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珣也彻底得了清白,不过因为这事儿,木氏给姜珣算了下八字,打算把他的亲事移到开春,正好跟姣姣和姜珀的错开。
姜家沈家这段日子都忙着,玉珠反倒成了最清闲的,除了试了几次嫁衣,拿去修改下,别的木氏都不许她操心,只请了两个嬷嬷来府中教玉珠一些治家,算账和人情世故方面。每日教导一个时辰,其余时间是很清闲的。
这日玉珠靠在她上绣中衣,娘说她都要出嫁,虽不用她女红太出众,却也要会一些,总要给夫君做些贴身的中衣甚的。
白芨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念着清单上的东西,“姑娘,剩下一张单子上头是铜珐琅太平有象桌灯一对,紫檀雕花洋玻璃大插屏成对,紫檀足踏成对,云母两块,犀角一对,珍珠一盘,和田白玉两块,熊胆,灵芝,人参各两份,朱漆雕龙凤箱子二十只翡翠头面一套,珍珠头面一套,金丝红翡头面一套……”清单念下来,白芨都有些口渴。
这些都是沈家送来的聘礼,足足两张单子,白芨都念了好一会儿,几个丫鬟都怀疑沈大人是不是把沈家家产全部搬来给姑娘做了聘礼,这些东西价值怕是有十万两银子。
白芍在旁边感叹道,“沈大人对姑娘真好。”
玉珠茫然抬头,望着两张长长的聘礼单子,她抿了下唇角,记得沈家送聘礼那日算是轰动整个京城,这些聘礼加上她的嫁妆,真正怕是有十里红妆。
晚上用过晚膳,木氏留在玉珠房中陪她歇息,望着姣姣如玉容貌,木氏柔声道,“娘的姣姣转眼就长大要嫁人了,以后的路,爹和娘都不能在陪着你了,我和你爹看的出来沈世子很喜欢你,可你也要记得,感情也是相互的,哪怕你现在还不能适应这个身份,也要对沈世子好一些,你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闷在心里,要懂得沟通。”
玉珠点点头,“娘,我都晓得。”她全都知道,可总是有些不适应。
木氏哪儿看不出女儿的状态,也只能这几日多陪陪她,既要出嫁为人妇,总要适应这个身份的。
“对了,你和沈世子定亲的事情可要亲自去跟太妃娘娘说声。”
玉珠道,“自然要的,那我明儿一早就启程去找太妃娘娘。”
翌日一早,玉珠坐马车去皇庙找太妃娘娘,她定亲的事情自然要亲口跟太妃娘娘说声的。马车行驶到场外,玉珠正捧着一盏热茶喝着,外头车夫却突然停了车子,甘草挑开帘子望了眼,回身跟玉珠道,“姑娘,是沈大人的马车。”
是沈羡?他怎么在这儿?正疑惑着,马车外想起沈羡的声音,“姣姣,我能否上马车一叙。”
玉珠哪儿能拒绝,应了声就见到沈羡伸手挑开帘子跨腿上了马车,他看了甘草一眼,“你且去外头的马车上候着吧。”
甘草有些不放心,看了玉珠一眼,玉珠冲她摆摆手,甘草这才下了马车去到后面的马车上。
马车里头,玉珠和沈羡对立而坐,玉珠下意识的整理了下衣衫,“沈大哥,你是从这里路过?”
“不是。”沈羡道,“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两人自打上次在姜家聚过已有一个多月不曾见面,得知她今日去皇庙,一来怕路上出什么事情,二来也的确想念她,这才带了护卫出来寻她。
两人到底认识多年,玉珠心里对他没有隔阂,哪里之前因为定亲的事情微微拘束,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也放开了些,“我娘可说了,让我和沈大哥没成亲前不得见面。”
沈羡可不信这个,“我今日休沐,陪你一块去皇庙见见太妃,说起来我还要喊太妃娘娘一声姨姥姥的,小时也见过太妃娘娘几面。”
沈羡外祖母和太妃娘娘同为先帝的妃子,自然是有些渊源的,小时候沈羡进宫探望外祖母也总能见到太妃几面,太妃和他外祖母关系是不错的。
☆、第111章
沈羡坐在马车中,随意靠在宝蓝色五幅团花的迎枕上头,他今日穿的是身暗青色衣袍,披着大氅,姿态闲适,却依旧透着一些威严,这是平时日积月累下的习惯,他如今是让朝廷官员都惧怕的指挥使。这么些年,玉珠是亲眼见到他从一个年少翩翩公子长成现在风度不凡的男子。
沈羡跟玉珠说了些小时在宫里的事情,他的公主母亲不靠谱,外祖母太妃却是一位很贤淑大气的女子,小时候待他和沈媚很好,奈何早逝。
玉珠抱着茶盏安静听着,时不时从中间小案几上头抓一些果子吃。
马车里头时常备有蜜饯坚果之类的小零食,沈羡剥了一小碟的瓜子仁递给玉珠。玉珠接过,道了声谢谢,吃的香甜。沈羡见她吃的开怀,又帮着剥了几颗核桃仁,快到皇庙时,玉珠肚子都饱的。
皇庙修在山中,两人上了山,甘草留在山下,只有几个护卫远远的跟着。
这山有几百米的高度,修葺的台阶,爬到一半玉珠有些气喘吁吁的,沈羡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玉珠怔了下,抬头望他,他回头望着她,眼神很专注的样子,“快些上山吧,太妃娘娘已知道我们要去山上,早早准备好素宴。”
玉珠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嘀咕道,“你喂我吃了那么些坚果,还喝了不少茶,哪儿还吃的下。”
沈羡打量她一眼,淡声道,“你该多吃些的。”见她比上次都要消瘦不少,身形略显单薄,他是希望她吃的胖一些,和小时候那样最好。
玉珠可怜巴巴望着他,“真吃不下,一会儿上山你帮我多吃一些。”
许是婚期将近,沈羡的心情格外的好,微微扬了下唇角,“好。”
去到山上,太妃娘娘已站在后院等着,见到两人是有些激动的。太妃在山上住了上十载,沈羡和沈媚来探望过两回,也不便太过打扰。见到两人,太妃有些激动,握住玉珠的手笑道,“你和阿羡定亲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真是极好。”她回望沈羡一眼,“待成了亲,你可要待姣姣好一些。”
沈羡沉默片刻,“这是自然。”他如何会对她不好,肖想这么几年才能把她娶回家。
太妃拉着玉珠走到屋内,“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素菜,一会儿多吃点。”
在太妃房间用过午膳,太妃拉着玉珠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她离开,直到申时才让两人离开。沈羡送玉珠回到姜府才转身上马车回去沈家。婚礼的事情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操持,他还要派几个暗卫暗中守着姜家,就怕三皇子同穆贵妃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情来。
三皇子逼婚玉珠的事情是他查到的,只查到三皇子让赌坊老板陷害木家的事情,至于姜珣的事儿,凶手虽已抓到,他也调查过,凶手只承认刘家姑娘的事情是他做的,又说是有人买通他,问是谁指使,凶手却说不知,根本连那人的面都不没见过。
这事情自然跟三皇子和穆贵妃脱不了关系的,只不过没有证据,他告知皇上也无法。
从皇庙回来没两天,太妃给玉珠添了嫁妆,红珊瑚树盆景一盆,二等东珠一匣子,金镶珊瑚头箍一围,金镶青金方胜垂挂一件,双正珠坠一幅,金手镯四对,金荷连螃蟹簪一对,金莲花盆景簪一对,金松灵祝寿簪一对,红宝石两块,蓝宝石两块,珊瑚朝珠一盘,青石朝珠一盘,松石朝珠一盘,蜜蜡朝珠,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缎貂,缎灰鼠皮貂,各种上好皮毛,绫罗绸缎,十处房产,千亩田产。
这其中价值最贵的是那盆红珊瑚盆景,三层垒桃式盆,由掐丝珐琅,画珐琅,錾金,多种工艺制成,陶盆前是两只蝙蝠展开双翼,托着以錾金流云围绕的掐丝珐琅团福字,盆中是红色大珊瑚树,形体硕大,色泽鲜艳。
太妃身份尊贵,这些东西自然是由着赏赐形式赐给玉珠的,还让人带了口谕给玉珠,赞玉珠其貌国色,其性婉娴,聪慧敏捷,静容婉柔,祝两人姻缘百年好合。
这份荣耀和嫁妆不必出嫁的公主少。
瑞武帝听闻后,也赏赐不少嫁妆,封了玉珠为了福昌县主,食邑一千户。
这样的身份莫说是嫁给沈家,嫁到皇家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不管京城中人怎么议论姜沈两家的亲事,怎么谈论福昌县主,玉珠一概不知,自皇上的册封下来她就不曾出门,在家中待嫁,嫁衣已经修改妥当,腰身收了些,这些日子玉珠又瘦了些,姜家人都能看出她的紧张,恍然无助。
这算是姑娘出嫁的必经之路,大伯母二伯母二姐三姐都来劝说过玉珠,玉珠还是有些惶然。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嫁人,不紧张也是假的。
很快就到了出嫁前一日,姜家人在家中摆了席面,宴请亲朋好友吃过膳,家中亲戚们也都各自添了嫁妆,按照习俗,玉珠是要陪着女眷亲戚们吃完这顿晚膳,不过她明儿一早就要起来准备出嫁事宜,家中亲戚都很体谅,让木氏带她早些回去休息。
木氏领着玉珠回到扶云院,让丫鬟们伺候着她梳洗下,玉珠穿着月牙色中衣披着斗篷靠在榻上跟木氏说话,木氏递给她一个小匣子,红着眼眶道,“这里面是娘给你的东西,明儿出了嫁,你就是别人的妻子,再也不能爹娘的宝贝女儿,做人妇总是和做姑娘不一样的,娘之前同你唠叨那么多,今儿就不说的,你也早些歇息着,明儿状态才能好,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玉珠压下心头的酸涩,跟木氏撒娇,“娘,我都记得,再说了,是嫁给沈大哥,公主不管事儿,沈大哥待我也好,家中小姑子也是我最好的姐妹,和出嫁前并未有什么区别的,我还会经常回来陪陪您和爹爹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知道出嫁的女子和待字闺中的姑娘始终不同的。
木氏擦了下眼睛,笑道,“傻姑娘,说什么傻话。”
玉珠轻笑声,拨动了下手中的木匣子,忽然好奇里面是什么,她望着木氏,“娘,这里头是什么?”娘可是给了她不少嫁妆,铺子田产金银玉石首饰珍宝,玉珠问着已然好奇打开木匣子,却发现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还有钱庄的玉佩信物。
玉珠惊愕抬头,“娘……”
木氏抚过玉珠的头顶,“这是二十万两银票,另外的是钱庄的信物,都是这些年首饰铺子的盈利,娘把它们全部交给你,以后铺子也都要你自己打理了,出嫁了,这些东西傍身,婆家也不会轻看你。”
玉珠垂下头,“娘,谢谢你。”
母女两人说了会儿话,木氏嘱咐她早些休息,明儿一早她会带全福人和喜婆过来帮她梳妆打扮。等人离开,玉珠把匣子交给甘草让她放起来,自个抱着床锦被随意靠在窗棂下的贵妃榻下。
窗棂半开着,姜府因喜事将近,处处挂着红灯笼,窗外的暗影,影影绰绰,隐有些雾气。没一会儿白芍过来低声道,“姑娘,谢公子过来了,在外面等着。”
玉珠想了下,“让他进来吧。”
等谢澈进来的空档,玉珠进侧间换了衣裳,她穿的中衣,自然不好见客,换了身杭绸浅紫色长身褙子,月牙色长裙,天气有些凉,又披了身斗篷,过去外间时谢澈已经坐在房中央的凳子喝茶,他端正的坐在那儿,从背后看身姿很挺拔。听见动静,他回头看来,神色很淡,玉珠走过去时闻见浓郁的酒味。
她的味觉嗅觉比一般人灵敏,知道这么浓的酒味,他怕是喝了不少,回头跟甘草吩咐,“去厨房煮些醒酒汤过来。”
甘草应声退下。
谢澈去看另外两个丫鬟,淡声道,“你们也退下去吧。”
两个丫鬟不动,玉珠道,“你们去西次间等着吧。”
丫鬟退下,玉珠在谢澈对面坐下,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两人隔着桌子相望,谢澈轻声开了口,“姣姣明日就要嫁人,我过来看看你。”
玉珠说道,“谢大哥,你喝了不少酒,一会儿甘草送了醒酒汤过来,你喝些也早些去休息,前些日子你也忙的紧,这几日该好好休息的。”
他却轻笑了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站起来走到玉珠面前递给她,“这是给你添的嫁妆,你且收起来吧。”
玉珠迟疑下,到底接了过来,家中长辈和哥哥姐姐都给了添妆,这些日子谢澈和她见面甚少,他前些日子去了外地,似乎在追查什么事情,前几日才归来,他给的添妆,不要也说不过来。
玉珠伸手去接,谢澈的手紧紧攥着锦盒,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鼓了起来。玉珠接过锦盒另一端时,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把人整个拉近了怀中,玉珠就这么撞上他的胸膛,熟悉的淡淡笔墨和女儿红酒的清香味窜入鼻翼,她被撞的有些懵,喃喃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谢澈用力的收紧双臂,把人紧紧的搂在怀中,他微微低头,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果香味。她用的胰子都是掺杂花汁和果香味做成的,很好闻。
“给我抱一会儿吧。”他的声音越发的轻柔,缥缈似烟,“你明日就要出嫁,让我再抱一会儿吧。”
原本已经推在他胸膛上的手又放了下来,玉珠待在那儿不敢动弹,好半晌才轻轻的道,“谢大哥,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歇息吧。”
“嗯。”他却还是不肯放手。
直到外间传来脚步声,谢澈终于放了手,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微微偏头去看门外,“你早些歇息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路过房门时,甘草正端着醒酒汤进来,见到他出来还道,“公子,醒酒汤已经好了,您不喝些吗?”
“不必。”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冷意,脚步也不曾停顿一下,大步离开,直到走到无人的廊庑下,他猛地一拳砸在一旁的红漆木柱子上,力道很大,传来清脆的骨折声,他用手撑在柱子上,低头喘息,心口处是怎么都压制不下去的痛苦,那是求而不得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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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等到谢澈离开,怔了好一会儿,甘草过来问,“姑娘,要不奴婢把醒酒汤给谢公子送过去,奴婢方才闻见公子身上的酒味,怕是喝了不少,不醒酒明早起来肯定会头疼。”
玉珠噢了声,“你去吧。”
甘草很快送了醒酒汤回,玉珠也换了中衣躺在床榻上歇息,原以为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曾想没一会儿到睡熟,醒来已是卯时,天边泛起鱼肚白,院子里传来丫鬟们和奴仆走动的脚步声。
☆、第112章
房间里还是很昏暗,只能听见暖炉里燃着的炭火发出微弱的噼啪声,今天日子特别,三个丫鬟都歇在外间的榻上,听见外头的动静后轻声起来披上衣裳来到玉珠榻前,低声道“姑娘,卯时了,喜婆跟全福人已在门外候着。”
玉珠揉了揉眼,嘀咕了声,脑子也渐渐清明起来,她从床榻上坐起来,又打了个哈欠,“穿衣梳洗吧。”今天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有不少事情忙碌,丫鬟们提着热水鱼贯而入,把炭盆燃的足足的。玉珠脱掉一身月牙色中衣,散发赤身进了浴桶中,她的身子还不及妇人丰盈,胸部也开始浑圆起来,翘臀长腿,腰肢盈盈一握,如凝脂一样的肌肤没有任何瑕疵,白嫩柔滑,擦拭干净,涂抹上香膏,甘草和白芨帮她穿上红色鸳鸯刺绣抹胸,大红色缠枝牡丹丹凤朝中衣。
喜婆和全妇人已经在房里等着,甘草轻声道,“姑娘,要让先让喜婆帮您上了妆才好穿上嫁衣。”
玉珠只穿着大红色中衣,房中燃着几个炭盆,并不会觉得寒冷。她随着甘草去到妆奁前坐下,喜婆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眉清目秀,打扮的很干净,上前跟玉珠行礼祝贺。
要先洁面,涂抹香膏,上妆。
玉珠肌肤盛雪,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瞧不见,擦上清香的香膏,喜婆开始给她上妆,丫鬟们也忙着帮玉珠修剪手指脚趾,上面涂染上花汁,把指甲染成海棠红色,粉嫩漂亮。
梳妆过后,白芨白芍捧来嫁衣和凤冠,大红色嫁衣是由苏绣和蜀绣而成,绣工精巧细腻绝伦。
大红色嫁衣穿在身上,丫鬟们取来凤冠,凤冠是由秋二娘制成,由花丝镶坎加以点翠和烧蓝,整个凤冠上缀着一百零八颗细小圆润的东海珍珠,工艺极为复杂,精美绝伦,花丝万缕织凤冠,妙手镶嵌有乾坤。
头戴凤冠,身穿霞帔,腰系玉带,足抵绣履。
“新娘子真漂亮。”
众人称赞不已,满眼惊艳。
此时已到巳时,今日难得是个好天儿,外头有日头升起,阳光正好。全福人站在一侧帮着玉珠整理了下身上的嫁衣,姜家女眷也全都聚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