上辈子,白瞿远、彭展翔、徐汲一同进京赶考,白瞿远、徐汲中了进士,彭展翔落榜。白瞿远回家探望生病的大太太,徐汲去了西京做县令,彭展翔留在京里,准备三年之后的春闱。
就是这三年,让彭展翔和刑部的上上下下混熟了,当时的刑部侍郎和皇上直言,彭展翔这次中不中进士都必须派给他当手下,他接班有人了。
白桥死之前,彭展翔已经接任刑部侍郎。他有一年特地回来看过白瞿远,在白府住了两天,临走时和白瞿远道:“府里种桃树不吉利,砍了吧。”
白瞿远没当回事,白桥却上了心。府里就只有大少奶奶院子外有一颗桃树,树底下就埋着那个被白瞿远摔死的婴儿。白桥特地去那颗树下瞅了瞅,大白天都觉得阴森森的。他左瞅右瞅了好半天,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风一刮树叶刷刷作响,把他给吓得一路跑回了前院里。
虽然那次没看出啥问题,但是看在彭展翔入了刑部后刑部直线上升的破案率上,白桥还是愿意再信一次此人的话。
白瞿远愣了下,道:“怎么查?你去查?”
白桥道:“少爷若吩咐了,奴才就去查。”
白瞿远听了,眼睛都瞪圆了:“你还会这个?”
白桥点点头,白瞿远上辈子可没少逼着他去做这种事,爬墙头钻狗洞听墙角传消息什么的他做得不要太熟练哦!
白瞿远兴奋地把手放在桌上,身子前倾凑近了道:“你准备怎么查?是不是要穿夜行衣?”
白桥吃惊道:“夜行衣?奴才就是去打听消息,穿那个做什么,回头再让人当贼给抓到官府去。”
白瞿远失望道:“哦,那你去吧,小心别被发现了。”
白桥便告退出门,擦了擦汗,出去寻人了。
☆、第二世(5)
白桥惯喜欢和府里的奴才们在一起说话,一向也是听得多说得少。结合下人们闲聊时说的只字片语,去街上找些小乞丐给点钱让他们去盯梢,和街坊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坐在一起磕磕瓜子,几天后白桥便心里有了数。
上辈子白瞿边瘫了后,他的那个唯一的亲舅舅夏珂吉曾经找上门来过,说请了个名医来给侄子看病,被大老爷使人打出去了。后来白玉还曾提醒白瞿远,说夏珂吉这些年和白瞿边一直没有断过联系。只是夏家不过是个商户,夏珂吉也就是有几个铺子,白瞿远就没放在心上。
白桥既然已知道了此事,打探消息时自然把重点放在了夏府,也果然让他打探出了些眉目。
夏珂吉和徐家的管事认识,他经常出入徐家的外院,和徐家一个卖雕刻品的店铺有商业往来。白瞿边的一些作品也是托在这个店铺里卖,有一套杏木刻的小桥流水还被徐小姐看中挑走了。
白桥在心里翻来覆去整理着这些信息,又把彭展翔的话品了品,倒吸了一口气。
难不成,三少爷和大少奶奶……
不,该是三少爷单方面的……
桃树,桃树,对了,后来三少爷瘫在床上,刻的最后一个玩意,不就是个桃木剑吗?府里人还以为三少爷是刻来辟邪的,当了笑话说给白桥听了。
原来是应在了这。
白桥将自己的推测同白瞿远说了,他若不点明了,怕是白瞿远自己想不到这处来。
白瞿远只吃惊了一下,就拍掌喜道:“那更好了,我回头再说他几句,让他赶紧带着徐小姐搬出去另过。他本就不是长房的人,不该和我们一起住的。只是,该怎么让他恢复二房继承人的身份呢?”
白瞿远沉吟了下,问白桥道:“那个夏珂吉,只是单纯一个商人吗?”
“奴才会再去打探。”白桥立刻道。
白瞿远点头:“嗯,也不能光让你忙活。我也得做点什么,是了,我明年去京里后,就给家里写信,说当年二房的事被翻出来了,差点就剥夺了我考试的资格。让爹别再贪那些家产,把我的前途给搭进去。”
白瞿远喜滋滋地看着白桥,一副我聪明吧的样子。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白家的势力在南方,伸不进京里去。白铀年就是想打探,白瞿远也好糊弄他,随口推到某个贵人身上就好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打探不出什么,以防万一白铀年也要把那些家产给吐出来,让白瞿边回到二房去。
“少爷真聪明。”白桥真心实意道。
白瞿远一仰头,得意道:“那是,徐臭嘴老说我就会死读书,死读书的明明就是他!我脑子灵光着哩!”
两人都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个把心思都放在了备考上,另一个无事就去书院外面继续盯着夏珂吉和白瞿边,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进京赶考的那天。
彭、徐、白三家是搭伴坐船进的京,进京后直接住在了彭家在京里的老宅里。白瞿远还是第一次知道彭家的祖父当年在京里做过官,虽然官职不高,却结识了不少人。白瞿远便把自家长房、二房的财产纠纷同彭展翔说了,拜托他帮忙把这个谎给圆了。
“你可一个字都不许和徐臭嘴说啊!”白瞿远把家书写好,扯着彭展翔的胳膊叮嘱道。
“知道了,叽叽歪歪跟个娘们似的。”彭展翔翻了个白眼,把胳膊从白瞿远的手里扯出来,“这事有啥好说的,谁家没点子烂账?”
白瞿远气极,想骂他又怕他反悔,忍气道:“好吧,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寄信最好?”
“再等半个月吧,时间正好,他们为了不再出事影响你考试,肯定会以最快的时间把这事解决了。”彭展翔道,“怎么,在京里的时间,就都打算耗在书房里了?”
白瞿远犹豫了下,道:“是该出去多参加参加书会,结交下其他学子。”
彭展翔叹道:“我就是在水峪兄那碰了壁才来寻你的,你怎么和他一个反应?京城唉,如此繁华胜地,多的是好玩的去处,能不能不要把眼光局限那些个酸水横溢的书会上?”
白瞿远听了,气道:“你先去找了徐臭嘴才来找我?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彭展翔做投降状:“行了行了我错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出去玩?先说好了啊,地方我定。”
白瞿远笼着手,瞅了他半天,才拖长了调子道:“先说好了,那些腌臜地方不去,我要说走你可不许拦我。”
“是,大少爷,明个小的一早来请您。”彭展翔打了个千,笑嘻嘻地走了。
等彭展翔走得看不见影子了,白瞿远才兴高采烈道:“人呢,白桥!快把我那件粗布衣服翻出来,就是骗他们说是做给你穿的那件!”
白桥道:“已经找出来了,鞋子也一并找出来了,少爷您先试试?”
“试试,试试!”
白瞿远兴奋地把衣服换上了,在铜镜跟前晃来晃去,对白桥道:“怎么样,看着像个普通人吗?”
“呃,还行吧,少爷您能别笑了吗?”
白瞿远咳嗽一声,板起脸道:“这样行吗?”
白桥端详了会,道:“这发带也要撤了,只用个木簪就好。还有您这玉扳指也别带了。”
白瞿远原地转了两圈,边转边问道:“还有吗?还有吗?”
“没了,明天再让彭公子瞧瞧就好了。”白桥道。
当晚白瞿远兴奋得失眠了,一个劲抓着白桥问外面普通人的言行举止,后来看到白桥困得直流眼泪,只好放过他,躺在床上数羊了。
第二日一早,彭展翔就换了衣裳过来了。他一见白瞿远的衣服就哈哈大笑:“紫檀兄,你这样看起来倒像是我的小厮。”
白瞿远怒道:“那我该怎么穿?”
“京里什么人没见过,你还怕被当成肥羊宰了啊!就换身家常的衣服就好,来,就这件,快换上。”彭展翔打开衣柜,挑了件湖蓝色的长衫递给白桥,让白桥帮着白瞿远换好了。
白瞿远有些不服气,但是这方面的确是彭展翔的经验比较多,他只好由着彭展翔指挥着自己的小厮把自己从头到脚重新拾掇了一遍。
两人各带了一个小厮出了门,彭展翔带着的叫小飞,白瞿远带着的自然就是白桥了。
他们先去了一个巷子里的小店里吃了早点,这是家二十多年的老面馆,做的面筋道得很,汤也极香。白瞿远吃了两碗面,才意犹未尽地起来,叮嘱白桥把这家店的位置记住了,以后他还要再来。
出了面馆两人去了古玩街和琉璃厂,彭展翔给白瞿远科普了半天各式造价手段,然后一人买了个小印章玩。午饭是在另一家小馆子里吃的鱼汤火锅,下午去了一家戏院,晚上在夜市溜达到快到宵禁时才回来。
白瞿远和彭展翔一人买了个恶鬼面具,戴上了装鬼玩。白桥拎着一堆东西,看着前面打打闹闹的两人,忍不住笑了。
这才是大少爷该过的日子,他不是个坏人,不该落到地狱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一点都不像自己的人生。
☆、第二世(6)
徐汲在大门边等了半天,见那两人进门的声音,立刻斥道:“你们出去玩也不带我?”
话音未落,徐汲就见到两个青面獠牙的家伙进来了,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哎呀水峪兄,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啊?”彭展翔乐道,把面具摘下来放到身后。
白瞿远把带着面具的脸凑过去晃了晃:“就是啊,大半夜也不怕见鬼啊,徐臭嘴!”
“你!小白脸,大半夜的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谁的脸有你白啦,你看你脸现在白的,跟刷了漆似的!”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都各回屋睡觉去。”彭展翔及时把眼看要打起来的两人隔开了,把徐汲硬是拉着回了他的院子里去。
一进院子,徐汲就挣脱开来,委屈道:“为什么你们今天出去不带我?”
“我前天问过你了,你不去啊。”彭展翔道。
徐汲愣了下,貌似的确有这么回事。
“我们进京是为了春闱的,你们去那些瞎胡闹的地方,让家里人知道了怎么办?咱们去书会和其他人聊聊天,或者去那些大儒家里拜访下,才是正经事!”
“你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唉好了,我就喜欢那些瞎胡闹的地方,我爹娘都不管我,你管我?”彭展翔挑起眉,把那面具往边上一扔。
徐汲痛心疾首道:“你以后是要入朝为官的,你不为你家人着想,也要为大周官员体面着想吧?让人参上一本……”
彭展翔哭笑不得地打断了他:“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得也太远了吧!不过也借你吉言了,我也希望一次就中,可懒得考第二次了。”
徐汲气道:“就你这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劲,想一次就中也难!”
隔壁院子里白瞿远的声音飘了过来:“住着人家的屋子还咒着人家的儿子,真不愧是徐臭嘴啊!”
徐汲脸白了又青,瞪了彭展翔一眼,回了屋,把门甩得砰砰响。
两个月后,白瞿远、徐汲高中进士,一个二十七名,一个二十八名,彭展翔名落孙山。
白家的消息也传了回来,白瞿边重回二房,现人已经搬回了二房老宅,家产也由族里重新分配了。白铀年对外只说是替弟弟照顾儿子和家产,把之前的那些事都给抹了。当然,和徐家的婚事依然照旧。
胡氏来信说,白瞿边还挺不愿意搬回去的,看他那样子,是想留在长房的。
“奇了怪了,他倒不乐意了?? 卑做脑栋偎疾坏闷浣獾溃谒蠢慈匣刈约旱牡琛⒁刈约旱募也训啦皇且患炀匾宓拇蠛檬侣穑?br />
“别是看上你们长房的钱了吧!”彭展翔一针见血道。
白瞿远愣了下,不怎么有底气地嘀咕了句:“老三,不是这样的人吧!”
彭展翔就看着他笑,这时徐汲咋咋呼呼拿着一封信跑进来了:“小白脸,白老三不是你弟弟啊?”
“他是我族弟,怎么啦,徐家看不上他,要退婚啦?”白瞿远没好气道。
徐汲仿若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道:“我们徐家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倒是你们白家,别是看上人家家产,说什么托保,这些年不定刮了多少油水下来!”
白瞿远脸一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彭展翔不得已出来打圆场道:“朝里的调令是不是要下来了?你是留京还是离京?”
徐汲沮丧道:“离京,去西京,唉,还想着能留下来陪你的。”
彭展翔道:“西京,我记得你舅舅不就在那吗,有他盯着你,你们家里人也放心些。”
“盯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惹祸,我都这么大人了,他们还老把我当小孩看!”徐汲气呼呼道。
白瞿远和彭展翔交换了个视线,在心里对徐家这样做抱以深深的同情和理解。
“我可以留下陪八耳哈哈,我在吏部当主簿!”白瞿远乐道。
白桥自去了白瞿远身边,就忠心耿耿地执行着胡氏的命令,把白瞿远和七房那俩狗皮膏药一样黏人的族弟愣是搅和反目了。彭展翔和那俩人不对付很久了,白瞿远和他们疏远了,彭展翔便自然而然和白瞿远更亲近了些。这次彭展翔落榜,彭家本来给他预备的位置空了,便便宜给了白瞿远,不然白瞿远就要和上辈子一样去江西了,毕竟白家的势力不在京里。
徐汲又嫉又怨地看着白瞿远,道:“你既然当官了,就不该再住在松鹤兄家里了,该搬出去了!”
白瞿远道:“这是自然,院子已经找好了,等收拾完了我就搬!我可不像某些人,赖在别人家里就不走了。”
徐汲道:“我这就走!我马上就走!”
彭展翔忙道:“吃过午饭再走啊,做了你最爱吃的酒酿丸子呢!”
徐汲瞪了他一眼,道:“你也赶我走?”
“是你说要走的。”彭展翔摊手道。
“对,我说要走,我现在就走!”
徐汲说到做到,当天午饭前就出去住客栈了。彭展翔笑够了,下午亲自去把人给接回来了。
“紫檀已经搬走了,现在府里就我一个,孤零零的,你也不心疼?而且你也住不了几天了,再见还不晓得是哪年哪月。”彭展翔唏嘘道。
徐汲眼圈一红,道:“反正有小白脸陪你玩,不像我,古板又无趣,老是管着你。”
“古板的确是,但不无趣,逗你是我和紫檀不多的共同乐趣之一。”彭展翔笑道。
徐汲一翻白眼,对正在把衣服往衣柜里放的下人道:“别放了,重新装起来,我们走!”
彭展翔拉着他笑哈哈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去西京的日子定了吗?”
“下个月初五,我家还送了两个师爷给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人。”徐汲道。
“若不好就和我说,我给你另寻个。”彭展翔温声道。
“唉,你给我去当师爷也挺不错的。”徐汲看着彭展翔,叹道。
“你要是能说动我爹娘同意了,也行啊!”彭展翔无所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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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瞿远搬去了新家,是个五间房的小院子。白瞿远自然住最大的那间,白桥竟也分了一个小房间住,另外三间,一间做客房,一间给另外两个随从住,还有一件留着给即将进京的胡氏住。
半个月后,胡氏带着一个小丫头黄豆入了京。为了争这个来京的名额,府里的丫鬟们杀红了眼,最后是一个唯唯诺诺木木登登的十岁小丫头片子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