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时候姚景语和宋珏没有想到李清卓和潘淑仪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居然会在多年前有一段渊源,宋珏也忽略了就算是再冷静的男人遇到某个特定的女人时,也会有不冷静的时候,一如姚景语之于他。
“对了,徐菁你是怎么打算的?”姚景语抬起身子看着他,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还有点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她,根本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
宋珏侧目看过来,有些漫不经心道:“这事交给我来吧!”
徐菁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她的主子薛延旭可是和他有大仇的,这个女人就当做是他提前送他的一份大礼吧!
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为了姚景晨的事情太过操劳了,宋珏送姚景语回府的时候,将要下马车之际,她眼前一花,鼻血再次不受控制地留了下来。这次情况有些凶猛,幸好宋珏先一步下了马车,又眼疾手快大步跨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事急从权,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宋珏打横抱着她快速一面快速往锦澜院奔去,一面道:“快去把大夫喊过来!”
“我没事!”姚景语仰着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什么没事呀?”妙菱挤了帕子过来嘴里还在小声嘀咕,“这都好几次了!”
好几次了?宋珏手上一紧,这个时候也没心情去责问她为何这种事情都不告诉自己,但是待府医诊治后又一口一个上火不碍事之后宋珏就怒了,一把提起他的衣襟硬生生地将人扯着双脚离地:“你这庸医,到底会不会看病?”
府医哪见过这种阵仗?又上了年纪,被宋珏这般凶神恶煞地一吓,脖子快喘不过气来,差点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你快把人放下!”姚景语急急忙忙地捂着鼻子走了过来,这会儿血倒是止住了,只是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有气无力的。
宋珏侧目看了她一眼,又转回来森冷着眸子盯着府医,府医头皮直发麻,最后被他放下来后一溜烟的就提了药箱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我真的没事不信你看……”姚景语为了让他放心,就摊开双臂转了个圈。
宋珏赶紧搂住她的腰将人抱住,佯怒着在她嘴唇上咬了口:“行了,小祖宗,你想吓死本王是不是?”
虽然面上与她打着笑脸,但心头的那根弦一直绷着没有丝毫放松。
离开姚家后,面色迅速紧绷了起来,隔着车帘冷声吩咐:“去宁安侯府。”
自从孙文婧的事情之后,宋珏倒是一直没亲自见过赵楠,只每月定时从他这里来拿金玉丹。前些时候,燕青禀报说赵老夫人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极有可能就是这些日子的事了。没有赵老夫人这个把柄在手上,宋珏清楚,他和赵楠已经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赵楠的亲生父母以及宁安侯府的诸多亲眷都是死在了宋衍手里,皆是因为当初赵侧妃撞破了他和李妍的事情。他不能明面上对赵家做什么事情,但暗地里多过分的都有。算起来,宁安侯夫人也就是赵楠的母亲当初与李妍关系还不错,算得上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但宋衍派人下杀手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更有甚者,赵楠的腿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重生一世,知道赵楠是炼毒天才,是以承诺他有朝一日会给他亲自报仇的机会。而这些年,他们一个中了寒毒一个不良于行,倒也算是同病相怜,合作起来也不错。若是没有孙文婧的事情,很可能他们还真的能一直亲密无间地合作下去。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赵楠既然不为他所用,那便不要怪他心狠了!
沉思之际,马车已经停在了宁安侯府的门口,宋珏抬头望了眼那块已经有些掉漆的牌匾,嘴角微抿,举步走了进去。
赵楠仿佛早就料到宋珏会来找他一样,自从孙文婧离开后他几乎可以说是不修边幅,整日里除了帮宋珏炼制金玉丹再不管其他的事情,今日倒是破天荒的仔细装扮了一番。其实,赵楠并不难看,也算得上是中上之姿,只不过常年与毒物接触,肤色阴暗,浑身上下皆散发着一股沉甸甸的死气。
彼时,赵楠换上一袭天青色的碧水长袍,许是服了药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已经在后头的园子里摆好了酒,就等着宋珏的到来。
“你早就料到本王会来?”宋珏面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直接一撩袍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赵楠举杯:“王爷,属下最后敬您一杯,这杯酒过后,往日里你我之间的承诺烟消云散再不作数!”
虽然这些年赵楠暗中帮宋珏炼制了不少毒药,但他清楚,宋珏其实并没有占他多少便宜。若是没有宋珏罩着,宁安侯府这些年顶着一个空壳子只怕连普通的生计都维持不了,更遑论丫鬟奴仆前呼后拥了。
但一码归一码,孙文婧的事情他咽不下这口气,宋珏做得太绝情了,他哪怕是给他们留一丝余地给孙文婧留一丁点颜面,事情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还有小妹赵湘湘的事情,姚四郎薄情寡义,这笔账,他自然也要算到他的亲妹妹姚景语头上。
宋珏看着他的眼睛,却并没有喝他敬的这杯酒,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冷声道:“小语是否中毒了?”
姚景语的症状不对劲,宋珏前思后想,若是一般的大夫诊不出来,这毒大约是和赵楠脱不了关系。
赵楠弯了弯唇,将手中的酒杯放到了石桌上,慢条斯理地开口:“原来王爷已经知道了。不过说起来,这件事你其实也有脱不掉的责任。”
想给姚景语下毒并非易事,那种毒名为百花殇,在体内能潜伏好一段时间才会发作,通常毒素开始在体内蔓延的时候,外在症状便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开始流鼻血,而且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到了后期的时候还会头晕眼花,直到整个人昏睡七七四十九日然后再睡梦中死去,最关键的是,人死的时候,会七窍流血,模样绝对算不上好看。
这毒药虽然是他提供的,但是真正下毒的人却是凌仙儿。至于这毒,便是掺在了当初为姚景语解了脸上那块红色印记的解药里。鬼医和毒娘子当时在他手里,凌仙儿除了听他的吩咐再无别的法子。至于帮姚景语解掉脸上那块红色印记的药,自然也是出自他的手。
可不是宋珏的责任么?若是他没有私心,若是他一早便从他手里拿了解药解了姚景语脸上的毒,又岂会给他可趁之机?
原本下这药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后能帮孙文婧一把,可现在人都不在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彼时,赵楠不避不让地迎着宋珏的视线,这是此生唯一一次,他能如此闲庭释然地与宋珏面对面地说话。往常因为孙文婧,他在面对宋珏的时候,除了歆羡更多的便是自卑。原来高人一等的感觉如此畅快!
“把解药拿出来!”宋珏冷着脸,宛如化不开的千年雪山一样,放在膝上的双手已经隐隐鼓起了青筋。
赵楠展唇一笑,挑着眉带了些挑衅的意味:“王爷求人的时候难道都不会说些好听的话?”
“你想听?”宋珏冷笑着反讽,又道,“赵楠,你若有什么条件最好现在便说出来,否则本王不能保证以后你还会有开口的机会。”
赵楠笑出了声,果然,宋珏就是宋珏,即便是被他掣肘,也分毫不肯低下他那颗昂贵的头颅。可他总要让他知道,就算渺小卑微如他,也是有血性的!宋珏将姚景语捧若至宝,孙文婧又何尝不是她打心里疼惜着的人?
后来,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人谈了些什么,只两日后宁安侯府的赵老夫人突然过世,当天夜里,一场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整个宁安侯府都化为了灰烬,据说宁安侯赵楠也是丧生在火海里了。
“王爷,要不要派人仔细查查?”燕白问道,赵楠就这么死了多少有些蹊跷。
宋珏微微拧眉:“不用,先不管他,将本王吩咐你们的那个人下落找到。”
燕白颔首。
半个月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姚景语和宋珏大婚这日。
彼时,姚景语的闺房里一片喜庆,请来的全福夫人正是秦雨柔的母亲秦夫人,公婆健在,儿女双全,夫妻和睦,算是京城里难得的有福之人了。
铜镜里,她看着自己那张上了妆之后增色不少的精致脸庞,忍不住勾了勾唇,秦夫人便笑道:“这般好颜色,到时候可要叫宸王殿下疼进心里了!”
其实某个方面说起来,姚景语其实算是脸皮比较厚的,她就认为宋珏疼她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但见秦夫人眼底带上了些戏谑的笑意,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是新嫁娘,好歹也应该装装样子的,于是便低下头做一副羞涩不已状。
见状,新房里几位嫂子就跟着一起打趣了起来。
这个姚景语是有些庆幸的,幸亏今日喜娘没给她用那些厚得能吓死人的脂粉,否则估计不像成亲倒像是唱大戏的了!
这边新房里说说笑笑,外头的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倒是慢慢地就焦急了起来。
周梓曈侧目看了看沙漏,又见外头丝毫都没有动静传来,不禁就有些着急了豁然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宸王府的人怎么还没来?到时候误了吉时可怎么办?”
姚行之面色也不好看:“怎么回事?派去宸王府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回来了!”就有小厮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跪下禀道,“启禀国公爷,宸王府那边也在找人,说是王爷昨晚上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周梓曈心里一咯噔,宋珏这难道是想悔婚不成?
☆、140 喋血洞房夜,云罗郡主
“老爷,眼下要怎么办?”周梓曈面上神色焦急。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尤其今日出嫁的又是她弄丢了多年的女儿。这若是成亲当日新郎不出面,以后小语要怎么面对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
姚行之也坐不住了,跟着起身,一双浓眉几乎拧成了麻花状:“我带人出去看看。”
“父亲,还是让我和四弟去吧!”姚景晏上前一步,思忖着道,“今儿这情况您也不好离开。”
姚行之细想之下也是,今日府上请了不少人,本来到了这时候外头还没动静就够引人交头接耳的了,他要是再一走,还不知道事情会被传成什么样呢!
饶是国公府的人正在极力安抚掩饰,还是无法阻止这件事情一阵风似地传了起来,说什么话的都有。
消息传到锦澜院的时候,妙菱就嘟囔着嘴急得快要抹泪了:“小姐,王爷不会真的不来了吧?”
“闭嘴!”静香重重地捏了下她的胳膊,低声警告道,“别在这乱说话!”
说着又走过来安慰姚景语:“小姐,您放心,说不定是出了些什么事情耽搁了。”
一旁有些尴尬的秦夫人见状,也赶紧过来附和着安慰。心下难免焦急,这还真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管宸王那边是不是另有内情,这要是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姚景语虽然相信宋珏,但眼下情况却不由得她乐观,难道是宋珏出了什么事情?
她腾地站起身,静香等人赶忙过来拦住她:“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王爷还没来,您可不能出去!”
“就是就是!”几位嫂子也在一旁相劝。
天色已暮,国公府内一片灯火辉煌,屋里红烛高照,前院熙熙攘攘的宴客声时不时也能传进来。姚景语被这热闹声拉回了思绪,顿住动作,然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是紧紧地掐着掌心,又心不在焉地坐回了正对着门口的喜床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大开的门口……
气氛胶着之际,外头夜空上轰然绽开一抹绚烂的七彩斑斓,照亮了整片夜幕。
烟花放了起来,如百花盛开般在黑夜中绽放,迸射出璀璨夺目的身姿,然后花瓣如雨般落下。院子里忙碌奔走的丫鬟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驻足原地,仰头望着这铺满天际的瑰丽盛景。
听闻动静,姚景语抬眼仰望苍穹,这般惊天动地美不胜收,浑似不在人间一般。
宋珏虽然封了王,但怎么说也只是皇孙的身份,在成亲的规制上是不能越过各个皇子的。先前十皇子成亲的时候她曾随父母去观过礼,倒是也不见今天这般犹使天地变色的美景。想来是宋衍偏爱,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破格按照太子成亲的规制来的。
烟花声乍歇,外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与锣鼓声响起,屋子里各位夫人刚刚因为担心而绷着的脸瞬间扬了起来,身旁的喜娘也是如梦初醒般高呼了起来:“快,王爷来迎亲了!吉时已到,快给王妃把盖头盖上!”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忙碌了起来,姚景语被盖头一盖,就由喜娘搀扶着到前院拜别双亲。
当着观礼宾客的面,姚行之夫妇自然要说一番让她好好相夫教子的话,然看着唯一的女儿今日就要嫁做他人妇,再不是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小棉袄,两人难免眼角湿润。
盖头下,姚景语也红了眼眶,拜过双亲,走了几个过场,就由姚景晏背着出门。
彼时,国公府门口,宸王府迎亲的队伍早已等候多时。
宋珏金冠束发,一袭大红色吉服高坐马上,衬得他气质绝佳,高雅华贵。
喜娘掀开轿帘,将姚景语从姚景晏背上接下,送进十六人抬的轿中。
宋珏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敲锣打鼓的喜庆声再次响起,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皇宫而去。
路上,宋珏侧目,对上人群里苏光佑那双如淬了毒汁一样的目光,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一分,挑衅却不掩冰冷。
苏光佑抿着唇,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宋珏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噙着笑容拉着手里的缰绳缓缓而行。
迎亲的队伍绕城一圈,方才从太极门进宫。
这一路上,百姓夹道观看,将两边围得水泄不通。宸王府的人一路都在撒着金锞子,这般空前热闹的场景,足以让云阳城里的百姓一辈子都记忆犹新了。
从太极门到观礼的雍和宫,一路红锦铺地,铺天盖地的喜色与宫廷大路蜿蜒成一片,沿途还能听到宫人夹道的祝贺声。
雍和宫里,宋衍与苏皇后高坐上首,两边下首各坐着几位位份高的宫妃。
宋珏与姚景语由唱礼官引导着行过三拜礼之后,便拜见帝后,由帝后训过话之后,苏皇后亲手将宸王妃的印鉴与册子交到了姚景语手里。
彼时,折腾一番下来,再回到宸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跨过马鞍,姚景语先行被送去了洞房,宋珏去前院宴客。
宸王是如今最受帝宠的王爷,哪怕是连个闲职都没有,但朝中无论哪派官员都要给面子,就算不能为自己主子将人拉拢过来,笑脸相待也总不至于结仇就是了。
与前头的热闹截然相反,新房里一片寂静,姚景语端坐在喜床上,喜娘与丫头们皆寂静无声地垂首分立两旁,一时间,只听得到红烛噼啪的剥落声。前院的丝竹之声以及宾客谈笑声偶尔也能隐约传入耳中,前院热闹正酣。
就在姚景语以为自己大约要等到昏昏欲睡时,宋珏却踽踽而来,面颊微微浸润着粉红,目光清明,并无醉酒之态。
喜娘虽是奇怪怎么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人就过来了,但碍着宋珏平日里的恶名在外,也不敢多问,只一丝不苟地伺候着他按部就班地揭了盖头然后喝下合衾酒。
一切顺利结束之际,喜娘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说了些吉祥话就逃也似地领着丫鬟们退了下去,不敢去看宋珏那张明显已经不耐烦的冷脸。
许是因为屋里的气氛过高,姚景语原本嫩白的双颊一片粉红,就像普通的新嫁娘一样略带着几分娇羞垂了眸子。
彼时,没等到宋珏上前,却是听到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声。
宋珏捂着胸口,要背微微佝偻,嘴角一丝血迹滑了下来。
姚景语心头一跳,抬头的瞬间花容失色。
腾地起身,走过来扶住了他的胳膊,面色焦急:“你怎么了?”
赶紧一面扶着他坐到了床上一面扭头朝外面大喊:“来人!”
燕青和燕白因为担心宋珏原本就没有走远,这会儿听到姚景语的呼喊声,就知道肯定是王爷出手了。
“我没事!”宋珏摆摆手。
姚景语气急败坏道:“什么没事?!要不要我拿镜子给你看看,你的脸白成什么样子了?”
宋珏讪讪地扯了嘴角,浑然不在乎她在自己下属面前如此疾言厉色地与她说话,反而心里觉得高兴,嘴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