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半空之中,已有一名中年男子出来控场,骚动被渐渐平息。清凤宗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
严磊也同样很疑惑,回头对林知之道:“我去问问师尊,等会来找你。”
如果真是苍仑——
林知之目送严磊离开,回到屋子里再拿起那本书,却是再也读不下去了。
可倘若真是苍仑,一定不会那么快平息——以魔尊大人的地位和实力,说不准和道尊哪个更厉害些。玄华能弄得十二宗联手都奈何不得,苍仑没理由会比他弱。
倘若不是苍仑,那会是谁?
林知之最终等来了那个答案。
不是由严磊口述的,是跟在青火真人身后一同来找他的,黑衣长袍,高大英俊,沉默也掩不住的存在感。
琊轩。
——林知之这次是真·目瞪口呆。
青火真人推开房门,见到林知之先打了个声招呼,随后无奈又有些愠怒地指着琊轩对林知之道:“他硬闯清凤宗,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进来了——这事连掌教真人都引来了。我赶去的时候,他险些要被关入地牢摄魂。我废了好些功夫,还惹出了碧云门的掌门,他也不想失去这个弟子,才将这事弄清楚。”
“他怎么会来?”林知之惊讶道。
“他说是来找你的,有事同你说。”青火真人这次是真的有些光火。
若不是看在林知之这个天才和碧云掌门同他有些交情的份上,他压根就不会出手去救琊轩。
要见,你不会好好地走进来求见?非要去闯护宗大阵偷偷进来?!这是把清凤宗当成什么?
青火真人长袖一甩,走出门口,关门的时候因为太过用力撞出了极大的声响,显然是不想再看见琊轩。
黑衣少年咳嗽一声,嘴唇发白,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只能靠着墙,模样很是虚弱。这时候琊轩的黑化值已经消失了,好感度为…他低着头,没有看对方。
林知之看了他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示意他:“先坐。”
琊轩全然没有动静,好似没听到一般。
“你来是找我想说什么?”林知之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强求,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我撒谎了。”这是琊轩说的第一句话。看样子是受了伤,声音颤抖,只不过一句话就咳嗽了好几声。
“……什么?”
“我不是主动来找你的,我……我的原意是等修炼出师后再来寻你。”琊轩断断续续地说着,他靠在墙边,哪怕阴影完全将他覆盖,也能窥见苍白失血的脸色,“咳,我也完全没有自己过来的印象,就像是睡了一觉,梦游以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但是我不能这么说,没人会信的,所以我说我有事要寻你。”
这话像一道晴天霹雳,让林知之将苍仑的那句话串了起来。
琊轩一个刚刚踏入修炼道路的新人,怎么能激活哪怕是最初级的护宗大阵?他会在接近门口的地方,是因为他不是要进来,而是想出去,只不过走到一半便有了自我意识。苍仑又是怎么会知道林知之的魅惑体质在琊轩面前发作过?也许因为他就在那里。
是……夺舍吗?还是只是单纯的神念操纵?分魂?
林知之严肃地问:“你有没有感觉过身体里有其他人在?或者有没有发生过今天类似的事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之类的?”
琊轩虽然对修真界的常识不太了解,但任何一个正常人,出现了这种事都会知道是大问题。他仔细地回想,最终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我不太清楚,这一次是最明显的。”
还有一次便是那次醉酒,他也是清醒后就出现在了林知之面前——那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酒后乱性。
少年的唇畔浮起一丝干涩的苦笑。
林知之这时候没去管琊轩的心情,而是肯定了魔尊大人一直待在小小的碧云门中,并不是有什么预谋,而是不得已。
比如……功法出现了一些差错,导致苍仑离不开琊轩?
林知之隐约觉得自己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只希望这个真相不会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残酷。
黑发少年收起眼眸中的情绪,从乾坤戒里掏出一瓶自己炼制的疗伤药,抛给琊轩:“疗伤药。”
随后他又想到被那些大能出手所伤到的地方,绝对不止身体,便又掏出了几瓶培灵丹之流的丹药全都扔给对方。这次林知之连话都懒得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吃掉。
琊轩一开始还没动,握着药瓶的手十分用力,青色的血管喷张:“还是只有你。”
“……啊?”
“在我这种时候还能伸出手的人,仍旧只有你。”
琊轩抬起头的瞬间,头顶上的好感度转变为…
——那只不管在他多困难多落魄时候都会伸出的手,果然还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抓紧,然后抱在怀里啊。
第73章 很纯洁的一章。
——恩,想抱紧,多纯洁啊。
——从好基友的想日,到师尊的想双修,再到未来徒弟候选者(?)的想抱紧,词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委婉了起来(……),一个个地从奔放黄暴走向了纯洁小清新有木有?比起来另外两个好感度极点,琊轩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单纯而不做作。
并且那可怕至极的也停留在初始阶段未曾动弹。
#林家小少爷表示这种莫名的欣慰感是肿木回事#
#他到底在欣慰个什么劲儿#
“宿主大大好棒!又是一个极点,我就知道你是最佳人选!”系统喜悦的声音就像一只交配成功的狒狒,“接下来再接再厉,把那些人也给刷一波到一百,岂不是美滋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称霸天下——”
“……你描述的未来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向往啊。”林知之脑内回复。
系统:“QAQ。”
林知之不再理会系统,他视线下移,落在了琊轩的脸上。
哪怕是在好感度达到极点,情绪激烈波动的现在,琊轩也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苏驭当初直接告白入魔,道尊大人也是受着魅惑体质的影响就差一步到位把他压倒在床上——只有琊轩外表如常。
硬要看,也只能从他握住玉瓶的手劲来推测出他此时的情绪并不平稳。
琊轩很能忍。
他早就习惯了这个,什么情绪都不想——或者说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从小到大,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喜欢的东西的倾向,就会被那些孩子抢走。
所以现在,无论他多么想要抓住那只修长的手,把他紧紧地拥入怀里,最好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琊轩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若是自己说出来了就会彻底失去这个人。
黑衣少年只是很用力地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而后拔开瓶口,倒出药丸,一口气吞了下去。
林知之给他的丹药是极为有效的,虽然不能根治琊轩的伤势,但也足够让他止住咳嗽,不需要依靠墙壁的外力才能够站立。
事实证明了琊轩的直觉是对的。
他若是当真把想象付诸于实践,目前只想引来师尊回归云天的林知之可能真的会一脚把他踹出门外。当然,就算他没这么做,林知之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下意识保持距离,含蓄地表示自己要继续研读丹方了,请琊轩出门左转,进入青火给他留的另一间屋子。
两者的差距只在于,林知之在送琊轩出门的时候,还是略带关心地叫住他提醒道:“你近日小心,如果还有那种事情发生,就来找我。”
想了想,黑发少年还是补上一句:“伤口还痛的话也可以来。”
他说这话的样子仍旧是冷冷淡淡的,瞧上去好似什么都不曾在意。并不存在什么笑颜如花的安抚,以及似水柔情(?)的关切。
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奇迹般地抚慰了琊轩心底的黑暗潮流,它们缓慢地停止涌动,被注入了一道暖流,让他不至于被沉重的命运压垮,成为一个拼命练武的机器。
琊轩很轻但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郑重其事得就像答应一个恒古的誓约。
琊轩在某种程度上和林知之很像,都不太爱说话。但林知之的冷淡是一种气度,在喜欢的时候他可以话多起来,而琊轩则是对所有人都保持质疑和防备的沉默。他像是一匹孤傲地站在暗处的黑狼,尽管深陷泥潭但仍旧昂着头颅,因为一旦他低头便是全部的忠诚与友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像琊轩答应的那样,他一直待在林知之隔壁。除了去他那儿拿药,两人没有过多的交集,苍仑也没有再出现过。
青火真人又来见过琊轩几次,告知他那碧云门的便宜师尊大发雷霆,扬言让他立刻回去——黑衣少年当时就像没听到那样,用指腹摩挲着那个玉瓶,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那般,目露柔和。却在听到老者的话时,眸色瞬间黯暗了下去,低低地“恩”了一声。
在青火真人把这事跟林知之说的时候,林家小少爷想了想,侧过头问琊轩:“你想回去吗?”
由于在屋子里,今天林知之没有束发,这个动作更加凸显出他颈脖处的优美线条。柔顺的黑发有几根凌乱地遮住那片颈后的肌肤。
听见林知之的话,琊轩没有抬头,只是默默摇头。他暗沉沉地将目光钉在少年白皙的颈边——那处黑白分明的界限,让他止不住地想再多添加一些色彩。
林知之其实也不想让他走。
原因无他,假若他的猜测真中了几分,那就算走了,苍仑也还会回来的。到时候,琊轩就更加解释不清,若是清凤宗掌门一怒之下,很可能不顾碧云门的面子斩杀琊轩。
林知之回头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同青火真人商量道:“不知真人可否通融一下,琊轩是我的朋友,想陪我一同参加丹宴。”
老者双手捧起面前的热茶,吹开其上的茶沫,饮了一口。听到林知之的话,他放下茶杯,有些为难地眯起眼睛,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这可不太好办。”
作为结丹期的长老,当青火真人沉下脸色其实是极为可怕的——每当他露出这个神情时,严磊都会收敛性子瑟瑟发抖。
但林知之丝毫不怵,态度从容,他完全将自己摆在了和对方同等的地位上。
在罗仙剑宗,不说“结丹遍地走,筑基不如狗”,也差不离太多——剑宗的长老都是元婴辈的。况且他与青火真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对方将宝压在他的身上,而他所要做的便是替清凤宗保住十二宗的地位。
是以哪怕青火真人居高临下地站着,而林知之坐在椅子上,处于一种弱势地位地仰头回望,他依旧气定神闲,在气势上一点也没落于下风。
——凭借青火真人和碧云门掌门的那点交情“深厚”到能让这老头出手保住琊轩,他就能做到让琊轩留在这里看一场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丹宴。
老者突然苦笑一声,主动挪开视线摆手道:“也不知道你师尊是何方高人,竟收了你这等好徒弟。”
林知之照单全收:“真人谬赞。”
“算你机灵。我这就去给你张罗这事——明日你可得给我好好表现。”青火真人不耐地哼了一声,抬脚便要离开。在迈过门槛之际,回头对林知之正经地嘱咐道。
黑发少年微笑颔首。
琊轩站在角落里,趁着林知之还没察觉而老者已经离开的空当,贪婪地看着少年的侧脸——他十分珍惜这种能跟随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模样的时刻。对方的一颦一笑,任何一种状态,琊轩都铭刻在心。
他一直有着深深的惶恐,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消失。
然后,当林知之想起他来,停下翻书的动作,回头看他之前,琊轩会挪开自己的视线,重新恢复到平井无波的状态,主动提出离开。
他看上去很平和。
平和得就像风雨欲来前的天幕,那朵乌云低沉压抑地可以容纳一切,却不知在什么时候会下起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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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林知之就再也过不了这般安闲日子了,清凤宗掌教真人钦定的比试日子已经来临。
在云雾缭绕的灵峰上,有一处高耸入云的巨大圆盘,上面分有三大方台,摆放着炼丹所须的各种法器、材料和丹方。
圆盘外有四根雕着凤凰的精美玉柱,柱面与圆盘持平,正是给不会飞行的弟子观看之用。
几乎整个清凤宗的长老、弟子都来此观看这场“清凤宗丹宴代表选拔大赛(……)”,弟子们挤满了玉柱,而长老则坐在更高处的云辇上。以掌门为首,长老们纷纷坐在下位。
除了林知之以外,其余长老请来的几人无不有着巨大的来头,此时已经落在方台之后。
彭匀奇正值壮年,轮廓分明,只一双眸子流转间射出精光,令人不敢小觑;安平大师灰衣道袍,面容平凡无奇,人如其名,颇有几分佛道中人的意味。
至于林知之——
那一日原本天色阴沉,漫天云朵遮天蔽日。然而白袍少年立在风口,风声飒飒拂过他的衣袖,也吹动了那些云朵。
天光破云。
第一缕阳光照在林知之的脸上,将他的眼眸渲染出金色光泽。少年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这注定了任何颜色加注在他的身上都会触目惊心,那一点金光被慢慢放大,整个天地都仿佛被他照亮。
他便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第74章 寂灭丹。
世界总有这样一种人。
他们生来便光芒万丈,长相、资质、家世无一不是出类拔萃,注定引人注目。
林知之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当他迎风而立,就连天地都为之动容。在金色光线的渲染下,白衣少年毫无疑问地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吸引了这么多目光,林家小少爷又好似未曾察觉,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少年清冷如皎月照雪。为了防止长袖碍事,林知之低下头慢吞吞地卷起了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岂止是不紧张,态度从容得简直就像在自家书房准备练书法#
“这家伙谁啊?看上去跟另外两位炼药大师画风不太一样?”长老们还没说话,旁边层层围观的弟子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山水泼墨画和世俗涂鸦的区别……”旁边随即有人附和。
“他便是青火真人寻来的帮手么?长得好帅呀——”一名女弟子颇为兴奋地对身边同伴表达了对台上少年颜值的赞叹。
她的女伴面无表情地表示:“我以前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比大师兄还帅的人,直到事实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是啊,也太好看了吧——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吴骆你当初不是说要去教训一下他么?去了没啊?”方才开口的那名女弟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偏过头拽着另一名少年的袖口询问。
“我……我去不去不关你的事!”那名少年脸色一下子胀红了,慌乱地回应道——若是林知之在场,一下子便能认出此人就是那天的领头小土豆。自那天回去后,领头小土豆吴骆的脑海里便一直在回想那人从执起剑,击伤自己,到一脚踏碎罗盘时居高临下的样子——硬生生把好感度给拔高了二十点。
并且就在刚刚,吴骆看见林知之时,又默默怒加了十点好感度。
#爱恨就在一瞬间#
#论让黑转路人粉的方法#
女弟子对吴骆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数落他一番,高台上的掌教真人已经缓缓举起手掌,示意众人安静,神色庄重:“众人皆知我清凤宗遇百年之劫,所幸有三位道友挺身相助。这次比试的目的不在于一分高下,仅仅是一次切磋而已,还望道友们不要伤了和气。”
掌教真人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甚至对林知之这个年纪和修为均远小于他的晚辈也平辈相称,但说话时眼神却是只落在另外两位大师上,对林知之仅仅是一扫而过。
彭匀奇像是要抢回焦点似的,双手抱拳,高声道:“掌教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安平大师的脸上也有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一切听凭真人安排。”
久闻其名,却始终未曾相识的两人相视一笑,笑里有对劲敌的不服,也有淡淡的欣赏。
一旁强势围观的林知之:“……”
——不造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第三者……
清凤宗掌门接着说道:“比试的最佳者将代表我宗参加丹宴,清凤宗必定竭尽全力培养。本次比试的规矩除却随即抽取丹方炼丹外,在各位道友的丹台上各有不同年份和容易混淆的灵药,你们需要根据经验从中选出你需要的药材进行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