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珏抬手在她挺直的鼻梁上刮了下,又将她手里拿着的书抽走,嗔怪道:“困了便去床上睡,小心着凉了!”
“身上搭了褥子呢!”姚景语抬手指了指。
宋珏顺势坐了下来,裹着褥子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见她半天都没开口,自己倒忍不住先说了:“荀妙心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姚景语嘴角兴味一笑,抬手搂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
宋珏明知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可还是忍不住一股脑儿地解释,千言万语犹恨自己词穷:“东华这边,本王需要他们,所以之前宫宴上必须要和李璟虚与委蛇。不过,你放心,过了今晚?8 就醣Vと盟沟状蛳敫就跞说男乃迹 ?br /> 姚景语挑眉:“哦?你打的什么主意?”
宋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抬手轻轻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抚绘描摹,笑得蛊惑人心:“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诚意让本王开口了……”
说着,便压着人朝榻上躺了下去……
当天夜里,李璟歇在了荀贵妃宫里,为了荀妙心能顺利出嫁也为了自己的儿子,这些日子荀贵妃都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李璟伺候得都舍不得离开她的芳华宫。
彼时,*初歇,李璟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到外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些不耐地睁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些怒气:“谁在外头说话?小路子,出什么事了?”
荀贵妃半坐起身子,也朝外面吩咐了句:“出了何事?”
彼时,路公公快步进来,擦了把额上的冷汗,面色焦急道:“皇上,不好了,驿馆失火了,听说宸王妃住的院子整个地都烧了起来。”
“什么?”李璟豁然起身,睡意全散,“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派人过去?”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原本约了宸王在外头吃酒,听到消息也一起赶过去了。”路公公道。
李璟紧皱的眉头松了些许,荀贵妃见状,知道这会儿他是肯定睡不了了,便喊来宫女伺候他更衣。
约莫子时过半,李清卓带着宋珏夫妇一起来了御书房,后头似乎还绑着什么人。
彼时,荀贵妃侍立在李璟身侧,正端了参茶准备送到龙案上。
听到外头有动静,便停下脚步,侧目看了一眼,目光不期然落到李清卓身后被五花大绑的那人身上时,心头陡然一跳,捧着茶盏的手抖了抖,差点一个不稳将参茶直接摔了出去。
李清卓不着痕迹地嘴角一勾,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身吧!”李璟恹恹道,在见到他身后裹着披风被宋珏搂在怀里的姚景语安然无恙时,脸色才好了些,“到底是怎么回事?驿馆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李清卓锐利的目光倏然转到了一旁惴惴不安的荀贵妃身上,一字一句道:“那就要问贵妃娘娘了!”
李璟循着他的视线扭头看了过去,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做了些什么?”
荀贵妃直接弯着膝盖就跪了下来,两行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说掉就掉:“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什么都没做!”
言罢,又转向李清卓,哭得梨花带雨:“太子殿下,说话要有根据,可不是随便什么话都能乱说的!”
李清卓冷哼,抬手,后头那个五花大绑的人直接就被提着扔到了李璟跟前。
“这是何人?”李璟眯起了眸子。
李清卓道:“幸亏宸王留了人在驿馆里照顾王妃,起火时才能及时将人救出来,儿臣和宸王殿下赶到的时候,就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地在驿馆周围徘徊。若儿臣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二弟身边的侍卫。”
“你胡说!”荀贵妃脱口道,“正儿和宸王妃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派人去害她?”
那侍卫跟在李清正身边已有六七年的时间,若这个时候她不承认他的身份,无异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她相信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李清正又不是傻子,岂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李清卓垂眸不语,李璟看了眼地上的侍卫,厉声道:“你说!”
那侍卫一开始还支支吾吾,后来不知是不是被天子审视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颤,一咬牙,就将事情的原委抖了出来:“是,是荀家的表姑娘找上了二皇子,说今儿白天被宸王妃羞辱了一番,让二皇子替她……替她绝了后患,以免……以免以后进了府还要受罪。”
“放肆!”李璟勃然大怒,抬手就抄起手边的镇纸砸了出去,后来怒气太过,又将龙案拍得砰砰作响,“来人,把那个逆子给朕叫过来!”
为了个女人将朝廷大事都置之不顾了,这种人,以后能成什么气候,怎么配做他的儿子?
“皇上息怒!”荀贵妃还想辩解,却被李璟一记厉眼瞪了过来,“你闭嘴!”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皇上毫不留情地训斥,荀贵妃面色陡红,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硬生生地全都噎回了喉咙里,她抿紧了唇,垂头紧紧地咬着唇瓣。
这的确像是妙心会做的事情,可正儿岂会跟着她后头胡闹?
难道说——
荀贵妃掐了掐掌心,知道自己儿子打小便喜欢妙心,这次为了和亲一事母子两人差点都闹翻了……这个时候,荀贵妃也吃不准刚刚那侍卫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李清正二九年纪,相貌平平无奇,但看起来少年老成,甫一进门,看到那侍卫时,也不过一瞬间就移开了目光,一撩袍子冲着李璟直接跪了下来:“父皇,不知您找儿臣过来有何事?”
李璟抿着唇,慢慢抬起眼皮子目光幽幽地打量着他,抬手一指那侍卫:“此人你可认识?”
“是儿臣的贴身侍卫。”李清正偏头看了眼,然后就目不斜视不慌不忙地答道,又露了个不解的眼神,“父皇,他是犯什么错了吗?为何会在这里?”
“二皇弟,你就别在这装模作样了!”李清卓冷声讽刺,“你为了荀妙心派他火烧驿馆,想要取宸王妃的性命,他全都承认了!”
李清正眼底掠过一丝意外和震惊,但不过眨眼之间,就恢复了镇定,大惊失色地扭头问向那侍卫:“你去刺杀宸王妃了?”随后语气重了一分,额角青筋直跳,愤怒无比道:“到底是谁派你如此做的?是不是有人让你故意陷害我?”
李清正脑子转得算是快的,张嘴就反咬李清卓一口。
他怎么会要姚景语的性命?不过是见荀妙心受了委屈,让人去教训她一下罢了!就连下这个决定,还是这个跟了他七年多所谓心腹侍卫激将提议的。
这个时候,他已经顿悟过来了,自己怕是一时疏忽一脚跳进了李清卓设的陷阱里了!
那侍卫还没开口,李清卓却冷笑道:“二皇弟这是说我指使他陷害你么?你可别忘了,他是你的心腹,可不是我的!”
李清正有口难言,要是他说自己这个心腹是李清卓安插在他身边的钉子,估计谁都不会相信吧?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儿臣冤枉!”李清正朝地上砰砰磕头,这个时候,就是咬紧牙根绝不会承认。
李清卓也没有趁胜追击,固然这个时候他若是咬着不放,当着宋珏的面,李璟肯定是要对李清正做些什么的。
但他了解自己的父皇,李清正是除他之外的其他皇子里的佼佼者,也是父皇君王之术中用来牵制掣肘他的人,现在父皇不会动他。与其让李璟对他产生不满,不如以退为进——
李清卓道:“父皇,今晚这事的受害者是宸王妃,不如就看王爷和王妃怎么说吧?”
李璟对于这会儿心里其实也有点底了,不管这出戏是不是自导自演,李清正和荀妙心确实是动了手脚,否则老二不会不据理力争。
至于是不是真的要置姚景语于死地……李清正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不过这个时候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动摇他的根本,但宋珏那边还是要给一个交代的,于是便转向他,语气柔和了几分:“子恒,你放心,今晚这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料宋珏这个时候却十分大方,只冷着脸嗤道:“不用了!不过赐婚一事,皇上还是收回吧!东华的女子,本王享用不起!毕竟,本王可不想日后家宅不宁!”
李璟一噎,怒火又汹汹地冒了上来,利眸瞪了荀贵妃一眼。
宋珏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想要让他息事宁人,赐婚一事就不要再提,无论是荀妙心还是后来别的人……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早知就不该听了荀贵妃的话换人,要还是李青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彼时,御书房里一片宁静,只能听到沙漏滴滴答答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李璟悠悠往椅背上一靠,看向了李清正,声音分不出喜怒:“宸王大度,但你御下不严,这三个月,你就好好留在自己的府邸里闭门思过吧!”
这是要软禁他了?三个月李清卓在外面能做多少事情?朝堂里又会发生多少变化?
“皇上!”李清正跪在地上,十指紧紧地抓着地板,荀贵妃却是惊呼一声。
“还有你!”李璟利眸一转,抬手指向跪在地上的荀贵妃。
荀贵妃瞬间噤声,面露怯色。
本来和亲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现在就为了个愚蠢至极的荀妙心害得他不仅满盘皆输还在他国王爷面前丢了面子。这腔怒气,无论如何也是要发在荀贵妃身上的!
“荀贵妃,自即日起,剥夺协助皇后管理六宫事宜之权,交由珍妃、丽妃二人手上。”李璟面无表情,“至于荀家,以后无圣诏,再不得入宫!”
这是要彻底斩断她娘家的后路?
还有陆皇后身子不好,这个协助管理六宫的权力她当初费了多大的劲才从皇帝手里磨来的?现在就白白便宜了珍妃和丽妃那两个女人!
荀贵妃生生咽下了喉中的一口腥甜,惨白着脸离开御书房时,目光与姚景语交汇,陡然锋利如刃,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似是想将她千刀万剐。
彼时,回驿馆的马车里,姚景语不禁好奇道:“你怎么就知道荀妙心会上门来挑衅,又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去找二皇子帮忙?”
宋珏哂笑一声,抬手在她额上点了下:“睡一觉过来果然脑子都变笨了,本王又不是神仙,如何会未卜先知知道这些事情?不过都是巧合罢了!今晚被带到御前的那个侍卫是李清卓多年前安插在二皇子身边的钉子,不管荀妙心和二皇子有没有这个吩咐,到最后这个罪名是一定会不容置疑地按到他们的头上!如此一来,有了荀妙心的事情在前,李璟哪里还有脸再给本王塞女人?毕竟,他也是要脸的,害怕本王将这件事情在外头传得人尽皆知!”
荀贵妃和李清卓之间怎么样他不管,但她斗胆撺掇李璟将自己的侄女塞给他,甚至还妄图在东华这一场夺嫡大战中利用他,就不要怪他出手不客气了!
“这件事还没完呢,本王答应过李清卓会送一份大礼给他……”宋珏幽幽道,嘴角笑容看起来有些瘆人。
荀妙心的事情甫一传出来后,荀家主当机立断就将她许到了离京城千里之地,并且不顾她的哭闹第二天就让荀家公子送她离开,算是彻底弃了这个女儿。
然而荀家的噩运却并没有就此结束,没过几日,忽然爆出了当初董婉中毒一事乃是荀贵妃暗中指使的。
虽然那个在济宁侯府被抓到的丫鬟死不承认自己下过毒也不认是荀贵妃的人,但从她房里搜到的荀贵妃赐下的物件却是不容她再狡辩。
荀妙心的事情怒气未歇,又紧接着牵扯到了董婉,李璟一怒之下就将盛宠十几年不衰的荀贵妃打进了冷宫。
彼时,明水茶楼里,宋珏与李清卓面对而坐。
宋珏将茶盏端到唇边,缓缓启唇饮了口,勾唇道:“眼下李清正还在软禁中,定然顾不上荀贵妃这边,但也不排除荀贵妃手眼通天,还会有翻身之日。所以,斩草除根,后头的事情你自己把握才是!”
李清卓也没想到宋珏之前说的大礼竟会是帮着他除掉了荀贵妃。
说句实话,李清正之所以这些年能与他分庭抗礼,荀贵妃功不可没。这个女人,比大多数男人还要有心机!但他的身份与处境注定了他不可能亲自对荀贵妃下手,哪怕是借别人的手也要掂量再三,是以宋珏算是解了他的一大隐患。
抬手,以茶代酒,李清卓道:“本宫敬你一杯,日后若是能用得着本宫的地方,表弟尽管开口!”
彼时,宋珏只是一笑而过,却不想李清卓今日的许诺有朝一日会一语成谶。
“对了,济宁侯府里的那个丫鬟真的是荀贵妃派去的人?”李清卓问道。
董婉会和宋珏联手他并不奇怪,毕竟这些年她对李青璇怎么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哪怕是为了这唯一的关门弟子,她也是会全力相助宋珏的。
宋珏弯了弯唇,神色忽而看起来稍显严肃:“董婉才智并非一般女子可比,那个丫鬟的确是荀贵妃安插进去的,而且她一早就发现了,却一直按兵不动。若是有机会的话,想法子纳了济宁侯的女儿,让济宁侯府和董婉站到你这边,绝对会是你的一大助力!”
纳了董家女?李清卓面上一顿,忽而想起自南越回来之后,他好像就再没进过妻妾的房里了。碍于宋珏和姚景语还在汴梁城,他一直没去潘淑仪那里,但莫名其妙的就是再没宠幸过别的女人。
意识到自己有些不正常,李清卓心想着今晚必须要歇在太子妃的院子里。就算以后他真的将潘淑仪收归身边,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毕竟帝王之道有时候时需要借助后宫来平衡的。
“多谢表弟提醒,本宫会考虑的。”李清卓垂眸抿了口茶,借以恢复心中刚刚那抹不自然,随即又看着他问道,“青璇和乔帆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同父皇开口?”
宋珏凤眸一斜,迎上他的视线,笑容潋滟:“不,这个口,得你去开!”
“我?”李清卓挑眉不解,面上惊愕。
。
“你说的可是真的?”听李清卓说乔伯刚和乔帆父子是宋珏的心腹,并且提议将李青璇嫁给乔帆之后,李璟也不由得错愕,但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
毕竟,南越朝中的乔首辅保持中立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就算是暗中偏向,乔正那个老狐狸也不会选宋珏。他的儿孙居然和他对着干?
李清卓点头道:“此事乃是儿臣暗中派人查探所得,早年间宋珏四处游历时,曾暗中在乔伯刚外放之地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知之者寥寥。知道这件事后,儿臣曾试探过宋珏,应当不会有错。”
“如此一来的话,若是将青璇嫁给了乔帆,也就等同于和宋珏联姻无异,而且,这也算是咱们握住了他的一个致命把柄,他就算不想和咱们合作,也得掂量掂量这事捅到宋衍面前的后果!”李璟嘴角勾起冷笑,斟酌着道。
“父皇圣明!”李清卓颔首,恭敬道。
“太子,这事你功不可没!”李璟扬起嘴角,不住赞扬,“朕会尽快下令的!”
李璟也算是个雷厉风行之人,第二天便找上了宋珏和南越其他使臣,面上功夫,宋珏自然少不得说要修书回去先将事情禀报给宋衍。
宋衍那边倒是很快就有人快马加鞭来了圣旨,两国联姻之事,就此达成。
前后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离开东华前夕,宋珏带着姚景语进宫参加践行宴。
彼时,宋珏同李清卓等人一起去了李璟那边,而姚景语则由太子妃陪同去拜见陆皇后。
陆皇后身子不好,娘家也不显赫,自然给不了李清卓太多助力。但知道宋珏同李清卓私底下的关系,哪怕和姚景语是初见,面子上还是要做到位的。
姚景语行礼后,她开口示意起身,拉着她的手将自己手腕上带着的一串碧玺佛珠取了下来套到了她纤细的手腕上:“这是在大明寺开过光的,最是灵验!”
姚景语赶紧推辞:“皇后娘娘太客气了,景语惭愧!”
陆皇后慈霭笑道:“收下吧!本宫第一次见你,倒是欢喜得紧,这般好看,难怪子恒会将你捧若至宝了。”
若是她也有姚景语这样的相貌,也不至于红颜未老恩先断,顶着皇后的名头却硬生生地被荀贵妃那个贱人在头上作威作福了十几年。就冲着宋珏力挫荀贵妃和二皇子,她也要一力抬举姚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