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桥听得心都揪紧了,他太心疼了:“别说了……”
“对,看了那句话,我就想,那为什么我就要放弃啊!”他一摊手,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赖皮笑容:“200%不行,那就300%好了。谁让我喜欢你呢!认了。”
林桥的心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没想到那个年轻的自己,面对感情,还带着跟赛场上一模一样的坚韧。再铁石心肠也得被感动了。被拒绝多少次了,邱纪还敢一次次跟他表白。像个从没受过伤的少年,给他一点阳光,他就能开一地的花。这一种喜欢,天真又直率,也不知道拐个弯玩点套路。但就是这一种少年热诚。撞个粉身碎骨也不怕,摔个头破血流也继续的坚定,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林桥胸口紧了一下,陡然,似乎有一股热气冲到眼眶,忍不住说:“邱纪。”
“嗯!”
“你有没有想过,到最后,我可能还是不会喜欢你。”
“想过。”看邱纪冲他一笑,看着轻松自若,但这两个字背后包含了多少彻夜难眠,不得而知。
林桥沉默了。
“就算你永远不喜欢我,我还是永远喜欢你呀!”邱纪的表情难得认真起来,像在宣布他那在旁人看来荒唐的奥运梦想:“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这句话就像核弹爆炸似的。林桥张口结合,陡然鼻子一酸,仿佛有什么坚冰慢慢融开。他的脑子里完全空了,根本没有办法思考。邱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林桥怎么拒绝都没用,他就是铁了心要追到世界末日。那邱纪以后的人生怎么办?
林桥眼下只盼着时间能让这种热情流逝掉:“世乒赛直通马上要来了,你先准备吧,感情的事以后再说吧。”
邱纪的眼睛立刻亮了:“以后有机会了吗?”
“我没有这么说!”林桥头疼,但他已经明显感觉到,邱纪像打过鸡血似的:“我是说,你先把注意力放到比赛上。别被情绪影响比赛。要是直通过不了,你那几年的功夫全部要毁于一旦了。”
邱纪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松动的意思,幸福得要炸开,立刻说:“好!!!”他甜滋滋的:“我一定会慢慢来的,把技术练好。”整个人又像牛皮糖似的粘了过来,长手一抱,笑眯眯说:“林指导,给我当陪练呗?”
林桥头皮要炸了,感觉那劲瘦修长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拉了过去,一旦胸膛相贴,那温热的感觉就传递过来了。强有力的心跳充满了意味不明的暗示。陪练什么的,再傻也懂了!林桥一抖,立刻推开他:“不行!”但邱纪这回抱得很牢,一下没推开,直接拍他脑袋去了:“邱纪!”
邱纪“嗷”一下忍了疼,又狠狠用力地抱了一下才心不甘情不愿松开:“我只是想抱一下。”但无论如何,这已经很让他幸福了,邱纪想了一下又有点委屈:“你老打我。换了别人,我早就揍死他了。哼,要不是……”他不往下说了。
林桥说:“我打你还不是因为你动手动脚!昨天的事,我没揍死你就不错了!”
邱纪心虚地辩解了两句:“但你不也挺喜欢……”看林桥横眉瞪他,邱纪立刻认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也不动手动脚了。”让步完了,他理直气壮地说:“那你不能讨厌我了啊,要多喜欢我一点。”
林桥心想,难怪以前一群人想拍死自己,现在他就很想一巴掌把这个厚颜无耻的小狼狗给拍死了。
亚运会很快结束,邱纪因伤退出单双打的事被大肆报道,引起了广泛讨论。更受关注的是,尤予在男团决赛输给了新加坡队的李尧。随后,男单半决赛又撞上了李尧,这一次,尤予却完美复仇了!不仅这样,尤予顺利夺冠了,拿下了中国男子第一块亚运会乒乓球项目金牌!
一时间,各种阴谋论都出来了。各大网络论坛也开始了新一轮的骂战。
“尤予哥哥复仇战帅炸了。”
“我说你们别傻了,帅什么,这人阴险得很!你没看出来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么!”
“怎么一箭双雕?”
有一个叫“哭包的纸巾”的id回帖:
“尤予打不过邱纪啊!团体赛故意输给李尧,让邱纪带伤继续上啊,那邱纪单打不就要退赛了吗?而且尤予也不用兼顾双打,单打赢定了!看你们还傻乎乎的。”
这个阴谋论实在太可怕了,底下一群人全炸了。
“握草不可能吧,太吓人了。”
“楼上你神经病吧,打个球想那么多!我不相信尤予会愿意放弃双打项目,这一次双打情况是要列入奥运名单考核的啊!”
“这不是还有世乒赛么!世乒赛双打才是重头戏好吧!”
“亚运会也很重要啊……他怎么知道邱纪会退赛,万一打封闭上呢?”
“怎么没人讨论这个前提,尤予怎么打不过邱纪了!明显是尤予战绩更好啊!邱纪才参加过几场比赛啊。”
“楼上是不是一年没看球了?尤予什么时候赢过邱纪了?”
与此同时,尤予的小号也被人翻出来了,鱿鱼粉们的少女心又碎了一次。继尤予剃光头之后,这第二次重创的力度,跟核弹差不多。因为他们的男神居然有暗恋的人!微博小号大多数是发乒乓球相关的东西,还写了很多意味不明的话。“在你面前,我一点都不骄傲。”“棋逢敌手,只有你。”“我想去世界尽头,跟你并肩看日出。”
这话可真矫情,不可能是我男神!刚挖出小号的时候,鱿鱼粉们还不相信。直到尤予亚运夺冠当天,这个小号又发了一条:“拿牌了!要不要表白?”
除了尤予还能有谁?
咣当,无数粉丝们的心在一夜之间全碎了。本来这个小号才一百多个粉丝,突然猛涨到两万,粉丝们纷纷在底下哀求:“不要表白不要表白……”“憋住了!”“亲爱的你暗恋谁?我帮你告诉他!”
吃瓜群众纷纷猜测,到底这个被尤予暗恋的幸运观众是谁?各种顺瓜摸藤,一个个排查。一说到棋逢敌手,所有人都想到了邱纪和哭包。也有人猜测是女队的方颖,因为他们曾经组过混双。
各路cp党几乎都疯了。
“真的是我哭包了!!!他们一起吃过夜宵,这就是证据!你们看这一条微博发出来的时间,20:05!刚好是哭包上传夜宵图后的五分钟!”“予我一生”(尤予x哭包)甩出了证据,两人吃夜宵的合影。
“吃顿饭就暧昧了吗?绝对是邱纪!你个大傻逼。他们一起打双打,才能叫棋逢敌手!”“犹记当年”(尤予x邱纪)不甘示弱,上了一张他们微博互动的证据:“而且据说他们亚运会是住在一起的!”
“住一起不是组织安排的吗!你们不要脑补了行吗?”
“绝对是邱纪,他喜欢看日出!”有人发了邱纪谈及“日出”二字的n条微博截图。
“那我还说是林桥呢,他也喜欢看日出,我还喜欢看日出呢。”
“我知道了!是方颖,你看这个发帖时间,04:20!为什么要凌晨发一条这样的微博?因为4月20日是方颖的生日。方颖最喜欢哆啦a梦,尤予点赞过哆啦a梦的照片。”
“你们这一群神经病……”
于是,“尤予暗恋谁”火速在微博燃烧,冲上了热搜第一名。尤予的大号并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小号彻底注销了。
这么吵吵嚷嚷了一轮,运动员们离开亚运村,回北京了。快到年底,冬日阳光照在胡同口,气温越来越低。人们呵着气出来,汇入人堆里去,又开始为生活忙碌。
严酷的军训过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乱七八糟的心思调整回来了,放回明年开春的直通比赛上。这次比赛比去年要更艰难了,争取的目标是世乒赛男单的门票,所有人都在拼命训练。
因为世乒赛男单是乒乓球项目含金量最高的一项大赛。全世界所有最优秀的乒乓球运动员都会参赛,都渴望夺冠,都会拼尽所能,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因此这一个冠军代表了行业内最高的巅峰水平。得冠后,再也不会有人质疑你的能力。国乒队选拔奥运单打名额,看的就是世乒赛的表现。
邱纪拼搏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么一次机会。
体能教练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主要是他的脚肿起来了,要消肿就得花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差不多可以恢复训练,但还需要一点时间。”
大家都开始担心了,别说世乒赛了,近在眼前的直通比赛怎么办啊!尤予的势头越来越猛,接连拿了不少小冠军。反而是哭包和邱纪的伤势一直好不起来。哭包是旧患发作,就更麻烦了。
别说其他人,邱纪自己也能意识到危机感。大家都在拼命努力,他跟哭包两个人只能看着,心里怎么可能不着急?明明科研组和庄教练帮他量身定做了一套新技术,脚疼着,也没办法练习。他在想要不要打封闭针?邱纪跑去找哭包聊天,两个同病相19 第二天从球馆出来,邱纪还在想着封闭的事,迎面就跟林桥碰上了。
邱纪跟林桥自从那一次洗手间会谈以后,各自打定主意要长期战斗了。于是,不知不觉,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表面和谐。直通比赛临近,林桥忙于为国乒争取资源、竞聘的事,邱纪在庄教练和体能教练底下训练,还有社会活动。各有各的忙,甚至碰面的机会也少了。共同的梦想悬挂在眼前,两人默契地维持着这一种颤颤巍巍的平衡。尽管这个平衡就像一个慢慢涨气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邱纪这段时间见不着林桥,想他想得要命,一看见他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兴奋地招手:“林指导!”等林桥走近了一点,他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心疼地说:“你瘦了……”
林桥还记得那一句“我永远喜欢你”“慢慢来,我一定会练好技术”的核爆效果,喉咙仿佛被什么磕了一下,耳后根莫名其妙有点发烫:“没……你脚伤还没好啊?”
邱纪挠挠头:“没好呢!别人都在拼命训练,我还在这儿,急死我了。我准备打一针封闭,不然来不及练新技术了。”
林桥叹了口气:“既然要打封闭,就要拿第一名。”
邱纪一听这句话,又觉得他跟林桥实在太默契了!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的目标就是直通第一名。第二名不行,第二轮的也不行,要打就要打第一名。他顿了顿,又问林桥:“那你明天来看我们吗?”
林桥本来有一堆事情,准备过两天再去的。看邱纪眼巴巴等着,鬼使神差,他点了下头:“来。”
邱纪一晚上没怎么睡着,隔天爬起来训练,反而比往常更有精神。
“技术全面还不够,要练出你无可替代的杀手锏。”林桥也看过科研组的报告:“你的时间不多了,不加课不行。”
邱纪点头,一口应下:“没问题!”
清早六点半,那球砸在板上的脆响就开始了,每天枯燥单调地重复着。他一次又一次拿起地面上的球,林桥不时要拿起拖把,擦干地上的汗免得邱纪滑到。是这样清苦又日复一日的训练,让邱纪平静,脚踏实地起来。反复一遍遍的打磨。这块璞玉,逐渐变得光彩照人。他的心脏也开始磨练得刀枪不入。
邱纪成名后,无数声名诱惑,潮水似的涌过来。林桥本来想提醒他两句。因为自己在邱纪这个年纪,一度沉浸在浮华中,不是没有迷失过,后来才慢慢静下心来的。而现在看来,不需要提醒了。
邱纪才十九岁,却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东西。不只是为了一枚金牌,不只是为了荣誉,还有那种深入骨髓对乒乓球的热爱。林桥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得出来。
“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林桥望着他汗流浃背的背影,又一次将地上的汗擦干了。
邱纪一边苦练,一边忙于奔走社会活动,感觉自己两条腿都不够用。外界流言满天飞,他知道,也会不开心。他那么努力,但是别人只看见了他的伤病。质疑可能会摧毁一个运动员,但摧毁不了他邱纪。林桥说,只有手上成绩才能证明自己,所以邱纪也渐渐不去听那些声音了。
所以当采访记者问他:“邱纪,受伤会不会影响你的竞技状态呢?”他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
“不会!这次直通,我会拿第一名的。”
直通比赛终于来了!各大媒体广泛报道,直播平台竞相出价,终于敲定了其中一家进行实况转播。网络预测投票也接近尾声,前三名是尤予,邱纪,杨一山。邱纪本来是排第一位的,后来亚运会退赛,一下子就跌到第二名了。
沙嗓子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很高兴直通比赛选了这个地方举行!我老家就是这里的……”啪啦说了一堆跟球赛毫无关系的事情后,他才开始介绍嘉宾:“今天请来了林指导为我们解说!今天的比赛一定非常精彩!是邱纪对战尤予,一个伤兵,一个势头正猛……林指导,你怎么看待这两位队员呢!”
林桥说:“还是要看技战术的发挥吧。尤予的新技术已经练得很熟了,邱纪这边也有一个杀手锏,看他发挥。”
沙嗓子说:“果然是棋逢敌手啊!网络上最近都传疯了,说是尤予似乎有暗恋对象?”他满心期待着林桥给曝一点猛料,结果林桥一点面子都不给:“跟比赛有什么关系?”
与此同时,场上的粉丝们拉开了横幅,喊得起劲,各种花花绿绿的旗子疯狂地挥。有人拿起了手机拍摄,现场直播:“宝宝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球衣,超级帅的哦!给你们看看——”镜头移向了场上绕着场子摆手踢腿的邱纪,远看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老虎。场上音乐实在太吵了!主播凑近了说:“他在热身了,看见没?”
弹幕一下子爆炸了:“麻麻!!!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是我家宝宝啊啊啊啊,好想掐掐他的脸!”
“不许掐,你走——对了,小老虎加油!!!”
“宝宝状态好好!放心了,应该能赢吧?”
“我已经不敢看他的球赛直播了,心脏受不了,坐过山车似的!”
“为什么宝宝每次签运都这么差啊,一开始就抽到尤予,就不能让他热身一下吗?”
“什么意思,你们觉得宝宝会输?”
开场热舞结束后,主播说:“好的,大家别吵了!马上要开始了,我们专心看比赛,给小老虎加油哈!”
开局前十五分钟,两人去检验球板。尤予的过了,但是邱纪的球板没通过,拿了块备用板就上场了。去拿备用板的时候,边上的队友们全都懵了:“用备用板?”尤其是眯眯眼,简直傻了。那块球板是他顺手帮邱纪粘的。当时光顾着打游戏了,也没注意。海绵没剪好,甚至没完全覆盖板子。
一时间,大家都无语了:“这怎么打?球板怎么会通不过啊……”现场粘肯定是来不及了。
邱纪也不知道怎么球板检测会出问题。之前连打了两场球板都没问题。“我还没愁呢!之前女队不也有人拿备用板上过大赛么,还拿金牌了!”他信心满满,“我怎么不行?我也能赢的!”他在场上张望了一下:“林指导呢?”
“去演播室解说了。”
直通比赛大多是主管教练留场,主教练不会上场。现在林桥兼任主教练,邱纪就被拨到庄教练那一组。他跟尤予打比赛,两个人是同一个教练,自然也就没有场外了。
不能太依赖林桥了。邱纪这么想着,把备用板拿在手上检测去了。
得知了这个惊天噩耗,直播弹幕已经是一片哭天抢地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球板会通不过?”
“要用备用板上场啊啊啊!”
“好欺负人啊,小老虎不哭!”
“用备用板有什么关系啊?不是很懂。”
高手对决,最讲究一个险字。险中求胜,每一板的落点都非常刁钻,对球板甚至风向都有极大的要求。这么一解释,老母亲们都伤心了:“我宝宝的脚已经伤了,现在还要拿备用板上场!道德沦丧啊……”
论坛也展开讨论,有人汇报:“我刚才看见记者拍备用板的图片了!太可怕了,那个海绵都没包裹到位,打到木板边缘,那球不飞出去了!”
“上图上图!”
过了一会,有人把图放上来了:“一点点而已,你们好夸张啊!”
“就是差这么一点,差很多的!我听之前女队一个运动员说,拿备用扳打球,感觉跟拿鞋底子打球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