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你大爷的!”迅疾的拳头砸了过来,浮生已气得七窍冒烟,再忍下去他就是孙子王八蛋!什么呼气吸气罗明说不能动气都滚蛋去,他先打死这变态再说!
鹿鸣侧身一躲,避过了那一拳,嘴角斜斜笑着,依然是那讨厌的语气:“哟,你还敢打主人。”
浮生跳脚:“打的就是你这变态,死变态!老子撕烂你这张臭嘴!”
他一把扑过去,鹿鸣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接着就被浮生按在地上,他也不服输,瞬间两人厮打起来,浮生骂娘骂爹骂祖宗什么脏话都说尽,鹿鸣依然嘴上不饶人,肆意调戏,顺便摸上他几把揩油,更将浮生气得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但始终,他都不曾使用术法,不是还有理智,而是气得忘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魔宫事
邹虞回来时,屋中的两只魔各占一边,衣衫褴褛,剑拔弩张。他径自入得屋,身后跟了三个容貌清丽的魔族少年,瞧了那两只一眼:“随我一同入宫。”
鹿鸣瞪了浮生一眼,在邹虞面前又是那桀骜不驯的神色,大步走去。
浮生拍了拍身上尘土,故意走在最后,离那变态有多远就多远。
入得魔宫,其景色与外面相差不大,只是飞檐翘角,高楼宫殿林立繁多,那满目耶梦伽罗也不知为何别样艳丽了些,道路繁杂,竟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
鹿鸣抬头走在最前面,留给邹虞一个挺翘的屁股,遇到岔路时停下来问一声:“喂,怎么走?”
邹虞好脾气地指给他,也不见得他脸色好看过,便像是邹虞欠了他许多银子。
浮生走在最后,瞧着最前方那只嚣张的魔,从鼻子里哼了几声,眼睛便往其它处瞟,这魔宫里的耶梦伽罗真是艳丽得过分,每一朵花都似滴入心中的血,他看着看着不免走了神,回过味来时,已经站在一条无人的路上,两侧花开明艳,朵朵妖娆。
路的尽头是一座极大的宫殿,飞檐翘角,鎏金辉煌,映着晚霞灿烂,好似一朵奢华靡丽的红色流云,华丽丽吸引住了浮生的两粒眼珠子。
浮生穿过柳树遮掩才看清它的全貌,霞光掩映下,已有红月隐隐弯钩,照亮匾额上三个大字:赤云宫。
那字体飘逸雅致,色彩略暗,像是融了岁月流光,令人心颤。
浮生四处望去,偌大一个宫殿竟无一个魔族,落叶染尘,想必空置已久,他再看了看门外的彤云画壁,鎏金雕花,极是华丽好看,终是心痒难耐,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殿内光线昏弥,隐约可见其中陈设,垂落的纱帘绣出朵朵红云,雕梁画栋,庄重而不显奢华,浮生瞧了一圈,没瞧见古玩珍奇,不免有些失望,转身欲归,忽而眼角一亮,他那一双眼,一点点的珠宝光华都能捕捉精确,更何况是那样不菲的光华!
迅速走入东侧偏殿,一对眼珠子瞪得滚圆硕大,差点没将看见的东西都印入眼睛里,四壁的红木架上,黄金镶翡翠的如意,孔雀毛六扇屏风白玉雕画,珐琅彩玲珑壶,一人高的红珊瑚树,拳头大的夜明珠……珠光宝气啊珠光宝气,差点没亮瞎浮生的眼。
他一件件抚摸那些珍贵的东西,两眼灼灼发亮,好似看见一屋的亲生孩子,啧啧称赞:“魔宫不愧是魔宫,好东西全跑到这里来了,老子在外面见都没见过这样的宝贝!”
眼见了众多宝贝,自然不能空手而归,浮生对此颇有造诣,若不是有罗明管着他,他早成了倪郸城一大土豪。
翡翠扳指,珍珠玉带,黄金烟斗……装了满满一怀,浮生看着一下“长胖”的身体,眼睛还恋恋看着红木架上的黄金翡翠如意,那样的金贵光华实在让他移不开眼睛,咬了咬牙,从肚子里挤出几颗夜明珠,抓着如意便往里塞,可惜进去了大半,还露出一个头,金黄金黄的,中间含了一颗鸽蛋大的翡翠,煞是养眼。
“唔……我塞,老子就不信带不走你!”
如意的头还在外面,他停了下来,一咬牙,将裤腰带给解了。
“小东西,哼哼,进去了吧……”
“你是谁?”
浮生身体一颤,如意“啪”地落在地上,接着“哗啦”一声,夜明珠,翡翠扳指,珍珠玉带……全从袍子里滚了出来。
“你怎么进来的?”那声音低沉平和,一丝沙哑两分温润,煞是好听,却听得浮生出了一身冷汗。
他僵直了身体,整个脑袋轰轰的:做贼又被看到了!为何老子每次做贼都被撞到,还是在魔宫被撞到了!老天这是不让老子活了!
沉默一阵,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靠近,心里一紧,拔腿就跑,出了殿门却生生摔了个狗吃屎,竟是裤子掉了下来,才想起裤腰带还留在里面。他一把提起裤子接着逃命,感觉身后无人追来,回头看了一眼,匆忙中只见半张苍白的脸,一只细长眼点了抹朱砂,惊鸿一瞥,似是极美。那人转身,一片白衣消失在红云垂帘中,红月挂在天边弯弯如刀,浮生抓着裤头仓惶逃命。
跑着跑着也不知到了哪里,四周的耶梦伽罗依然茂密妖冶,花香浓郁,忽而肩头被重重敲了一下,浮生大叫一声,腿都软了,才看见鹿鸣似笑非笑的一张脸,他指着那张脸,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二日魔宫的差事就定了下来,他们五只魔族少年只为了来伺候一个神秘的贵族,不是同时伺候,而是一个一个地去。
最先去的少年叫猗嗟,回来后满眼欢喜地说那贵族是个美人。
叫宛丘的少年立时问道:“可是个何样的美人?”
“惊若天人,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人。”
鹿鸣从酒碗里抬起头,不屑地哼了一声:“魔界怎样的美人没有,只有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才会这般大惊小怪。”
“你……”猗嗟气得满面通红,“你说谁是土包子!少做出什么都不屑的样子,只要你见到他,你也一定会被他的美丽与温柔折服!”
鹿鸣斜眼瞧着他,像看无知的傻子般,冷笑一声,接着喝酒。
猗嗟受此羞辱,大怒:“鹿鸣!你太他大爷的目中无人!”拳头已经举了起来。
“猗嗟兄息怒,息怒,鹿鸣只是玩笑罢了,你莫要同他计较。”叫株林的少年急忙劝道,“天色已晚,你明日还需伺候那美人,何不早早休息,养好精神?”
猗嗟神色稍缓,一指指向鹿鸣:“若不是明日还需去赤云宫,我定让你见识见识猗嗟公子的厉害!”
鹿鸣闲闲抬起眼皮:?3 “哼!”
猗嗟愤愤欲走,浮生早听了那“赤云宫”三字就心中忐忑,连忙唤道,“猗嗟,你是说咱们要伺候的人住在赤云宫?那里除了那位美人可还有其它魔族?”
“赤云宫只有那位美人。”
浮生提在嗓子眼的心彻底掉入了冰窟,他做贼做得也忒倒霉了,这还如何在魔宫混下去!
猗嗟对他指着鹿鸣道:“浮生,他既是你朋友,你便好好管教他,否则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浮生点头:“一定一定。”
猗嗟与其它二魔入了内殿,浮生历时变脸,咬牙道:“鹿鸣,你那张贱嘴真欠打!到处惹是生非,尽丢老子的脸,老子才不是你朋友,别以为给老子带了个路老子就要巴巴地受你白眼与你一同遭人厌!”
鹿鸣挑眉轻笑,懒洋洋的样子:“即便你不承认,我整日缠着你,便也无人不相信我是你朋友,你安心与我分享各种骂名与白眼罢。”
“变态变态!”浮生跺脚,他与鹿鸣动手绝讨不了好果子,只能干瞪眼。
鹿鸣闲闲冷笑,桀骜得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那双眼忽而停在了门口。
邹虞站在门外,看向屋内,身后夜色浓媚,红月如勾,宫女提一笼灯火默默跟随。
浮生跟着望过去,招呼道:“邹大人您来了。”
邹虞的目光扫向他,平静面容也无什么表情,皮肤依然苍白,艳红眸中透了些微的蓝,视线在浮生脸上停顿一瞬,转身融入了夜色中。
浮生莫名其妙。
鹿鸣赤红的双目微微黯了一瞬,忽而燃起明艳的花火,视线依然停留在浓媚的夜色中,耶梦伽罗大束大束无声地盛开,暗香浮动惹人怜。
次日,浮生懒觉醒来已近中午,洗漱毕,便见宛丘神神秘秘地入他房来:“听说昨夜死了两名宫女,就在咱们白麟宫附近,据说死得极是难看,面目全非,身上肌肤也无一处是好,这魔宫的宫女侍卫都禁用术法,不知为何还能造成如此惨状。”
浮生低头系衣带:“可有查出是何物所为?”
宛丘道:“并未查出,咱们初来魔宫就出这般事情,嫌疑最大,怕是难逃干系。”
浮生的手顿了顿,点头:“确实如此,谢谢你提醒。”
宛丘大大咧咧笑道:“你我投缘,不必客气。”
浮生回笑,心中暖了一片。
夜晚,猗嗟从赤云宫回来,依然满面春风,面对鹿鸣的冷嘲热讽也并未生气,宛丘打听那美人如何惊华绝色,株林坐在屋角看书,浮生闲闲喝着茶,啃了一朵七色灵芝,这魔宫的七色灵芝比他在山上采的要大许多,味道却并不甘美。
五日后浮生准备调休出宫,邹虞却告知猗嗟已经出宫,所以他还得继续留在宫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巽门劫
浮生哀叹,只得等猗嗟回来,不料猗嗟去后不返,去赤云宫之事便轮到了株林。
株林性子较闷,闲暇时捧一本书安静坐在一边,宛丘兴致勃勃地问他赤云宫的美人如何,他便放下书,望着天上的月,神思飘渺:“岂惊天人乎?容华绝代,灿烂若星,皎洁似月。动时若风拂柳,静时幽兰飘香,似魔似仙似狐媚,怎一美字足兮?”
语毕,浮生巴巴地凑过耳朵来听着,连一向目中无人的鹿鸣也看了过来。
宛丘不耐地挥手:“怎这般文绉绉的,美便是美,那美人可对你说过什么?”
株林道:“说是说了一些,我却不曾听懂,他似乎有些奇怪。”
“哦?如何奇怪,可是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比如……嗯哼?”宛丘斜了眼,满脸坏笑。
株林刷地一下红了脸,羞涩低头:“这倒……倒是不曾,只是他忽喜忽悲,偶尔会说些奇怪话语。”
“说了些什么?”浮生忍不住插话,“她有没有说见了贼或者金银宝贝什么的?”
“这倒不曾,只是……只是……”株林含糊几句,忽然起身,“天色已晚,在下要休息了。”
“哎哎……只是什么,你把话说完啊!”宛丘叫着,株林却似未听到。
“哼!”
鹿鸣一旁看着,飘了个眼白给他,从鼻孔里长长哼了一声,藐视意味十足。
“哼!”
宛丘竟不怒,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个眼白,从鼻孔里更用力地哼了一声,甩屁股出了门去。
鹿鸣那既不讨人喜的白眼又闲闲瞟向了浮生,浮生与他相处这些日子还算和谐,并且琢磨出了对付冷嘲热讽的招数,便也闲闲抛了个白眼去,鼻孔里长且威猛有力地“哼”了一声,比任何人都响亮。
屋中沉默,二人对视一阵,忽而都笑了起来。
浮生道:“你若不冷嘲热讽,倒也不算讨厌。”
鹿鸣依然是那讨厌的口气:“没人让你喜欢我,少爷我恶心。”
浮生道:“你这脾气倒真令人恶心。”
“恶心死你。”
“已经被你恶心死了!”
“……”
又过三日,魔宫中发现一具侍卫的尸首,死法与之前死的宫女一模一样,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此事终于引起宫中统领的重视,加强各处守卫,宫中一片森然,浮生几个居住的白麟宫的少年更是被严加看管。
次日,浮生发现了株林的尸首。
夜深关门时,他见株林还未回来,便同其它三个守卫一同去寻找,在赤云宫附近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少年,面容安详平和,只有嘴巴微微张开,似有话还未道尽。周围的耶梦伽罗喝足了鲜血,开得妖冶张狂,香味弥盖住了血腥味,夜风扶柳,红月滚圆而明亮,朦胧月色中的赤云宫只有一个浓黑剪影,飞檐翘角,繁杂有序,庄重而肃穆。
第三位去赤云宫当差的是宛丘,命令下来时,他并未如先前期待那般兴奋,反倒过于平静了。
直至他去赤云宫当差了两日,依旧心事重重,当听到魔宫的第四桩命案发生时,忽然表现从未有过的惊恐,浮生关切问他如何,他只茫然摇头,默默进了房间。
是日,浮生半夜惊醒,发觉屋中有异,提了十二分的小心,觉察并无危险才点灯,看见桌上放着的一封信。
字迹凌乱,可见写得匆忙:
猗嗟不回,株林惨死,魔宫命案频发,皆因赤云宫者,喜怒无常,索命残忍,吾已离宫,北有巽门可走,望卿速去——宛丘。
浮生大惊,将信纸揉成一团塞入衣内,拉开门跑去宛丘房间,那门一如往常般关着,他敲了敲,没有动静,才小心地推开,屋内漆黑一片。
“宛丘,宛丘。”
叫了两声,屋中空荡荡的,摸到床上,被辱枕头无一丝温度,他心里才真的害怕,宛丘没有与他玩笑。
浮生冲出房间,没命地跑了几步,又生生停住。
看着自己一身亵衣,这实在不是逃跑的行头,又跑回自己房间匆匆换了深色衣物。
出得房门,他跑了几步后又迟疑,回头看了看并排的几个房间,又跑向了鹿鸣的房间。
他推了推,房门是从里面拴住的,正欲敲门,一对赤红的眼眸正对着他,阴鸷而警惕,似乎还有淡淡血腥味,浮生心里一跳,才看清是鹿鸣。
“大半夜的,你在我门口做什么?”
浮生来不及解释,只拉着他道:“快走!还要活命的话就离开这里!”
鹿鸣轻松甩开他的手:“不走。”
浮生瞪圆了眼:“已经死了那么多性命,下一个就是咱们,你还不走!”
鹿鸣嘴角是惯见的冷笑,眼角微斜,十足的蔑视:“要逃命你自己去,胆小鬼,活着如蝼蚁般的魔族。”
“你!”浮生怒起,指着他狠狠道,“老子瞎了眼才回来叫你一起走!”
想想又不对,补了一句:“不是瞎眼,是脑袋被门夹了才回来!”
恨恨瞪了鹿鸣那冷笑嘲讽的脸,跺跺脚,一溜烟跑到墙角下,纵身一跃,消失在蒙蒙夜色中。
鹿鸣望着那处墙头,脸上的嘲讽渐渐消融,露出一个真正的笑,邪魅而开怀,赤红双眸映出一对红月灼灼,墙外吹来的耶梦花香格外浓郁。
白麟宫外的守卫不知去了哪里,浮生往北巽门走去,经过溢昌宫时,尽管心里叫着逃命要紧逃命要紧!可那双腿却是不听使唤了,眼睛也直往那宫里头看去,那可是溢昌宫!是溢昌宫啊!至今为止他知道存放宝贝最多的宫!
老子冒着性命危险进这狗屁魔宫来,奉银都没见着就要夹了尾巴逃命,拿一点是应该的!
浮生身形一闪,便入了溢昌宫,这魔宫里无论哪里都防范松懈,那便怪不得他浮生大爷不客气了,哼哼。
他只随着邹虞来过此处一次,当时被满目宝贝所惊,差点亮瞎魔眼,印象何其深刻,此时再来,寻着记忆再次找到那宫阁,依然琳琅满目,小心翼翼碰触那些华美贵重的东西,不知为何宫里的宝贝这般不值钱。
虽说魔宫里加强了防范,可依然难见禁军身影,明月当空,星子明明灭灭布满了夜空,一颗流星划过,稍纵即逝,空气中隐着淡淡香气,夜风格外轻柔。
巽门是魔宫北面的小门,寻常宫女守卫出入都经过此门,平日里都有守卫把守,不料今夜竟无一个身影,那门也微微开着,似乎刚有人出去过。
浮生心下疑惑,却又想宛丘才从此处溜走,早为自己开好了路,再是方便不过。
激动地走向那扇门,这条小命总算保住了,回去后与罗明说说好话,有了顺来的宝贝,他可以住大房子,穿漂亮衣物,再娶个魔族的火辣姑娘,幸福又美满……等等!
他蓦然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眼前。
薄薄月光笼着高高宫墙,墙下的小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身影窜了出去,夜静无声,枝头树叶微微晃了一下,一切归于平静。
不久,那身影又窜回小门,返回那高墙之内,四处看了看,跑了几圈,又飞快地窜回了小门之外,然而不久,又窜了回来。
难道是他打开都方式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