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站在门前看着夜嵚,夜嵚也不甘示弱般瞪着白长歌,两人无言对峙了许久,最终还是夜嵚先投了降。
看着夜嵚离去的背影,白长歌衣袖里紧紧握住的手松开了一些,这时他才发觉手心里都是汗。
书房里点了灯,有些风,将灯火吹得一直在摇晃着。
天色黑得很快,就刚与夜嵚对峙这么一会儿,夕阳已经偷偷的逃离了白长歌的视线。
白长歌看了一眼书房,终是咬咬牙,自己快速向自己的卧房跑去。
这一夜,白长歌睡的很是不安稳,做了几个噩梦,醒来后却忘得精光,只隐隐觉得,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第二日清晨,柯桦找上门来,死死抵住房门,喊叫道:“长歌,这次我是真心来找你玩的,顺便为上次的事赔罪。”
“赔罪?你何罪之有?”白长歌问道。
“我不该瞒着你夜离的事,其实,其实那一天夜离并未打算避开你,是我擅作主张带你出去的。”
“我是怕你心里不好受。”柯桦道。
白长歌手上稍微放松了点,就被柯桦占了上风,推门而入。
柯桦大步走到桌前,也不顾白长歌一张脸拉得比板凳还长,猛灌了两杯水,那模样看起来累极了。
“今天不出去。”白长歌道。
柯桦‘嘭’的一下放下杯子,惊讶道:“为什么啊?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两人纠缠许久,最后都各退一步,协商好过两天出门。
终于赶走了柯桦,白长歌心里松了口气,出门,至夜离房前,张望,里头没人。
白长歌推开书房门时,夜离正伏案休息,想必是累极了,推门的吱呀声竟没将人吵醒。
白长歌轻手轻脚的收好书桌上凌乱的书,转头再看向夜离时,夜离正抬起头来。
“长歌,你怎么在这。”夜离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抵是刚睡醒的原因。
“离哥哥…”
“我刚睡醒,长歌,我想吃面条,你…”
“我去厨房和他们讲。”说完没来得及道别就夺门而出。
不消片刻,门再次被推开。
“早醒了吧,特意为他开了门?”
夜离不语。
“离离,你该回家了。”
说完这句话,夜嵚感觉自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即使听不到想要的回答。
夜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片刻,夜离问道:“这是我家,回哪?”
“离离…”
“你回去和他们说,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离离!”
“当时那样做的时候,想过要我回去了吗?”夜离语气淡然,仿佛说的事情和自己没多少关系。
夜嵚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掐得手心有些痛。
“离离,不是那样的,父亲他…”
“夜嵚。”
夜离只是喊了一声夜嵚的名字,夜嵚却是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夜嵚后退了两步,道:“离离,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能不面对的。”说罢转身离开了书房,留给夜离一方空间。
合上一直没怎么看入眼的书,夜离起身离开书房,向食厅走去。
白长歌在食厅等了一小段时间,见夜离到来,赶忙跑去厨房端来了两碗玉米排骨面,腾腾的热气扑在他脸上,竟也不觉得热。
“刚刚看见你哥哥走得很快,他…”
“他回去了。”
说完低头吃面,两人间再无交流。
早餐将将吃完,明涯就出现在两人面前,想说些什么,却是先抬头看了白长歌一眼。
不等夜离开口,白长歌随口找了个理由离开了食厅。
第17章 第 17 章
“又出事了?”
不待明涯开口,夜离先一步出声问道。
明涯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道:“也不算出事,昨天晚上来了一批人,可能玩得开心了,赏了好多银子给择月阁的姑娘。”
“…”
“一箱箱的官银。”
“不知道该不该动,所以来打扰主子。”
“既然是给我们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动?”夜离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内里的情绪。
明涯没有接话,也不知该怎么接。
“罢了,去一趟择月阁吧。”
择月阁今日休业了,原因是摆在大厅里的四箱银子太碍事。
夜离前脚踏进择月阁,妈妈后脚就散了姑娘们,唯唯诺诺的跟在夜离身后。
“可记得昨夜客人的模样?”
“只记得三个客人都身着黑衣,模样当真是太众人了,实在是不太记得。”
“那身上可有佩戴什么特殊的饰物?”夜离问道。
妈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跟着妈妈的一个小倌儿惊呼道:“他们的佩剑,上面都有一个奇怪的标志。”
明涯取来纸笔,叫小倌画下了他口中那个奇怪的标志。
夜离看着纸上的形状,良久没说话。
放下纸张,揭开箱子,拿起一锭银子,看了看底面落款,这哪是什么普通官银,明明是皇室特供的。
夜离面上一沉,吩咐明涯将银子搬去仓库锁着,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动。
明涯搞不清现状,只好老老实实的搬银子进仓库,待他再回择月阁的大厅时,夜离早已不见踪影。
柯桦见夜离出了门,立马找上白长歌约他出去,好说歹说之下,终是把他拽出了家门。
这次柯桦的目的性很强,先是带白长歌去西街吃了武大娘家的烙饼,接着又去陈叔家买了冰糖葫芦,路上听闻东街莲亭在举办什么诗歌大会,又拉着白长歌匆匆往东街赶去。
柯桦果真是小孩心性,白长歌腹诽道。
莲亭的诗歌大会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柯桦一个劲的往里钻,白长歌只好也跟上,但往回走的人太多,不一会儿两人就被人群给冲散了。
想了想在这么多人中找人着实有些困难,白长歌心道自己逛逛得了,也就不再管不知道跑哪去了的柯桦了。
诗歌大会上设有许多好玩的关卡,有给文人雅士答的,也有给小孩玩的,奖品丰盛。
白长歌跟随着人群走到一个满是灯笼的摊子前,正好看见有人在吟诗作对,白长歌乐的自在,停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摊主与男子一句接一句,对答如流,赢得在场围观者的热烈的掌声,男子有些害羞,掩面谦虚道多谢捧场。
“听说今年这届诗歌大会是京都来的人办的。”
“不是李老板吗?以往每一届都是他…”
“京都来的那人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官。”
“听说是皇子。”
“皇子?!”
人太多了,白长歌退身至亭边透透气,不多时衣摆就被人扯了扯。
“哥哥,那边有个大哥哥找你。”
小女孩有些害羞,不敢看白长歌的眼睛。白长歌伸手摸摸了她的头发,道:“多谢,我知道了。”
小女孩飞也似的跑进了人群里,再也找不到了。
往女孩指的方向走了许久,跨过了两扇亭门,都没有看见柯桦。
白长歌喊了一声,躲在第三扇亭门后的柯桦跳出来准备吓白长歌,跳出来后自己愣在原地。
“长歌!”
“白长歌!”
大喊了两声无人回应。
“长歌啊,不就是逗逗你嘛,出来啦,我们该回去了。”
四周很吵,甚至没有人留意柯桦的叫喊声。
“长歌啊,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自己回去了。”
仍是无人应答。
柯桦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一颗心砰砰的狂跳着,抓着周边的人就问,但都说没看见过。
完了完了,柯桦心道。而后拔腿就跑。
府里没见白长歌,倒是和刚回家的夜离打了个正面。
见柯桦神色慌张,夜离问道:“怎么了?”
“夜离,长歌…长歌他好像不见了。”柯桦声音颤抖,不敢直视夜离的双眸。
柯桦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上午带白长歌出门的事,以及白长歌失踪前后的所有细节,夜离听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明涯去官府报了官,虽说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立马派人去搜寻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
而后明涯随夜离与柯桦一同去了莲亭,已至午时,大会上的人散了不少,只留几个摊主还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摊子。
多方询问未果,夜离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明涯在心里无声祈祷着,柯桦脸色十分苍白,感觉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明涯大哥…”
一个身着捕快衣裳的男子向三人飞奔过来。
*
白长歌醒过来时,发现眼睛睁不开好像被什么绑住了,鼻子嗅了嗅,空气里满是潮湿的霉味,动了动手,绑着手的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老大,他好像醒了。”
耳朵像是浸在水中一样,外面传来的声音也是模糊不清。
又有人说了句什么,白长歌努力辨识,只能听出一个水字。
下一刻,他就被一盆水从头浇到脚。
意识瞬间变得格外清醒,只是耳朵还是不能很好的听见说话的声音。
绑在眼睛上的东西被粗暴的扯下,好在环境很暗,眼睛并未有不适。
“你们,你们抓我干什么?”直到问出这句话,白长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得厉害。
“抓你做什么?哈哈哈哈,抓你自然有我的道理。”
说话的男人身形魁梧,嗓门十分洪亮,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做见不得人的绑架勾当。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
男人拍案而起,疾步走到白长歌面前,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不错,我们之间是无冤无仇,怪就怪你家那位好哥哥吧。”
白长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男人往后一摔,重重的撞在身后粗大的木棍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不料这一声闷哼引起了男人莫大的兴趣,他看着白长歌的双眼中闪现着狡黠的光芒。
低声对旁边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很快退出了房间,不多时手里拿着一捆绳子回来了,男人接过绳子,甩开,白长歌才看清那是一根很粗的长鞭。
第二下,鞭子就打在了白长歌的身上。
白长歌额头上疼得当即冒出了冷汗。
男人泄气似的在白长歌身上抽打着,连吊着的手臂都没能躲过这场暴行,一条一条的痕迹又红又肿,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破了皮,衣服破了,血了渗出来。
“大哥,大哥。”
旁人见白长歌脸色惨白,冷汗直下,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立马叫住了正兴奋着的施暴人。
“他还得留着做筹码,大哥你可别一时冲动…”
这时男人才收回了沾染了血迹的长鞭,扔在一旁,负手而去。
留下看管的两人看着伤痕累累的白长歌,心底里也感觉怪可怜的,但终究是不敢放下来。
第18章 第 18 章
白长歌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上感觉时冷时热,被铁链勒住的手腕磨破了皮,但这点痛感却不及身上痛感的十分之一。
“喂,醒醒,醒醒。”
此时夜已深,地牢里只剩下了苏常一人看管,实在是于心不忍,拿着自己口中剩下来的馒头喊醒了昏睡的白长歌。
白长歌抬眼看了看他,发出微弱的声音:“水…”
苏常立马转身至桌边倒了一杯水喂白长歌喝了下去。
“谢谢。”
苏常心里愧疚得不得了,听到白长歌的道谢更加挂不住脸了,好在地牢里够黑,脸上的神色看的也不清楚。
“大哥不会真杀了你的,明日他再来时,你就乖一点,他只是想要点钱。”苏常在白长歌耳边小声道。
白长歌点头,苏常喂他和着水吃了半个白馒头,白长歌感觉自己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大哥,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抓我的是什么人啊?”白长歌问道。
苏常道:“这不该问的就别问了,多保存点气力吧。”
说罢,熄了桌上那盏不怎么亮的灯,使四周陷入完全黑暗之中。
夜不知到了几时,白长歌却因身上的疼痛无法入眠,外面不时走来守夜的人,举着一盏小灯,监视里边的情况。
*
“主子,稍微休息下吧,有消息了常捕头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明涯劝道。
夜离摆摆衣袖,道:“你先去休息,明日还要出门。”
看着夜离这幅模样,想必是听不进话了,只得作揖离开。
*
白长歌听到了脚步声,斥骂声,不久,牢门被推开,撞在墙上。
男人脸色没比白长歌好到哪去,盯着他的眼睛,充斥着恨意,白长歌不解,不知这恨意从何而起。
“告诉他,做人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不是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你有今天,难保不会下次。”
说着男人停下来回走动的步子,看着白长歌惨白的脸,对身后人道:“给他擦擦脸,弄干净点。”
被绑了将近一天一夜才放下来,白长歌双腿软弱无力,‘嘭’的一下摔倒在地。
苏常赶忙上前扶起白长歌,把他搬到了椅子上,白长歌已经完全脱力,任由他们摆布。
“大哥,差不多了。”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白长歌,点头道:“走。”
被苏常背着离开了地牢,这时天刚蒙蒙亮。
众人转移到了一所房子中,白长歌被扔在一旁,男人走来走去,像是在等待什么。
苏常悄悄靠近白长歌,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白长歌眨眨眼,表示自己还能撑住。
“大哥大哥!有银子!银子他们放在那了!”
男人一脸兴奋的看着跑来的小弟,又和身边人嘀咕了几句,回头看了两眼白长歌。
“苏常,你去把他扔在街边,避开人,被抓住的话不需要我教你吧?”男人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苏常点点头,背起白长歌往外走去,这时太阳才将将冒出一个额头,路上已有了些许行人。
“苏大哥,你记得…”
苏常捏了捏白长歌的大腿,示意他不要说话。
走至集市,人愈发的多了,好在白长歌受伤有血污的一面被挡住,也就没有被人注意到,这时苏常才极小声的告知白长歌,一直有人跟在他们身后。
苏常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刚放下白长歌,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跟我们走一趟吧。”常捕头道。
苏常脸色十分难看,终是没有挣扎。
“捕头大哥,苏大哥是好人,你们不要…”
“长歌!长歌!”柯桦从人群中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躺在地上的白长歌。
白长歌被柯桦勒得生疼。
“你别抱那么紧,他身上有伤。”苏常道。
闻言柯桦立马松开了白长歌,低头一看,才发现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暗红色的血污。
“离哥哥呢?”
“他马上就过来了,长歌,对不起,对不起。”
夜离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看着躺在柯桦怀里狼狈不堪的白长歌,心好像被一直无形的大手用力的揪住了。
“长歌。”他喊道,声音却是颤抖着的。
白长歌抬头,还未看到人,就被抱了起来。在痛时被夜离温柔以待,白长歌的泪水瞬间决堤,他在夜离怀里轻声说道:“离哥哥,我好疼。”
“对不起长歌,是我不好。”夜离紧了紧抱着白长歌的手臂,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这条路无比漫长。
大夫配好了药后就被夜离请出了房间。
擦干了白长歌脸上的泪水,夜离轻声道:“长歌,可能有些疼。”
白长歌眨眨眼,夜离小心翼翼的撕开粘在伤口上的衣服,每一下都疼得白长歌牙关紧咬,但他却生生压住,没发出声音,不想让夜离有负担。
衣服脱掉后,白长歌身上的伤完全展露在夜离面前,心里有无数话想说,但到嘴边,只剩一句对不起,夜离不知道除了道歉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如果可以,他希望受伤的是自己,可是没有这个如果。
“离哥哥,冷。”
闻言夜离冲忙清洗了伤口,而后上药,却几次被白长歌打断。
白长歌抓住夜离的手,道:“离哥哥,疼。”
“长歌,忍一忍。”
白长歌抓住夜离的手松开了一点,但却没有完全松开,他平躺着,只能看着房梁,许久,终于放开了手。
“离哥哥,我不想去私塾了。”
“那便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