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方二姑娘和她表哥有了苟合,一个月前刚刚落了胎。”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这会儿丫鬟婆子都在院里守着,没留人伺候。
玉珠跟小丫鬟温声道,“你说说你家主子的事情,你也别担心,等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良家子身份,你去到千里之外好好的过日子,不必担心京城这边。”
这个丫鬟就算死掉,奴才的身份还在,没有身份凭证,她根本走不远,这些日子一直躲在京城郊外的乡下。这会儿见玉珠给她承诺,道谢后才把事情说了一遍,“我们家二姑娘一会钟情太太娘家的侄儿,暗地里由着奴婢给他们递送书信……”
等她说完,屋子里寂静无声,红姨娘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懊恼的抓着衣角。她好歹也是姜琩的姨娘,哪有会希望儿子娶个落胎的淫,荡贱,货,心里又想着庚帖都换了——脸色惨白起来。
林氏陶氏相似一眼,心底叹口气,问红姨娘,“你可还要琩哥儿娶这个二姑娘?”
方家这也是狠心,把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姑娘嫁进姜家,以后指不定怎么祸害姜家,好狠毒。
红姨娘匍匐跪在地上,“求太太们帮帮琩哥儿,这样的淫,荡贱,妇如何能娶进门,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只要太太们肯帮琩哥儿退了这门亲事,以后奴婢会好好侍奉太太的。”
姜琩一直淡漠的站在那儿。
林氏跟陶氏都知道有了这个小丫鬟,拿回庚帖还是很容易的,可玉珠方才也发话,这个小丫鬟是不能暴露的,拿什么去跟方家要庚帖?
玉珠把明路明尘给的书信递给两人,“伯母,这是这个小丫鬟给的,你们拿着去方家要庚帖就行,他们会给的。”
两人接过一看,都是一首首的情诗,还注明了名字,这下可有,有了这东西,方家想抵赖都不成。
各自回到院子里,红姨娘跟姜琩也回去,林氏亲自去方家要回庚帖,见着方太太的时候,她还冷笑道,“你们姜府的人真是可笑极了,换了庚帖就是定亲,搁两天却把庚帖要回去,这是逗人玩呢?”
林氏也冷笑一声,“妹妹真是说笑,你难道自个不知道你们家二姑娘是个什么货色?合着媒婆教唆我们府上的姨娘偷拿庚帖换了,你们家才是真不要脸。”
方太太恼羞成怒,“你这妇人好生过分,好端端的骂人作甚。”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林氏不想和她多纠缠,甩出一封书信给她看,“证据确凿,还想说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家姑娘暗地里就跟人来往这样的书信,还要不要脸了?”林氏没提落胎的事情,提起话就真的撕破脸皮,暗度陈仓总比落胎好许多。
方太太一看那书信,脸色铁青,由着林氏骂却不敢吭一声,林氏就道,“我这里还有两封,你把庚帖还来,这事儿就算扯平,不然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这样的姑娘家嫁进我们姜家。”
方太太沉默半晌,问道,“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如何能保证拿回庚帖这东西不会流落出去?”
林氏道,“我们姜家人明人不做暗事,只要你肯把东西还来,我就保证最后两封书信给你,这事儿也不会往外传半分,不过你家姑娘最好也别再说给别的人家,省的坑害别人,我们能查到的,别的世家也一样可以,不如让她跟了那人。”她也不想这样的姑娘去祸害别人家。
方太太咬牙,“好,我就信你一次。”喊人去把庚帖拿来跟林氏做了交换。等林氏离开,方太太气的很,迁怒的罚了几个门外守着的丫鬟去跪着,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姜家人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书信的,她气不过,就把方二姑娘找来,甩了两个耳刮子,训斥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哪儿能让那女人这般羞辱,你倒是说说平日我那点对你不好,你要这样害我,害我们方家,好好,既然你非要跟他在一起,我就成全你,等他定了亲事成了亲,就把你送去做个妾氏。”
方二姑娘大喜,跪下道谢,气的方太太又想踹她。
林氏把庚帖拿了回去交给陶氏,陶氏把东西包好收起来上了锁,未免夜长梦多,红姨娘在起什么幺蛾子,她打算尽快给琩哥儿把亲事定下来。
玉珠晓得庚帖拿回也松口气,这事儿闹了一天,松散下来就觉得有些饿,让甘草把上午炖的地瓜淮枣糖水热过端了碗喝起来。刚喝完,白芨就急匆匆的进来,手中拎着个食盒还有张字条儿,“姑娘,这是三少爷给您的。”
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四妹,谢谢你,这是送你的小吃食。”落款是姜琩。
玉珠轻笑起来,这个三哥还是明事理的。
☆、第78章
陶氏为避免夜长梦多,三天后就给姜琩定了门亲事,定的是协律郎家嫡出大姑娘,和姜琩年纪相当。协律郎是个正八品上的官职,掌管音律,属太常寺。
官不大,她们家姑娘品行却很不错,陶氏为了这个庶子的亲事也是操碎心。
红姨娘得知定的这门亲事,大哭一场,心底还是觉八品芝麻官太小,配不上她儿。心底在埋怨,亲事已经定下来,她也闹不起,更何况她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每日需要去跟陶氏请安,伺候着陶氏穿衣梳洗用膳,每到日上三竿才准许她回房。
得知亲事定下,姜琩过来给陶氏请安道谢,“母亲,多谢您给儿子寻的这门亲事,儿子会好好待她的。”
陶氏是知道这个庶子的,不爱说话,可心肠不坏,就算被红姨娘养在身边十几年,性子也没歪到哪儿去,就是有时太倔,“琩哥儿乖,只要你能过好日子,我也就放心了,那家姑娘是个好的,你该对她好些,你要是想入朝做官,就跟瑞哥儿一样先从流外做起,不想为官,看看是想做些什么,母亲都是支持你的。”
姜瑞忽然撩袍跪下给陶氏叩了三个响头,“儿子多谢母亲。”
陶氏忙把人扶起来,“你这孩子,快起来吧,亲事定在三个月后,这期间有的忙,你也得准备准备。”
母子两人说了几句话,姜琩说让他考虑下到底是做甚,陶氏觉得这孩子应该不想做官,否则当年也不会科举时跑出去。罢了,让他自个想清楚以后的路。
三月时间一晃而过,迎亲这天,府中热热闹闹,几个小姑娘去看新娘子,协律郎家是姓吕的,娶的大姑娘名吕淑蕴,倒是如同名字一般,贤淑敏慧,一天忙活下来,玉珠也有些累着,回去由着丫鬟们伺候就睡下。
翌日早上,新娘子去给长辈们请安,玉珠也顺势去看了三嫂,二嫂也在,大嫂也抱着蓉姐儿过来,小小的粉团子穿着一身五彩丝攒花结小袄,就是头发还有些稀疏,在头顶上绑成一个小团儿。
今年的五月也注定是个好日子,玉珠得了三嫂,二嫂也刚诊出怀了身子。
二哥姜珩是前年腊月成亲的,这过去一年过,二嫂也怀上,双喜临门。
二嫂是中散大夫孙家的嫡长女孙珂君,是个才女,平日还经常教导玉珠功课来着,玉珠是很喜欢大嫂二嫂的,这个新娶的三嫂看样子应该也是个合脾气的,玉珠是庆幸家里的伯母们都是好的,娶媳也很有眼光。就好比上次的事情,三哥要真把方家二姑娘娶进门,还不定后能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府中光是有个不靠谱的二伯父,糊涂耍赖的红姨娘跟缺心眼子爱贪小便宜的玉兰都快受不住,再来一个得疯。
娶妻娶贤,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玉珠有些担心起来玉兰来,依她的性子,以后嫁了婆家,那婆家也是挺倒霉的——她猜的不错的话,陶氏估摸着不会给她找世家,或许会找个寒门或者商家。
玉珠坐一旁走神,蓉姐儿喊了声小姑姑。小丫头都一岁多,会认人,也会喊人,最喜欢玉珠,平时见着总小姑姑喊的可甜,小粉团子说话还是奶声奶气,玉珠听见声音,见小团子笑的露出几颗小雪白的小牙,正盯着她旁边案上的一碟点心。
玉珠笑着伸手,“来,给姑姑抱抱。”
小团子伸手要她,郑绣绣就把丫头递给玉珠,玉珠把人抱在腿上,拿了快糕点小口小口的喂蓉姐儿。蓉姐儿才断的奶,吃什么都香的很,平日各种肉羹,鱼羹给她煮粥吃,一顿能吃一小碗,长的胖乎乎的。
点心有些甜,玉珠不给她多吃,吃了一块儿就抱着她去玩,二嫂孙珂君轻抚了下肚子,笑盈盈的望着玉珠和蓉姐儿。
相处了些时日,三嫂吕淑蕴也是个好的,性子温和,手也巧的很,一手女红最是让人惊叹,特别是一手苏绣,精妙绝伦,才嫁进门就给几个小姑子和嫂子长辈们绣了不少东西。
日子黄晃晃悠悠就是大半年过去,转眼到腊月,玉珠照例不过生辰,就木氏给她煮了碗面吃,过的九岁生辰,过罢就是十岁了,半大的姑娘。
翌日早起,甘草已经备下衣裳,蜜合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袄裙,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穿戴整齐,又伺候着姑娘梳头。玉珠端坐在铜镜旁,扭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棂,隐约能看见白茫茫一片,她问道,“下雪了?”
甘草笑道,“可不是,昨儿夜里落的,鹅毛大雪,早上就停了,地上都铺了厚厚一层。”
上午是要跟着女先生上课,不过一个月能休息四天,今儿正好休息日,玉珠吃了早膳捧了本书坐在窗棂下的榻上看起来。甘草跟白芨白芍三个丫鬟坐一旁绣着东西,时不时抬头看看她们小主子。
窗棂外的光微微透了进来,照在玉珠脸上,她本就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光线渡在她的脸上,透着一丝柔美,让几个丫鬟都看呆着。暗暗想着,她们家姑娘这才刚十岁,都美的不行,再大些不得倾国倾城,也不知那家公子有福气能够娶到姑娘。
玉珠爱好就那么几个,平时闲暇在家无非就是看书练字,女红她不精通,也偶尔做做。
玉珠这边过的悠闲,沈羡那边却开始忙碌起来,孙刀终于得到杜鉴的信任,前些日子就传话给沈羡,说是杜鉴干了票大的,这几日会举行庆功宴,到时整个寨子里除了守门的都会痛快的喝酒吃肉,他临近前一天会在酒水中动手,成功后会点燃狼烟,到时沈羡就能带人冲进去。
所以这些日子沈羡带着锦衣卫的人一直在丰镐,因着是偷袭,锦衣卫也都换了普通的劲装。
他们埋伏的很好,直到狼烟冒起,沈羡脸色萧然,一声令下,锦衣卫悄无声息的朝着狼烟之地包抄过去。
自孙刀潜伏在这山寨之中,早把寨子跟周边情况摸的一清二楚,行动之前,沈羡事无巨细的一件件吩咐下去,几个路口跟寨子的出口也会第一时间找人堵上去。
这次行动非常的顺利,等他们攻上寨子里,不少人已经昏迷,杜鉴功夫是最好的,想要抵抗都没力气,酒中食物里的迷药是化骨散,功夫再高的人吃下一身内力也施展不出的。
杜鉴和外人想的不太同,反而长的斯文俊秀,光看外表绝对想不出他会是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死死的瞪着沈羡,“你是谁?”
沈羡手中握着绣春刀,一身的劲装衬的高大挺拔,“你不必知道,这些年你罪孽深重,早该料到迟早有一日会是这么个结果。”说罢,他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如潮水一般围了过来。
锦衣卫握着绣春刀朝杜鉴刺去,杜鉴就地一滚,拔腿朝后院冲去,他也喝下不少酒,能保持清醒已是不错,浑身无力,躲过第一次却躲不过第二次,很快被束手就擒。
剩下的土匪也都很快制服,这些人都是要送回京城由着大理寺发落的。
等所有人都被抓住,孙刀来到沈羡面前,拱手道,“大人。”
沈羡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等到了京城,圣上会论功行赏的。”
孙刀却不见半分喜悦,面色微沉,“大人,属下也犯了错。”
沈羡看着他,等他静静的把事情说完,杜鉴疑心大的很,这里所有人手中都有过人命,孙刀当初进了这山寨,也是对外布了一场局,说他是个无恶不作犯下重大案件的人,逃到丰镐,费了好大的里才入了杜鉴的眼。就算如此,杜鉴还是不信任他,每次出去犯事都会盯着他,他无法,也只能动手,他动手伤了人,一刀刀刺进那些人的身体,虽都避开要害,可他还是做了错事。不做这样的事,他无法得到杜鉴的信任。
沈羡沉默半晌,才道,“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他们还会杀害更多的人,所以你也救下更多的人,不必有心里负担,等回到京城,我会跟圣上商量,看看能不能拨下一部分救济款给这些受害人的家属。”
孙刀点点头,又说道,“后面还关着不少女人,都是他们从附近的镇上掠来的,等着晚上准备享用的,大人,这些女人怎么办?”
“带回京城审问一遍,没什么问题的话在把人送回家。”
锦衣卫已经把所有人都捆绑起来,拎着下山,后院被关着的女人也被带了回去,都是有些姿色的女子,惊恐的不行,这些锦衣卫又不会安慰人,冷漠着脸推搡着。
最后孙刀从自己房中带出一个女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沈世子,“大人,这是属下的女人,当初也是迫于无奈,掠回的女人,杜鉴非要属下选一个,属下无法,可属下会负责的,打算把她带回去。”
那女子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平日看着很凶残,她以为是恶人的男人竟是个探子。
孙刀看着她,带着歉意,“三娘,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锦衣卫带着这些捆绑结实的土匪回到京城,算是震惊了整个上京,不少百姓都在集市上看热闹,得知这些被关押送入京城的犯人是何人时,大多数人都受不住,从家里找来烂叶子臭鸡蛋泥巴块朝着他们身上扔去。
☆、第79章
玉珠正搁闺房练字,年岁渐大,她的字迹少了幼时的秀丽,梭角增多,落力加重,多了些锋利。
甘草匆匆进来,附在玉珠儿耳畔轻声道,“姑娘,沈世子压着丰镐那些土匪回京了。”
玉珠是一直知道沈羡在对付丰镐那些匪患,原以为一年就能剿灭,这约莫快两年时间,她把笔搁下,“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甘草吩咐白芍去外头端热水进来伺候着主子净了手才道,“外头老百姓很激愤,那些土匪被打的挺惨,估摸着要被送去大理寺审问的。姑娘要不要去瞧一眼?听说那个土匪头子是杜鉴,就是灭了西凉廖家满门的重犯,心狠歹毒的很。”
竟然是他,玉珠当然也是听说过的,这人依照现代的说法,那应该就是个反社会人格,又称无情型人格障碍,高度攻击性,缺乏羞惭感,是真正的恶人,不会因为杀人做错事有任何罪恶感,这种人就该直接人道毁灭。
玉珠是有些好奇的,让甘草给她取了金丝孔雀翎斗篷来。
白芨白芍去备马车,玉珠跟着三个丫鬟一块坐着马车出了府,姜家住的地方,一出胡同就是闹市,那些囚车还没走到胡同口,玉珠让车夫把马车停在胡同口子里,挑开秋香色素面锦缎帘子,能够看见沈羡穿着红色朝服,金玉带,气势冷冽,身后浩浩荡荡跟着锦衣卫以及一列列的囚车。
最前方的囚车上应该就是杜鉴,长相却很斯文,光凭外表实在想不出这人会是那样一个歹毒的人。
沈羡骑着骏马,路过胡同时侧头看了眼,正好对上玉珠探出来的脑袋,两双眸子相望,玉珠冲她笑眯了眼,沈羡唇角也轻轻勾起,很快他就带着锦衣卫跟囚车消失在闹市拐角处,原本干净整洁的路上全是烂菜叶子跟臭鸡蛋,玉珠让车夫回了府。
随后几天,沈羡以及这些土匪的消息不断在上京传开,沈羡也坐稳了指挥同知的位置,十七八岁的从三品官,前途不可限量。这位置其实算是瑞武帝提前给沈羡的,这次剿匪要没成功,怕会直接被帝王从位置上拉下去。剿匪成功,让朝廷那些个重臣们再也不敢说什么,人家也是真的有本事,做上这个位置,他们再也无话可说。
既不能再升官位,瑞武帝给沈羡不少赏赐,连他手下孙刀也升了官,赏下不少东西。
大理寺审案还是很快的,主要这案件全民关注,圣上也监督着,三天后就判下来,为避免夜长梦多,三天后午时在刑场斩首,这些土匪有一百多人,没有一个遗漏,全部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