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红襟的俊美青年反手将人压制在怀中,寒声道:“不许去!阿染,你说了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br /> 蓝眸隐晦的掠过一抹悲色,可若让他眼睁睁看着照顾他多年的师兄去送死,他做不到。若是换了他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明非染却什么也不能说,否则,雨哥一时冲动,许是会做出让自己后悔之事。他只能伸手轻轻拍抚着心弦极度紧绷的黑发青年,低声劝抚。
“承诺过的,我从未食言,雨哥,无论如何,我一直都与你同在。”他知道自己即便死去,也会一直活在莫雨的心里。
被留下的人才是承受着所有痛苦的那一个,对不起,雨哥,总说你任性,其实,我也不逞多让。
嗅着怀中人发间那抹浅淡的药香,莫雨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愈发昏沉,顿时心生警惕。可惜,已然迟了一步。
莫雨的确百毒不侵,但这种秘药却对人体无丝毫坏处,只会令人多睡一会儿罢了。
“阿染,你……”莫雨艰难的抵抗着那股昏昏欲睡的冲动,眼底划过一丝悲伤,话未说完,终是坚持不住,陷入了黑甜乡中。
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猛然一增,拥住那具失去意识的身躯,明非染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将陷入昏睡中的莫雨扶回了床上。
打了水,一丝不苟的替他擦洗过后,他安静的坐在他的床边,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莫雨的睡颜。指尖覆上他的眉间轻轻摩挲着,想要揉开他紧蹙的眉宇却始终未能成功。
“睡着了倒是看起来比醒时更孩子气些……”蓝眸柔和的凝望着他,明非染喟叹一声,“终究还是让你难过了,抱歉,雨哥。”
幼年生活在纯阳宫中,师尊他们事务繁忙,不可能经常亲自教导他。华山上冰天雪地一片冷寂,同门之中林师姐喜欢往上官师叔那里跑,陪伴他更多的还是素师兄。多年来待他亲如兄长,哪怕当年他任性执意要去稻香村寻他们,师兄依旧陪着他一道赶赴。此行何其凶险,他实在无法看着他去送死。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解下腰间悬挂的玉笛,凑近唇边,缓缓吹奏了一曲宁神静气的曲子。眼见莫雨蹙起的眉心逐渐散开,明非染放下玉笛,将它置入他的手心,五指合拢紧握。
“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你要的回答,我怕是来不及告诉你了。我知道如果我执意要去,你一定会追来。可是,雨哥,我也想要你好好活着。倘若我回不来,便由它替我陪着你历经风雨,看着战火平熄,天下太平。”眉心抵着手背,明非染望着他声色柔和的低语道。
“对不起,这一次,是我任性了。”
待穆玄英回来后,便看到那二人一个躺着,一个坐在,顿时懵了。
#不是说好好聊么,怎么还有一个睡了?#
突然,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了其中存在的问题。莫雨哥怎么可能会比非染哥睡的还早……不对,他们不是再商议赶赴北邙山之事吗?
“莫雨哥怎么了?”
银发青年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蓝衣青年,“毛毛,帮我个忙。”
在明非染的注视下,少盟主心中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我是不是药丸?Σ(っ°Д °;)っ #
#总感觉自己即将遭遇不测。#
#肯定没好事。#
#求·放·过!(PД`q。)·。'゜#
然而,少盟主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僵硬的点了点头,强自镇定,“非染哥,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明日我会与祁师叔他们一道上路,由素师兄负责接替我的任务。我给他和雨哥下了药,让他们睡着了。”
听到这里穆玄英整个人都不好了,下、下药?!Σ( ° △°|||)︴
没去看毛毛那如遭雷劈的凄惨表情,明非染郑重的与他交代道:“哥舒元帅打算奇袭狼牙军大营,我将解药给你,若是此战提前开启便给他们喂下解药免得遭逢不测。倘若没有,便后日让素师兄醒来,待三日后……再唤醒莫雨。”
莫雨体质特殊,性子又偏执,明非染不得不狠心让他昏睡三日。
届时,事成定局,即便他如何愤怒也无法挽回了。
抖着手接过解药,少盟主心中忐忑,欲哭无泪,莫雨哥一定会打死他的!可要是不答应,非染哥肯定会把他一起药倒,究竟是谁给了他这种秘药?!
师父救命,他不想做替死鬼——QAQ
(身在远方的谢盟主:阿嚏——莫非是着凉了?)
做好事不留名的苗疆妹子默默路过:眠蛊特制的秘药,特效是让人安睡,只要睡眠时间不超过七日便无丝毫副作用,乃是失眠之人最为渴求的灵药。
#听闻不少弟子下了战场后难以入睡,噩梦连连。#
#哥翁里为博美人一笑,贡献安神散数百。#
一脸懵逼的少盟主:为什么我不知道?!
顺带一提,习惯了见血的恶人们十分不屑的表示自己无需此物,于是,连带他们家少谷主也被忽视过去。
虽说他也确实不需要。→_→
#每天看着阿染入睡,简直不能更棒。o(*^▽^*)o~#
#不,其实还有一种更赞的。#
#快到我碗里来!o(*////▽////*)o#
#泥垢!(#‵′) #
明非染在莫雨的床边静坐了一夜,明知第二天就要上路不该如此耗费精神,可他依旧故我。直到天光渐明,晨曦破开帐帘驱走黑暗,他才恍然惊觉,天亮了。
该走了。
最后一次低头看向沉睡中的黑发青年,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俯身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
同样一夜未眠的穆玄英看着这一幕几乎要忍不住动手将明非染留下或是自己顶替他执行,可他也明白,明非染是不会答应的。何况随他而来的盟中兄弟皆在潼关,他也不能不顾他们独自离开。
“毛毛,往后便辛苦你了,帮我照顾好他。这一次,是我任性了。”
银发青年起身走到穆玄英身边,抬手按住了他的马尾,眉目柔和的望着他低声道,“抱歉,毛毛,保重。”
知事不可违,穆玄英眼眶微红,这一刻明非染恍然觉得多年前的那个爱哭包似乎又回来了。
“……非染哥,你一定要回来。”声色沙哑,毛毛攥着那片衣袂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可最终仍是不得不松开,放他离去。
“好。”
明非染转身走出营帐,没有再回头,这一刻,无人察觉到莫雨的手指竟微微勾动了一下。
再见,雨哥。
希望你我……不会是再也不见。
潼关外,一行人押着粮草整装待发,唯独缺了素天白。刘梦阳疑惑的看向祁进,“师兄,天白为何仍未赶来?”
祁进闭目养神,眼都不抬地说道:“稍后便知。”
这时,一名纯阳弟子高声道:“有人来了,咦?怎么是明师弟?”
除了祁进毫不意外,其他人皆对此感到惊讶。
“你还是来了,天白如何了?”祁进无奈的叹了一声,感觉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早就对这不省心的师侄有所预料,果然还是这般固执,一旦做出决定,就无人能令他改变。
“只是让师兄好生休息而已,晚些自会有人唤醒他。”
“……罢了,启程吧。”
其他人虽好奇,但他们都是这段时日里与明非染一同上战场杀敌的袍泽,对于他的选择倒也不是太过意外。
“是,师叔。”
银发青年回首遥望了一眼身后的潼关,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然后亲口告诉你,我的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毛毛
PS;今天也是存稿箱哟,打个滚求抱养~
用手机爬上来的作者回不了评
☆、第六十五章 生死路
莫雨感觉自己似乎沉浸在一场噩梦之中不断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始终被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陷入黑暗中的俊美青年冷汗涔涔,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冷寂?他不该在这里的,不对,他之前明明是在……阿染!
没错,他是要阻止阿染踏上那条死路!
不要去!阿染——
莫雨猛然睁开眼睛,叫正在他床边急得团团转的少盟主顿时吓了一跳。
完了完了,莫雨哥他醒了啊啊啊啊——不是说好没有解药就醒不来的么,非染哥你居然骗人!!!QAQ
傻孩子,他真没骗你,只是少谷主他情况特殊而已。→_→
“阿染呢?”方才从睡梦中挣脱的少谷主不见明非染的身影,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窖。
穆玄英支吾了一下,顶着莫雨哥宛如针刺般的视线,硬着头皮道:“非染哥他……走了。”
“砰——”听到这话,迫不及待起身要去寻人的莫雨扶着床沿的手臂一抖,踉跄了一下,脚下被绊,险些摔倒。
“……毛毛。”一手撑着床沿,他咬着牙,眼瞳微微泛紫,“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莫雨哥。”穆玄英无言,对明非染的固执他们都心知肚明,谁能拦得住?其实,穆玄英也知道,莫雨不过是在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
闭了闭眼,想要攥紧拳头这才发现手心有异物,低头一看,略带狼狈的少谷主终于注意到了手中握着的玉笛。
这是……
沉睡时,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可说了什么内容,却记不大清了,只隐约记得些许零碎的词句。
母亲的遗物、陪伴以及好好活着……
抬起手,仔细凝视着这支玉笛,的确是阿染腰间所悬挂的那支。阿染,你想要我好好活着,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了吗?你若不在,只我一人苟且存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昔年谷主痛失所爱,至今不能忘怀。
莫非,你以为我便能舍得吗……
用力握了握玉笛,不对,阿染那般了解他,也当知晓他的心思,不该是这样的,他一定遗漏了什么。
“毛毛,他们走了多久?”
见他似是冷静了下来,穆玄英悄然松了口气,“已有两个日夜了,哥舒元帅昨日命一支队伍突袭狼牙大营,现在除了莫雨哥你,其他人都做好了备战的准备。非染哥临走前嘱咐我,若是战启,便提前将你唤醒以免有所不测,倘若无事,就待得三日后再给你服下解药。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服用解药,没想到莫雨哥你竟自己醒了。”
他没说这潼关中还有一个与他同病相怜被自家师弟给药倒的素天白,生怕他一时冲动坏了事,毕竟非染哥做出此举也有不少原因是为了保住素师兄的命。
“……”莫雨很想立刻追上去,然而潼关此刻陷入战火中,谷里的弟兄尚在此处奋战,他不能不负责任的临阵脱逃,阿染亦不会赞同。
帐外号角声响起,两人皆神色一变,“你刚醒来定有不适,这是恢复的药剂,莫雨哥你准备一下,我先去外头看看。”
说罢,他留下一个瓷瓶,迅速的出了营帐。
莫雨将玉笛谨慎地扣在腰间,拿起瓷瓶一饮而尽,感受着身体的机能正在急速回复中,原本有些浑沌的思维也彻底清醒了。
说好不会再让你一人独自面对苦难与孤寂,阿染,一定要等着我!白衣红襟的青年轻抚腰间的玉笛,漆黑的眼眸已然恢复了正常,俊美到昳丽的脸上淬着一抹锋芒。
在那之前,不许死!
渔阳肇鼓动地来,风高雨急胡沙飞。
太平谁致乱者谁,城外白骨寂无泪。
洛阳被安禄山占据了泰半,战火肆虐,遍地硝烟,祁进一行人想要瞒天过海运送物资到北邙山实属妄想,故而他们也做好了被发现后血战的准备。
刘梦阳满心忧虑,她自纯阳赶赴天策便是要誓与杨宁同生共死之意,他们是夫妻,本该生死同心。多日没能收到杨宁的消息,她早就无法继续冷静的留守纯阳宫,等待着一封可能的来信。
一行人从枫华谷借道而行顺利抵达洛阳后,为避开看守牢营的狼牙兵士,不得不冒险穿过南天围场。洛阳首富宋南天自洛阳被攻陷后便投靠了狼牙军,甘愿俯首为其爪牙,他的地盘自然也就成了狼牙军的领地。好在南天围场人不算多,偶尔撞见的小兵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上。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巡守之人。
然而,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却成了一个难题。
按照正常方式,从武牢关走是最恰当不过的路线,可惜武牢关此刻已然成了狼牙军的驻扎重地,别说他们还带着这满车的物资,只怕是孤身而入都难以脱身。
祁进面色凝重,目光投向洛阳城。
来时,他们与徐长海将军商议过路线的问题,他出自天策府,潼关之中自然再无人比他更了解北邙山附近的地形。
他们认为,武牢关被攻破后便成了敌方的领地,大军驻扎在那一带怕是寸步难行,何况他们此行还带着一辆满载的物资车。倒不如另辟蹊径,绕过洛阳城,走上一段荒郊野路,说不定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祁进一脸沉重的说道,“我们许是要分兵而行,洛阳城附近亦有重兵把守,为今之计,只有先将他们引开,而后迅速转移。这引兵之事,便由我来领队吧,师妹,你与非染领百人一道护送物资车离开。”
“师兄不可!”
“祁师叔(前辈)!”
“不必多言,有谁愿与我一道赴险,且站出来吧。”
祁进拦得住别人却拦不住他固执的师侄,“师叔,此事不如交与我来吧。我与诸位兄弟姐妹共战多日,颇有默契,由我领队更为合适。”
“我已经答应了你一次,这一回,我不同意。”祁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明非染的提议。
银发青年微微一笑,“莫非师叔以为,护送物资便可安全了?在弟子看来,二者并无不同。引兵断后的确有身死之险,然入天策莫不是就能无后顾之忧了。”
祁进一顿,其实,无论哪一队都没有什么安全可言,乱世中,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而他们所行之事,无一不是冒着生命危险,不过是先后问题罢了。
“罢了,我说不过你。”多说无益,谁的命不是命?祁进不能厚此薄彼,为了保住师侄而轻忽别人的性命。
一刻钟后,明非染身后站着一列战意凛然的队伍,而物资车则被另一队人护在中央,祁进与刘梦阳站在最前。
兵分两路,刘梦阳、祁进及纯阳与他派弟子统计百余人带着情报粮草前行,而明非染则是率领剩下的人,负责引开追兵与断后。
可惜他们的运气简直糟透了,阿史那从礼与黑齿元祐奉命领兵从潼关撤往北邙与安庆绪汇合,此时五万大军正从洛阳城门前走过。明非染曾远远见过那两人几面,一眼便认出了他们。
平静如水的蓝眸泛起一丝波澜,本以为他们早已抵达北邙与安庆绪等人汇合,没想到竟如此巧合,在洛阳撞上了。
这便是,天意吗……
遥望着‘天狼’阿史那从礼与’拜月长老‘黑齿元祐被簇拥在中央的身影,若是他们死在这里,该能叫安禄山心疼一回吧。
“你想做什么?”
银发青年笑了,“让安禄山出一出血,如何?”
诡异的理解了他的深意,周遭之人皆投来惊异的视线,原来素来淡漠的明非染也会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不过,正合他们心意。
当下便有不少人也笑了,有几名一身金灿灿的藏剑弟子毫不犹豫道:“要开路,我们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