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儿上前拉住小郡主,高高兴兴喊了声媚儿,又回头跟沈世子问好,“世子安好。”
沈世子微微点头,“随着舍妹一块来府中贺喜,还怕叨扰了。”表情还是一惯的冷清。
玉珠就发现他这人其实有些心冷,面对郡主时,他多数也是这幅表情的。
两个小姑娘在前头走,说着话,玉珠儿说的是,“媚儿快随我一块先回房去看喵儿和宝儿,两只都长好大了,且它们似乎还记得住我,昨儿放了两只在院子里头小小的溜达会,我一喊它们名儿,竟都自个跑到我身边来。”也不枉费她整日守时守点的伺候这两只。
“真的呀?”这可把小郡主羡慕坏了,“玉珠快些带我去瞧瞧,为何我就养不住呢。”她还在纠结这事儿。
宴席还未开始,她们两个娃儿又不用应酬,去了玉珠儿院中看兔子,两只兔子果然长大不少,这会在笼中打盹,玉珠让丫鬟把它们放出,许是没歇息好,两只兔儿出来也不去外头蹦跶,缩在玉珠脚边继续打盹。
可是把小郡主眼馋坏了,蹲着旁边抱一只起来玩。
沈世子站在两娃娃身后看着她们,见沈媚抱起一只,眉目寂然,张口想说些什么,见旁边那个更小的也跟着抱起一只,只能闭上嘴,撩袍起身出了院子外头透气。他有轻微洁癖,最见不得毛茸茸的动物。
那两小姑娘在屋子里玩的尽兴,方到吃宴时才由着丫鬟梳洗干净,出来看见沈羡已经不再,沈媚问含笑,“我大哥呢?”
含笑道,“世子去了正厅那边,正同姜二公子说着话。”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先去正厅,沈世子果然在,正同珩哥儿说着话,珩哥儿比沈世子还要年长三四岁,两人却差不多高,都是俊秀的男儿,远远看着两人,都觉得出色极了,跟幅画儿一样,特别是沈世子,翩翩少年,面如冠玉。
两个小姑娘也不好去打扰,去到偏厅喝茶吃果子,诸位夫人太太这才见到真人,把两人好一顿夸,其中一身材圆润福气满满的太太笑眯眯的跟木氏说,“你们家这个小姑娘长的实在太遭人稀罕的,我都想给我家那儿子说下这门亲事,哎,实在是太遭人稀罕,妹妹,你说要实在不成,咱们就把亲事定下,你也知道我的,是个温和的,以后等着玉珠长大嫁到我家,你也能放心是不。”
玉珠木着脸嚼果子吃,心道这些太太夫人们真是可怕,她才四岁啊!
木氏心里也是快憋不住,面上还得带笑,“姐姐这话真是,我自然是知道你是个温婉和气的,可你也不想想我家玉珠这才几岁,距离成亲还得十来年,现在说亲对两个娃娃都不负责,待玉珠长大再说亲也是不迟。”她好好一个闺女还没来得及疼爱几年,哪儿忍心这么早说了亲事。
那圆润太太叹口气,“也罢,你可真是,不过可是说好,等着玉珠长大,可要去瞧瞧我儿,不是我吹,我儿那也是一表人才,读起书来也很聪明,以后还说不定给我挣个诰命回来呢。”
玉珠囧囧,继续嚼果子,小郡主同她表情相当,沉默的吃吃吃。
可算是吃完宴,下午还有大戏看,玉珠也不喜欢这个,领着小郡主回院里准备漱口午睡,沈世子过来告辞,他还有事先行离开,进厢房见着两小姑娘端着白瓷杯漱口,便知她们要歇息,他目光落在两姑娘身上沾着的几根兔毛身上,原本想眼不见为净,复而一想,她们这是要去午睡,到时候兔毛在沾染在床榻上,真真是不可忍!
玉珠听了沈世子要早些回国公府有事,就冲沈羡福福身,“世子慢走。”又喊丫鬟送人出门。
沈羡却不言语,沉默着走到两个小姑娘跟前,屈身蹲下,替她们把黏在身上的几根兔毛摘下,又回头跟丫鬟吩咐,“记得给她们梳洗了换身衣裳在歇息。”说罢,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惊的玉珠儿张着嘴巴合不拢,小郡主却不在意,还跟玉珠笑,“玉珠你是不知,我大哥就是这般,他最爱干净,见不得我身上有丁点脏东西。哎呀,真替我日后嫂子担心,同这样的人生活一起,可悲惨了,他还不爱别人碰他,以后同我嫂子睡觉挨着碰着,那不是得把我嫂子给踹下床,好惨好惨。”
玉珠失笑,沈世子这是有洁癖吧,小郡主说的还挺对,世子日后的老婆肯定好惨。
含笑得了令,让厨房抬了热水来给两个小主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裳才抱着放榻上午歇,直到申时才起,小郡主在伯府依依不舍,玉珠儿告诉郡主,过几日就是她进宫接册封礼的日子,到时候还能再见面,小郡主才欢欢喜喜回去国公府。
伯府今年喜事特别多,不出半月,珩哥儿要去殿试,玉珠也要进宫接受册封,再过一月,大房长子瑞哥儿也要成亲,可谓多喜临门。
老太太因为接连的喜事儿,身上病气全无,身子可算是好起来。
殿试前几日,正是紫气东来的大好吉日,在这日册封大典,紫气东来代表福瑞降临,圣上这意思也算是承认玉珠是个福瑞之人。
册封皇后,贵妃,授藩属,诸侯,宗族的册封礼极为隆重,一个县君的话,册封礼也就是连册文同印玺授给被封人而已。玉珠的之所以要进宫接受册封大典,也是因广济大师和她这个祥瑞身份罢了。
册封大典这日需进宫,整个姜家人都要进宫观礼。一大早,姜家人早起,隆重着装,欢天喜地去宫中观礼。今日宫中会邀请勋贵世家,重臣元老,皇亲国戚去观礼。
玉珠其实也有些紧张的,随着家人进了宫,家人由宫婢嬷嬷们带着去了大殿就位,一教养嬷嬷正跟玉珠说了些规矩,也无甚需注意的,听着太常寺卿说些什么,跪着接册文和印玺,后谢主隆恩即可。
“姣姣记住了,谢谢嬷嬷。”玉珠软嫩道,声音清甜。
吉时到,玉珠随着嬷嬷去了大殿接受册封,她年纪小,圣上也怕他出错,由着嬷嬷跟随,也好指点一二。
太常寺卿乃正三品大官,朝廷举行大礼时由他赞引。
等着太常寺卿说了一大堆吉祥赞美的话儿,这才高声道,“吉时已到,请福昌县君上前跪拜圣上,接册封仪式。”
玉珠就随着嬷嬷低头走入大殿,来到圣上面前,缓缓跪下叩些圣恩,随后由着太常寺卿奉上册文和印玺,礼成,玉珠再次跪下叩谢圣恩。
这才随着嬷嬷下去席位上坐下,这宫里头的席面和家中可不一样,都是一人一个小食几,一个金丝纹绣的软垫跪坐着食用。
这应当是专门举行大礼或者宴的殿堂,高堂广厦,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能够容纳大几百人的大殿。
玉珠在软垫上跪坐好,那嬷嬷也在一旁服侍着她,圣上说了几句话,宴始,几位着襦裙的舞娘鱼贯而入,轻舞摇曳,太乐署宫人敲击钟律伴奏,古朴的乐声听的玉珠食欲都好上不少。
她也没光顾着吃,偷偷抬头打量家人都坐在何处,距离她不算远,小郡主更是同她才隔了两三个人的位置,沈世子也在郡主隔壁坐着。
☆、第34章
姜家人坐在大殿右侧,玉珠对面,俱是一人一案,府中哥儿姑娘们都来,大伯母二伯母两个伯父亦是欢喜,能看出他们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几个哥哥们也差不多,木氏同姜安肃眼眶都是红的,可见是哭过。
玉香小姑娘欢天喜地的吃,玉兰绷着个小脸,不时望望周身的贵人们,红姨娘是姨娘,来不了这种场面,琩哥儿木着脸坐玉兰身旁,并无多的表情,偶尔自饮一杯。
玉珠在观小郡主,那丫头正冲她挤眉弄眼的,还指了指鎏金双鸳团花银碟里的细豌豆黄儿,这是道用白豌豆做成的点心,色泽浅黄,细腻,入口即化,味道香甜,清凉爽口,甜味也不会太浓,最最合适老人和孩童们吃的。
小郡主正跟玉珠比划,张口低声说,“玉珠吃这个,这个好吃。”
玉珠夹起一块入口,真是入口即化,味道清甜爽口,甜味也正好,她一连吃下几块才住口。这点心的味道是她两辈子吃过最好的,难怪人人都向往这地方,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最动人心。
玉珠吃的开心,宫里的东西味道比醉仙居的掌勺大厨做的还要美味,她难得吃到,俱很用心的品尝的。
册封大典结束后,圣上又赏赐一堆东西下去,约未时才散了,众人鱼贯退出大殿,顺着宫墙朝宫外走,宫里是不许骑马坐轿子,除非是圣上允许了。
一路走出去,不少人都来跟伯府道喜,因姜二老爷不着调,这次没让他来,只有大伯父和爹爹过来,玉珠见他们两人也结识不少官员世家,心中稳妥些,姜家总算是越来越好。
出了宫,姜家女眷上了马车回府,路上,玉香叽叽喳喳跟玉珠说话,玉兰脸色沉沉,好一会儿后似乎忍不住,冲玉香凶巴巴道,“你作甚,累了一晌午,能不能让人安静的歇息会。”
玉香也恼了,指着玉兰道,“姜玉兰,你又是什么意思,今儿大喜的日子,你从早上开始就耷拉个脸,给谁看的啊,今日还是四妹册封县君的日子,你这样,莫不是不高兴四妹妹被册封?”
“你胡说什么!”玉兰脸色都变了,“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说的。”
“你!”玉香起的快跳脚,不管不顾扑上去想给她一巴掌,被陶氏拉住,训斥道,“你们姐妹两人闹够了没!都给我坐好!回去后去小佛堂跪三个时辰!”
陶氏有些给气狠了,今天大喜日子,玉珠得册封,府中上上下下俱都欢喜的很,唯有这个庶女,一大早就哭哭啼啼,说想带红姨娘一块进宫见见世面,那是随便说见就见的吗,没有懿旨,谁敢带她进宫。好不容易不哭了,一路上耷拉个脸,她又岂会看不出这个庶女就是嫉妒玉珠。
真真是可恨,搁身边养半年都没把性子给掰过来。
“母亲!”玉香也生气,“又不是我的错,是姜玉兰挑事再先,她甩着个脸色,谁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啊,就是嫉妒玉珠妹妹,该罚的是她。”
“不许胡闹!”老太太也发了脾气,脸色严肃,却没有责怪玉香,只看着玉兰,“玉兰,今日是大喜日子,你这脸色算怎么回事,给谁看的,幸好贵人们不计较,这事儿就是你做错了,又因心中不喜迁怒玉香,你且去佛堂跪三个时辰。”
老太太说罢又看向玉香,“你也不该当着长辈的面和妹妹争吵,回去后罚写经书一遍。”
玉香老老实实应是。
玉兰低垂着头,眼泪啪嗒落在搁腿上的手背上,过了会儿,悄悄抹了抹眼泪。
玉珠待在木氏怀中装不知,玉兰这样的性子有部分是因红姨娘的教养原因,也不知搁二伯母身边抚养能纠的过来不,若是不行,她长大会因为这个吃大亏的。
回到府中,用过晚膳,一番梳洗,木氏抱着玉珠在床榻上睡下,打算哄了她入睡。
玉珠窝在木氏怀中,满满的安心,她搂住木氏的腰身,娇娇的喊了声娘。
木氏应声,声音似有些哽咽,玉珠抬头看她,柔和烛光下,木氏脸颊上全是泪水,她抱紧玉珠哽咽道,“娘的姣姣儿,娘今日真是太开心了,幸好你好起来,不然,不然娘可该怎么办。”
“娘。”玉珠也有些想哭。
她自幼迷糊,算不得装傻,一岁半前只知吃吃喝喝,婴儿习惯使然,一岁半之后,她才了解自身情况,那会儿因太小的原因,做甚都是慢腾腾,也怕真的克死家人,不跟同他们讲话亲近,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煎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几十年的惊恐又岂能真的因为重新投胎就放下,她惶惶不可终日,后得广济大师批命才渐渐放下恐惧,于家人同乐。
她欠家人,也想对他们更加好,她搂着木氏,想着,日后定要好好的孝敬爹娘。
木氏在玉珠额头上亲了口,擦了擦泪,“娘只盼着姣姣以后过的开心,无忧无虑就好。”
四月二十一日,姜珩进宫参加殿试,当日晚上归来,府中人俱是担忧的不成,唯他笑嘻嘻的不甚在意,还劝大家莫要着急,若是他的,总归跑不了。
玉珠挺喜欢二哥这种态度的,行事洒脱,可人很细心,谨慎,最适合为官,她觉得二哥以后或许会在仕途上有大出息。
殿试在三日后公布成绩,填榜后,圣上在大殿举行传胪大典,宣殿试结果,珩哥儿一早就进了宫。
姜家人都在府中等着,今天玉珠也乖乖搁厢房读书练字,时不时问问甘草,“二哥还没回吗?”
甘草就笑,“姑娘别担心,二少爷若是中了,会先由宫里的人来通报的。”见小主子懵懂点头,她又问,“姑娘可饿了?奴婢在小厨房用冰糖炖了雪梨,姑娘吃些?”
“麻烦甘草姐姐。”玉珠放下狼毫,甩了甩手臂,由白芍扶起在房里小小走动了会儿,甘草把糖水端上来她也不让喂,自个坐在食案前,端了羹勺一口口吃起来。
戌时,看门老叟惊喜欲狂的奔到主院,跪在住院高声喊道,“老太太,老太爷,二少爷中了探花,二少爷中了探花啊!”
老太太由着杏儿搀扶出院,走的太急,差点绊到,起身奔至院中,喜的流泪,哆嗦着嘴皮子,话都说不出,还是勇毅伯出来一把拎住老叟的衣襟,颤声问,“可是真的,报喜的大人了?”
老叟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太过欢喜,跑的太快,把人带丢了,好在那宦官自个跟了上来,摸了把脑门上的汗,进院子就高声道喜,宣读了圣旨。
伯府一家子过来接旨,等宦官离开,老太太又哭又笑的,陶氏回房大哭一场,她这些年过的多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看着伯府一天天落败,以为这辈子就完了,不想珩哥儿终于有了出息,她开心啊。
那姜安山也在落梅院仰天大笑,“我儿子得了探花,我是探花老爷的爹了,我是探花老爷的爹了。”
云娘姨又在偏房抱着琩哥儿哭,琩哥儿终是受不住她,把人推开甩袖走人。
连玉珠也在激动哭了,木氏已经哭了,擦着眼泪跟玉珠说,“你二哥是个有出息的,你二伯母也安心了,甚好甚好。”
接连几日,府中收到的帖子数不胜数,还有不少媒婆上门给珩哥儿说亲,珩哥儿也十六,该到说亲的年纪,陶氏却不及,打算晚一两年,总要好好挑选,这个急不得,遂把这些都回绝。
姜珩中探花被入选翰林院,俗称点翰林,是非常荣耀的事儿。
这韩林院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凡中进士着都有可能被点入翰林院,这是养才储望之所,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等,地位清贵,是成为是成为阁老重臣的踏板,也就是说,朝中大部分重臣文官都是出自翰林院,进了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
姜珩才进入翰林院就任了检讨,掌修国史,从七品。
难怪说古代学子挤破头都想在殿试中前三甲,这样一入翰林院起点都比别的进士高。姜大老爷跟姜安肃熬了一二十年,也不过一个从八品下,一个正六品上的官职而已。
姜珩入了翰林院,自然是要宴请客人,姜家没敢大办,一来银钱有限,二来他才入翰林院,不易张扬,只请了亲朋好友聚过。
这些日子,陶氏再怎么拒绝,来府中的媒婆还是络绎不绝,最多就是给姜珩说亲,其次给玉珠儿,剩下的哥儿姑娘们也都有人提,可是把府中的人忙坏了。
就这,府中喜欢还不算完,因大房瑞哥儿也要成亲了。
瑞哥儿说的媳妇是从九品下的太医署医助教郑家的小女儿。
☆、第35章
林氏当初给瑞哥儿说亲看中的是郑家人品,郑家世代为医,连要嫁过来的小女儿郑绣绣也略懂一些皮毛,常助人为乐,她还是个心肠好的,常帮些孤寡老弱看病熬药。
郑家不算什么世家,家中也不见多富裕,当初伯府亦落魄,林氏为了瑞哥儿也是千挑万选,她没去选世家的庶女,选了郑家这个小女儿。
姜瑞是伯府长子,学问赶不上二房的珩哥儿,科举两次俱没考上,也就歇了这心思,为人却很和善,同大伯父姜安奉的性子有些像。他今年已经十七,郑秀秀十六,也是该完婚的。
亲迎日子在五月十六,一大早伯府忙碌起来,张灯结彩,都聚去水榭院里,玉珠也早早打扮好由着木氏抱过去,姜瑞穿了一身大红喜服,衬的人高大英俊,还带了几分羞涩,林氏正同他交代着一会儿要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