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激动情绪很快吸引了刘雅的注意力,刘力扬也循着他的视线一同望了过去,脸色顿时就黑了半截。
刘雅替他在帝都找的那个人是个半吊子,上学到最后刘力扬还是得参加高考,最后离B大的分数线差了将近十分,还是刘雅花钱摆平了关系才买进去了。企管系的学生,不是背景深厚,就是本身确实有真才实学,靠走后门进来的刘力扬怎么可能混得好?有钱人嫌他寒酸,书呆子看不起他成绩差,刘力扬几乎是咬着牙在内省吃俭用对外挥金如土,才拉回了几个帝都富二代的友谊。蒋方舟对他在帝都的高消费已经渐渐有些不满了,言语中也能显露些出来,所以自从到了帝都之后,刘力扬的日子开始越来越紧巴巴。
最让他不忿的,还不是生活上的日渐拮据,而是蒋梦麟对他的不屑一顾!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刘雅亲自开口让自己和他交好,自己连说句话都懒的对他说,那么小小年纪,心比天高,偏要买进人才济济的B大企管系,还营造出是自己高分通过的假象,享受不知情的傻瓜们奉承他天才的感觉?真虚伪!
偏偏叫刘力扬生气的是,那群帝都的富二代官二代还真吃这套!往日里那些人对自己的精明都到哪儿去了?怎么对上蒋梦麟,一个两个的,就真都相信他有真材实料了?也不用脑袋想想,一个小山村出来的乡巴佬,到帝都,休学了半年,居然考上全国分数线一等一的B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刘力扬对蒋家,实际上一贯是有些看不起的。蒋方舟是个实打实的暴发户,虽然比普通的暴发户有点文化,但这无法掩盖他是个暴发户的事实,言谈举止、对内对外的每一件事情,都比不上刘力扬漂流海外所见到的那些一二代贵族们的做派。
身为暴发户的儿子,蒋梦麟又能好到哪儿去?别以为伪装出温和儒雅的表象自己就会被他骗过!只不过刘力扬没那么傻,蒋梦麟在系里人缘好那是出了名儿的,B大里在读的学长们,包括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伪装中庸的官二代,都能和他聊到一起,系里追他的女孩子们就他所知道的就有七八个,他当然不会那么没眼色直接跑别人面前把蒋梦麟戳穿,但蒋梦麟的人缘那么好,这代表了什么?
那些帝都的乡巴佬都吃这一套呗!
论起装,谁不会啊?刘力扬于是也学起蒋梦麟对什么都平平淡淡的样子,有人来和他打招呼,就拉出精确的笑容点头问好,然后暗地里拼命地补充课内外知识,但求要天南海北新闻政局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这在学风开放政治气息浓郁的B大,确实是有点用处的。加上刘力扬跟个傻大款似的三天两头请同班同学吃饭,出手大方又不爱计较,别说,他的人缘还真是渐渐好起来了。
虽然那些公认的背景深厚的学长们还没有把自己当回事,但刘力扬尝到了甜头,已经更加有自信,自己一定能把那个一无是处的蒋梦麟打得落花流水了。
蒋梦麟看到蒋方舟,连步子都不带顿一下,直接抬脚进了电梯。
蒋方舟这下慌了神,儿子这是在怪他呐!
他一拍大腿慌忙就朝电梯上跑,嘴里喊着:“小麟!小麟!爸爸在这儿!”
蒋梦麟皱着眉,却不好装作没看见了,半冷不热地把迈进升降梯的腿缩了回来,眼皮子一抬:“哟,真巧。”
跟在后面的刘雅脸色立刻难看到极点。她一瞧见蒋梦麟,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蒋梦麟划得那一刀又快又狠,直直地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惨烈的大疤!在蒋梦麟面前,刘雅说什么也硬气不起来,索性不往前走,远远地坠在了后面。
蒋方舟自然感觉到了儿子的疏离,心下立刻一凉,悔意更甚。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原本好好的家一定要拆散,却娶回来一个比李月玲还要木讷的女人!连唯一的儿子都不和他亲近了!
这就是刘雅的功夫还不到家了。人呐,装模作样一天两天,还是游刃有余的,可要是让她一如往昔地装模作样一两年,没有一定的功力,还真是有点困难。更何况,刘雅的日子,除了那道伤,实在是顺遂地很,久而久之,不免就放轻了戒备,慢慢显露出许多从前的恶习来。
要不怎么说呢。软绵绵的鼻音、举手投足的优雅典范、眼波流转和双颊轻红,能是与生俱来的吗?!要维持这个,可不是一般的累,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刘雅又何苦要这样委屈自己呢?
一个官家小姐,从小就在一手遮天的父亲的保护下横行霸道,要什么有什么,难免会养成一些恶习。比如……挥金如土,再比如,强烈的掌控欲。
刘雅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蒋方舟平日出去应酬,过了晚七点,那查岗的电话是完全不带停的,十分钟一个,绝对不可能低于这个频率。打不通?关机?有什么好怕的,直接打电话给助理、秘书,他们总不可能关机吧?
到公司巡视一圈,直接开除了几个盘正条顺的女前台,换上几个倒胃口的中年妇女,还口口声声是蒋方舟作风不正派。
几次下来,蒋方舟只觉得自己衰老地更快了,简直对自己以前和刘雅生死不移的爱情觉得无法理解。
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小麟……”蒋方舟的精神有点萎靡,即便是笔挺的啤酒肚和红光艳艳的酒糟鼻也没能掩饰住他眼里的疲惫,“挺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样?”
蒋梦麟厌恶地扫了一眼蒋方舟已经有点微秃的脑门儿,皱了皱眉头:“我挺好的,确实好久没见,不过我现在有事儿,不如咱们改天遇上了再聊?”
蒋方舟被蒋梦麟毫不掩饰生疏的话噎地一滞。
刘力扬哼笑着开口:“小麟,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大过年的,你被跟吃了火药似的。你平时在学校里对我不尊敬,我都不说什么,但对长辈你可不能这个态度。”
蒋方舟对刘力扬隐含教训的话听得皱起眉头——
我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拖油瓶来教训了?
但听到后面的话,蒋方舟又颇有些吃惊:“学校?小麟现在在读大学?”
怎么可能,蒋梦麟现在才……十六岁吧?
蒋梦麟好像才看到刘力扬的样子,惊讶地挑起眉头,对面色尴尬的蒋方舟开口:“这位是……?”
他转过头,故作好奇地看着刘力扬:“刘同学平时在学校挥金如土,出手大方,可是出了名儿的,没想到竟然还是亲戚?真是荣幸,以后还请多多照顾了。”
刘雅一听就知道不好,立刻出面来打圆场,心里使劲儿地埋怨刘力扬。
刘力扬从没把他和蒋梦麟同班的事情往外说过,刘雅也从来是毫不知情,否则今天也不会被蒋梦麟一句话打得阵脚大乱。
刘力扬花的钱是哪个的?不就是蒋方舟的吗?蒋方舟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高兴看到自己赚的钱被一个外姓人挥霍,刘力扬和蒋梦麟在蒋方舟心里地位的差距,刘雅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
果然蒋方舟的脸色立刻变得风雨欲来:“挥金如土?出手大方?力扬,你在帝都就干了这些事儿!?”
蒋梦麟对着这一家子即将吵起来的人,在心里嘲讽地笑笑:“父亲要处理家事,我就不多搀和了,晚点还要去看爷爷奶奶,我就先走一步了。”
蒋方舟呆了一呆,刚想出口挽留,就看蒋梦麟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力扬还在原地为了蒋方舟落他面子的话气得不行,眼神阴狠狠地盯着蒋梦麟离开的背影,真是棋差一招,竟然被他摆了一道。
蒋方舟可不管这个,蒋梦麟说的那些事情让他很不高兴,回过神来,看着担忧的刘雅,蒋方舟立刻开口说道:“我辛辛苦苦赚钱,不是为了让他挥霍的!反正你想办法,再生一个孩子,我蒋家的钱,总得有个自己人继承。力扬明年的生活费,减半吧。”
刘力扬愕然地睁大眼:“减半?那我不是连油费都不够了!?”
蒋方舟眯起眼:“你上学开什么车?留在家里就好了,平时在学校里,该有的花销差不多就行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刘力扬心头大恨,全是那个蒋梦麟搞的鬼!
刘雅脸色也有些发白,垂下头去,捏着衣角狠狠咬紧牙关——
你平时在家连碰都不碰我,让我去哪里生个孩子?
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蒋家亲戚姑子中间做好的布置,以及晚上去往公公婆婆老宅后计划之中的事情,刘雅心绪又渐渐平缓了下来。
不对!
刘雅忽然想起,那个死孩子,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他要去看爷爷奶奶!?
第29章
刘力扬被下了面子心情很差,蒋梦麟一天之内碰到两回讨厌的人情绪也不太好。高翔说什么也不同意蒋梦麟自己去找车子,于是买好了东西,就顺路开车载着蒋梦麟前往w市r镇。
天气很冷,可见度也不太好,车在省道上走了一个小时,高翔转了个弯,上了高速,打算绕一段路走另一条路线抄近路前往r镇,哪知到了一个岔路口,刚想要出站口,车子忽然轰的一声被撞得前行了近十米,前方的安全气囊也全弹了开,蒋梦麟一头扑倒在安全气囊上。
蒋梦麟双手捏成拳颤抖了半天,咬牙切齿地埋在气囊里骂道:“……操!”
高翔也被这一下给撞懵了,等到回过头来,气的怒不可遏,伸手从椅子下面就抽出一根粗实的棒球馆,嘴里骂骂咧咧:“哪儿来的操蛋玩意儿,草,可真会撞,爷的大奔……”
他拉开车门下地晕乎乎站了一会儿,就挽起袖子来破口大骂起来。
没成想这不骂还没什么,一骂起来事情就大条了。
后头的车是辆g省牌照的莲花,车前盖整个被撞得凹了进去。车型不大,但打开门以后,眨眼间就下来两个肌肉鼓鼓囊囊的壮汉来,穿着厚厚的冬衣也遮挡不了他们满身的戾气,车驾驶座那小子探出头来,皮笑肉不笑地对那俩大汉就开口:“给他洗洗嘴,我擦,在老子面前骂这些不干不净的……”
那两个大汉下来一拳就把瘦巴巴的高翔给揍趴下了。
揍趴了高翔,两人又盯上了坐在副驾驶座的蒋梦麟,拍一拍车顶:“里面的,下来!不下来要你好看!”
蒋梦麟眯起眼,好嘛,我这儿真窝着火呢,沙袋就送上门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
他也不展露,和和气气地下车,关门,朝着两个壮汉浅浅一笑:“来的是哪路神仙?”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回头看着车里驾驶座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拍着方向盘哈哈笑起来:“哪路神仙?你爷爷的干活!说吧说吧,把小爷车子撞坏了,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高翔还没完全被揍晕,捂着淌鼻血的鼻子扶着车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什么怎么解决?我们按照交通法解决,谁肇事谁负责!”
莲花副驾驶上坐的是个女的,闻言娇声细气前仰后合地捂着嘴笑了起来,似乎是撑不住了,没一会儿,整个窝在了开车那小子的怀里。
那小子一把推开女人,打开车门下来,拉了拉衣襟,靠在车上,眯着眼,看去五官倒是秀气:“交通法?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今儿明明白白告诉你,肇事方就是你们。我就是法!”
那小子斜挑着眉毛歪着嘴邪邪的笑,蒋梦麟了然地暗自在心里点头。
自己这是碰上二世祖仗势欺人的把戏了?
高翔一口气差点没被气抽过去,还没等他开口报自己的名号,那俩大汉一人一拳头,彻底把他揍趴下了。
莲花小子眯着眼打量对他微微笑的蒋梦麟,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里,真正做主的就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笑面虎呢。他低头看一眼被撞的车牌号,不沾军也不占政,虽然车子还不错,但一个小老百姓,能耐他何?
蒋梦麟可没有和他和谈的意思,他现在拳头可痒着呢。
“你就是法?”蒋梦麟挑起眉头故作疑惑地重复了一句,抬步开始走近那个少年,到了近前,两两相望,蒋梦麟笑的文质彬彬,? 澳俏业故且纯础趺锤龇ǎ ?br /> 话音刚落,他就抬起拳头,毫不留情地朝着莲花男的鼻梁一拳砸去!
这一拳可凝聚了他一整天的怨气,他天生力气不小,之前一巴掌就能将刘雅给扇晕过去,现在他体格更加强壮,一拳下去,没把人鼻梁揍断算是不错的了!
莲花男万想不到他会那么快准狠地出手,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被众星捧月过来的,什么时候受到过那么不客气的对待?一时间眼冒金星的他捂着自己鼻血不断的鼻梁脑子都木了。
两个保镖一看,哪里还敢看着?立刻忙不迭奔了过来就要逮住蒋梦麟。
蒋梦麟可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这俩大汉不用动手,往地下一坐就能把凳子压塌了,一顿打下来自己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但他现在可没什么好怕的,手上不还有个更废的吗?加上宋清虚在他三分钟热度犹在的时候,可是好好指点过他几招的,于是蒋梦麟手上抓着莲花男的头发,哪里挥来拳头就往哪里撞,有人做掩护,蒋梦麟非但一点伤没受着,还好好摸了一把这个莲花男的翘屁股,这小子身材不错,颇合蒋梦麟的口味,如果不是性子太糟糕,收下做个炮友蒋梦麟倒也不介意。
莲花男被自家保镖收不住的拳头打得凄惨无比,嘴里嗷嗷叫着,又不停抽空出来恐吓:“你他妈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碾死你一根手指头都不用!”
哄!又一拳……
“……一根手指头都不用!!”莲花男满脸鼻血,还在不死心地怒骂,可保镖几拳打不到人,还误伤雇主,却是不敢乱动了,战战兢兢地收了手就围在车旁边预备救人。
蒋梦麟怨气出了大半,把莲花男的脑袋拉在面前,拍拍他脸颊:“你爸是谁来着?”
莲花男气喘吁吁,眼神锋利地几乎要杀死蒋梦麟:“我爸是g省省长!!你等着瞧!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g省省长?
蒋梦麟脑子飞速转动,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个人来:“你爸是吴革命?”
莲花男眼中得意:“没错!你现在跟我跪着磕头还来得及!”只是老子远不原谅你,就是另一说了!
原来是吴革命……蒋梦麟瞥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这小子开着的这辆炫目莲花,吴革命这家伙,贪污不少啊……
蒋梦麟心里还记得,江老上任的这几年,反贪被摆上议题,是重中之重,这几年,几个大经济省份纷纷有人落马,g省省长……似乎是没躲过去来着?
蒋梦麟低头看着莲花男的眼神里不由带上些怜悯,但不幸的是,他破坏了蒋梦麟的心情,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
蒋梦麟咧嘴一笑:“正好,我打的就是吴革命他家小兔崽子!”
说罢,蒋梦麟大手一挥,将手上拽着的莲花男奋力一抛,丢到马路中间,趁着两个保镖去扶的功夫,一闪身上到跑车上,一把搂住车里那个惊恐万状的女人,直接在副驾驶的台子上磕晕了过去,飞快地发动汽车哈哈大笑:“我他妈让你看看什么叫碎尸万段!!”
汽车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原地猛然后退,刺耳的刹车声过后,车子倏然启动,毫不犹豫地朝着路中间的莲花男撞来!!
莲花男趴在路中间看着汽车逼近的画面几乎要吓晕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离死亡那么近过,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蒋梦麟这样不怕死的,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还敢下死手杀他的人!
车子在他思索的一瞬间就逼近了,莲花男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腿已经软了,保镖跑步的速度比不上跑车撞来的快,他满心绝望,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抓成了一团,只要下一秒,一声剧烈的撞击声过后,他就会魂飞魄散……
蒋梦麟享受地感觉到他最真实的恐惧,眯着眼静静地微笑,猛力踩下了刹车。
刹车声尖锐到不堪入耳,但在这在众人的心中,几乎犹如天籁。
车子在距离莲花男鼻尖两厘米处刹住。
车后一条焦黑的,长长的刹车痕迹,扭曲地延伸到车底处。
莲花男的眼神已经彻底茫然了,再高度紧张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的一瞬间,他晕了过去。
两个保镖跪在地上扶着莲花男,连眼神也不敢朝蒋梦麟这里递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