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揉着额头,暗暗反驳道,阿悦才看不上那些男人呢。
说话间江枫悦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秦云让她陪自己妈妈说说话,自己也回房换衣服去了,换完衣服又进浴室洗脸刷牙。
江枫悦坐在秦云原先的位子上对秦妈妈笑道:“阿姨您一大早来还没吃饭吧?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点儿,家里饺子面的全都有。”
“不吃了,我和小云得出去一趟。”秦妈妈摆摆手道。
秦云从浴室探出头来,含着牙刷诧异道,“妈,去哪啊?我怎么不知道?”
“还能去哪?”秦妈妈瞪她,“相亲去!”说完她又冲江枫悦笑了笑,“江小姐真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主要我们家小云条件也就这样,不抓点紧以后更嫁不出去了……”
江枫悦听秦妈妈这样贬低秦云,心里很不舒服,没等她说完就堵了回去,“阿姨,小云很优秀,一定能找个一辈子爱她的人的,你放心。”
秦妈妈只当她是客套,等秦云洗漱完毕从浴室里出来,拉着她就要走,秦云求救似的看着江枫悦,江枫悦拽住秦云另一边手制止秦妈妈,“阿姨,真不凑巧,公司里在外地有一项合作要谈,派了我和秦云去出差,马上就走了。”
“是吗?”秦妈妈狐疑地看着自己女儿。
“是……是!是是是!”秦云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江枫悦的手,红着耳朵点头如捣蒜。
“这……”秦妈妈再三权衡,总算下决心让女儿以事业为重,松了口,“那你们去吧,工作要紧,我买的明天回去的火车票,今晚在你这住一晚上,你们不用管我。”
“啊?”秦云目瞪口呆,合着自己妈这是有备而来?“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们不是着急出差么?还不快收拾东西!真是,这么大了还不让妈妈省心!”
可怜秦云周末起了个大早,脑子还是懵的,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被自己亲妈撵出了家门。
秦云和江枫悦一人拿着一个行李箱站在小区里,面面相觑。
“去哪儿啊?”秦云低眉搭眼地问,看起来苦哈哈的。
江枫悦想了想,道:“既然已经出来了,带你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你都带我见了你的家长了,我也得带你见见我妈吧?”江枫悦接过秦云的行李箱,连同自己的一起塞进车子后备箱里,“我本来打算下个星期去的,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去吧,不过你可得做好心里准备。”
“去拜访阿姨?”秦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直哆嗦,“那要准备什么礼物么?”
“不用,你准备了她也用不上。”江枫悦握了握秦云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妈人很好的。”
秦云不是不放心,她就是有点紧张。她摸摸自己快跳出来的心脏,好吧,是非常紧张。
第16章 少女不要怂
这是一家地方偏僻的疗养院,建筑看上去还是民国时代的旧风格,外墙年头颇久,墙体能看到很多裂缝。疗养院依山傍水,天是透亮的水蓝色,空气里飘散着树叶青草的香气,时间在这里停止了一般,一切都好像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疗养院是不许外来车辆进入的,江枫悦把车停在连通外界的唯一一条公路对面,秦云跟着她下车,她从没想到这座城市里原来还有这样宁静悠远的地方,好奇地东张西望,到了门口,江枫悦忽然牵起了她的手。
秦云惊了一跳,江枫悦解释道:“这里的方向不好辨认,不跟紧了可能会迷路。”
秦云了然,任由她这么牵着带路。即使是炎热的夏季,江枫悦的手心也依旧是凉凉的,这股子舒服的凉意沿着她们手掌交接的地方一路向上,流遍秦云的全身,秦云身上的热气也慢慢被带了出去。
果真如江枫悦所说,疗养院里的路并不好走,多是连绵弯曲的林荫小径,四周树木茂盛,只从枝叶间隙里漏出星星点点的阳光,很幽深的样子,拐了好几个弯,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片鲜绿色的草地,视线也开阔起来。
不是要去探望江枫悦的妈妈么?怎么到了这么隐蔽的地方来了?莫非江枫悦的妈妈住这里?秦云跟着江枫悦走了这么长的路,已经积攒了满肚子疑问,刚想开口问,江枫悦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江枫悦指了指旁边的一栋老房子,悄声道:“这里的病人大多数都受不了吵闹,说话小声些,别惊扰了他们。”
秦云捂着嘴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吵,另一方面疑虑更甚,病人?这么说江枫悦的妈妈也生病了?
穿过草地,到了对面一幢房子,早已经有护士打扮的女人在门口迎接,江枫悦的声音这才提高成正常音量,上前去跟她握手,“郑姐,我妈最近还好吧?”
“身体比你上次来硬朗了不少,感冒也好了,精神头都好了不少。”郑姐和江枫悦握完手,目光转向她身后的秦云,“这位是……?”
“哦,郑姐我给你介绍一下。”江枫悦把秦云往前带了两步,“这是秦云,我朋友。”
郑姐笑了,也伸手和秦云握了握,“阿悦从来没带人来过这里,秦小姐你还是第一个呢,想必是阿悦很重要的朋友。”
秦云低着头挽了下头发,腼腆道:“郑姐你好,你叫我小云就行了。”
“郑姐,我妈呢?”江枫悦又问。
“小王推着她散步去了,这会儿应该在荷叶亭那边,你们先进来坐坐吧,待会儿就回来了。”
“不了,我先去看看她,郑姐待会儿见。”
“也行,那回见。”
江枫悦把自己和秦云的行李寄存在一楼的保卫室里,带着秦云又去了荷叶亭。
荷叶亭坐落在一大片莲池中央,盛夏时节荷花开得正好,红花绿叶中间一座精雕细刻的八角凉亭,别有一番韵味。
秦云和江枫悦站在湖边,只看到亭子里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其他就都看不清了,她们从连着亭子的小桥走过去,秦云这才看清,那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纪大的那位坐着轮椅,头发花白,眼神浑浊地看着湖面的荷花,比较年轻的那个看着? 嗨辏泊┳呕な糠咸幸淮蠲灰淮畹匾∩茸樱阍美戳耍运疽饬艘幌拢欣咸唤阍弥浦沽恕?br /> “辛苦你了小王,我来吧。”江枫悦接过小王手里的扇子,坐在老太太轮椅边的石凳上替她扇风。
“阿悦姐你可算来了,阿姨最近老叨念你,这不,刚才还问我你怎么没来呢。”小王让了老太太身边的位置给江枫悦,挪过去了一个凳子坐下,看到秦云,惊奇地笑了,“阿悦姐,这是谁?”
“她叫秦云,我朋友。”江枫悦招招手示意秦云也来坐,对秦云道:“阿云,这是小王。”
“你好。”秦云对小王笑了一下。
小王也笑了,“你好,你叫秦云?咱俩看着差不多大,那我也跟着阿悦姐叫你阿云吧?”
“可以的。”秦云道。
疗养院里大多数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老护士,最年轻的也是郑姐那样接近四十岁的,小王碰上一个可以聊天的同龄人不容易,想拉着秦云多聊两句,正巧老太太的目光从荷塘上收了回来,看到了她旁边摇扇子的江枫悦。
“阿悦,你放学啦?”老太太咧着嘴笑,她满脸皱纹,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一口牙齿却很整齐,不缺不少的,又白又亮。
“今天礼拜六,放假。”江枫悦拿起旁边石桌上放着的湿巾给江妈妈擦擦汗,“妈,我已经毕业快十年了,你忘啦?”
江妈妈听人话只听一半,乐呵呵道:“放假好,你等着,妈晚上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炸排骨。”
江枫悦也笑,“好,我最喜欢妈做的炸排骨了。”她又指着秦云道:“妈,这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叫小云,我带她来看看你。”
秦云诚惶诚恐地站起来鞠了个躬,“阿姨好。”
“小云呐?”江妈妈眼睛笑眯了缝,拉着江枫悦的手激动道:“你俩……结婚,生娃!”
“妈……”江枫悦无奈地纠正自己母亲不大清醒的认知,“她是我朋友,不是我女朋友,再说我们俩都是女的,怀不了娃。”
“怀了?”江妈妈更更兴奋了,拽着秦云的手不放,凑上去问:“啥时候生啊?妈给你包个大红包!”
小王知道老太太是又犯糊涂了,听得直乐,闹得秦云站在那儿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尴尬得脸又红了。
江枫悦也笑,跟秦云解释道:“我妈她脑子不大清楚,你别介意。”
“没关系的。”秦云摇头,又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张着一口白牙傻乐,可爱得跟个孩子似的。
晚上吃了晚饭,江枫悦和秦云陪着江妈妈聊了会儿天,到了八点半江妈妈就要去睡觉了,江枫悦和秦云两个人没事干,沿着附近走走看看,顺便消化消化。
“今天我妈吓着你了吧?抱歉。”江枫悦道。
“没有,阿姨人很好。”
江枫悦带着秦云去了后山,后山不比前院修剪精致,多是些肆意生长的杂草,但是高大的树木却并不多,无遮无盖,天空月明星稀,这样的山野景色在市里是绝对见不到的。
走了一段路,秦云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姨她……”
“痴呆,很多几年了,我平时没时间照顾她,就把她弄到这来了,人家都是专业的,怎么也比我强。”江枫悦自嘲地笑道:“田可昕的爷爷也在这儿疗养,不是托了田爷爷那层关系,就这地方,哪是我们这种草民能住得起的。”
秦云又问:“那你爸爸……”
“死了。”江枫悦淡淡道。
秦云面上浮起愧色,“对不起……”
“没事儿。”江枫悦笑得轻松,“我十岁他就死了,这么多年早没感情了。”
秦云只当江枫悦在故作坚强,又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听江枫悦故弄玄虚道:“阿云,给你看个好东西,在市里绝对看不到。”
“什么东西?”秦云问。
江枫悦笑而不语,对秦云眨眨眼睛,忽然一脚踏进草地里,两腿一迈,在矮坡上膝盖高的草丛里奔跑起来。
秦云被江枫悦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稀里糊涂,暗想江枫悦这是哪根筋搭错了,草丛里随着江枫悦奔跑的动作,突然浮起了无数颗闪着浅绿色微光的小星星。
那些小星星在青草尖上冒起来,越飞越高,渐渐地半空中全弥漫起了这样晶莹的颜色,在黑暗中忽明忽灭。秦云只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在小学课文里听说过这种叫萤火虫的小生命,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么波澜壮阔的场景,看得呆了,眼睛睁得老大,水润的眸子和萤火虫的光亮交相辉映,仿佛要融入其中似的。
萤火虫明灭之间,有一个人影在草坡上奔跑,她的长发随着奔跑在身后飘动,小腿线条结实有力,由远及近地,在这摸得着的星光里慢慢向秦云靠近。
江枫悦越跑越慢,在秦云面前收了步子,带着些轻微的喘气,一言不发看着秦云,黑色的眼珠亮得吓人。
她伸了一只半握着的手到秦云面前,秦云张开自己的手掌去接,只觉得有一只小虫子爬到自己手上,收回手一看,果然在手掌上趴了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发光的尾部有绿豆大小,忽闪忽闪的。
“它为什么不飞走?”秦云看着那只萤火虫,好奇地问。
“有些萤火虫是不会飞的,它们天生没有翅膀。”江枫悦走出草地,抖了抖裤子上的杂草,得意地向秦云炫耀,“怎么样,没见过吧?”
“嗯。”秦云点头,弯腰把那只不会飞的萤火虫放回一片草叶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萤火虫。”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玩。”江枫悦道,“小孩子最会自己找乐子,这地方是我第一个发现的,除了小时候带田可昕来过,从来没带别人来。”
此时的江枫悦不再是平常秦云认识的那个魅力不凡的、随时随地都能勾人心神的江枫悦,她好像褪去了所有的那些浮华的伪装,纯真得就像个孩子,跟别人炫耀自己的宝贝,连笑容里的那些轻佻张扬都尽数褪去了。
笑就是笑,单纯的因为喜悦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生理反应,不带一丝遮掩。
平时的江枫悦已经足够美丽、足够撩人,但是这样的江枫悦,更比平常十倍百倍地吸引人。
秦云侧头看江枫悦的笑脸,忍不住靠近点,在靠近一点,吞了吞口水,和江枫悦十指交握。
“怎么了?”江枫悦也看着她,脸上单纯的快乐还未褪去。
“没什么,天太黑,我有点怕。”秦云不自在地低头,天太黑了,江枫悦没看到她绯红的耳尖。
江枫悦点头,就着十指紧握的手势带秦云往回走,“走吧,再晚院子就要关门了。”
“好。”
下山的路不好走,又没有路灯,秦云心跳加速地跟在江枫悦身后,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直直往前栽了过去。
“小心!”江枫悦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把她带了回来,秦云撞进江枫悦怀里,耳朵贴着江枫悦的心脏,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胸膛传进秦云耳中,秦云本来就紊乱的心跳更乱了。
“阿云,你受伤了么?”江枫悦抱着秦云问。
“没、没有。”秦云从江枫悦怀里抬起头,恰巧撞进江枫悦的深潭一样的眼睛里,她脑子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秦云平生第一次胆子大起来,踮着脚尖,向江枫悦的嘴唇凑了过去。
第17章 呵呵
毫无防备地,江枫悦眼看着秦云在月光下格外水润红艳的双唇离自己越来越近,四周一片静谧,凉风习习。
佳人在怀,气氛正好,是一个适合接吻的好时机,江枫悦差点就忍不住照着秦云的嘴唇亲了下去。
差点忍不住,到底还是忍住了。江枫悦手臂颤了一下,猛地放开怀里的秦云,向后连连退了好几步,眼睛心虚地四处乱瞟,不敢和秦云对视。
秦云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像涨大的皮球被人用针戳漏了气,气势尽数泄去,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头深深地埋在自己胸前,十根手指角度诡异地绞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地魔怔了?秦云在心里不停地唾弃自己,肠子都快悔青了,她这样唐突又放肆的行为,肯定被江枫悦暗暗嫌弃死了。
何止嫌弃,江枫悦身为女人——还是相当好看的那类女人,居然差点被另一个女人强吻,只怕她在心里已经恶心得快要吐出来了。
秦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了哪门子的风,她虽然从没谈过恋爱,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异性恋,平常什么偶像剧之类虽然不大喜欢,但也是看的,看到好看的男生乐于欣赏,脑补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也是温文和善的男子形象居多,可她在那一刻好像着了魔似的,脑子里只剩下想亲一亲江枫悦的念头,再也想不了其他。
两人就那么对峙着,站了十来分钟,江枫悦才重新走近秦云,“走吧,回去了。”语气很轻松,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刚才的一切只是秦云一个人的错觉。
“好。”秦云埋着头嗫嚅道,蚊蚋大小的声音顺着风吹进江枫悦耳中,听起来快要哭出声的样子,可是江枫悦借着月光仔细看,秦云虽然低着头,表情却挺镇定的,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
秦云长得瘦小,这么缩着身子更显单薄,好像被风轻轻一吹就能连带着被吹跑似的,江枫悦忍不住想伸手去护着她,往秦云那儿走了两步,蓦然想起前不久发生的那点尴尬,脚步顿住,讪讪地收了回去,手也在半空中改道,状似随意地撩了下散在肩膀上的头发,脚下转个弯快速走了几步走到秦云的前面,充当带路者的角色。
“这个坡上石头多,你小心脚下。”江枫悦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叮嘱道,秦云悉悉索索跟在她身后,轻声应了,表示自己知道。
接下来一路无话,回到小院,郑姐早就备好了客房,两人的客房是挨在一起的,她们在房间门口告了别,各子回房,没有刚来时那种亲密无间的样子,连带路的小王都看出了端倪。
“阿悦姐和小云这是怎么了?”小王下到一楼的药房里帮郑姐整理明天各个病人需要服用的药物,一边嘀嘀咕咕。
郑姐听到了,打趣道:“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还不是阿悦姐和小云么?”小王八卦地凑近郑姐,好像掌握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她们俩出去时候还好好的呢,回来之后相互连话都不说了,你是没见着她们那脸色,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