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蒋梦麟睁开眼睛,刺目的光芒让他的眼眶感觉到有点酸涩,阖上眼帘,蒋梦麟脑中急速转动,昨晚睡前的记忆都模模糊糊的,他猜到自己又醉了。
好在醉后的记忆他一向不会忘记,昨晚的事情涌入脑海,蒋梦麟率先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麻痹,再喝酒就真的是傻逼了。
前情不欲再提,他现在要想的则是,到底怎么样把宋清虚给糊弄过去,昨晚他说的那些话,就是傻子也能听出不对,只希望宋清虚他不会胡乱猜测,要不凭他的智商最后得出的结果多半会和真相八九不离十,蒋梦麟虽然不怕他弄出什么动静,但好歹这种诡秘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当事人总会觉得有些别扭的。
他现在正躺在酒店套房内的床上,旁边的枕头上还能嗅到宋清虚的药香,他刚刚才走没多久。
房间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推开,蒋梦麟立马捏紧了盖住的被角,眼中深沉暗泽,辨不清在想什么。
宋清虚端进来一碗泛着姜味和甜气的粥坐在床边,把粥放在床头后,来扯床上的被子,嘴里说:“不要装了,呼吸都变了,快起来吃饭。”
蒋梦麟负气地往杯子里缩了缩。
宋清虚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忽然笑了,连语序都和平时的正经严肃不太一样,带着些随意与亲近:“你放心,你昨天晚上发烧了,说的胡话我不会当真的,晚上喂你吃药你怎么样都不愿意,我特意找了前台的人准备的药粥,你快吃一点,下午还要赶飞机。”
蒋梦麟这才想起晚一点还要到魔都实习,他在hk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一想到正事,蒋梦麟立刻就不纠结了,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宋清虚端过粥碗给他,蒋梦麟尝了口,微甜,于是放心地西里呼噜吃了个干净。
刚想要把碗递过去,却被忽然拢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宋清虚把他搂地紧紧地,就像生怕他跑掉那样,手臂箍地蒋梦麟都有点生疼,于是他赶忙挣扎:“……清虚,你干什么!”
“你告诉我实话!”宋清虚吻了吻蒋梦麟刚睡醒还有些蓬乱的发顶,忧声问道:“小麟,你跟我说实话,寰球到底有没有干那种生意?现在严打,部队里好多出去的人都是到金山角硝毒的,寰球就这样做正经生意其实挺好的,你千万不要被骗了,干出什么将来会后悔的事情。”
蒋梦麟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料到宋清虚竟然会想到这方面。
蒋梦麟想要坐起来,但是被搂地太紧,他实在无法挣脱,只能伸手揽住宋清虚的后背安慰性质地拍了拍,笑着说:“你想到哪去了?你放心吧,我可是安分守法的好公民,那种事情我不会去做的。是不是我喝醉了酒说胡话把你吓到了?你别担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心里清楚的。”
宋清虚听了这话,却一言不发,心里依旧埋着深深的顾虑:“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昨天晚上和我说了什么?”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猛然僵硬,宋清虚的眼睛眯了起来,心里忽然闪过些什么,松开蒋梦麟后把他拉到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强哥是谁?”
蒋梦麟眉梢一跳,眼中难以自制地划过狰狞,随即被强装出来的笑容压下,他笑了笑,困惑的说:“你在讲什么啊?喝醉了酒的话你也相信”他这样想着,心里却立刻下了决定,以后绝对不会再喝酒了。
这一回是在宋清虚面前露的馅,那下一次呢?以后呢?万一被什么居心叵测的人拿住把柄,那自己就危险了。
宋清虚抬手缓缓地抚过他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能和我说吗?”
蒋梦麟和他对视着,很久之后,眼中闪过疲惫。
宋清虚被这眼神震了一震,闭起了眼睛,再睁开,神色轻松许多,他摸摸蒋梦麟的脑袋,心里无不疼惜,他知道,一个人要独自埋藏住秘密是一件多么煎熬的事情,更何况,从蒋梦麟酒醉后的只言片语中,他能够推断出来,这还是一个不小的秘密。
怪不得他那么不要命,才十多岁就带着自己上帝都玩命儿似的打拼。怪不得他还不满弱冠,心智却异于常人。
宋清虚其实也会脑补,而且他身上同样有着几欲压塌肩膀的血海深仇,于是脑补的范围比起平常人还要宽泛,加上蒋梦麟那些对着血缘亲人都毫不留情的冷血手段,无疑加重了他对自己判断的肯定。
原来他嘴上不说,心里竟然压着那么多的恨……
宋清虚垂下眼,感到胸口微微的酸痛,很是不忍心,于是将脑袋埋在蒋梦麟的颈间,瓮声瓮气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也不想这样挖根究底揭人伤疤,宋清虚一向是个进退有度的人,但蒋梦麟在他的心里是不同的。
就是因为那么不同,所以才会对他有着更深的好奇,好奇到明知道有可能会伤害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明白真相,才不至于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在蒋梦麟痛苦的时候,只能束手无策地在一旁干着急。他也想……有时候能够帮到蒋梦麟。
蒋梦麟怔了一怔,侧眼看了看窝在自己颈间看不到表情的人,一时间有点失笑。
这个男人……一天到晚摆着自己的那张臭脸……居然还会撒娇的么?
蒋梦麟一眼就看出来宋清虚的委屈了。
他忍不住微微地溢出笑声,低低的,肩膀不停抖动,同时抬起手来摸了摸宋清虚的大脑袋。
“你又在瞎猜什么啊!怎么想象力那么丰富……”蒋梦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哄孩子,这孩子明明苦大仇深偏偏还要装作不在意,一边讨好自己一边口不对心地告诉自己他不想吃糖,“你想知道,直说就好了,我对你能有什么秘密?”
宋清虚心中跳了一跳,抬起头偷偷地打量蒋梦麟的表情,却看到他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意,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说情话似的。
可怜宋清虚一派硬汉,听了这话,虽然还在强装镇定,但脸皮却渐渐泛起微红来。
蒋梦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把把宋清虚如同刚刚抱住自己那样抱得紧紧的,两个人一起朝后跌在床上,再翻了个身,将宋清虚严严实实地压住,用脑门敲了他的胸膛好几下。
宋清虚有点窘迫地去扶住扭来扭去随时要掉下来的蒋梦麟,声音闷闷的:“你笑什么……”
蒋梦麟心里腾然涌出浓浓的暖意,宋清虚的关心,他自然不可能感受不到,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无视别人的好意呢?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感动的吧?
加上宋清虚……他在蒋梦麟的心里,还颇有不同,那么这份感动自25 然就会加剧、加倍地敷住蒋梦麟心头的怆痛,被治愈的过程真的十分美妙,美妙到就连蒋梦麟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宋清虚很有好感,这好感浓厚到就连上床也毫不突兀的地步。
这不就是喜欢了吗?
蒋梦麟咬住宋清虚胸口的乳珠,隔着衬衫吸了一口,又抬起头来吮住宋清虚因为惊讶而微微开阖的嘴。
宋清虚的呆愣只是片刻,随后就毫不含糊地反客为主,紧紧地吻住蒋梦麟的嘴唇。
这是一个和以往的肉欲截然不同的吻,饱含温情,缠绵悱恻,唇舌间互相推搡交融,你中有我。
好半天,蒋梦麟主动抬起头,结束了这段由他发起的交缠。他抬手拂过宋清虚额前的头发,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又亲了亲他的鼻尖,笑着凑近他的唇,小声笑道:“你想要知道什么,问吧。”
宋清虚似乎是感受到了蒋梦麟想要对他表达的未尽之言,很是激动地浑身都在发抖,他紧紧地搂住蒋梦麟的腰,一用力翻了过来,覆在蒋梦麟身上。他喜欢和蒋梦麟对视的感觉,那会有一种两个人都是毫无遮掩赤裸相对坦诚感。
“强哥是谁?”
蒋梦麟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然后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容里有让人无法忽视的追忆:“你说的是我昨天喝醉酒之后说的那些事情吗?那我告诉你,你确实没猜错。在很早之前……早到你还没出现的时候,我确实是在做这种生意……”
宋清虚难过地抱紧了蒋梦麟,和他交颈相缠,滚热的肌肤相触,宋清虚希望自己能够给蒋梦麟一点支撑。
蒋梦麟笑着摸了摸他的后脑,眼神恍惚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语气平缓无波,开始缓缓地叙述起自己的那些过去。
当然,他并没有真的如实讲出所有,他只是把前世的那些事情掐头去尾,搬到了宋清虚还未来之前的那几年,有些秘密,蒋梦麟一辈子也不会真的说出来,不论是对谁。
“然后……你就回来了,我也对他们死心了,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些事情。”
蒋梦麟平平淡淡不带个人色彩地说出自己的曾经,但对宋清虚的触动,却远远比那些波澜壮阔的叙述要更加深刻,宋清虚忍不住在想,那些自己不在身边的岁月,蒋梦麟这样瘦小的身躯,是怎么才煎熬着生活下来的?
他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过去,现在的宋清虚却完全无法得知了。
良久之后,蒋梦麟才听到宋清虚埋首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地烙下一个认真庄重的吻,就仿佛是在进行某种宣誓那样,低低的承诺——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蒋梦麟脸上的淡笑猛然扩大,露出白白的门牙,眼睛也笑的弯弯的。
“当然不会了。”蒋梦麟双手扣着宋清虚的后背,叹出一声,“反正不是还有你么?”
这一辈子,就算穷困潦倒,也不至于如同曾经那样孤独了吧?
第73章
刘力扬从车上被保姆退下来,进入客厅的时候,刘雅正在翻看手机里刘明浩的照片,这孩子小眉毛小眼睛,张着一个巨大的蒜头鼻,下巴还有点歪,可看着刘雅眼里,却无比可爱。
刘力扬操控着轮椅,看刘雅心不在焉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上前去探头看了一眼,立马嗤笑:“妈,你哪里牵来的猴子啊?怎么长得跟人那么像,还不长毛?”
刘雅吓了一跳,才回过神儿子到家了。他还有点心虚,赶忙收起手机,站起来去帮刘力扬推轮椅:“你瞎说八道什么,你小的时候也没有多好看,这孩子跟你长得还挺像的。”
刘力扬没有听出刘雅话里的深意,只是立刻皱起眉头:“以后我儿子要是长得那么丢人,我干脆一把掐死他算了。”没等刘雅开口,他忽然又变得正经起来,转头说,“说正事儿啊,九江哥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知道他说什么不?”
刘雅脸色立刻不好了,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怨气压制下来,只是声音里也能听出来不高兴:“他说什么了?你不要傻乎乎地上去被骗了,你真以为吴九江他妈那么大度啊?你小心别人拿你当枪使!”
刘力扬最听不得刘雅说这个话,吴九江对他很好,在他留在g省复健的那段时间常常来找他玩,花钱也舍得,还认识很多漂亮的女人,家里还开的是法拉利!这样的人,自己有什么东西是人家稀罕的啊?也就是自家母亲无能,没有抓住吴家这座大山,他还是吴家的正派少爷呢,现在却沦落到在一个暴发户手下苟延残喘,刘雅的眼光太差,说的什么话刘力扬是一概不信的,只是好朋友被母亲这样污蔑,他的心里也很是不忿。
刘雅看着儿子毫不掩饰的嫌弃模样,气的肝都颤起来了,心里对吴九江的恨之入骨,连带吴九江,没能见过一回面,可刘雅却立刻觉得他也一定是个心机深沉的恶人,专门来找她们母子麻烦的了。只是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纯粹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被张淑华挑拨过了。
但是眼看着刘力扬心性如此纯良,怎么样也不肯相信温言以待的同父哥哥会是居心叵测的人,刘雅着急的同时又有点心酸。
——刘力扬实在是太单纯了,都怪自己没有教好他,害得他现在还被恶人所迫,如果不是蒋梦麟步步紧逼,她也不用再和吴革命那头联系,刘力扬自然也不会和吴九江见上面。
这样想着,刘雅又不忍心再劝告儿子了,罢了,他要是高兴的话,就随他去吧。这辈子连女人也沾不了,这对儿子来说,一定会是个非常沉重的打击,只希望他在得知这个真相之前,能够再开开心心地过上几天吧……
刘雅叹了口气,柔声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刘力扬瞥了眼她的脸色,这才稍稍放缓下表情,咕哝说:“我就是不喜欢你老是那么阴暗地想别人,九江哥对我真的挺不错的,他知道我现在在蒋氏当总经理,业绩不太好,还专门给我介绍了g市的一个大工程,那个工程和国家单位都挂着钩的,投资方马上要去g省规划了,如果能接下那单工程,那我们蒋氏立马就一飞冲天了!”
刘雅的表情有些松动:“……真的?”
“当然是真的!”刘力扬哼哼地笑了起来,脸上止不住地得意,“你想啊,就凭吴家的后台,我们要接这个工程,谁敢说不啊?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
刘雅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有些担心:“那你可要小心,就算吴九江这个人不坏,可他妈妈张淑华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是少出现在他面前……”
想着想着,刘雅的心又悬了起来:“你说我们都多久没联系了?天上怎么就忽然掉馅饼了呢?不行不行,我看这事儿还是要从长计议,要是张家人的目标是蒋氏,那我们到时候就无路可退了。”
刘力扬一听这话,脸上拉的跟老黄瓜似的,一掌拍开刘雅扶着自己轮椅的手,阴着脸就转着轮椅要走:“我还是吴家的正派少爷呢!他吴家什么时候过问过我的生活?现在他们想要弥补,那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连我爸都没有说什么,她张淑华凭什么唧唧歪歪?”
刘雅心中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差点就这样气晕过去,可看到刘力扬不管不顾地要走,又忍不住上前担忧地拉住他。争执虽争执,刘力扬毕竟现在行动不便,刘雅还是很担心的。
刘力扬冷笑:“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我能干出什么事情?你以为我当个总经理,公司上上下下就服气了?我要是不干出什么大事,早晚会被人撵下来,蒋氏又不止蒋方舟这么一个股东。”
刘雅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被刘力扬的几句话又说上愧疚。她原本也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刘力扬去了公司拿了实权就能很快接掌蒋氏,把蒋方舟赶下台,哪知道一个公司的运营竟然那么多门道,那两个私生的一个不配合,公司上上下下就乌烟瘴气的,她天天为了想对策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反倒是公司的业绩,从刘力扬当上总经理之后就开始不停地掉。
公司上下的人有怨气,刘雅是知道的。特别是那些要靠着提成养家糊口的,几乎没有一个是能正眼看待刘力扬的。刘力扬在公司的声望陷入低谷,除了办公室那八个女秘书,公司上下竟然连愿意主动和刘力扬打招呼的都没几个。
刘雅知道,刘力扬这是自尊心受挫了。也怪她,当初头脑简单,没有想到后面会有那么多的磨难。
“随便你吧……”刘雅叹息一声,脸上浮起疲倦的表情,她伸出手来在刘力扬的肩膀上鼓励般地拍了拍,然后推着刘力扬的轮椅上楼,“反正我也只是说说,你自己多加小心,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妈也是时候让你自己去学着打拼了。”
刘力扬脸上牵起胜利的笑容,但刘雅的劝告,却连一句也没听进去。
——母亲就是太阴暗了,想什么都老是往坏了想。
那一头,刚下飞机的宋清虚就接到了部队里的电话。
他们这样的军人,有休假的非常少,这也是和地位挂钩的,如果他还是个上尉,那么有可能连续几年也无法离开部队,幸好前段时间因为他的升职,军衔也往上提了提,不过仍旧是部队中数不上稀奇的一个少校,但好在到了他这个级别,每年就都会给上一段时间的假期用以休憩了。
可是如果部队里要用人,他们仍旧是必须尽快赶到的。
千禧年的华国干旱严重,从二月开始,中部地区一直都没有降雨,原本中央是没有将这种事情提上日程的,可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不对了,一直到如今六月,有些产粮地的损失已经无法估算,在这样下去,就要旱死人了!
宋清虚和蒋梦麟刚刚解开心结,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要他现在就走,他实在是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