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道:“你现在明白了,但很多人却永远都不会明白了,你对我说了又有何用?”
孙重耀接道:“希望你能给我一年时间,让我去查明真相。一年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在挽霞山等你如何?”
江月明道:“一年时间我可以给你,真相我也自会去查明。但无论结果如何,一年后你我都只能活一个。”
孙重耀道:“好!如果查出当年真是我错杀你父,一年后不用你亲自动手,我会给自己个了断。”
江月明又转向花莫心夫妇,道:“你们又要怎样?”
叶无双抬头看着花莫心,微笑道:“你随时都可以来杀我们,我们已决定永不再拿剑,我们不会再留下任何恩怨。”
江月明冷笑道:“你想就这样洗清惹下的恩怨,你不觉得太一厢情愿了吗?”
叶无双笑道:“守着这些恩怨又能怎样?你杀了我,你也许会好受些。可我呢?就算挖了你的眼、斩断了你的手脚,也换不会我失去的一切。失去的永远失去,拥有的却非要等到即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呵呵!不过还好,至少明天我还可以陪着莫心看完最后的一场戏。”
花莫心也笑道:“其实我们一直都没失去什么,只是每人多了一颗心和一颗脑袋而已。”
江月明听着他们的话,也不禁心中泛起了酸楚。但8 他并不是因为对他们起了怜悯,而是他们的话让他想到了自己永远失去的师父、师兄,难免心如刀绞。不过再仔细想想,老天好像对他还不算太赖,他不是又遇到了姨娘和青青吗?金玲对他无微不至的呵护,让他体会到了母爱的感觉。而青青……,他每次想到青青,总会觉得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的心。
不觉中江月明已离开花亭,回到了自己的房前。灯光下,青青正在他房前踱来踱去,嘴里在小声念叨着什么,好像很焦急的样子。他很好奇她在做什么,于是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问还好,他突如其来的一句,竟吓得青青踉跄跌倒在地上。他禁不住笑出了声来。青青定眼一看是他,连忙爬起来没好气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江月明立刻又板起脸,冷冰冰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青顿时也自觉得好笑,“嗤”一声笑道:“睡不着,找你聊聊。”
江月明冷冷道:“你睡不着就一定要打扰别人吗?”
青青明珠一瞪,撇嘴不屑地说:“你不是还没睡吗?”然后她又两眼一弯,接着道:“对了,你刚才去哪里了?是不是去找崆峒派的漂亮道姑了?”
江月明顿时只觉一阵天昏地暗,恨不得立刻气绝身亡。他一边很努力的平复自己,一边一字字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要和我聊道姑?”
青青笑道:“我随便问问而已,不过你说她们的小师妹居然为了你,把自己的师父都杀了。那么她的师姐对你,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是吧?”
江月明已推开门走进了房间,说道:“你要聊的话题我没兴趣,早些休息吧!”
青青也笑着跟了进去:“开个玩笑嘛!其实我找你,有事请你帮忙。”
江月明道:“快说。”
青青道:“我是想,如果我明天救不了欢哥,你能不能用你的剑劈开铁笼放欢哥出去。”
江月明看着青青期待的眼神,问:“欢哥对你很重要吗?”
青青道:“当然了,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的。怎么,你不高兴吗?”
江月明道:“我只是担心,它毕竟是野兽,你要小心。”
青青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呀?”
江月明道:“是你要我答应保护你,我也答应了。”
青青抿嘴笑道:“亏你还记得那事,不过放心好了,欢哥我最了解它,它是不会伤害我的。”
江月明道:“兽性难测,你还是小心点好。”
青青怒道:“不许你这样说欢哥,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江月明长嘘道:“好吧!我答应你,明天一定救它出去!”
青青喜道:“一言为定!”
说着她伸出小手,要击掌为誓。江月明只好配合她击下了一掌,道:“一言为定!”
青青开心得像得了糖果的孩子,留下一句“你早点睡吧!明天见!”,兔子一样离开了。
江月明目送着她的背影,也自言自语道:“明天见!”
深夜最美好的事,大概就是做个美梦,但美梦往往很短暂,也很难得。
而两个不同的人,又会不会做同一个梦呢?
第16章 面纱之后
天空朗朗,蔚蓝蔚蓝的如水洗过一般;烟柳不动,没有一丝的风,好像世界突然静止了。
皇宫周围戒备森严,如果没有白公公发放的橡木兽牌,恐怕就是只蚊子也难飞得进去。白公公一向谨慎,即便是有兽牌,想走进去还要经过严格的捡查。
斗兽大会设在演武场,皇上高台正座,白公公怀抱日月宝剑侍立君侧。西里王子腰挎七星宝刀与皇上并坐,他身旁有几名黑纱掩面的圣女,无微不至地伺候着。江湖各派与朝廷骨干及西里使者分坐两旁,剩下的一些官员及皇亲国戚则在台下分职别高低而坐。
演武场中央,两头巨兽被关在两个铁笼中,或吼、或怒、或奔、或睡。两名兽师脸上挂着厚厚的油彩,如同鬼魅,比野兽更为可怕。
鼓声起处,琴瑟齐鸣,众宫娥捧姚贵妃纷纷而至。兽笼之上,优乐之间,一时间玉带飘飘,舞姿翩翩,曼妙如云,妖娆如烟。
众人把酒的把酒,仰盏的仰盏,打拍的打拍,赞叹的赞叹。唯有西里七王子一副惰慢,饮酒一口,吐洒在案边,长声说道:“听说中原酒淡,原来水都不如。”
在一旁的皇上听闻,示意宫奴将佳酿换成山醪,说道:“烈酒当然有,七王子请!”
七王子哪里喝过这等劣酒,且又自做聪明,一盏入口,只觉火辣燥舌,欲吐不及,呛得满眼泪奔。
皇上见此,大笑道:“此酒如何?够烈否?”
七王子见颜面扫地,斥责身旁圣女道:“还不快倒清水给本王子!”他涨红着脸漱口完毕,又道:“本王还听说,中原人好赌却无胆,不知皇上有没有胆跟本王子赌一把?”
皇上捋了捋不长的龙须,笑道:“听说的都不一定是真,不然人还长眼睛干什么?七王子想跟朕赌什么?”
七王子冷笑道:“就赌今日斗兽。”
皇上笑问:“七王子想怎么赌?”
七王子狂笑片刻,沉声说道:如果本王赢,你就将你中原临近本国的十五座城池划给本国,还有她也要跟本王子走。”
他指了指她,她是姚贵妃。
皇上仰面大笑一阵,问道:“如过朕赢了如何?”
七王子随手从圣女手里接过一条小翠鱼,又顺手丢给皇上:“你赢了就把它拿走。”
皇上见是太子之物,轻击手边的酒案片刻,笑道:“七王子的赌注也未免轻了,像这样的玩意在我□□何止成千上万。不过这是太子遗失的那只,不想却被七王子捡到了,如果七王子实在喜欢的话就留着吧,就算是太子送给你的好了。”
七王子听闻,顿时火冒三丈,一拍酒案道:“那你想要什么?”
皇上笑道:“如果朕赢了,朕不要你的城池,也不要你的爱妃,朕只要你腰间那把七星宝刀如何?”
七王子冷笑道:“很好,这么说你是同意赌了。”
皇上笑道:“有十成胜算,朕为何不赌?”
七王子道:“费话少说,那就开始吧!”
皇上又道:“只是可怜了那头狮子,很快就要……”
七王子问:“很快怎样?”
皇上故意摇摇头,缓缓说道:“朕说那头狮子,马上就要成为老虎口中的食物了。”
七王子狂笑一声,道:“恐怕是你说反了!”
皇上又笑道:“并非朕夸口,而是你的狮子已病入膏肓,现在别说老虎它斗不过,就是朕身边随便一名宫女也把它放倒你信不信?”
七王子怒目圆睁道:“别说是本王子不信,这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信吧!”
皇上笑道:“七王子敢不敢跟朕再赌一把大的?”
七王子道:“你想怎么赌?”
皇上笑道:“如果你的狮子真的连朕的宫女都斗不过,你就在这里给朕三叩九拜!”
七王子怒道:“若是斗得过,我就要长安以西的全部版图。”
皇上道:“君无戏言!”
七王子说:“那还等什么?”
皇上笑着,随手点到一名宫女:“就你吧!你去!让那头狮子给你俯首称臣去吧!”
那名宫女当然就是青青,她向皇上嫣然一笑:“奴婢遵命!”
青青还没有走下台去,不料七王子却突然倒地,接着他双眼圆睁,开始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皇上忙叫传御医,西里使者也忙上前看护,一名圣女忙打开一壶鼻烟在他鼻前不停地晃动。一阵骚乱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待御医赶至,却出乎意料地说七王子已中毒身亡。
七王子中毒皇上难辞其咎。至少西里使者是这样认为,他们要皇上必须给个交待。
却见皇上大笑着站起,向前迈过两大步说道:“贵邦七王子突然离世,朕深表同情。而七王子又是在我□□殒命,朕深表歉意,朕也定会给贵邦一个交待。”
西里使者冷哼道:“七王子是喝了你给的毒酒,你如何交待?”
皇上笑道:“你放心,有人会给你合理的交待。传六扇门!”
经过六扇门在现场的一番检验,结果发现七王子酒盏的残酒中确实有堕命散。
“你还有什么解释的?”西里使者问皇上。
皇上笑道:“朕不用做任何解释,因为朕说过有人会给你们合理的交待。”说罢,皇上又大声喊道:“你该出场了!”
众人一时难解,只期待着皇上的下一步举动。
只见从后台款款走出一个人来,此人非别人,正是鬼捕陆俊。
陆俊先行拜见皇上道:“罪臣陆俊,不负圣望,太子已安然无恙回至东宫,还望皇上能免了臣的七日之死。”
皇上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笑道:“你不说,朕倒忘了今日是你行刑的日子。不过太子既然已回到了东宫,朕不妨就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能把这里发生的事给众位一个合理的解释,朕就饶了你。”
陆俊忙又拜道:“多谢皇上开恩,但不知皇上要最臣先从哪里开始。”
皇上斜视了他一眼,叱道:“还用问吗?当然先从眼前的事开始。”
陆俊笑道:“臣遵命!”
陆俊先向在场众人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走过去拿起七王子用过的酒盏,说道:“众所周知,堕命散杀人于无痛无觉之中。而七王子生前却发生过剧烈的抽搐,这说明他当时非常痛苦。何况大家也看道了,七王子也并没有喝进此盏里的酒。”
西里使者抢道:“七王子殿下身有恶疾,抽搐经常发生。而酒进了殿下口中,咽没咽也只有殿下自己知道。”
陆俊笑道:“但还不要忘了,堕命散是慢性药,人喝过之后至少要在三个时辰之后在睡梦中才能身亡。而七王子就算是喝了这盏中的酒,那也只是一个时辰以内的事情,所以七王子并非是中了堕命散的毒。”
使者道:“那么殿下酒中的毒又从何来?”
陆俊道:“这个问题不着急问,现在先说七王子到底是中的什么毒。”
使者道:“除了堕命散,还有什么毒能让人死得毫无中毒的迹象?”
陆俊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堕命散不会留下中毒的迹象,那么御医为何一眼就能看出七王子是中毒而亡的呢?这更说明七王子中的毒不是堕命散。”
“那是什么毒?”
陆俊环顾了四周众人,接着说道:“据我所知,七王子中的毒只有一种,那就是云南毒王的夺命散。夺命散与堕命散有一字之差,但却是两种不同的□□。夺命散取人性命于片刻之间,死者生前会十分痛苦,而且它虽不使死者肌肤出现异样,但毒一旦入骨就会变色,一看死者的指甲就知道了。”
果然,七王子的指甲上有一些褐色的斑点。使者看过,说道:“这也只能证明殿下中的是什么毒,这很重要吗?”
陆俊道:“当然重要,既然证明了七王子中的是毒王的夺命散,那么下毒的人就不难找到了,因为毒王的□□从不外传。”
使者冷笑道:“下毒的难道还是殿下自己不成?”
这时陆俊走到四名圣女前,笑道:“秘密就在这四张面纱后面,只要揭开它们,答案自见分晓。”
使者怒道:“胡言乱语,下毒的怎会是本国圣女?再说圣女又怎能在外人面前露出肌肤?你若揭开她们的面纱,无非是要杀了她们。”
陆俊笑道:“不揭开她们的面纱也无妨,只要她们能每人讲一句话,我一样可以指出是谁下的毒。”
使者道:“她们不会中原语言,你让她们说什么?”
陆俊道:“说什么都可以,也不一定非要说中原话。”
使者冷哼一声,向四位圣女叽里咕噜说了一阵,接着她们每人讲了一句番语。陆俊仔细聆听过后,微笑走近其中一名圣女前说道:“柳夫人,陆俊又要打扰你了。”
那名圣女接着也用官话说道:“陆大人,别来无恙!”
所幸青青此刻不在台上,她已趁着刚刚的骚乱悄悄来到了铁笼旁。她肯定想不到,母亲会在这里。
陆俊接着笑道:“陆俊一向安好,有劳柳夫人挂心了。”
柳夫人也笑道:“客气话就到此为止,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听出是我?”
陆俊笑道:“陆俊就这么点听音辩人的本事,柳夫人见笑了。”
柳夫人道:“你这点本事,很让人讨厌。”
陆俊道:“的确是这样,不过陆俊还是想能有机会,一瞻柳夫人的芳容。”
柳夫人笑着,顺手揭下面纱说道:“那有何难,我本就不是什么西域圣女。中原为人妻母的,谁会吝啬自己一张老脸。”
面纱之下,完全是一副中原女子的脸,而且是一张美丽的脸,美得让人胆寒。
“毒王尤娘!”一旁孙重耀惊道。
陆俊接道:“柳夫人不是毒王尤娘,尤娘若还活着至少也有七十岁了,怎会如此年轻?”
“那她是谁?”孙重耀忙问。
陆俊笑道:“她是柳夫人!是大家都熟悉的“丰瑞祥”绸缎庄的老板娘。”
与此同时,青青却突然向那西里国的兽师惊叫道:“爹爹!怎么是你?”
柳连成本以为伪装得连自己都无法辨认,却不料未曾开口就已被女儿认出。
无奈众人已将目光转向了他们父女,柳连成已无须再做隐藏,他只好拉着青青走上台去。
他们首先来到钟云座前,柳连城向钟云深深一拜道:“金老板赠言,如有危难可将小女托钟大侠照看,望钟先生成全,连成感激不尽。”
说着他将一串铃铛递给钟云,钟云看过说道:“阁下如此信任钟云,钟云不敢不尽全力。”
柳连成再次拜道:“大恩不言谢,若还有日后,连成必当报答钟大侠。”
接着他又拉青青到前:“青儿,还不快拜见钟大侠,以后钟大侠就是你的义父,你一定要好好服侍。”
青青对于这突然的变故不知所措,而坐在钟云旁边的老乞丐却突然急了眼,他愤愤道:“我说剑仙儿,我的干女儿怎么又要认你做干爹了?我可是为了认她,不吃不睡在路上跑了两天的路啊!你倒好,什么都没做就把她抢走了。”
柳连成听此一说,也忙向老乞丐拜道:“小女能受陆大侠如此见怜,实在是小女前世修来的福份,连成感激不尽。”他接着又对青青道:“青儿,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拜见你的两位义父。”
青青犹豫的眼神望着父亲,柳连成用严肃的神情告诉她:你必须要这样做。
柳夫人突然之间好像老了许多,她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而青青除了不解,她还能做什么?
“爹!娘,你们……”青青没有再问下去。
“听你爹的话。”柳夫人只说了这句。
青青跪拜了钟云,钟云忙将她扶起。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想要说的已经做了。
青青又拜了老乞丐,老乞丐乐得像一只猴子,手舞足蹈地一把推开身边的小乞丐,对青青道:“好!好!乖女儿!快起来!起来站干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