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思念思念
自从那天和俞放聊了几句他儿子后,贺溪最近几天,一直处于迟钝状态,努力消化着俞放有个儿子这个不能更真的事实,同时在他住院的第二十天,医生终于走进来,传了一个福音。
“你恢复得不错,可以试着下来走走,活动活动。还有,”医生指了一下俞放,“家属一会去领个医用拐杖,患者可以拿着拐杖试着下床走走,也恢复得快。”
一听到这话,吃完饭贺溪就不停催着俞放去领拐杖,这二十多天躺在床上,他都快忘记脚踏在大地上是什么样滋味了。
“俞放,一会拿来你帮我一下,我先试着在病房里走几步,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可以出去转转,在医院住了这么久我却连门都没出过。”贺溪说。
“前几天动你一个腿你都要喊大半天,我拐杖拿过来你用得了吗?”俞放一边慢悠悠地收拾着饭盒,一边慢悠悠地调侃他,完全无视贺溪屁股着火般的急切。
“可以的可以的,我一定要先去医院食堂一日游,弄清楚折磨我五脏庙十几天的饭菜,是怎样的厨师怎样不用心的做出来的,而且我还有一个问题迫切地要问。”
“什么?”俞放问。
“现在的盐价是个什么情况,我每天吃饭是白水煮白菜,淡而无味,嘴都要淡出鸟儿了。”
“是吗?”俞放淡淡轻笑:“那你怎么这么可怜。”
这都拜谁所赐,贺溪面目狰狞地瞪他一眼。
“你快去吧,我真的是好着急,再在床上多待一秒钟我都能疯狂。”
贺溪使劲往外推俞放,嘴上没把门的保证,“你先去把拐杖领回来,碗筷先放这儿,我保证你回来我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俞放被推的不行,无奈放下碗筷,“你最好老老实实,不然拐杖拿回来我靠墙放着。”让你看得见,摸不着。
“大人,小的一定不服所托,高质量高标准的完成各项指示。”求到俞放的时候,贺溪向来是表现的比谁都听话。
“呵。”俞放无奈地指指他,轻笑出门。
贺溪哼着歌,畅想着未来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生活,乐得不行,屁颠屁颠地擦桌。
擦完桌,他也无心看书,刷两眼平板再朝门外看两眼,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可就是没有等到俞放出现。
这离开的时间按照俞放的步速,转一遍医院都够了,不可能还不回来,想到俞放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贺溪焦虑地抓头,后悔没问俞放要回他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小周拿着拐杖进来了。
看到小周悠闲的样子,贺溪的心才放下来。
“俞放人呢?”贺溪往他身后瞥,没看见人…
“俞总着急回林市了,”小周放下拐杖,慢条斯理地解释,“半小时前俞总打电话通知我来医院陪你,这不,拐杖都是他交代我一定要先领完,再来找你。”
“那他没说去干嘛?”贺溪面无表情地接过拐杖,心思全跑偏了。
“没说。”小周摇摇头,拿出贺溪的手机,“他倒是托助理把手机交给我了,说是一会儿打电话过来,他向你解释。”
“哦。”
“贺哥,开心吗?你马上就能走路了。”小周挥舞着拐杖向他庆祝。
“开心啊。”
贺溪嘴上胡扯,心里臭骂,开心个鬼啊,他都想好了拐杖拿来俞放帮他慢慢下床,在病房里看他走路,和他一起散步,结果,人呢?!
妈的,你一点都不想看到我下床这种伟大感人的场面吗,贺溪泪目。
俞放电话打过来时,贺溪已经能拿着拐杖勉强在房间里走几步了。
“喂,你去哪了?”贺溪扶着拐杖靠床问。
“抱歉贺溪。”俞放的喘息声在那边传来,“我马上要上飞机了,得赶回林市两天,你好好照顾自己。”
“啊?回林市?出什么事了?”他急切的声音,让贺溪心也提起来了。
“还不清楚状况,刚才家里保姆打电话过来,说孩子住院了,我赶回去看看。”
“你儿子吗?”贺溪诧异地问:“昨晚不还正常通话了吗?”
“不清楚,我回去再说。”
“哦……喂喂。”贺溪还没说完,电话就挂了。
怪的也太快了吧,他还想叮嘱他路上小心呢,贺溪忿忿地看手机,一想到俞放的儿子,又是满满的迷茫和各种不适应。
“贺哥?你在和俞总说话吗?谁儿子啊?”小周比贺溪还茫然。
“没事,”贺溪摇摇头,“来,继续练走路。”
俞放一出飞机场,车直接载他去医院。
路上,李妈打电话过来说儿子只是小发烧,现在已经吃了药休息后,俞放才喘了口气,重重地靠着被椅。
闭目想了很久,俞放睁开眼睛,对坐在副驾驶的助理严志恒说:“志恒,到医院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帮我去调查一件事。”
“好。”
俞放说:“贺溪,还记得吗?”
严志恒从他来林市起就跟在他身边,对他和贺溪那些年的事情自然知道一二。
“记得。”严志恒愣了一下,果断地回答。
尽管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但他曾经一度把这个人当做自己的老板娘来看待,虽然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他和老板分开,但是跟在老板身边这么多年,老板一直放在心上的人,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那好,我需要你去帮我调查六年前我和贺溪分手那年,他身边都发生了什么。”
严志恒诧异地看他一下,立即答复:“好的贺总,我会立马去办。”
“嗯。”俞放放心点头。
一直以来,他因为贺溪的一句出轨,彻底与他断绝了关系,甚至不关心他为什么出轨,和谁,又是为了什么?感情出了这么大的裂缝,他以受害者的态度划清界限,但是贺溪的那句我没有出轨,将所有事情都扭转,他真的是时候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未知的结果,俞放的心头总是不安,他害怕知道真相后是他难以承受的答案,到那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贺溪。不过他相信,至少他前方的路不会再是一片迷雾,玻璃外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似乎要扫清压浮在他心头六年难以去除的阴霾。
抬头,医院正好到了。
下车,俞放进医院看儿子,严志恒转头调查。
俞放走了三天还没回来,病房里,贺溪很是无聊。
他在的时候,虽然对他爱答不理,但他总能硬着头皮撩拨他,现在他走了,平时满腹的话,对着小周,竟然丧失了闲聊的心情。好不容易回到大地怀抱的喜悦感经过三天消磨,也一点点化为指甲盖大小。
“贺哥,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小周看着贺溪床上的手机,平板和他美名其曰的床上学习资料,不懂老板为什么以往想要的都有了,反而不开心了。
“有吗?”贺溪精神不振地看着小周,“我怎么不觉得?”
“难道你没发觉今天看手机的频率远超刷某宝吗?”
“有吗?”贺溪犟嘴,“我在医院里住,什么东西都用不上,逛那有什么用。”
“那你不下来走走吗?”他总感觉老板病怏怏的像条死鱼。
“不想走,没意思。”
贺溪躺在床上想,我差不多是个废人了。
“贺哥,”小周觉得他这个想法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你不会是在想俞总吧。”
“啪。”
一个枕头迎面而来,无情地拍在小周的脸上。
“麻烦你猜也猜的靠谱点好吗!”贺溪怒目而视。
“可是你刚才还问我,要不要给俞总打电话呢。”小周抱起枕头,委屈地说。
“那你说我要给他打吗?”贺溪朝他眨眼睛。
“……”小周气结,“打呗。”
省得你一天到晚没事干,在我耳边嘀嘀咕咕无情地折磨我。
贺溪看着手机,想着俞放照顾了他那么久,就算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应该也没问题,就利索地拨了过去。
“贺溪?”电话接通,俞放问得诧异。
“恩,是我。”贺溪不自然的换个耳朵接电话,轻咳了一声。
俞放说:“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就是问问你儿子怎么样,病的严重吗?”难道他打电话来就只能是出事了吗,他也是担心他和他儿子的好嘛。
“没事,发烧了,现在已经好多了。”俞放浅浅地笑了一声,他特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磁性和性`感通过手机在耳边放大,勾的贺溪喉咙发干。
“哦……那你,”贺溪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人在电话中反而都沉默了。
“贺溪?”
“嗯。”
“为什么不说话了。”俞放轻声问。
“我,我……”贺溪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口水,“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是想我了吗?”俞放在他手指放在按键上时,直接地问。
贺溪愣了一下,又重新拿起了电话。
“我就是问问你儿子情况怎么样,你想的会不会太多了。”
“朋友之间互相思念不是很正常吗?”俞放反问。
贺溪闹了个大红脸,想摔手机。
“贺溪,”俞放喊得很轻,温柔地说:“我明天就回去。”
“哦哦,那你……路上平安。”
说完贺溪就把手机挂了摔在床另一边,眼神逃离,耳畔发红,手心发烫,不自觉地揉`捏被子。
第20章 终于出院
一通电话,让贺死鱼变得浑身元气,死活拽着小周打了通宵游戏,早上六点两人才双双倒下。
天大亮,阳光都照屁股了,两人跟死猪一样还躺在床上打鼾。
俞放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贺溪白.皙俊美的脸庞,柔美的睡颜安定美好,好像一幅古人画中美人醉卧图,可惜,画面动起来就是另一种癫狂了。
俞放无奈地摇摇头。
小周睡得浅,一听动静就坐起来了,惊讶地看向压着脚步声走进来的俞放。
俞放看他一眼,示意安静。
小周点头,起身去洗漱。
俞放把点心放在桌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边看书边等待贺溪醒来。
十点多,贺溪才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熟悉的香浓甜味唤醒了他的味蕾,他立刻睁开惺忪的双眼猛地坐起来,就像一个突然诈尸的僵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贺溪惊喜地看着床边的人。
俞放噙着笑,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说:“看来我不在的这三天,你过得不错啊。”
“那是,”贺溪心虚地看了眼推门进来的小周说:“你不在这儿,没人管我吃喝玩乐,不知道有多自由。”
“嗯,是这样吗?”俞放拿起桌上的甜点让他看,“昨天有人给我打电话,我以为是有人想我了。”
看清他手中的东西,贺溪两眼放光,完全忽略了他的话,心跳加速。
怪不得一醒来他就闻到空中飘着甜甜的味道,不用看袋子的标志,他就闻出来是他最喜欢的那家甜点店。
海道甜点,两人在林市的那几年,虽然起初生活不富裕,俞放却在下班回家时必要给他捎带一份甜点,那段日子里,他被俞放养的白白胖胖像个三岁小孩子,整天像泡在甜品的香浓缸里,爬都爬不出来。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就像那些年月日里,他一遍遍重复的动作,在俞放下班的时候迎上来,拽过甜品袋子,搂住他的脖颈,吻上去。
贺溪拿过迷惑他理智的熟悉到心坎里甜的点心袋子,顺带着拉过俞放的胳膊,弯腰扒着脖颈就吻了上去。
“俞放,你太好了。”贺溪轻啄他的唇一下,灿烂的笑容在暖阳的披洒下,耀眼明媚。
贺溪笑靥如花看着俞放,一如以前那样。
俞放沉默着任他双手搂着脖颈,静静地直视他,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傻傻笑的贺溪渐渐反应过来,翘起的嘴角一点点抚平,直至无措的茫然,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在眼神里一闪而过,他慢慢的反应过来,现在早就是六年后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一时间,他很茫然,他和俞放怎么会分手了。
俞放看着他温暖熟悉的唇瓣,同样默然。
一个吻,彻底打破了两人的平静,像一颗炸弹投入水中,炸起涟漪一片。
两人对视的眼神中,似有风暴在翻卷,随时都要翻天覆地,搅起一场祸端。
“啪!”
一声巨响惊动了对视不语的两人,默契地侧脸看向右6 边。
“啊,不,不好意思……”小周扶起碰倒的拐杖,讷讷地说:“你们继续,继续,我有事先走了。”
两人看着风一样消失的小周,竟一时无话。
半晌,还是贺溪先开口。
“那,那什么……”贺溪紧张地拿着袋子,红着脸说:“我,我是……”
下意识?习惯了?情之所至?
天哪,他到底该怎么说他真的是什么都忘了,就是想像以前很多次那样,拿到甜品给他个感谢吻。
“算了,你不用解释。”俞放退后,漠然地说:“我帮你去接水洗漱,先别吃东西。”
“哦,好的好的。”贺溪顺坡下驴。
一上午,贺溪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再也不敢造次。
诡异气氛持续了一上午,终于在下午的时候,俞放打破了病房的安静。
俞放说:“这两天没下床走走路吗?怎么还老在床上躺着。”
“当然走了!”提到这件事,贺溪才有话说,“我在病房已经来去自如了,让你看看。”
贺溪拿过拐杖,在房间走了几个来回。
“怎么样?”他一脸的求表扬。
“嗯,恢复得不错。”俞放破天荒地很给面子,“看得出来你出院的心情很迫切啊。”
贺溪沉默,没有认同的点头。
腿好得越快,他也能越快进组完成心愿,这确实是他期盼的。但是,离出院的时间还有六天,也只有六天了,出院之后,他俩估计就不会再见面了。
现在的平静,不过是粉饰,他不知道离开那天,他是不是还能保持脸上的淡漠如水。
想到这儿,贺溪非要俞放和他去外面的小花坛散步。
贺溪生拉硬拽:“走吧走吧,我天天坐床上看那个小花坛在我面前晃悠,早就想去征服它了。”
这近一个多月的夜晚,他每天坐在床上,看着俞放站在灯下那个位置打电话,看他笑,看他久违的酒窝,看他放下电话迈着沉稳的步伐向他走来。
他的心,早不自觉地飘到那一处了。
“多穿几件衣服。”说他不听,俞放拿过他的衣服,让他套了两层衣服,裹得严严实实。
他和小花坛的距离其实真的很久,走出房门,俞放陪在他的身边,他拄着拐杖,两人默契地沉默着,怀着不同的心情,走向贺溪莫名牵挂的地方。
一步步慢慢靠近,走到花坛边路灯下,这一次,他终于是从外面向里面看。
原来,每次俞放打着电话满眼笑意地看向他时,是这种感觉啊。
就像一直梦想着星星上面满是宝石,但真的到了上面,却发现空无一物。
一直以来,他想着腿能走的时候一定要站在同样的位置看,他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腿快点好,他迫切地想要离开病床的束缚,可真正走到了这里,心情却又截然不同了。
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只有淡淡的平静和压抑着不暴露的忧伤。
“俞放,我老是坐在那看你打电话,都快羡慕死了。”贺溪指着他的床位抱怨。
“有什么好羡慕的?”俞放问。
“你不懂。”贺溪淡淡摇头。
他不懂,他的心情,他的自我折磨,他那时永远说不出口的疼痛。
起初以为他在和小情人打电话,他嫉妒的肺都疼,但是他只能看他笑的灿然,然后一人在病房里压抑自己,他一个人享受着溺死自己的绝望过程,不能告诉他。
后来知道打电话的是他儿子,他又十分的茫然,俞放是真的有了自己的生活,他牵挂着对方似乎早就丧失了意义。
偶尔有的时候,他又感觉俞放其实还喜欢他,但大多数现实让他觉得,对方说不定早已放下。
至少,他不像他,因为距出院的日子越来越近,身体像被劈成两半,一半是火,一半是冰。
俞放可以杵着拐杖走路后,两人的生活方便了很多。
那之后的六天,每天起床,两人在卫生间并排洗漱,早晨阳光正好的时候,他坐在床上玩平板,俞放坐在一边静静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