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明叔。”峻苍小手摸了摸福牌,把它藏在衣服内侧。
我去厨房洗手做饭,江郁明带着江峻苍上楼收拾房间,一切井然有序起来。
江郁明最近有点忙,他主动要求增加工作量,晚上虽然尽力赶回郊区的别墅与我一同吃晚饭,但仍能看出他满脸疲惫,经常刚进家躺在沙发上等晚餐的功夫就睡着了。
我有点心疼他,又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撤去他的通告,我想了想,通知江郁明的助理去把市区里的小三室收拾出来,等餐桌上我会告诉江郁明让他莫要再急匆匆的赶回来吃晚饭了。
三个炒菜三碗米饭,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足以吃饱。
“郁明。”我斟酌词句,“小周把市区花景园的房子收拾出来了。”
“嗯?”他扒了一口米饭嚼,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停不下来。
“明天你就住在那边吧。”我提议,“毕竟这里离公司太远了。”
他的筷子停滞在半空一秒,慢慢的收回,他抬眼盯着我,半晌才含糊的答应:“好。”
我见他同意,心中舒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站起身去沙发上坐着,江郁明也扒完饭走进厨房洗碗。
江峻苍走到我身旁坐下,小手搭在我手上,温热的手心暖热了我的指尖。
“峻苍,明天我们去看学校。”我下午联系了程黎,他帮我找来了几家比较好的小学的资料,让我明天亲自去看看。
“好。”小家伙说。
我揉揉他的脑袋,抬手打开电视:“你喜欢看什么?动画片?”
“不喜欢动画片。”他摇头,手动调到新闻台,“看这个。”
“嗯?你看得懂新闻?”我问他,一般五六岁的小孩哪有看新闻的。
他摇头:“看不懂。”又顿了顿接着说,“安叔说每天都要看。”
江淮安真是,我叹气,沉下心耐心的告诉他:“你想看什么都可以,没有必须要看的。”
“父亲。”他说,“我选哪个学校都行吗?”
“当然。”
“那您每天早上都会送我上学吗?”他又问。
“……”我沉吟片刻,说,“如果不出差,应该每天都会送的。”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好。”
顿时我的内心柔软一片,峻苍让我想起了郁明小时候,郁明没有他乖巧懂事,是个混世魔王,我惯出来的。
“哥。”
我回头,江郁明正站在餐厅对我笑,走到我身边坐下:“峻苍的房间还差一点就收拾好了。”
“嗯,行,等会再弄吧,先休息会儿。”我说。
“真好,哥。”他托着下巴对我笑,满足的情绪溢满了他清透的眸子,“真好。”
第17章 择校
早上起床,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滑开手机屏幕,程黎的短信跃然其上,我对京都小学没什么了解,只知道十八小名气还不错。
我回复道,顺道给秘书发消息说将一天的会议推后,推开房门,峻苍正乖乖的洗漱完坐在沙发上等我了。
“早。”我说。
“早。”他眉眼弯弯笑得可爱冲我挥挥手,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早上想吃什么?”我打开冰箱,只剩下几个土鸡蛋和两罐酸奶,“都可以。”峻苍扒着我的胳膊踮脚朝冰箱里看,“没有什么能吃的了。”
“我去热两袋牛奶,做荷包蛋?”我拿出三个鸡蛋放在案板上。
“好。”他皱皱鼻子,安静的站在一旁认真的盯着我的动作。
“站着干什么,去沙发上看电视吧。”我把水烧开,舀了一勺倒在瓷碗里,余光瞟见峻苍还站在厨房门口。
“安叔从不做饭。”峻苍好奇的看着我,“我也想学。”
我比了下他的身高:“小家伙,你还没锅台高。”
峻苍扁扁嘴,噔噔噔跑到客厅搬了个小凳子,又噔噔噔跑回来,像只小狗一样踩在凳子上踮着脚扒我的腰:“这样就能看见了。”
这小子酷似江撼城的眼睛黑亮亮的盯着我,恍若两颗浸泡在水中的黑曜石,我把煮好的荷包蛋舀进盘子里递给他:“不着急,先端盘子吧。”
他接过我手中的餐盘,跟在我身后坐在餐桌旁,拿勺子的动作姿势优雅,江淮安对这些细节严谨到苛刻的程度。
我没必要与江淮安的教导对着干,什么解放天性之类的,江家的孩子,至少得拿得出去立得起来,就江五那个花花性子,到了江淮安面前还不是得夹着尾巴点头哈腰的。
江郁明一大早就出去赶飞机了,他的新戏需要去西北大山里拍,听小周说是他自己要接下的剧本,似乎是十分满意的样子,本来原定的三流小明星做主角,硬被他中途截下导演加了一场面试,连我都被搬出来压人。
还好他演技过关,就算我为他撑腰也不显得过分突兀,他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我当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至于网上愈演愈烈的暧昧言论,他一律选择无视,这次选择去西北山区,恐怕也是打算冷处理,他不在意兄弟关系被扭曲成另一种感情,我自然也选择漠视。
我抬头恰好峻苍吃完放下筷子,通常这时候江郁明该站起来去洗碗了,我偏头撑着下巴笑,我的弟弟刚离开我就开始念叨他了。
“我去洗碗。”峻苍自告奋勇。
“行。”我不是溺爱孩子的父母,任由他像个小大人一样端起碗放到厨房水槽里,伸着小手费力的去够水阀。
看不过眼帮一把也是应该的,我站在峻苍身后帮他打开水龙头,递给他洗洁精,扶好瓷盘免得摔落,他则抿着唇认真的铺开洗洁剂去除油污。
就像,我们本该是血缘父子。
“等会儿我们去选学校。”我洗净了手,揉揉峻苍柔软的黑发,“要穿的绅士一点。”
“系领带吗?像父亲一样?”他瞪大眼睛望着我。
我摇摇头,把和他一同选好的休闲装拿给他:“就这套吧。”
他换上后,活脱脱一个富家小公子。
我看着他,想起了江郁明,我母亲去世后是我们最艰难的一段时光,那时江淮安还在江家争权夺利,由于我没有成年母亲留下的遗产只能托管给我母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舅母是个不那么宽容的人,我和江郁明过的格外拮据,每月不过千元的花销,为了不耽误江郁明长身体,我只能冒险去江家求助,正是那时,我遇见了江淮安。
我的人生轨迹,除了江郁明再无其他。
“走吧,程叔正等着我们呢。”我牵起峻苍的小手,走出家门,程黎刚好打开车门踏出一只脚。
“哟,刚好。”他醇厚的嗓音格外好听,视线转到峻苍身上,“这是你儿子?长的好俊。”
“江家的人,哪有不好看的。”我向峻苍介绍道,“这是你程叔。”
“程叔好。”峻苍礼貌的打招呼。
“他叫江峻苍。”我拉开后排车门,侧身让峻苍先坐进去,“五岁,江家主教的很好,上一年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江爷费心了。”他坐进驾驶座,打火起步,“校长那边讲好了,就等你带孩子去看了。”
“行,多谢了。”我坐在副驾驶,暗自盘算着,昨晚查了些资料,综合各种条件,我更偏向临河小学,环境优美,设备完善,教师素质高,离家也近。
刚到桦林路小学,郁明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郁明。”我挥手让程黎先带峻苍去见校长,自己靠着车门打电话。
“哥,我到西疆了。”郁明的声音传递出喜悦,“这儿挺好的,就是空气有些干。”
“嗯,多穿点,那边昼夜温差大,拍戏之余别忘了顾着点微博。”我叮嘱他,“剧组就你一个坦途的人,说话办事都小心些,别被算计了。”
“我知道的,哥。”他亲昵的唤着我,仿佛喊不够似得。
“这么大人了,小孩子一样。”我不由自主的微笑,脑海中描绘出他清俊的模样。
“哥,我拍完戏要多留一周旅游。”他仔细的说着他的计划,“听本地人说天堂草原值得一去。”
“可以,你自己安排行程,就当放假了。”我欣然同意。
“陵意!”程黎在远处朝我挥手。
“得,不说了,今天带峻苍择校,晚上我打给你。”我也朝程黎挥了下手。
“好,哥晚上见。”他欢快的挂了电话。
江郁明收起手机,卸下了满脸佯作的笑容,阴鸷从黝黑的眼珠中一闪而过,皮鞋踏过干净的瓷砖地面,换了一部简陋的手机快速的发送消息。
江少爷V:落地了,刚好赶上夕阳。
江萌萌的毛绒球:拍什么夕阳,有本事发自拍啊!
江董事的旺旺雪饼:给哥哥打电话了吗?
江少爷V回复江董事的旺旺雪饼:一落地就打了。
江董事的旺旺雪饼回复江少爷V: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被翻牌了下楼跑圈一3 万米嗷嗷嗷!
江董事的情敌回复江董事的旺旺雪饼:天呐旁友你太幸运了!!!!!
未未未来的江夫人回复江董事的旺旺雪饼:我绝对没有嫉妒!!!!
……
第18章 风起
“父亲晚上见。”
峻苍背着藏蓝色小耽美文库站在临河小学门口朝我挥挥手,我倚靠着车门目送他转身走进校门,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一大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中。
我一向对学校这种场所感情复杂,一方面我在里面结识了程黎卫向阳林辜贤一干好友,另一方面,江郁明在学校中过的并不愉快。
甚至是被欺凌的。
我抄着砖头和木棍与那群欺负江郁明的小鬼头打了无数架。
小孩子,代表着纯粹。
纯粹的恶在他们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
尤其是世界观未形成的小学和初中,堪比动物园。
我拢了拢衣领,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八月下旬,寒意渐起,我该给江郁明打个电话让他多穿点。
等到了公司,停好车我推开车门,刘昆鹏穿着一身黑黢黢的长风衣双手揣兜杵在我的车位前,像只披着床单的幽灵。
“嚯,吓鬼呢?”我退了两步才看清他的身影,不由得呼了口气。
“等你半小时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表,然后走到我旁边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有人要动坦途。”
我愣了愣,不是动江郁明,也不是动我,也不是动坦途中某一位艺人,而是要动坦途,我扯着嘴角笑笑:“谁啊,口气那么大。”
坦途娱乐比起江家,只能算是个小公司,但比起同行业其他公司,也算是一艘巨轮了。
“某个世家,不然网上舆论转向不会这么快。”他掏出手机滑到热搜榜,“前阵子压下去江郁明的性向讨论,谢雨霏的直率还是虚伪的猜测,以及刘昭赫的绯闻女友,又都浮上来了,还炒得特别热。”
我接过他的手机上下滑了滑,交还给他:“严桦干的?”
刘昆鹏摇摇头:“严桦还没那么大能量,再说,他不是和江家那位,起矛盾了吗?”
“消息还挺灵通。”我暼了刘昆鹏一眼。
他得意的笑笑,递给我一份表:“我今儿早写的,您看看?”
我干脆借着手机灯光看了起来,排名第一的名字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白家唯一的少爷——白琦。
又是白琦。
我想起江郁明偶尔闪过的阴鸷神色,冰冷幽暗犹如一条游动在洞穴中的蝮蛇,我心底沉了沉,把表格放进文件包里,开□□代刘昆鹏:“你去查查白家。”
“好的。”刘昆鹏应下,跟我一道走进了电梯。
当我走出电梯,秘书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抱着文件等我。
“今天的日程?”我推开门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两个会议,四份计划书。”秘书小姐将文件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江少爷的戏份已经接近杀青。”刘昆鹏提醒我,“他的旅行表我放在你办公桌上了。”
我从一摞文件中挑出江郁明的,打开,详细的旅行日程,包括车次和宾馆房间号都标注在内,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周拿来的?”
“嗯,小周帮江少爷制定的计划。”刘昆鹏肯定道。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异常之处,只能暗暗压在心底。
江郁明在坦途娱乐只能说是个小演员,远到不了台柱子的级别,刘昭赫和谢雨霏的事我更加重视,我对秘书说:“让刘昭赫来一趟。”
——西疆——
一个俊美的青年正背包行走在雪山之间,眉宇轩昂,气质卓然,山路回转间遇一采药少女,温文微笑:“请问这山中,有雪豹吗?”
“好,过。”导演拍拍手赞赏,“小江进步了许多。”
“吴导谬赞了。”江郁明谦虚道。
他们正在拍一部以保护野生动物为主题的电影《寻豹记》,以采药少女李君为主线,江郁明在其中饰演男二兼疑似反派,一位亦正亦邪的摄影师,在与男主的交锋中用照片为走私商传递信息,最后记录下走私商的恶行向有关部门举报名利双收。
演绎这个角色需要深厚的功底,特别是一举一动都需要有眼神的配合显出别样的意味,行走在正与邪的交界处,最后更是耍了两拨人,说是男二实际上的男主担当,坦途娱乐当家的砸钱拿下这个角色,硬是把江郁明塞进剧组。
吴导抱着必砸的心态拍,没想到竟然捡了块璞玉,惊喜之余感叹坦途娱乐总裁的远见卓识,果然有钱人和他们普通人想得就是不一样。
江郁明的手机震了震——他虚敛眉眼,紧攥手机,仿若下了决心般呼出一口气————京都——
“大新闻啊老板。”下午刚上班,刘昆鹏就咣咣咣的踏进我的办公室,打断了我的下午茶时光。
“怎么了?”我吹了吹茶沫,抿上一口。
“两个大新闻。”刘昆鹏神情严肃,“一个是白琦性虐幼童致死,一个是江郁明与境外分裂势力有金钱交易。”
“……”我放下茶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谁?你再说一遍?”
刘昆鹏闭上了嘴巴。
时间停滞在这一刻。
安静。
死寂。
“叮铃铃。”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暼了一眼屏幕,江淮安打来的。
“喂?”我的声音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破绽。
“江陵意。”江淮安沉下的声音没有平日里的轻浮悠闲,“江郁明插手太深了。”
“……”我揉揉眉心,提起一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一个警告,你知道的。”他那边响起纸张翻动的哗哗声,“你看看他的旅行计划,一切都算计好了,不是吗?”
我打开那份心中存疑的计划,西疆库里渥伊山,我打开电脑内置地图,库里渥伊山,位于西疆边境,与尼菲尔斯坦国接壤。
这份计划,明摆着告诉我,江郁明确实这么做了,一点开脱的余地都没有。
通敌卖国,政治罪中最重的罪责。
同样的,虐童一样无法逃脱。
这两项罪名像是相互较劲一番,原本你死我活的局被拧成了同归于尽。
我盯着手中的旅行计划不吭声,江淮安接着说:“目前,我还没有办法插手。”
“如果,白家倒台呢?”我喉咙艰涩,以我个人的力量,能让白家倒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像是蚂蚁绊大象,痴心妄想。
江淮安沉默了,他哗哗的不停翻动纸张,焦躁隔着电话线蔓延,“不行。”他说,“你不能这么干。”
“那是我弟弟,江淮安,我亲手带大的弟弟,我怎么忍心看他蹲监狱!”我知道我情绪失控了,并且向着无法收拾的局面发展,因此我可能会失去我唯一的助力,但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我的嘴巴,“总有办法的,我会击垮白家,把我弟弟捞出来。”
“江陵意!”江淮安大声的喊我的名字,极为愤怒的样子,“你上辈子欠了江郁明什么值得你这么卖命!”
“他是我的弟弟。”旅行计划书的封面被我揉成一团。
“我不是你弟弟吗?!”江淮安挂断了电话。
我关掉了手机,坐在皮椅上一点一点抚平计划书的封面,朝还杵在原地的刘昆鹏说:“不要压消息,引导舆论,不要急着洗白,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也许我现在的表情并不和善,刘昆鹏惊愕的点点头离开我的办公室。
我抬手拨打江郁明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