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陈茹茵不当回事儿的说道:“清可前一阵子找我要钱,我没多余的钱给她,就随便挑了几件东西出来卖了,反正你也就是放着,又不看。”
“你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王琛叫道。
“商量?”陈茹茵嗤笑一声:“我找到的人吗?你前一阵子魂都被那个小姑娘勾走了,还记得自己的妻子女儿吗?”
“你!”王琛似乎气的有些说不上话来了,陈茹茵却像忍不住了似的崩溃的哭起来:“都怪你? ∫皇悄阏腥橇四歉鲂〖耍蹇稍趺椿崴溃∥已硕嗄甑墓肱驼饷幢荒愫λ懒耍《脊帜悖《脊帜悖 ?br /> “跟文倩有什么关系?她早就死了!”王琛怒吼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王琛!那个小贱人的死法跟可可一样!肯定是她害了可可!肯定是她!”陈茹茵厉声叫起来,全无方才温婉雍容模样:“那小贱人是你从可可那里认识的!她肯定是来找可可了!接下来就是你!就是我!”
“你乱说什么!”王琛气的捂住她的嘴。
接下来便传来两人毫无形象的撕扯声,听上去就像所有因为失去子女而互相推诿责任的父母,至于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又有谁会在乎。
郑秋分在屋里听着这一场恶心的撕扯,明白了最初的时候林文倩是怎么被王琛发现的——她根本就是王清可为王琛准备的‘礼物’。
也许是为了让她帮自己得到更多的利益,也许只是持续性的看陈茹茵不顺眼想给她找不痛快,身为女儿的王清可为自己的父亲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葬送了一个花一样的少女的一生,也害死了自己。
兜兜转转之间,似乎真的有那种被杜笙箫成为天道的东西在看着这个世界,衡量着万物的尺度,做了错事的人,迟早都会受到惩罚。
郑秋分在这一刻突然第一次想仔仔细细的听杜笙箫说一边,这个天道,到底是什么,而自己与天道之间,又有什么瓜葛。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下去,外面就传来了杜笙箫的声音:“王夫人,王先生,先别吵了,时间到了,我要开始招魂了。”他顿了顿,又扬声道:“郑公子,你若不信,就出来看着吧。”
第34章 婴冢灵(21)
郑秋分走到外面的时候,王琛与陈茹茵已经停止了撕扯,杜笙箫说:“王先生、王太太,郑公子,我们去王小姐生前住的那个院子吧,其他人都不要跟过来了。”
说完,也不管别人,自己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面。
郑秋分看一眼脸色极差的王琛和红着眼睛的陈茹茵,一声不吭的跟在了杜笙箫身边。
杜笙箫也不回头看他,只是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刚才你是不是没有看完?一会儿接着看,我在一边陪着你。”
郑秋分心里一热,忍不住侧脸去看杜笙箫,杜笙箫却不再说话,看着前面的院子说道:“好了,到了,我一会儿会说一些跟下人们打听到的王小姐的生前的事情,你们不要出声,在一边听着就好。”
三个人俱是沉默的点点头。
于是杜笙箫缓缓推开那一扇已经被关上了的木门,率先走了进去。
此时已经是夜幕初合之时,清亭楼里亮起几十余根巨大的红色蜡烛,将整个楼照的犹如白昼,仿古的窗子开着却没有插上窗梢,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的呼啦作响,而小楼前面的残荷与对面的藏宝阁,都掩映在黑幕之中,影影绰绰不得其踪。
从一走近院子,郑秋分就能感觉到站在自己身边的陈茹茵的身体僵硬了许多,三人按照杜笙箫的吩咐并排站在院子门口,正面朝着清亭楼,而杜笙箫则不紧不慢的走到清亭楼前面,随意的席地而坐,轻声道:“清可,你在吗?”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此时却如同魔咒一般,让站在门口的三个人都不由的紧张起来。
郑秋分往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总感觉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冷的风。
而杜笙箫在低声笑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我听从小就照顾你的王婶说,你小时候是个挺乖的孩子,但可能是被父母的离婚刺激到了,后来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她说,你那时候哭的别谁都伤心,是不是?”
郑秋分察觉到陈茹茵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后来你早早的离开家,结婚却并不幸福,但也尽量不愿意告诉家里,她说你其实还是非常懂事的……”
熟悉的亮光袭来,郑秋分闭上眼睛,直到耳边传来不一样的声音之时,他才缓缓睁开。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红毯上,红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粉白相间的花门。
这个情景让他觉得意外的眼熟,他晃晃脑袋,就看见穿了一袭白纱的王清可被王琛的牵着手从红毯一边缓缓走来,而身后,穿了粉色裙子为她捧着长长的尾纱的,赫然是还年轻时的姐姐。
这是王清可的婚礼!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下意识的往人群中望去,果然看见十岁的自己坐在人群中,身上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衬衫外面套了件墨绿色的西装马甲,正在专心致志的吃着面前的食物。而一袭酒红色礼服长裙的陈茹茵就坐在自己身边,眼眶微红,仪态万方,正笑着看着台上。
他摇摇头,发现新人居然已经交换完戒指了,新郎是M市高官的儿子,一表人才前途无量,王清可站在他身边倒是真算得上郎才女貌的一对,只不过两人笑的都很疏离而敷衍,新郎吻新娘的姿势也是绅士而一触即离的。
看来这场利益联姻从一开始起双方就不曾投入过过多的感情,但是看起来至少还算体面。郑秋分微微皱起眉,心想这两个人怎么会闹到后来的地步?闹到王清可满M市给自己老公戴绿帽子的程度?
而且……这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啊,他啧啧嘴,不太明白为什么一进来就是这个回忆片段。
他耐心的坐到了十岁的自己的旁边的空凳子上,看着陈茹茵和王琛一起接受新人的敬酒,然后像每个舍不得女儿出嫁的母亲一样说着唠唠叨叨又温暖的话,然后红着眼睛坐下,王琛揽过她的肩膀,抱了抱她。
陈茹茵清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挣开他,拎起放在一边的手包说:“我去趟洗手间。”
郑秋分眼神一闪,跟在了她后面。
陈茹茵脚步轻快优雅,很快就走进了vip洗手间,她站在门口略一沉吟,转身走到了一个隔间里面。
郑秋分一怔,犹豫该不该过去,正在迟疑间,就见一束黑色的光从陈茹茵进的那个隔间里面飘出来。
这样形容词很奇怪,如果用更确切的说法来说,更像是一团带着光泽的黑色雾气从那个隔间里飘出来了。
郑秋分神色一凛,也顾不上什么绅士不绅士了,抬脚就往那边走去,但还没等他走到那里,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惊疑不定的:“这是什么?”
他猛地回过头,看见自家姐姐正站在门口,疑惑的看着那团黑色的雾气,那雾气似乎有生命一般,循声向她飘去。
郑秋分心里一惊,猛地想起来了——姐姐曾经在王清可的婚礼上遇到袭击!但后来不管他怎么问她,她都一言不发。
陈茹茵的隔间门猛地晃了一下,却没有打开,姐姐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黑色雾气,似乎是吓愣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跑啊!跑!郑秋分叫起来,却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喊声。
就在黑色雾气即将扑到姐姐身上的前一秒,她被人重重的撞开,摔到了地上,顷刻间便晕了过去。
而那团黑色的雾气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秋分松一口气,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白联。
他这次没有看向郑秋分,而是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拉开了陈茹茵的门,怒气冲冲的低声喝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茹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如你所见,用你给我的东西,杀人。”
白联冷哼一声:“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份阴灵之气天下只有一份,是从我一个故人身上偷下来的,你要耐心等候时机,把它和怨气放在一起,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你在干什么?”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居然用这份世间独一无二的灵气杀我三令五申叫你不要动的人!”
“为什么不能动她!”陈茹茵尖声叫起来:“为什么!”
白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动她?”
郑秋分也皱起眉,他很确定姐姐的为人,定然是不肯跟王清可同流合污去做伤害陈茹茵的事情,对她来说,朋友是朋友,道理是道理,不能混为一谈的。
陈茹茵冷笑一声:“是啊,她跟我无怨无仇,可是我为刀俎,她为鱼肉,我想杀便杀,又关你什么事?你这么着急的来救她,莫不是……喜欢她?”
郑秋分心里一动,等着白联的回答。
白联却像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一样:“我是妖,她是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她?”顿了顿,他压低声音,缓缓靠近陈茹茵,用一种含着挑逗与魅惑的语气问道:“倒是你,对她这么在意,莫不是嫉妒她吧?”
陈茹茵哼笑一声 ,没有说话。
白联低声笑了笑,伸手抚上她的侧脸:“为什么嫉妒她?因为……喜欢我吗?”
陈茹茵闭上了眼睛,保养极好的一张鲜艳美丽的少妇面孔上露出些许羞涩的红晕,白联轻轻的‘呵’,摇了摇头,道:“喜欢我,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呢,喜欢我的人,都得……忘记我!”
陈茹茵被他最后三个字惊得猛地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一道白光从白联手里窜了出去,直逼陈茹茵的天灵盖,她眼睛猛地一睁,继而缓缓的闭上,身体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白联毫不怜惜的松开手,任她就那么摔到在地,转身走到姐姐身边,捡起她头上掉落的花环,非常爱怜的轻轻捏了捏上面的花朵,转身走了出去,那痴汉的表情让郑秋分忍不住抖了抖,心想难道这货真的暗恋自己的姐姐?不对……
他猛地想起来,那个花环,是那天十岁的他亲手从花园里一朵一朵的采的,郑霜降还嘲笑他爱好跟小姑娘一样。
难道说……白联这货暗恋自己?
虽然是本身就是弯的,但这个猜测,好可怕。
郑秋分忍不住又抖了抖,下一秒却皱起眉,感到了一股蹊跷。
按照白联刚刚的说法与做法,陈茹茵是不应该存在这段记忆的,那么他为什么会看到这段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走出洗手间,正好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站在对面的男洗手间门后探着头看着这里,神色震惊、眉头紧锁,显然是把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那个人,正是王琛。
第35章 婴冢灵(22)
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他没能进入陈茹茵的回忆,反而进了王琛的回忆!
郑秋分吃惊的看着王琛站在门口怔了片刻之后紧紧的握了一下拳,闭了闭眼睛,继而缓缓睁开,脸上震惊之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毅和……冷漠。
他缓步走过到陈茹茵身边,弯腰拿起她的手包,找到那个那天白联给她的小盒子,没有打开,而是拿在手里转着看了一圈,然后塞到裤兜里,接着,他走回门口,开始大喊:“来人!来人,这边出事儿了!”
一边喊着,他一边费力的跑起来,很快就有保卫跑过来,扶起姐姐和陈茹茵,王琛先是叫人把王家的私人医生叫来,接着吩咐保安把卫生间围上,不许旁人随便进去。
郑秋分冷眼看着他‘焦急又有条不紊’的处理现场,心里一阵阵发寒。
这个男人从头到尾什么都明白,却一直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甚至能全程冷眼旁观自己的妻子被人弄晕过去。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郑秋分叹口气,看着穿着一袭婚纱的王清可拉着十岁的自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冲到姐姐床前:“小霜,小霜怎么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花了,那份焦急是货真价实不作伪的。
而十岁的自己呆呆的看着床上的人,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郑秋分心想,王清可那时候倒是真的跟姐姐关系很好。
王琛清咳一声:“可可,你妈也受到袭击了?”
王清可顿了片刻,才转身去看另一张床。
郑秋分这才发现,此时房间里除了王家人和十岁的自己之外都已退出去了,王清可随意的‘嗯’了一声,握住郑霜降的手,问道:“爸,她们是怎么受到袭击的?”
王琛摇摇头:“我不知道,只能等她们醒过来问她们了。医生说惊吓过度。”
“惊吓过度?”王清可挑起眉:“我们小霜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吓住的人,陈茹茵更不是,爸,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她们俩一起被吓坏了?”
王琛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想说什么?”
王清可笑了笑:“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我这辈子只有小霜一个朋友,我结个婚她还弄成了这样,看来我还是离她远一些吧。”看着王琛皱起眉来,她嘴角一勾:“陈茹茵那时候不是骂过我吗?她说我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先是害了……”
“王清可!”王琛一声厉喝,王清可不情不愿的停下,王琛看了眼哭的眼泪巴巴的十岁的小郑秋分,继而对王清可说道:“可可,说话要慎言。”
王清可‘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王琛站起来,说道:“你看着她们吧,我出去了。”
郑秋分看了眼还躺在病床上的姐姐,犹豫了片刻,跟在王琛后面。
王琛走出这间临时拿来做病房的宾馆,对守在门外的自己的助理说道:“把包房的钥匙给我,然后去酒席那边招待一下他们。”
助理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出王琛常年在这间酒店的包房的那一把,毕恭毕敬的递给他,王琛点点头,走到电梯前,按了去顶楼的电梯。
郑秋分跟着他上去,看着王琛一进包房先是把门关好,然后从兜里掏出那个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犹豫片刻之后,并没有打开,而是拿过桌子上的电话机,亲自打了一个电话:“喂,李经理,给我在你们银行的金库里开一个位置,然后叫人来宝胜宾馆顶楼包间取东西,直接带着保险柜来,回去之后直接把保险柜放进金库里边就行了,合同带过来我一块签了,你记好,这个东西,谁来都不要取给他,等我死了,你就带着保险柜去我家,告诉他们把这东西跟我一起埋起来,不许从保险柜里拿出来,明白吗?”
那边大概是说了些长命百岁之类的吉祥话,王琛哂笑一声:“得了,长命百岁不长命百岁的不重要,你快让人来取东西才是最要紧的。”
郑秋分有些诧异的看着王琛,不愧是老江湖,对于‘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明白的真是透彻,连打开盒子一下都不肯,甚至多少年之后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他那时候大概以为,等他死了,来开这个盒子的人就是王清可吧?
只可惜……
白光袭来,郑秋分叹息着闭上眼睛,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二十年后了。
王琛坐在沙发上,正在专心的看着电视。
“……据警方透露,目前唯一一名幸存者表示,袭击她的是一片黑雾一样的东西,专家分析有可能是某种吸血的群居昆虫,在此,警方提醒广大市民,特别是女性朋友,最近不要随意单独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以防受到伤害……”
郑秋分立刻明白过来了,这是姐姐受到怨灵袭击那天的新闻。
王琛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视,良久,他站起来,叫过一个王家的下人,问道:“夫人呢?”
“夫人一早就出去了,说是今天有个聚会,去做头发了。”
王琛点点头:“把我手机拿过来,拨通小姐的电话,然后你就下去吧。”
“是。”
电话打通了,王琛重新坐回沙发上,对电话那边的王清可说道:“可可,你看这两天的新闻了吗?”
“什么?那个幸存者是霜降啊?她出什么事儿了?”
“啊,爸爸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这几天别出去玩了,好好在家里呆着,爸爸就你一个女儿,你可不能出事儿啊。”
王琛挂了电话,定定的凝视了茶几上放的全家福片刻,起身走了出去:“叫司机过来,我要去趟大荣银行。”
郑秋分跟着他一起出去,临出门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全家福里,王琛和陈茹茵坐在沙发上,王清可和她的丈夫一左一右的站在两位老人身边,笑的都那么灿烂,又那么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