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经过了红袍男子一事之后,这些个君主们也都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琢磨着回去之后,是不是也该立立威,敲打敲打某些不安分的臣子了。否则,等到事态严重之时,便为时已晚了。想及此处,这些个君主便已然打定了主意——杀鸡儆猴。
“都回去吧,东方之事,便暂由青枔管理。青枔,你多费心吧。”阴虚道祖吩咐道。“是,弟子遵命。”青枔帝尊领命道。两位道祖点点头,便转身离去。其余君主也不再多留,各自回了封地。唯有青枔帝尊要暂领东方之事,便留了下来,施展无上神通修复了宫殿。只是,那暗淡的帝星,他却无能为力了。
木夕这稍稍一愣神,连青枔帝尊也都已经离开,原地早已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唯有当木夕抬头望向那变得暗淡的帝星时,才知道,这些都是发生过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木夕喃喃的吟道。真真切切的看了这一幕之后,木夕方才对这句诗有了深切的体会。原来爱情,可以让人如此疯狂!木夕目光变得飘渺起来,深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看到了,也体会到了,但他不懂为何会如此。
“那红袍男子可以为了绿衣少年做到这等地步,便是因为爱吗?若是这样,想必是没人爱我的吧?”木夕自言自语的问道——因为,前世他身死的时候,没人为他如此。
“那许愁对我又是什么感情呢?不是爱情么?”木夕又疑惑道。许愁对他的真心不是假的,那么就是有真感情的。可是许愁并没有与他生死相随啊,那么这是不是就不是爱情呢?木夕不懂,所以他疑惑。
然而这副在外人看来有些失神的模样,却让关注着这里的几人有些面色古怪起来。“这又是怎的了?先前好歹还有些表情,怎么此刻却一副双目无神、要死不活的样子?哭一个也好啊,我们也好知晓他现在是喜是悲啊。”木言方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九步轮回’,每一步看似简单寻常,似乎轻易便可迈过。然而却是步步凶险,稍有不慎便沉沦其中,无法自拔。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若是陷入了,便是自身也无法察觉是真是幻的。”
“好比此前夕儿分明是自信满满,目光坚定的迈出了第七步,似乎前方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的脚步了。可如今,不也潜移默化的陷入其中了?且看看他能否跳出来吧。”老祖宗云淡风轻的解说道。如今见识过木夕身上的异数后,即便此刻木夕一时失了心神,他也相信木夕会醒悟过来的。
“然而木长峰不止一次说过爱慕于我,更是说了不少豪言壮语。但那是真的爱吗?若我身死,他也会似那红袍男子似的‘负尽苍生不负他’么?也会毫不犹豫的坠入轮回追寻我的足迹吗?他真的可以为我做到不顾一切吗?”
木夕沉默了许久,也思索了许久,不由得皱眉道:“可在他的眼中,我看到的明明是掩不住的欲,哪有半点其他的东西?可他也明明为了甘愿的做了许多事情,虽说是惑心之效,可若心中无念,又岂会被它影响?真是矛盾啊,到底什么才是爱呢?”
“反过来,若是有一天,我会不会为了某个人做到这般生死相随?”思考了半晌不得解之后,木夕便暂时按下了先前的疑问,却又扪心自问,提出了一个相反的问题。
“那样的感觉,好陌生,不知道。”木夕细细想象了一番,却丝毫想象不出这样的场景。他觉得爱似乎离他太遥远了,他体会不到,也无法懂得何为爱。在说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面孔,却都感觉不到有哪一个会让他做到如此决绝。
“那,他呢?”木夕的印象最终定格在许愁的面孔上,轻声开口自问道。木夕的右手缓缓抚上了心口,感受着自己的每一次心跳。脑海中也全神贯注的想象着,若是许愁身死,他会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追随而去?
“似乎,不行。”许久之后,木夕失落的垂下右手,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道。对于许愁,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犹豫了,没有立即作出否定的答案。
虽然在木夕前世,他们一直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但许愁对他的心思,木夕是心知肚明的。许愁喜欢他,十分执着的那种欢喜。
然而在不断的幻想之后,木夕却还是发现,他做不到可以为了许愁不顾一切。即便许愁在他灵前恸哭的模样触动了他,也依然不行,至少此时是的。
“这么说,许愁对我的感情不是爱情,我也没有爱上许愁了。”木夕得出结论道,随即又疑惑道,“可为什么那红袍男子就能做到呢?是每一个陷入爱情的人都能如此,还是只有他做得到?”木夕又望着前方发着呆,目光迷茫起来。
“或许,我遗漏了两个人。”木夕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木言灵和他的爱人,“他们不也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吗?那么应该就是只要真的爱上了,便能为了对方不顾一切。今生今世,我既然想要这么一份至死不渝的感情,那么我是不是就应该先明白这样的感情是什么呢?”
“可是此时,他们都不在了,我该如何继续寻找答案呢?”木夕望了望四周,皱眉道。随即一拍脑门,恍然道:“我怎么险些陷在其中出不来了?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需迈出第八步,便可继续追寻下去了,竟然还在愁苦如何寻找,真是好笑。”
木夕为自己险些被虚境迷惑,将自己当做那个世界的人而感到一阵好笑,随后收拾了心情,抬起了脚步,一脚迈出了第八步,去追寻他想要的答案。
在木夕双目恢复清明,迈出了第八步的同时,老祖宗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果然没有辜负老夫所望,自动从第七步中醒悟过来了。虽然老夫不知晓他看到了什么,但也可明白,他此时已然明悟了自己想要追寻的是为何物。修行并不是无欲无求就可的,那样反而是大忌。唯有拥有坚定的目标,并矢志不渝的去追寻探索,方可登上大道巅峰。”
木言方和木言真闻言,顿时心神一震,仿佛明悟了些许大道。老祖宗的话不啻于暮鼓晨钟,在他们陷入瓶颈之后,敲醒了他们的心神,拨开了他们眼前的迷雾。“老祖宗教训的是,我们明白了。我们似有所悟,欲暂时闭关一番,请老祖宗勿怪。”二人恭敬道。
“感悟便是,老夫还能为此责怪你们不成?”老祖宗笑道。二人闻言,当即不再矫情,就地闭目入定,陷入了顿悟之中。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想要提升真是太难了,如今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感悟之机,哪怕失了礼数,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看来,这孩子走过这‘九步轮回’已然不成问题了。”木言灵看着木夕目中闪烁的精光,淡淡的笑道。这种目光他太熟悉了,当初他迈过第七步时,露出的也是这样的目光。“你这人,嘴上说不在乎,心里还是期盼得紧的吧?”红衣男子无奈道。
“木家终究是被那所谓的‘宿命’束缚太久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忧愁,可没说我不在乎。”木言灵狡辩道。红衣男子闻言,只是笑笑,也不戳穿他。
第五十六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天道渺茫,机缘难遇。红袍男子进入轮回转世之后,并没有如愿寻到少年的踪迹。而是在不断的轮回中苦苦寻觅,却始终不得其果。每当大限将至之时,他便回光返照,忆起前世的点滴,明悟此行的目的。
也正是因此,他更加的失望和痛苦,然而却并未放弃。即便可能要面临周而复始的轮回转世,而寻到少年的几率却是微乎其微,他也依然坚持不懈的追寻着。
木夕目睹了红袍男子一世又一世的轮回,直至万世之后,方才第一次遇到少年!这一世他是一名世家公子,而少年只是一名跟随师父生活在世外山谷的小小药童。二人的相遇很普通,没有什么花前月下的浪漫故事。
世家总有肮脏龌蹉的一面,他正是被他的嫡亲弟弟陷害,受了重伤流落于山间。少年遇到他时,他便是遍体鳞伤、意识模糊的状态。后面的故事亦是很普通,他爱上了少年——但少年依然不爱他。
他不放弃,屡败不馁的追求少年。然而痴心没有感动上苍,也没有打动少年,反而招来了祸端。少年成了他的弱点,他的敌人自然要抓住这一点来对付他。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少年因他的痴情殒了命。而他发了狂,一番大开杀戒之后,再次入了轮回。
“命运何其相似,结局亦是如出一辙,然而他的选择依然是如此的决绝。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啊?”木夕怔怔的看着这极为熟悉的一幕——不同的时空却是相同的结果,喃喃自语道。他的心似乎被什么触碰到了,产生了一阵悸动,突然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唐明皇为索玉环魂魄,不惜升天入地求之遍。而他为了追寻少年踪迹,却是轮回万转犹未渝。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局?天道之外,当真没有一线生机吗?”木夕望着空旷的苍穹,问道。
在木夕发问的一瞬间,时间已然来到了红袍男子遇到少年的第二世。这一世,他们都是一个小村落的村民。他是一个书生,而少年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孤儿。
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虽读遍圣贤文章,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年虽目不识丁,却是做的一手的好庄稼活。于是,少年总会在他饥肠辘辘的接济于他。平淡如水的相处方式,却是最易使人的感情深入骨髓、难以割舍。他,如同宿命般的爱上了少年。
少年依旧不懂何为爱,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锲而不舍。时间久了,闲言碎语自然也就多了。村中民风保守,自是容不得这等所谓“伤风败俗”之事。结局很残酷,他与少年被村民绑在木桩上,生生烧死。他的痴情,依然不能打动少年,却又一次害他殒了命。
“这般苦苦求索到底是为哪般?这情是痴情还是绝情?这缘是姻缘还是孽缘?既无法打动他,又每每害他殒命,这又是何苦来哉?宿命让你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他,却没有一次肯成全你,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好事多磨?”木夕感叹道。目光复杂的看着那燃起的熊熊烈火,以及烈火中始终望着少年的他。
木夕随着他们魂魄的转世,来到他们相遇的第三世。这一世,红袍男子身份显赫,乃是世俗国家的王爷,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而少年却是命运坎坷,被好赌成性的狠心父亲卖到了小倌楼换取赌资。
少年姣好的面容令他成为了这座小倌楼的头牌,那一夜,是他的初次。京城中大量的达官显贵慕名而来,争相竞买。而红袍男子也被想要讨好他的官员邀请来此,那官员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欲买下少年献给他。
命运的转轮又一次推动了他们的纠缠,本是逢场做戏的他,却在见到少年之后,动了真情。关于男风之事,自古有之,朝廷也不会过于苛刻对待,但都是有那么一层遮羞布挡着,没人会拿到台面上来的。
而他在深深爱上少年之后,便史无前例的要光明正大的迎娶于他。这其中的阻力可想而知,外有文武百官、礼教卫道之士口诛笔伐,内有皇帝、太后至亲之人百般阻扰。
而他始终身份显赫,贵为王爷,外人也奈何不得他。皇帝、太后乃是他至亲之人,也不会动他。于是,遭殃的只能是少年了。道德之士骂他魅惑人心、祸国殃民,皇帝、太后视他为攀附权贵、以色侍人的不知羞耻之人。
在层层围攻之下,他虽贵为王爷,权势滔天,却也力有未逮让人钻了空子。少年被秘密劫走送入宫中,皇帝、太后亲自处死了他。少年被赐了一杯牵机酒,死的很惨很痛苦。
他一夜之间白了头,满目血丝,整个人犹如幽魂厉鬼一般狰狞可怕。自少年身死之后,他便闭门不出,终日深居王府之内,不见外人。他人也只当他是心灰意冷,无心朝事。皇帝、太后亦是如此,只当他伤心过度,并时常差人送些名贵药材到王府去。
可是任谁也想不到,三年之后,敌国来袭,一路攻城拔地打到了帝都。就在众人坚守都城,等待邦国救援的时候。他反了,亲自带兵杀入宫中,血战了一个日夜之后,终于杀到了皇帝的金銮殿前。
他将京城之中的文武百官、道德儒生,以及皇帝、太后等皇家之人全部集中在了金銮殿上。不管这些人如何呵斥,或是如何哀求,他都充耳不闻,更是亲自动手将他们活剐了。但对于皇家之人,他终究没有下手,只是将他们绑着,然后挥退了士兵,亲自点燃了殿中易燃之物,带着所有人共赴黄泉。
烈焰中传出的,是无数的谩骂和哀嚎,但最刺耳的却是他那疯狂的笑声。笑声中更是带着哭腔,带着无尽的悲凉。这悲凉,是对少年的追念,是对命运的痛恨。
“竟是疯狂如斯,不惜弑亲亡国亦要替少年报仇。即便没了前世的记忆,可他对少年的爱却始终如此执着,如此不悔,这真的是逃脱不了的宿命吗?”木夕喃喃道。
第四世,红袍男子成了武林后起之秀,更是下一任盟主的候选人,可谓是众望所归。许是缘分愈来愈浓,这一世二人不再是陌生人,而是同门师兄弟。且少年的武功并不在他之下,只是少年过于冷漠,光华不显罢了。
所谓正道,不过只是占个名头罢了。私底下的肮脏龌蹉比之魔道尚且不如,魔道至少是光明正大的作恶,而正道即便作恶也是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以替天行道的名义行事。虽然满口仁义道德,但所作所为未必不如魔道卑鄙。
为了夺得盟主之位,他的敌人设计陷害了少年,令其置身险地,以此来引他上钩。他虽及时赶到,却没有救回少年,抱出的只是一具尸体。
为了报仇,他不惜自损身体修炼邪功,以求快速突破。在武功大进之后,他便杀上了与他为敌的几人的门派。以一人之力屠灭了数个门派,最后走火入魔身死。
第五世,红袍男子是一名世外高人,隐居于深山老林之中。而少年只是他的几个门人之一,平日里各居一方难得相见。偶有一日,他一时兴起,忽然出了闭关之地想着巡视一番。所有人见到他都是唯唯诺诺的,他亦是高高在上惯了的人,自然视之为理所当然。
唯有少年始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即便见到他也是反应冷淡。偏偏如此,他对少年起了兴趣,便调他过来伺候他的起居。日久天长,他愈来愈被少年吸引,直至情根深种。
某日,一方大势力派人前来求医,被他所拒。百般恳求而不得之后,他们便起了歹心,暗中对少年下了至毒之药,以此来要挟于他。最后他被逼无奈不得不出手,然而少年的毒却是因迟了些时日而侵入了心脉,无力回天。
为此,他发出绝杀令——凡是欠他人情的必须出手灭杀这个势力,而凡是提着这个势力之人的首级来见他的,都可获得他的一次出手的机会。
他的人脉何其之广,短短半月,这个势力便在他的绝杀令下荡然无存。而他也为此欠下了许多人情,欠了许多人一次甚至多次出手机会。但他没有食言,在一一还了人情之后,他才回到隐居之地,就在少年的坟前自裁了。
第六世,红袍男子成了一名外放官员。而少年却是一名乞儿,在饿晕在路边时,被他所救,从此养在府中,做一名贴身小厮。他年方而立,却始终不曾成家。在与少年日夜相处之后,竟是不知不觉爱上了少年。府里的人都知晓,他们的老爷简直将少年捧在了心尖上。
但他是个正直的官员,自然也就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当地一些地头蛇为了拿捏他,便将主意打到了少年的头上。原本只是想着囚禁少年来威胁他,却不料中途出了意外,失手害了少年性命。
为了给少年报仇,他摒弃了所谓的正直之道,不论有无证据,直接给他们安了罪名。而后雷厉风行便带人将他们抄了家,全族上下全部关入大牢。甚至连审判都没有进行,在将他们下狱当天,他便在狱中赐死了他们,连秋后问斩都免了。
他的仕途自然也因此走到了头,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马上就要去陪少年了。
第七世,红袍男子成了修士,更是一个大派的掌教的亲传弟子,前途不可限量。而在一次外出历练之时,他遇到了一只花妖——正是少年的转世。他们始终逃不出命运的纠葛,本应仙妖殊途的两人,却从此纠缠在了一起——仙恋上了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