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觞阁来的是位女修,见他们来了只是站起身来,并未上前说话。
秦穆对女修一向更客气,遥遥朝对方施了一礼,对方还礼。
看来仙道三家还算和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一直沉默的魔修开口了:“凌仙宗两位远道而来,不如暂且休息一日。左右人都来齐了,明日卯时再来讨论秘境之事,不知各位意见如何?”
“好啊。”众人欣然应允。
秦穆看了一圈在场的几个魔修,虽然都不认识,但从服饰能看出,有两个欢喜门的,还有三个血云宗的,看来经过上次仙魔一役,魔道的宗门排行也有所改变了。
不过魔道向来团结,无论哪个宗门都以魔道之主为首,也不知如今的魔道之主成了谁,左护法又是谁。
曾经的左护法秦穆想着,深感世事无常。
血云宗的魔修热情邀请众人共赴晚宴。
“飞天城里有种酒,只有在这儿才能喝到,大家远道而来,不尝一尝未免可惜。”领路的魔修笑得十分灿烂,似乎很是热情淳朴。
秦穆却发现他跟欢喜门的魔修对视了一眼,不由暗暗提防起来,走慢了几步靠到叶昙之身边低声道:“师叔,一切小心。”
欢喜门的魔修最喜欢整人,他可不打算在这里出糗。
不多时一行人抵达目的地,秦穆抬头一看,果然……
门匾上写着偌大仨字——春宵楼。
穹觞阁的女修脸立时就绿了。
“诸位别误会,此地可不是那等庸脂俗粉的烟花柳巷。这里的酒和琴都是一绝,咱们今日只是来品酒的,不做其他事。”血云宗的魔修义正言辞地道。
秦穆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两个欢喜门弟子,完全不信。
但是金胜门和穹觞阁的几位修士就像是魔修们对仙修的固有印象一般好骗。他们十分天真的相信了他的承诺,不疑有他,走了进去。
得,这回想走也走不了了。秦穆看了眼身边一脸高冷淡定实则状况外的叶昙之,不得不肩负起保卫美人贞操这个艰巨的责任。
“师叔,魔修不怀好意,切记小心。”落在最后的秦穆又叮嘱了一句。
叶昙之不太明白为什么出来喝个酒就要万事小心,而且还要说两遍,只好应了一声,内心却在暗想是不是师侄第一次在宗门外面见到魔修太紧张的缘故。
秦穆要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大概就要将他丢在一边自生自灭了。
不得不说,这里的酒是真的很好,若不是提防着欢喜门,秦穆大概真的会多喝几杯。眼看酒过半酣,仙修喝趴了大半,刚刚在外面对视过的两个魔修耳语几句,欢喜门的那个离席出去了。
秦穆立刻戒备起来。
第21章 到底醉没醉
不消片刻,门外走进来一群倒酒的侍女,虽然个个穿得挺正经,但只看她们走路时的婀娜姿态,便可知晓这群女修不是普通侍女。
刚刚出去的那个魔修也进来了,满脸歉意地道:“抱歉抱歉,没想到诸位竟然如此不胜酒力,我已经在后面安排了客房,诸位随着侍女们过去便是。”
穹觞阁的女修揉揉额角,顺着侍女的力道站起身来:“多谢。”
这还算意识清醒的,秦穆分明看见金胜门那两个修士已经摸上了侍女的小手,侍女们笑得欲拒还迎。
几个魔修相互对视,都是意料之中的神情——就算是仙修,也难过美人关呀。
穹觞阁的女修根本没看见这一幕,就被扶出去了。金胜门的两位也迫不及待地跟着侍女离开,一转眼仙道这边只剩下凌仙宗的秦穆二人。
“不必,我来便可。”秦穆阻止了侍女想要扶上叶昙之胳膊的手,自己将人扶了起来。叶昙之喝多了一向很乖,顺着他的力道就倒进了他怀里。
“景幽道友这是……”血云宗的那个开口了。
秦穆转头,眼神清明。他微笑着道:“我师叔不喜欢别人碰,好意心领了。这位姑娘,在前面领路即可。”
血云宗的魔修看着他揽在叶昙之腰间的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如此,道友请便。”
秦穆笑了笑,也不解释什么,抱着叶昙之离开。
“这个凌仙宗的景幽倒是跟别的仙修不太一样。”血云宗的那个道。
欢喜门的魔修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表情复杂地道:“他的身份可不简单。”
“哦?”血云宗的顿时露出八卦的眼神,“说说。”
欢喜门魔修正准备开口,门就被再次打开,送叶昙之回房的秦穆独自出现在门外,笑得十分温和:“让诸位久等了。”
血云宗的魔修顿时眼睛一亮:“不久不久,道友快坐。”
秦穆再次入席,这回仙道的就剩他一个,终于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也不绕弯子了,”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我是幽澶,魔道如今怎么样?”
血云宗的魔修手里酒杯顿时“啪”地掉落,撒了自己一身的酒。
“幽,幽澶左护法?”他试探着问,顺便向身边的欢喜门魔修投去复杂的一个眼神,却看到对方沉重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是真的。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原来是左护法大人,不知大人想问些什么?”这位比魔道之主还不好糊弄,但凡得罪左护法的人一不留神就会被折腾得连裤衩都不剩,得千万小心对待。
秦穆晃了晃杯中酒,问道:“魔道之主现在是谁?这回来了没有?”
血云宗魔修坐直了身子,格外乖巧地回答:“自从上次一战过去后,魔道元气大伤,仅剩的几个宗门将资源分了分,各自为政,再也没选出新的魔道之主来。”
秦穆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当年就是因为魔道太过团结强盛才遭到仙道众宗门联手打压,如今这样也好。”
欢喜门魔修适时道:“如今这辰荒秘境属欢喜门和血云宗共同拥有,魔道这边不会有别的宗门来掺和的。”
秦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看欢喜门近年来很是繁荣。”
欢喜门魔修脊背一凉,哭诉道:“不不不,左护法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当年折损了好几位长老,元气大伤啊!如今不过是外表光鲜,勉力支撑罢了……”就差没挤出两滴眼泪来博取同情。
旁边血云宗的一脸嫌弃,他全然无视:丢脸算什么,他才不要做左护法眼里的出头鸟。
秦穆也不吓他了,开始说正事:“这回我是以凌仙宗弟子的身份过来的,你们别说漏了嘴。记住明日谈判之时……”
这一聊就聊到了深夜,秦穆跟魔修们商议完毕,回到客房。魔修给他们安排的客房是一幢精致的两层小楼,一个宗门一幢。秦穆推门上楼,没进空着的房间,却进了叶昙之的屋子。
刚推开门进去,本以为会看见一幅美人春睡图的秦穆却看到叶昙之坐在房间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秦穆的动作顿时一僵。
“难得离开宗门,就出去逛了逛。”他回过神来,笑道,“师叔什么时候醒的?要沐浴吗?”
“我没喝多少。”叶昙之拍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此地魔修众多,无事不要乱走。”
“是。”秦穆笑着应下,正在猜测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时,便看见面前的人身子一歪,赶紧下意识伸手扶住。
大概是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腿软了,叶昙之靠在秦穆怀里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要推开他。
还以为有多清醒,原来还是醉了。秦穆暗笑,不仅没放开胳膊,反倒是搂得更紧了些,关切地道:“师叔醉了,要做什么由弟子来,先回床上歇息吧。”一边说,一边将人往床的方向带去。
叶昙之虽然醒着,脑子却并不是太清醒,乖乖被按回床上躺下。秦穆一本正经替他脱外套顺手揩油,不规矩的手从胸口流连到腰侧,没注意对方正直愣愣盯着忙活中的自己。就在秦穆正弯腰将外袍从他身下抽出来的时候,冷不防脸上竟多了一只手。
叶昙之的手指微凉,因为常年练剑的缘故,有些薄薄的茧,此刻正放在秦穆的脸颊上,微微用力抬起他的脸。
秦穆一愣,顺着他的力道抬头看他。叶昙之此刻仰面躺着,鬓发散乱目光还有些迷离,恍恍惚惚的看着他,又似乎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怎么了?”秦穆不得不承认,他此时有些难耐。
“你的眼睛跟他很像……”叶昙之突然道。
秦穆皱了皱眉:“谁?”这么好的气氛居然提起其他人简直太煞风景了。
谁料叶昙之又不回答了。
不跟醉鬼计较的秦穆眯眼,在对方打算收回手的瞬间抓住他的手。
叶昙之的眼中露出疑惑,下一秒却感觉到指尖传来一阵潮湿的柔软的触感,才发现秦穆竟然偏过头,极其暧昧地舔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哪怕是醉着,叶昙之也下意识瞪大了双眼,本能地想要将手抽回来。
“收点利息。”秦穆抬起头,松开了他的手。
叶昙之愣愣的看着他,记忆中的某个人影仿佛在此刻重合到了面前之人的身上,让他本就被酒精折腾得不甚清楚的脑子愈加搅成一团浆糊。
秦穆没打算就这么离开,他俯下身,正欲继续,眼看已经呼吸交缠,双唇近在咫尺。他的衣领上突然多出一只手,紧接着天旋地转,猝不及防之下秦穆被狠狠甩了出去,差点就这么直接砸到墙上。
怎么回事?他狼狈地站稳,抬头却看见原本任他施为的叶昙之竟然坐了起来,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好似根本没醉:“放肆!”
秦穆如今还是金丹期,根本打不过他,闻言心中一紧,却看见叶昙之说完之后又倒了回去,似乎打算就这么睡了。
嗯嗯嗯?
醉鬼果然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秦穆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长叹一声,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次日清晨,二人起身,叶昙之神色如常,完全没提昨夜的事,也不知是不是忘了。他俩从小楼里出来,正好看见隔壁金胜门的小楼里出来两个步履匆匆、衣衫发髻有些凌乱的侍女。
叶昙之皱皱眉:“这就是魔修的待客之道?”
“所以我昨晚才跟师叔说要小心。”秦穆笑道。
很显然叶昙之不喜欢这种事,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看见金胜门那两人一脸尴尬地出来了。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仙修往往清心寡欲,他俩也不知怎么的昨晚就没能把持住,还是在魔修的面前。待会儿见到那些魔修,不提这事还好,若是提了,真的是十分令人尴尬。
他俩局促地跟秦穆二人打了招呼,一同向昨日约定的地点走去。
今天,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谈判。
果不其然,一开始魔修便狮子大开口地道:“诸位也知道,这秘境是我们两家所有,数百年才开一次。如今分出部分名额给仙道修士,也希望诸位能给出令人满意的诚意。”
金胜门修士道:“这是自然,我们金胜门愿意向诸位提供天材地宝共计三百四十七种,都是魔道没有的种类,这就是我们金胜门的诚意。”说完他很自豪地一挺胸,觉得魔修一定会十分满意。
秦穆听到这句话差点被他蠢哭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谈判时一张口就将自己的底牌全摊出来的。
穹觞阁的女修也露出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来。
岂料魔修只是顿了顿,便不为所动地道:“金胜门的确很有诚意,只是仙道的天材地宝对魔修用处不大,我们有更想要的东西。”
没想到会被拒绝的金胜门修士顿时苦了一张脸:“……何物?”
那魔修环视众人,笑道:“当年仙魔大战的仙道主使者。”
一时间气氛凝重而僵硬。
第22章 铁口直断的和尚
说话的魔修好似浑然不觉此时的气氛之尴尬,继续道:“我知道当年的大战仙道有许多修士牵涉其中,我也不为难诸位,只要将主使者交出来即可。我听说当年的仙道也并非人人赞同攻打魔道之事? 缃裎颐侵幌胍蹦甑闹魇梗傻乐杏Ω糜胁簧偃酥С植哦浴!?br /> “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秘境,出卖自己的同门。”第一个提出反对的是穹觞阁。
魔修道:“不止此次秘境,若是诸位将人交出来,以后我们仙魔二道便可握手言和,想来诸位也不希望自己宗门的优秀弟子在外出历练时陨落吧。”
最后一句已经是□□裸的威胁了,除了秦穆,其他仙修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秦穆开口打破寂静,“我得传讯给宗门商量一番才行。”
金胜门修士立刻看向他,诧异道:“景幽道友,你这是……”妥协了?
穹觞阁的语气意味深长:“当年之事,凌仙宗参与的道友可不少呢。”
“是吗?”秦穆不温不火地道,“那时我或许还未出生,不清楚具体情况,还是先问问宗门的意思,总归是没错的。”
魔修们似乎很通情达理:“好,那便明日再议。”
第一天就这么草草结束,秦穆看了看刚刚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昙之,问道:“师叔怎么看?”
然而叶昙之却神色不变:“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防备魔修动手,谈判的事你决定就好。”
秦穆却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依然看着他道:“师叔似乎也参加了当年的仙魔大战吧,不知当年我们凌仙宗的主使是谁?”
叶昙之沉默了。
无视他的低气压,秦穆开玩笑道:“不会是师叔吧?那我可千万不能答应魔修的条件。”
“不是。”叶昙之吐出两个字,便转身离去。
好像生气了?秦穆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意缓缓褪去。
无妨,在他这里打听不到,他可以直接问掌门。
掌门收到他的传音符,很快给了他回复。
秦穆便听到传音符里师父很是忧愁的声音:“徒儿,我们凌仙宗是因为仙魔大战才登上仙道第一宗门的位置的,这主使自然少不了你的师叔们。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宗门里昔日的功臣去送死啊。”
秦穆取出一张新的传音符道:“可是魔道似乎对此势在必得。”
“无论如何这条也不能答应,哪怕多给他们一些天材地宝,或是少要几个秘境名额,都不能答应这件事。”掌门的态度很坚决。
秦穆皱皱眉,只好道:“那……弟子明日试试。”将这道传音符送出去后,他才不屑地嗤笑一声:又想要秘境又不答应魔修提出的条件,哪有这么好的事。
次日谈判,魔修态度依然坚决,哪怕三家仙道宗门都将天材地宝的数量加到一个可怕的高度,他们依然不为所动,一心只要当年的主使。
秦穆只能继续给掌门传音。
双方一连僵持数日,气氛日益紧张,几乎就要掀起第二次仙魔大战。终于,魔修不情不愿地松口了:“这样吧,既然你们坚持所谓道义不肯交人,那就交出他们的名单,如何?”
名单跟交人不一样,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被连续折磨数日的仙修们如释重负,回去跟宗门一商量,果然都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眼看双方终于达成共识,魔修们满意地道:“除了名单,先前承诺的天材地宝可不能少。”
金胜门和穹觞阁的修士顿时露出肉疼的表情。
双方立誓,契约成立。
没过几天,三家宗门送来各色珍宝,几乎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与珍宝同时抵达的是各家宗门掌门亲手写下的名单,纸上画着真言令,确保他们所写的是真实的名单,魔修很满意,秦穆也很满意。
秦穆毫不客气地自己先看了一遍,云治真人果然榜上有名,这是意料之中。但令他意外的是,云溯真人竟然不在名单之中。
难不成堂堂云溯真人,当年并非主使者,只是个打手不成。秦穆皱着眉,有些疑惑。
叶昙之本人对此讳莫如深,每每提起当年的事情就是一张冷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年是惨败的魔道那一方呢。没办法,回宗门再打听打听吧。
就在双方拉锯的这几天,叶昙之抽空去了趟鸢楼的情报点。
坐在里面的依然是那位长腿大胸的美人姐姐,看到叶昙之这个明显是仙道的修士进来,却一点儿也不意外,反倒是熟稔地打招呼:“又来啦?还是那件事?”
“嗯。”叶昙之拿出灵石。
“唉,”美人姐姐叹了口气,接过灵石,“还是没有左护法的消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