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突然说起……”未因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颜倾鸿的衣襟,有些不置信地问道。
“是我太自以为是,忽略了你如今的感受,这一点我并不奢求你能原谅,但有一点……不论你有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就算你和过去完全不一样,我都会选择喜欢你。我曾经以为你不会再出现,我也不敢去找,他们都骂得很好,我确实很窝囊,很没用,我连坦白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颜倾鸿忍不住笑了一声,道:“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可现在看来,伤你最多的那个人竟是我自己。我已经害了你一世,如今却企图再毁了你这一世,对不起。”
未因闻言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挣脱颜倾鸿的怀抱,质问道:“为什么突然你要对我说这些?”
颜倾鸿很耐心地忍着痛答道:“我说过,我把你关在这里,只是暂时……期限就快到了,我会放你离开。”
未因皱着眉头问道:“只是……这么简单?”
颜倾鸿忍不住笑了下,不必看他也知道未因现在会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大概很是诧异。
他长出了一口气道:“先前你说让我把你杀了,然后去找你的下一世,我也确实有打算过继续纠缠你的下一世,只要我一日还活着,那就别想我会放手……我要的不只是和你一世相守,而是生生世世。”
“既然你不会放手,为什么又答应会放我离开……”未因说罢,忽然醒悟过来摸了下颜倾鸿的身体,最后不相信地抓起他的手腕,探着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心跳,顿时便慌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告诉我,说……你快说啊!”
可颜倾鸿没有再回答,随着沉闷的一声,颜倾鸿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连带着缚在未因身上的桎梏也被撤去。
未因半响后才回过神,身上的每一处都陷在了惊慌中,让他连动一下都十分困难,他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去,探了下颜倾鸿的鼻息,虽然还有却微弱得很,身体冻得仿佛是一块冰。未因张手尝试着凝出自己的灵力,却仍是十分微弱,对颜倾鸿如今的状况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再这样下去,颜倾鸿只会在他面前死去。
不可以,颜倾鸿不能死。
未因强撑着站起身,他要出去,他要现在就出去,未因在黑暗中一点点摸索着墙壁上的花纹,想寻找离开这个石室的办法,可他如今一点也没法冷静下来,他的心被颜倾鸿会离开他这件事占得满满当当,恐惧得不能自已。
在他的记忆里这根本不可能是颜倾鸿会做出来的事,怎么可能。
“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再看一次,我们不是找了很多遍?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古霜迟看着走在前头的商砚舟说道:“都五日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商砚舟打开房门,道:“正是没有可疑之处,所以我才觉得可疑。”
“怎么说?”古霜迟看着商砚舟走回到那摆着各式丹药的架子前问道。
“这些丹药的摆放方式并不是那么简单,再者,这些丹药实在是太贵重了,就算不卖只是看着开心也该好好地藏起来存着才是,像这般摆在架子上,而且是混着放的实在有些怪异。”商砚舟抬起头审视着架上的丹药,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丹药现在可都正在被使用中。”
古霜迟闻言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你没在开玩笑?”
商砚舟笑了笑,道:“自然没有。”说罢抬手结出一个咒印对着丹药架子打去,却在半途便遇到了一股阻力,手中的咒印消失后,在架子前陡然出现了一道恍若门一样的咒印。
古霜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个丹药架子瞬间成了两道门,那些丹药横亘在咒印中,似乎正对应着咒印中一些特殊的功效。
商砚舟拍了拍手道:“果然是被藏起来了。”
古霜迟走上前,研究起眼前的咒印,问道:“这是,门?”
商砚舟皱起眉头,看着两扇门上的花纹道:“如无意外,门的后面应该有一个暗室,兴许颜掌门和未因就在里面。”
古霜迟闻言说道:“暗室,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商砚舟瞄了古霜迟一眼,说道:“他们会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不打开门让他们出来,其中有个人就得死了。”
古霜迟转过头看着商砚舟问道:“什么叫其中有个人就得死。”
“这种咒印比较特殊,是用来给人修炼提升修为的,我们看到的这些丹药是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渐渐吸收掉,但这种咒印每次只会对应先进去的那个人,如果有第二个人进去,则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出来,否则这第二个人也会成为食,在这第二个人死之前,门不会再打开。”商砚舟一边推敲着咒印一边说道。
古霜迟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咒印,问道:“你有办法打开吗?”
商砚舟皱起眉头,道:“我在想。”
古霜迟心情复杂地打量着眼前的咒印,第一次为自己解读咒印这回事着实没什么天赋感到无措。
商砚舟顺着咒文和灵力的走向一条一条对着看过去,越看越心惊。
“时间不够,只能赌一把了。”商砚舟一边说着,在手上凝出灵力结出一个咒印打在门上,被打出去的咒印瞬间便融了进去,却没有半点回音。
古霜迟等了片刻后问道:“这是,没用么……”
商砚舟疑惑地皱起眉头,正当他怀疑自己方才想错了的时候,门上的咒印却迅速消退了,缓缓从两边打开露出一道楼梯来,而楼梯的尽头却是一方石壁。
商砚舟一把扯住想往下冲的古霜迟,自己先下去了,用同样的方式将咒印打在了石壁上,本来什么都没有的石壁顿时显现出一些奇怪的花纹来,仿佛用血凝固而成,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显得诡异妖冶。
未因看着一直横亘在面前的石壁瞬间消失,说不出的后怕和恐惧,他竭尽所能地去记住理解石壁上刻画的咒印,得出的结果却是除非颜倾鸿死,或者有他人能从外面停止这些咒印的运转,否则他别想从这里出去。
古霜迟看到未因后立刻便想上前,却被未因忽地喝止住了:“别过来!”
商砚舟也及时地把古霜迟往后拉了一把,示意他看向地面,原来在地上还有另一道咒印,如果古霜迟再踩进去,那咒印便又会启动,而且不能够再从外面打开了。
未因跌跌撞撞地起身回到颜倾鸿身旁,将颜倾鸿一点点拖出石室,当跨出那道界限后,商砚舟便立即接了手,将颜倾鸿带了出来。
未因走到那丹药架子前,看了一会儿后跃起从最高处的架子上取下几颗丹药回到颜倾鸿的身旁,他掰开颜倾鸿的嘴将丹药捏碎全都塞了进去。商砚舟看清了未因拿的那些丹药,忙制止道:“这些虽然都是救命的药,但这么个吃法不死也要死了!你先冷静些!”
“我很冷静!!”未因吼道,他掰开商砚舟的手,两手凝出灵力结出咒印迅速打在颜倾鸿的心口上,把他从颜倾鸿那处得来的修为全部还了回去。
“师弟!!”古霜迟也不由地唤道,看着不醒人事的颜倾鸿,再看回未因,到底谁成了食一目了然,可贸然行事要是有个万一却要如何交待。
“他若是死了,我给他陪葬。”未因颤着声说道,手上陆续变幻了几个咒印加持。
古霜迟闻言愣了一会儿,不敢再阻止。一旁的商砚舟看着未因结下的咒印,据他所知,那道门上的?6 溆〕送V共⒚挥薪獬Ч姆椒ǎ上衷诳蠢捶椒ɑ故怯械摹V皇俏匆蚓够嶂廊绱烁丛拥慕夥ǎ翟谑翘钊瞬镆臁?br /> 商砚舟查探着颜倾鸿的状况,片刻后抬起头说道:“够了,停下吧,他没事了。”
可未因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眼中只有手下的那个咒印。
商砚舟皱起眉头,说道:“霜迟,让他松手。”
古霜迟喊了未因几声后,见他没有回应,当即伸手按住未因的手,隔断了灵力说道:“师弟,师父他没事了,你别怕,先松手。”
未因缓缓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古霜迟,似乎在辨别着他说的真伪。
古霜迟担忧地看着未因,按着他的手略一用力,道:“听话,松手。”
未因乖乖地撤去了自己的灵力,他抓起颜倾鸿的手,摸着不再是冰冷的一片,那条紧绷的线卸下来后,半响才终于哭了出来,把被压抑的情绪统统表露在人前。他不敢想如果商砚舟和古霜迟再晚来那么一点时间,颜倾鸿会如何,他之后会如何。
古霜迟也松了口气,他看了眼商砚舟,说道:“我去通知师叔和师伯,你先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商砚舟颔首应道:“我知道了。”
古霜迟伸手摸了摸未因的头,起身快步地离去。
商砚舟看着未因与颜倾鸿二人,方才发生的事情太过惊骇,容不得他们细思,现在冷静下来,看着未因身上的状况,再看一眼颜倾鸿的状况,连他都忍不住想说个服字。
烽玺说的果然没错,颜倾鸿疯起来可以连原则都不要,仁义道德也都是狗屁,只要留得住未因,哪怕把他的命拿去也在所不惜。
商砚舟在手上结下一个咒印,抬手轻轻从未因眼前掠过,说道:“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未因抬起头看了眼商砚舟,他看回颜倾鸿,想努力地抵抗着咒印的力量。
商砚舟见此微微诧异了一下,伸手在未因额上又叠加了一个咒印。未因如今的心神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而已,倘若颜倾鸿醒了,未因又倒下了,这俩人指不定又会闹出些什么来,那古霜迟又得担忧上好一段时间了。
两道咒印落下后,未因终于撑不住倒在了颜倾鸿身上。
商砚舟抬起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今晚月色可真好。
第 53 章
烽玺和见章子赶到后自然免不得一番气闷和无奈,把两人都处理妥当后已是接近天明时分。
“差点就要把这事给忘了。”烽玺正要走时又回过头来看着古霜迟道:“阙闲昨夜去仙界夺万劫灯了,被神皇端逸挡了下来,可惜没抓住他,让他跑了,今早传来的消息。”烽玺说罢将一块灵玉抛向古霜迟。
古霜迟翻看了下手中的灵玉,道:“连端逸也让阙闲跑了么。”
烽玺也同样觉得十分头疼:“他自杀遁走了。”
古霜迟看着灵玉忽地皱起眉头,道:“端逸要见未因?”
商砚舟闻言也诧异地看向古霜迟。
烽玺道:“看来是有什么要确认下吧,毕竟事关六界,马虎不得。”
古霜迟默不作声地将灵玉收起,道:“我知道了。”
烽玺道了声“先走了”后便同见章子离去了。
古霜迟对着天叹了一气后,正要回房里守着,空中却传来一阵翅膀扑棱扑棱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正在朝着他来,下意识不由地便抬手去接住。
商砚舟和古霜迟一同转头看着停在手上的那只白色小鸟,那只鸟小巧的身体上斜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小布兜,腹背的羽毛上有着细小的红色花纹,拖着长长的尾羽,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很是可爱。
商砚舟看了看那只鸟,转头看着古霜迟问道:“你养的?”
古霜迟迷茫地看着那只鸟,答道:“当然不是,门规禁止弟子们私养灵宠。”
那只鸟忽然开口说道:“小宫主这样不好的哦,你小时候还说过以后娶人家的,你忘了么。”说完还伴随着嘤嘤嘤的哭泣声。
古霜迟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一甩手往商砚舟身旁走了一步。
商砚舟虽然很想问那声小公主是怎么回事,然而此刻他有个更想问的问题:“娶?”
古霜迟回头惊道:“娶你也不娶一只鸟好不好。”
白鸟在空中拍了拍翅膀,飞到商砚舟的肩膀上,啄着商砚舟的白色头发道:“小宫主你嫌弃我是一只鸟,你坏,我要回去告诉宫主。”
古霜迟闻言立刻皱起眉头,抓住那只啄着商砚舟头发肆虐的鸟拎到眼前说道:“我哥派你来的?”
白鸟在古霜迟的手中挣扎道:“要死了要死了!少爷你行个好先松松手!”
古霜迟略一松手后,白鸟便立刻跳上他的手背,理了下身上的羽毛,道:“宫主说最近不太平,他又走不开,这才派我过来帮忙的,你不好这么对人家的。”
古霜迟瞥了一眼脸色已经黑了的商砚舟,伸手戳着那只鸟,道:“正经严肃点。”
“我是易箫啊,你真忘了?负心汉啊负心汉。”白鸟理完毛低头蹭了蹭古霜迟的手背,道:“你都不回来看看我们,宫主一直奴役我们不给放假的,好惨的啊。”
“易萧?易凛易萧?”古霜迟看着它的目光瞬间便柔和下来,道:“看来我哥把你们养得不错么,会化形了么?”
易萧继续蹭着古霜迟的手背答道:“会啊会啊,你要看吗,很好看的哦!”
古霜迟呼吸一窒,连忙拒绝道:“不了,这样就好。”单是一只鸟商砚舟就醋了,要是看到易萧会化成人形不知道会醋成什么样。
“哦。”易萧耷拉下脑袋,正想继续蹭古霜迟的手背,冷不防地被一只手捏起。
商砚舟举着易萧打量了好一会儿,冷冷地说道:“别让我再看到你占他便宜的举动,否则……就算你是上古灵兽无迹我也照样把你剥皮拆骨。”说罢一个甩手,易萧懵了下,飞回古霜迟身旁,小心翼翼地落在他肩膀上,开始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说道:“凶凶,比宫主还凶。”
古霜迟无奈地伸手一弹易萧的头道:“知道就别闹了。”
“才没闹。”易萧气哼哼地反驳道:“我身负重命,不远万里地来这里,是有要事要做的。”
“那要事到底是什么?”古霜迟疑惑地问道。
易萧低下头作深沉状答道:“不知道,宫主没有交代,只说我来了就知道了。”
古霜迟闻言连打它的念头都没有了,转过头对商砚舟解释道:“易凛易萧是我小时候捡回家的两颗蛋孵出来的,这些年一直是我哥在养,另外小时候说过的那些你别太在意,那只是我还分不清他们性别和物种的时候说的玩笑话。”
商砚舟闻言脸色缓和了些许,他想了片刻,转过头看着古霜迟说道:“小公主,原来他们都这么称呼你的?”
这一次,轮到了古霜迟彻底黑了脸。
商砚舟心情大好,跨过门槛走入房内去看未因和颜倾鸿的状况了。
那日未因尽了全力去化解伤害,将本应属于颜倾鸿的修为也都还了回去,可先前被灵力震伤心脉的伤一直没好好调养过,拖了这么些时日,情况恶化,见章子说了,不躺个几日是不会醒过来了。
未因倒是在商砚舟撤去咒印后不久便清醒过来,一直守在颜倾鸿的床边,出奇的平静,古霜迟问什么就答什么,商砚舟在旁听着,两人对未因如此好骗一事都感到十分唏嘘,说到底,真的只能怪颜倾鸿的教学方式不太对。
这日古霜迟照例煎好药端过去,走过庭院的时候眼角忽地瞥见了一小抹白色,他立即转过头去看,却发现本应空无一人的庭院中此时站了两个人
古霜迟诧异地看着他们,为首的那个乍眼看过去温文尔雅,仔细一看其锋芒之凌厉又自成一股威仪,相反站在后面的那个倒是真的称得上风度翩翩四个字,见之恍若三月春风拂面。
古霜迟在打量着他们,他们自然也在看着古霜迟。
端逸朝着古霜迟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不知绛焱妖皇可在?”
古霜迟顿时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正要回答的时候,未因已经闻见声响自己走了出来。他回头看了眼古霜迟手上的药,说道:“师兄先把药端进去吧。”
古霜迟看了看未因的神色,又看了一眼端逸,转身将药端了进去。
未因走到庭院中,看着端逸问道:“你就是神皇端逸?”
端逸看着未因,一笑道:“是。”说罢他朝身后看了一眼,道:“他是沈元,想来你应当对他的名号更熟一些。”
未因看了眼沈元,半响说道:“久仰,只是不知二位今日找我何事?”
端逸看着未因笑了笑,明明是同一张脸,却与那日他所看到的樊渊有着天差地别,那个大胆狂妄放肆的樊渊到底是不在了啊。
端逸答道:“我只是受故人所托,来看下你罢了。”
未因疑惑道:“故人?”
“你的父亲,樊渊。”端逸瞧着未因说道:“他临终所托,让我替他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