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刚刚回来,可是对京城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苏玖面色一变。
“父亲还是将此事交给儿子,儿子保证,这次不但让姚六郎无法翻身,还要将姚家生生刮下一层皮来!”苏光佑冷眸微眯。
苏玖对于这个自小聪慧的儿子向来都是与有荣焉,虽然只是个庶子,但是从小以嫡子名义养在周氏跟前倒是胜过旁人家那些正统贵公子千倍万倍。他只有两子,现在苏光伟意外过世,也就只有这一根独苗苗了。
苏玖略一思忖,就道:“就依你所言吧,你是个有分寸的!对了,这次让你回京,除了因为皇上寿辰将至,还有你的年纪也到了,该娶房妻室回来了!”
说着,又带上了些伤感:“只是没想到你大哥会突然横死。”
年纪大了,心难免也软了些,就算自家儿子再不好,出了事责任那也全是别人的!
苏光佑面色淡淡:“父亲和母亲决定就好!”
女人于他来说,要么就是像宋敏那样整天只知情爱,要么就和宋华菲一样仗着自己的身份冲动无脑,横竖苏玖给他选的也不会太差,不过是暖床和繁衍后代的工具罢了,苏光佑并不在乎对方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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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潘淑仪留在了陈珂那里,一开始也是咬着牙忍着恶臭勉强坚持下来的。第一天过后,不但什么东西都没吃更是恶心得几乎将胆子里的苦汁都给呕出来了,陈珂原以为她要放弃了,没想到人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就爬了起来该做什么还是什么。
如此,三天下来,他倒是对这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小姑娘,过来!”第三天接近傍晚的时候,陈珂靠在菜圃边置着的摇椅上,冲潘淑仪招了招手。
潘淑仪放下手里的工具,也顾不得擦擦脸上的汗,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陈珂摇摇头,倒不见这三日里惯有的严肃姿态,而是勾起了嘴角指着旁边的杌子道:“坐下吧!”
潘淑仪犹豫了下,就听话地贴着边沿坐了下来。
“小姑娘,那姚家六郎是你何人?”陈珂嘴角噙着笑,也不拐弯抹角。
潘淑仪俏脸一红,就赶紧低下头抓着衣裳下摆支支吾吾道:“六爷曾经救过我!”
“你喜欢他?”陈珂笑着揶揄。
潘淑仪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这先生看着挺严肃的,怎的说起话来如此不正经?
陈珂也不恼,只解下身上挂着的一个玉佩递给了她:“小姑娘,你入了我的眼,今儿个这东西送给你,往后若有需要便拿着它去找荣丰当铺,任何一家分铺都可,他家主人欠了我一个恩情。”
这姑娘还真是傻,听过姚景语说的那些话就知道那姚六郎恐怕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放在心上,这就为了人家不管不顾了,以后有的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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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约定过去,陈珂依言跟着姚景语等人去了苏家,彼时,苏家众人仿佛早有预料般摆好了架势等着姚家人的到来。
☆、102 破死局,书瑶亡
“姚国公,你带着这么些人是来拜祭小儿的?”苏光伟的灵堂前,苏玖冷嘲的目光在姚行之身后的一排人身上掠了一遍,装模作样地似笑非笑道。
姚行之也不和他绕弯子,略一颔首就侧过身将陈珂引上前,道:“这是陈珂先生,今日老夫是请他来给苏大公子验尸的!”
“呵!”苏玖眸光微微闪了一下,就冷笑一声,豁然变脸怒斥道,“人死为大,我儿尸骨未寒,你们就要在他身上动手脚,也不怕触怒了满天神灵天打雷劈!”
姚景语一身男装站在姚行之身后,听到苏玖这话就低笑了声——
这些年苏光伟暗地里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和丫鬟仆婢,这样的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老天爷如何会为他出头?!
姚行之却不慌不忙地朝皇宫方向拱了个拳,面不改色道:“皇上曾当殿说过,七日为期,证明小儿清白,还望相爷不要阻挠老夫才是!”
他们二人不和多年,是以现在撞上了也不会假模假样的客套寒暄,说的都是再正经不过的官场话。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儿子?”一声尖利怒吼传来,众人扭头望去,就见周梓晗一身素服从后头院子里冲了出来,直接拔了堂前侍卫腰间的佩刀就握在双手间挡在灵堂前面。
她双眼满布血丝,额间青筋凸起,横眉怒目的样子仿佛谁敢再进一步她就跟谁拼命。
苏玖皱了皱眉,却没开口阻止。
彼时,姚景语上前一步,弯了弯嘴角,就对着苏玖作了个揖:“相爷,若是陈先生验不出任何不对之处,今日冒犯公子遗体之罪就由我一力承担,我愿和六哥同罪!”
“小语!”姚行之脸色大变,急忙开口阻止。
苏光伟身上另有致命伤口不过是他们推测出来的,今日他们找陈珂来验尸本身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横竖也没将这当成救六郎的最后一步棋,可若是因此将姚景语折了进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姚景语却镇定得很,只扭头冲姚行之笑了笑:“父亲只管放心!”
苏玖眸光稍敛,这才正眼注意起了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要说起来,姚景语其实在长相上并没有随了周梓曈多少,但她的一颦一笑以及眉梢间飞扬着的自信神采却和少女时期的周梓曈像了个十足十。
苏玖眸光不由得柔和了些,却还是扬起了唇讥诮一笑:“你是姚七小姐吧?姑娘家家的就该好好待在闺阁里绣花,牢38 房那等阴暗之处可不是你能待得下去的!”
“父亲,既然国公爷和姚七小姐都坚持,咱们就让他们验吧,免得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若真是那样,届时恐怕大哥在天之灵也无法安息!”苏光佑一身月白色素袍,满脸悲痛地站了出来。
“休想!”周梓晗扭头瞪了他一眼,手背上青筋毕现,手里的刀又更握紧了一分。
果然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要是和她的伟儿是一个肚皮里生出来的,又岂会让人肆意侮辱他,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苏玖也不知是真的将苏光佑的话听了进去还是自己想通了,竟挥手吩咐一旁的婆子过来将周梓晗拉下去。
彼时,周梓晗盯着姚景语,眼里骤然一抹厉色划过,趁旁人不注意一个咬牙手里的刀当头就要朝她头上砍去——
她不能手刃杀死她儿子的姚家子,就杀了这女娃儿也算是赚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周梓曈的女儿!
姚景语早在她盯上她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警觉,这些日子跟着清芷后头习了姚景易送来的那本雪花剑法虽然谈不上武艺不凡,但身手较之以前灵活了不知凡几,因此那把刀当头朝她劈下的时候——
她利眸一眯,脚下不动上身后仰几乎整个背面与地面平行,快速从刀下滑了出去。
周梓晗劈下去的一刀扑了个空,就本能地扭过头去,待看到姚景语嘴角那一抹挑衅的笑容后,她整个人就跟中了魔障一样——
牙根一咬,就双手一挥,横向朝姚景语再次拦腰砍了过去。
刀身寒光一闪,电光火石间,姚景语脚下迅速移动,一个旋身直接闪到了周梓晗的左侧抬脚踢上了她的手腕。
周梓晗惨叫一声,手里的刀脱手而出,姚景语却再次闪电般出手,将人踢到在地,一脚踩在了她的胸口上。
彼时,丞相府的侍卫听到动静集结了过来就将姚家人整个地围了起来,姚家带来的那些侍卫也不甘示弱,双方提刀对峙,大有顷刻间就要厮杀一场的气势。
“姚七小姐好身手!”苏光佑推开身前的一名侍卫,嘴角笑容浅浅,径自走到了姚景语面前,又抬手示意苏家的人都将刀放下。
彼时,姚景语一身天青色男装长袍,腰间束以一根嵌玉绣青竹宽玉带,一头乌丝挑起一半以一顶玉冠束在发顶,余下披散在两肩和背后。她如一根坚毅不倒的青竹迎立风中,虽是明眸皓齿、娇颜玉肤,浑身上下却找不到一丁点女儿家的娇气。
明明一双漆黑的明眸里已经溅起了对周梓晗毫不掩饰的杀意,但盈盈绽开的嘴角却泛上了如沐春风般的笑纹。
苏光佑眸色深了些许,又低头看了眼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却依旧如泼妇般在不停叫骂的周梓晗,就微微弯身朝着姚景语拱了个拳:“七小姐还请高抬贵脚,家母因为大哥突然离世,心里悲愤难平,这才一时失了理智。”
“我不抬又如何?”姚景语柳眉高挑,脚下又加重了一分力气,踩得周梓晗直翻白眼却偏偏双手抱着她的脚也无法挪动分毫。
苏光佑嘴角一抽,被她这不按常理出牌堵得一时语塞,只能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尽管苏玖心里是不怎么看重周梓晗的,但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姚景语这般将人踩在脚下岂不是等同于直接打他的脸?
“姚家女,适可而止才是!”苏玖抿着唇上前警告,又望向姚行之,冷哼一声,“国公爷就是这么教女的?”
姚行之撇开脸去,充耳不闻。
姚景语则是笑了起来,弯如月牙的双眼透着七分狡黠、三分算计:“要说家教,你们苏家也彼此彼此,咱们谁也别五十步笑百步。现在就说你夫人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谋杀我,这笔账该怎么算?”
苏玖面色一厉,这姑娘年纪不大,倒是一肚子坏水,也不知是在谁那学来的!
横竖苏玖听了苏光佑的计谋,对今日的事情早就成竹在胸,验尸这个环节本来就在他们的谋算之中,于是他将计就计道:“你想怎样?”
“若是一会儿陈先生真的验出了什么,还望相爷能公平公正,不要硬将所有的罪名全都扣在我六哥身上才是!”姚景语道。
很意外的,苏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了下来。
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姚景语到蹙起了眉头有些怀疑了——
看似苏家今日是不情不愿被他们逼的才放陈珂进去验尸,可她怎么有一种感觉好像是他们姚家跳进了别人挖的坑里呢?
但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会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就大方挪开了脚任由苏家的婆子们将已经晕厥过去的周梓晗架了下去。
验尸结果其实姚景语早已知道——
除了身上那一处刀伤之外,苏光伟的天灵盖上有一处细如银针般的暗器袭击的伤口,而这,才是真正令苏光伟丧命之处。
苏玖捏拳,面色骤然沉肃,看起来也是一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样子。
姚行之却松了口气,上前道:“相爷,既然真相已经查出,凶手必然是另有其人!”
苏玖冷笑:“那可不一定!毕竟那天晚上房里只有三个人,另一个女人此刻早已不见踪影,就算人不是你家姚六郎杀的,他也脱不了一个同谋之罪!”
不过苏玖掷地有声的这番话没过多久就被活生生地打了脸——
彼时,姚景语与一年轻女子并肩站在刑部公堂外对面的一处隐蔽角落里,两人皆抬头望着“刑部”那两个大字沉默不言。
半晌,姚景语突然扭头问她:“你可想好了?一旦你现身认了罪,就再无半点生机了!”
霍书瑶苦笑着扯了下嘴角:“我知道!”
又扭头迎上姚景语的视线,面色平静地道:“我既然来找你了,就没准备再留下自己这条命,毕竟,苏光伟本来就是死在我的手上。”
姚景语眼中浮上一丝复杂之色——
今日带陈珂去苏府验尸的时候,她之所以敢拍着胸脯打包票确定苏光伟身上另有伤口,就是因为昨日傍晚已经消失好几日的霍书瑶突然找上了她。正如他们猜测的那般,霍书瑶是他国细作,只不过背后是谁,她不肯说出来。但是她接近姚景晨却的确是奉了上头的命令伺机而动,而且几次三番造成姚景晨和苏光伟之间的冲突,也是刻意为之。
霍书瑶突然折返,与其说是个意外,姚景语更愿意相信其实她也是对姚景晨动了感情的。
“其实,你对六哥也是有感情的吧?”姚景语相信初次见面她靠在姚景晨怀里听着他说要把她娶回家的时候,脸上泛起的笑容绝不是刻意装出来的。
霍书瑶与她对视了片刻,慢慢地就将视线移回前方,唇边渐渐漫上了一丝自嘲的笑容:“如我这种生来就是见不得光的细作,注定一生都不该有感情的人,实在是不该动心。因为动了心,就注定了万劫不复。”
她始终是狠不下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世上唯一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为了她平白丢了性命啊!那个傻子,竟然不顾世俗礼教不在乎她是个妓子,即便是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却也还是坚持要娶她,甚至为了她挨家法也执着不悔……
霍书瑶笑着笑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她最后冲着姚景语嫣然一笑,就头也不回地迈着步子往刑部公堂走去。
“咚,咚,咚……”震耳欲聋的鼓声在空气里震动回响,姚景语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霍书瑶站在那面大鼓前,挥动着纤细的胳膊坚定不移地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大门打开,就有衙役将人带了进去。
姚景语抿了抿唇,最后转身离开。
霍书瑶投案自首后就将害死苏光伟的事情一一招来,为了更有公信力,她坦言姚景晨是被自己陷害并且将闻香阁这些年在背后套取了南越朝廷不少隐秘一事也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此事一出,宋衍大怒,当即就判了霍书瑶三日后斩立决,并且姚景晨杀死苏光伟一事因为霍书瑶将全部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证据不足,是以无罪释放。
姚景晨出来的时候姚家上下没有任何人和他提及到霍书瑶的事情,他自己也以为是因为父母兄弟在背后奔走,才为他求了情保下了一条命。
原以为此事就此偃旗息鼓的时候,却没想到霍书瑶执行死刑的前一天晚上,姚景晨再次从府里消失了。
彼时,思远堂里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片人,伺候姚景晨的两个年轻小厮跪在姚行之脚下,双股战战,吓得连话都说不圆了,一面磕头一面抹着眼角泣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就是出去熬个药的时间,不知道六爷怎么的就不见了!”
姚行之怒地重重拍了下桌子,指着下面跪着的人道:“岂有此理!你们这么多人,还能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从府里消失了?”
他是又急又气,一来这些人里面大多数都是他从姚家军里带出来的老人,府中若是没有人相助,姚景晨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再来他也担心他不知所踪会不会出事。
姚行之豁然起身,就要出去寻人,彼时,世子姚景昌刚好神色匆匆地从外头赶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正着。
姚景昌脸色凝肃:“爹,不好了,六弟恐怕是去刑部大牢劫人了!”
“什么?!”姚行之脸色骤变,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晃了晃,他眼神凛冽,双颊颤颤,最后气得直接一掌就将手边的门框拍出了一条细缝,“这个逆子,他是想把我们整个姚家都害死不成?!”
姚景昌沉吟道:“爹,只怕这事,咱们都被苏家算计了!”
皇上先前已经下了命令,苏光伟一事若是找不到证据就将姚六流放西北,但话里行间显然是不愿意连带着追究他们姚家其他人。
可现在霍书瑶私通他国的细作身份已定,姚景晨再去劫狱,无异于是通敌卖国,这可比错手杀了苏光伟的罪名要重得多!姚家手里又握着兵权,最忌讳的就是和别国扯上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关系,姚景晨这么一来,哪怕皇上心里信任姚家,但为了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也必定是要有所动作的。更何况自古帝王皆多疑,只怕姚家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难怪苏家那么轻易就松口脱了姚六的罪,只怕从父亲他们带着人去验尸开始,苏家就是一直在和他们做戏。也或许,背后真正勾结外敌的人是苏家吧?否则他们怎么能算无遗策,知道霍书瑶那个红颜祸水会回来呢?
那么,霍书瑶主动回来投案自首,到底是被自己的同伙算计了还是其实她又算计了姚景晨一次?
姚景昌捏了捏拳,眉宇间皱成了一团。
“不行,我要去阻止六郎!”饶是惯来谨慎,姚行之这会儿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姚景晨这真是没拿他们一大家子的命当命啊!
“爹,您不能去!”姚景昌急忙将人拉住。
苏家既然早有算计,定然是布好了局在等着他们,眼下姚景晨离开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只怕人早已到了刑部大牢了,这会儿姚行之再出现,岂不是把姚家通敌卖国的罪名坐得更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