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贤面露惑色,杜宇康对他道,“先上车,上车后我再与你细说。”听此,温贤只好点头,乘风替他掀开了车帘,他便低头钻进了车里。
一入车内便感到一阵暖意,温贤奇怪,借着车上的烛火开始打量这个马车,惊奇的发现这马车里竟然有一个凹槽,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
“知你畏冷,所以命人将这车里装了炉子,这样你就不冷了。”
温贤无言,望着杜宇康一脸感动,杜宇康让他坐在那个几乎可以与床媲美的软榻上,然后命令外面的车夫开始驾车。
软榻虽舒服,可是马车空间有限,只能容下一人,杜宇康只能坐在一旁,温贤过意不去,执意要让杜宇康睡在榻上,杜宇康自然不肯,可温贤太固执,他只好转移话题。
“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么?”
杜宇康突然换了个话题,温贤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于是他又接着道,“你上次见过的那个叫乘风,另一个叫破浪,他们都是我的下属,为我办事,却不是朝廷中人。”
“不是朝廷中人?”温贤被杜宇康的话彻夜的转移了注意力,忘了再让座的事。
杜宇康点头,又道,“这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四年前说起,与我的腿疾也有关。”
温贤更感兴趣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认真的盯着杜宇康,一副洗耳恭听的好奇模样。
杜宇康笑了笑,而后才开口道,“四年前,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住的竹园里,不由分说就将我掳走了,我本以为那人是想加害于我,可他将我带到一个地方后便为我疗伤,疗完伤后又将我送了回去。我不知他是何目的,便没有声张,此后他每天都来,将我带到一个地方疗伤,如此几个月之后我的腿便有了一丁点知觉,这时我才问他究竟是谁,为何替我治腿,他却答这是欠我娘的。”
“欠你娘的?”温贤疑惑。
“他是这么回答的。”杜宇康道,“我娘自幼长在京城,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可那人明显是江湖中人。我心中疑惑,后来忽然想起我娘曾告诉我,她本有一个孪生姐姐,可在幼时走失了,寻了多年都没有寻见,我猜想,我那苦命的姨母必是被江湖中的人收养了,而那人应该是看见我娘后错识了人。”
“那然后呢?你跟那人说了吗?”
“当然说了!”杜宇康回道,“那人知道自己认错人后又是欣喜又是惆怅,后来他告诉我,他因痴迷武学而负了我姨母,待我姨母死心离去后他才憣然悔悟,再去寻我姨母已是寻不见,后来无意中看见我娘,误以为我姨母已经嫁为人妇,伤心欲绝之时又见我娘为我腿疾神伤,便想弥补她,为我治好腿疾……”
“原是如此。第一时间更新”温贤呢喃,而后他又追问杜宇康,“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便认我作义子,却要我唤他姨夫!”杜宇笑着道,“他为我治好腿疾后便又去寻我姨母,还将整个‘家业’丢给我打理,而乘风和破浪便是协助我的人……”
“哦。”温贤点头,忽而又道,“这么看来,你不就是完全捡了个大便宜?!”
“……”杜宇康微愣,反应过来又苦笑着道,“也不全是捡便宜。”
“不全是?人家整个家业都给你了!”
“若是可以,我宁愿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为何?”
“白天替我爹处理政务,夜里为那姨夫打理‘家业’……这便宜并不好捡。”
“呃……”温贤尴尬的笑,“是不好捡!”
“很晚了,你快睡吧。第一时间更新”杜宇康道,然后将温贤按倒在榻上,而温贤也有些困了,便顺从的躺下了,杜宇康替他盖好被子后便熄了烛火。
一夜过去,早上城门开了后,马车便出了城。温贤醒来时知道已经出了城,格外的高兴,连用膳时眉眼里也盛满了笑意,只是路途颠簸,不到个时辰后他又乏了,懒洋洋的依在榻上,没精打彩的。
“到虞国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你这样身体吃得消么?”
闻言,温贤勉强打起精神,回道,“从虞国到臬国难道就不是一个月的时间?我不也好好的到了!”
“说的也是。”杜宇康有些尴尬的说道,温贤没应声,从榻上坐了起来,“越躺越难受,我还是坐着吧!”说完,他又问杜宇康,“你要躺会儿么?”
“不了,”杜宇康摇头,从一旁的木匣子里取出一本书,“我看会儿书。”见他拿出一本书来,温贤手快的抢了过去,又愤愤的对杜宇康道,“有书你不早说,害我无聊到现在!”
杜宇康莞尔,回道,“你又没问我……”温贤抱着书,恼怒的瞪着他,“这还要问?!”
“要的。”杜宇康道,“若我主动问你不显得我殷勤了些?”
“你!”温贤气结,只好又瞪了杜宇康一眼,而后侧过身子开始翻书,可是被杜宇康这么一气,他一点看书的心思也没了,将书胡乱翻了几张后便又将书还给了杜宇康。
“怎么?”杜宇康问温贤,温贤甩给他一个白眼,然后躺回软榻上,拉过被子蒙头盖上。
杜宇康浅笑,将书又放了回去。他之所以故意气温贤,就是不希望温贤觉得自己太过殷勤,对他有所图谋。
第二十二章:心眼忒坏
行了一天的路,傍晚的时候马车到了一个小镇,温贤和杜宇康找了一家客栈歇下。
因为白天的事,温贤还在与杜宇康怄气,一整天都没理会他,简单的用过晚膳后便进了自己的房间,杜宇康本想问他要不要在房里添个炉子,可见他不理会自己便没有开口了。
客栈的条件很简陋,床上只铺了一层褥子,硬得很,温贤的出身虽不是很尊贵,却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睡在那坚硬的木板床上他难受的翻来覆去,而且那被子极单薄,他冻? 盟醭梢煌牛南耄共蝗缭诼沓瞪瞎鼓兀?br /> 杜宇康知道温贤肯定会睡不好,可他却没有借这个机会来主动向温贤道歉,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如今出门在外,许多方面都比不上在相府时舒服安逸,而温贤现在唯一的依靠便是自己,所以他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对温贤照顾周到,而是逼他主动的来依赖自己,不然,此行于他而言便毫无意义……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杜宇康去叫温贤起床,温贤并没有睡熟,听到敲门声便醒了,而后艰难的起了床。
早膳只是朴素的白粥和两样小菜,温贤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喝了一碗粥后便到马车里补眠去了。
马车又重新启程,杜宇康看着温贤有些苍白的睡颜,内疚自己过于狠心了点,可想到温贤的迟钝和倔强,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狠心些。
直到午时温贤都没有睡醒,杜宇康不得不叫醒他,让他下车吃饭,可任他怎么叫温贤都昏睡不醒,他这才觉得不对劲,仔细看温贤的脸,发现他原本苍白的脸已经变得异样潮红,他心里顿时一惊,再伸手探到温贤的额上,竟是一片滚烫。
“乘风,你速去请个大夫来;破浪,你去定间房,让小二将饭菜送于房里!”
闻言,乘风、破浪两人皆是愣住,可看到杜宇康将昏迷的温贤抱出马车,他们立即反应了过来,应了声“是”后便按杜宇康的吩咐去办事了。
大夫被请来后,给温贤号了脉、开了药,杜宇康又吩咐乘风去煎药,而破浪便一直守在门外等候吩咐。
杜宇康自责不已,因为温贤会感染风寒皆因自己而起,好在大夫说并不严重,喝几副药,再出些汗便能痊愈。
温贤是在傍晚醒来的,听杜宇康说要在这城里待几天,等自己病愈后再动身,他着急的爬起来,向杜宇康证明自己没事,不用在这地方耽误时间,杜宇康不依他,他便负气不喝药,杜宇康只好妥协,两人在次日中午又再次启程。
路上,杜宇康一再问温贤可有不适,一开始温贤还耐心的应答,后来被问得烦了他便没好气的回道,“你未免也太殷勤了些!”
“……”杜宇康无言以对,没料到温贤还记着前天的事。
温贤有些得意的看着杜宇康吃瘪的模样,心想总算是出了气。与杜宇康相处的这大半年,他已经完全了解杜宇康的本质有多恶劣,总是戏耍他,把他惹恼,末了还假模假样的装无辜……忒得可恶!
因为两人是正午才出发的,所以马车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镇,一行人只能在野外过一夜,好在马车上备了干粮,几人都没有饿着。
夜里的温度比之白天要低很多,虽然马车里烧了炭,可温贤还是觉得冷,紧紧的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真那么冷吗?”杜宇康不禁开口问温贤,温贤白了他一眼,回道,“生病的那个人又不是你!”
杜宇康哑口无言,温贤将手悬在炉子上空烤火,忽而感叹道,“还真是羡慕你,体温那么高,一点也不怕冷……”杜宇康闻言,不禁摇头苦笑,他哪是体温高,分明是消耗内力来发热,引诱温贤靠近自己……
手虽暖和了,可脚还是冰凉的,温贤不停的揉脚,让脚不是那么僵硬,可这些都于事无补,脚仍是冷的。
“让我来吧。”杜宇康忽然开口,温贤微愣诧异的看向杜宇康,却见他挪到了软榻上,而后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脚脖子被忽然抓住,温贤惊得低呼了一声,而后便看到杜宇康脱了自己的袜子,于是他忙缩脚,“你…你干嘛?”
杜宇康抓紧温贤的脚脖子,将他的脚又拽了过来,温贤表情扭曲,一脸惊恐,“别…别,这样……不…不好……”
杜宇康抬眸淡淡扫了温贤一眼,回道,“你又不是女子,有何不妥?”
“……”温贤尴尬的咧着嘴,回道,“可…可是,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杜宇康问,暗自将内力转化为热量通过手掌传给温贤,温贤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脚心涌了上来,全身舒畅。第一时间更新
“觉得…嗯……”温贤舒服得哼了一声,不想再推拒,“脚心痒……”
闻言,杜宇康抬头,问温贤,“你怕痒?”
“嗯……啊?!”温贤猛地睁开眼,“你刚问我什么?”
杜宇康笑,又问了一遍,温贤听了后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怕痒的!真的不……啊哈哈……你…你……快住…住手!啊哈哈……”
杜宇康笑着看着温贤,右手的食指在他的脚心轻轻挠着,温贤笑得全身抽搐,脚拼命往回缩,手也在推杜宇康,然而这都没用。
挠了好一会儿,杜宇康觉得够了便收了手,温贤全身的瘫软趴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吸气,待缓过神后他便又坐起来,怒视着杜宇康,“你心眼忒坏!”
“嗯。”杜宇康大方的承认了,然后又问温贤,“还觉得冷么?”温贤愣了愣,紧了紧身上盖的被子,“不觉得了……”
“那就好。”杜宇康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温贤也没再责问他。两人沉默了一阵,温贤躺下身子,虽然没刚才那般冷了,可是没了杜宇康继续为他传热,他的身子很快又冷了下来……
长夜漫漫,两人这样沉寂着实在太难熬。温贤故意缩成一团,暗示杜宇康他很冷,可杜宇康却似没看见一般,毫无反应。
杜宇康不是不知道温贤的小心思,可他就是不作一点反应,等他主动上来搭话。
犹豫了好久,温贤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你冷吗?”
杜宇康抬眸,看向温贤,浅笑着回道,“不冷。”
“哦……”温贤有些失望,而后他又问道,“那……你这样坐着累吗?”
“还好。”
“应该很累吧!要不……你也到榻上来歇息?”
杜宇康心中欣喜,可面上却一片平静,“软榻太小,容不下两个人。”
“挤挤可以的……”温贤坐起身,作势要拉杜宇康,杜宇康微微后倾,拒绝道,“还是不要了,若是挤挤确实能容下两人,可这样我们就不得不紧贴在一起……想来你是不愿意的。”
“愿意愿意!”温贤急忙回道,“都是男子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杜宇康蹙眉,佯装思虑,片刻后他才回道,“那便依你。”
第二十三章:回到虞国
软榻是真的很窄,两个男子只能侧身,面对面的躺着,好在灯已经熄了,不然两人就这样对望着实在尴尬。
温贤原本的打算是,把杜宇康哄过来,给自己暖被窝,就算不太舒服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失眠了!
耳边是杜宇康平缓的气息,似是已经睡着了,温贤想动一动身子,可是又怕吵醒了杜宇康,只好就这么忍着,忽而,杜宇康动了一下,手搭到他的腰上。第一时间更新
温贤微愣,失神了会儿后他轻叹了声,任那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睡觉。
毕竟还在病中,一开始的不习惯忍过去后温贤也逐渐睡着了,这时杜宇康却睁开了眼睛,将温贤揽进怀里,在他额上轻吻一下。第一时间更新
“想得你真心真是不易……”
温贤无意识的哼了一声,杜宇康又紧了紧手臂,而后才又闭上眼,这一次是真的睡了。
次日清晨,杜宇康早早便醒了,小心的起身穿好衣服,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乘风、破浪早就烧好了水,候在外面。第一时间更新
温贤很快也醒了,他从榻上坐起来,恹恹的打了个哈欠,而后便瞳孔涣散的盯着虚空一点。
杜宇康端着洗漱水进来时,看到木偶般呆渍的温贤,于是放下水盆,问温贤,“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闻声,温贤看向杜宇康,摇头,“没。”
“真的?”杜宇康不太相信,温贤忽然伸了个懒腰,而后又软软的靠到马车车壁上,开口道,“昨晚梦见自己回到家了,一家人在一起过年,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所以有些惆怅……”
杜宇康默然,将洗漱用的水放到温贤跟前,温贤瞥了眼水,然后又抬眸看向杜宇康,“我想快些回到虞国……”
“嗯。”杜宇康轻应了一声,而后对温贤浅浅一笑,道,“我会叫他们加快行程,你莫心急。”
此后,马车的行驶速度便提快了很多,行驶时间也延长了,不到黑得看不见路不停下来,也因为此,他们常常错过落脚点,只能在野外过夜。
终于,在奔波了十几天后,马车终于提前到达了虞国。第一时间更新
想到再有几日便能到达京都,温贤便抑制不住激动,总是掀开车帘,看自己到哪儿了……
这天夜里,马车又错过了落脚点,几人在野外过夜。
虞国的冬天不似臬国那般冷,只是很潮湿,如果说臬国的风像把木棍抡在背上,那么虞国的风便似一把把小匕首,轻轻划在身上,不猛烈,却疼得钻心。
虽然很冷,可温贤还是出了马车,站在车前遥望京都的方向,杜宇康担心他又感染风寒,便将那件狐皮大氅拿了出来,给他披。
“虽知你心急,可明天我们却要减缓行进速度。”
闻言,温贤蹙眉,不悦开口,“为什么?”
杜宇康替他拢好大氅,回道,“总要做些掩饰。”
“掩饰?”
杜宇康叹气,解释道,“京里认得你的人应该不少,若是被人认出来了你该如何?”
“那我要怎么回去?”温贤不由急了,杜宇康安抚的握住他的手,回道,“你别急,我已想好对策。”
“什么对策?快说!”
“到了下一座城,我命人买些衣饰,你换上女装扮成女子,假装我的妻子,这样别人便不会认出你了。”
“……”温贤错愕的张着嘴,“我……扮成女的?”
“你不愿意?”
“……”虽然不愿,可温贤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好回道,“不愿也没办法。”
杜宇康没有应声,拉着温贤往马车走去,温贤也没挣扎,跟着他进了马车。
次日中午,马车到了一座城里,乘风和破浪按照吩咐买来杜宇康要的东西,而后便驾着马车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普通的马车。
换上女装后的温贤多了几分妩媚,加之他生来身材纤瘦,穿着女装也不觉得违合,杜宇康知道他心里别扭,便为他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别了两根素簪。
看着一身女子装扮的温贤,杜宇康也不觉得排斥,和男子扮相时的温贤一样让他欢喜,这时他心里才明了,原来自己并非是天生的断袖,只单单对温贤心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