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溪今日就诞生了《成功后爹守则》第一条:接儿子得提前一个小时,以后他还要再接再厉。
大冬天,贺溪在寒风中站了四十分钟。
这期间,他也不玩手机,也不着急,就笑呵呵地从门缝探头往里看,幼儿园明显注重保密,高墙大门严丝合缝地挡着外面人的视线,连根毛都看不到,贺溪却能傻傻的笑着探着,自得其乐。
为了找个显眼孩子容易发现的地方,贺溪还认真在门口研究了很久。最终,他找到了一个甚是满意的地方。
幼儿园门口的右边,有一个三人围着抱都够呛的老槐树,四周用墙砖垒了半米多高的坛子,里面填充着厚实的土。
贺溪特意找司机帮忙,帮他搀扶到了上面。然后他就拄着拐杖站在坛子边,高高站上,平空高出周围人一大截。一会放学门口肯定拥挤很多家长,他要是不这么做孩子找他就太困难了,那时候,他完全忘记了,家长们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拄着拐杖站在高坛上张望,会不会用看傻逼的目光看他,更不用说那些家长都是在林市有身份背景的人,交际圈中一传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五点不到,家长或是保姆们陆陆续续等在门口,普遍用猎奇的目光看贺溪,他置之不理就当没看见,固执地站那儿张望他要接的孩子。
五点钟,幼儿园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孩子们在老师的安排下排着队走出来,一些孩子看到贺溪,哈哈大笑,缺着大牙的孩子也能笑得不亦乐乎,贺溪也感觉不好意思,不过他是担心孩子会觉得他这么做太跌份,让他在同学面前没面子。
贺溪正纠结要不要下去,一道目光突然投射在他身上,直直地看着他再也没有转移。
那孩子不同与其他小朋友,笑过之后就跑去父母那回家。他站在门口不动,不笑不语,静静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贺溪看着那孩子,心不由得加速跳动。
周围的嘈杂在这一瞬间都消音模糊,他的世界里只有一道目光笔直锐利地看着他,他的呼吸都在这一刹那放慢减轻,小心翼翼……
就是他,贺溪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确定,在那么多孩子中,在热闹的幼儿园门口,在纷乱夹杂着孩子哭声的嘈杂环境中,他和那孩子四目相对,觉得心在沸腾。
像正在火上煮的水,到达一百度的温度,升温,沸腾,水蒸气雾蒙蒙,热乎乎的熨帖着他的双眼,模糊迷离。
那孩子目光冷静,他目光灼热,两道相识的目光,是两个世界。
就在贺溪终于有了反应,想下去走近那孩子时,他转头平静地往另一边走去,就好像刚才只是与一个陌生人对视了一秒而已。
不是吗?
贺溪一愣,茫然无措,后悔司机刚才说要上厕所的时候让他先去了,他明明不认人,怎么能这么大意。
他艰难下了花坛,想往那孩子那边走。
那个孩子却是走到了一个小孩子身边牵住他的手,纯真的脸上荡漾笑容,说了几句话,然后那家父母笑着摸了摸俩人,接他们上了车。
是那对父母的孩子吗?怎么会?
贺溪心不安地跳动,他想赶紧去问一下门口的老师那个孩子是谁家的,可那孩子又上了车马上就要离开了。
一瞬间,贺溪心砰砰剧烈跳动,犹如热挂上的蚂蚁急的头上立刻出汗,焦急苦恼,他究竟有没有认错人,他要迅速做出决定。他是要继续等一个可能还会出现的俞放的孩子,还是转身立刻跟上那辆他确定是俞放孩子但事实上又要跟着父母回家的孩子。
这个时候,贺溪看看那辆车,又看看幼儿园门口,僵了下来,像有一个秒表,哒,让他的世界定了下来,所有的人所有的景物全都定下来,他听不见孩子的嬉笑声,听不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听不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咚咚声,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孩子的视线,他与他对视时,平静却让他觉得独一无二的目光。
定了一秒,贺溪看着那辆发动的车,毫不犹豫地上了出租车,说:“追上那辆车。”
司机还没回来,他没有时间等。
出租车师傅见怪不怪地瞥他一眼,发动汽车。
一路上,贺溪的心飞速跳动,紧张地盯着前面那辆车甚至没想起要给俞放打个电话。
就是他,就是他,贺溪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肯定。
或许相互对视的一眼,或许是那孩子看他的目光,或许是他看向那孩子是融化的心,他奋不顾身地选择了他。
他甚至没有想如果他跟错了人怎么办。
他恳切地跟着那孩子,焦虑迫切。
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后,准备拐进一个别墅区。
“快,拦在那辆车前面,堵住它。”他再不行动,就只能眼睁睁看那车越来越远,而他只能被保安拦在门外。
老司机就是技高人胆大,听了他的兴奋地说了句:“好嘞!”
“吱~~~~”
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尖锐响起,出租车加足马力后一个猛转弯,完美地停在那辆车前面,两车相距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你他妈神经病啊?!”
那个车上的司机显然吓得不行,下车就破口大骂。
贺溪拄着拐杖脚步急急忙走到车后座门口:“让车上的孩子下来。”
“你!”司机惊恐地看他,以为他青天白日明目张胆抢小孩子。
“我是那孩子的……”后爹哽在口,在陌生人面前,这种话怎么都有点不好意思说。
在此时,后座们打开,一个衣着精致样貌姣好的女士走下来,尽管贺溪做了冲动鲁莽不礼貌的事,女人还是风度优雅问他。
“请问你是谁?”
“我是那个孩子的爸爸。”贺溪都没有想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俞放的孩子,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毫不犹豫地说他是那孩子的爸爸。
“嗯?”女人皱皱眉,一针见血地质问,“他叫什么名字。”
“……”
俞放,我是他爸爸,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你信吗?那女人肯定直接打110,抓走他这个当街作案的人贩子。
贺溪说:“你好,我叫贺溪。”
他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摘掉了上出租车前戴上的口罩,帽子,墨镜。要不是他穿得这么不修边幅,拄着拐杖跟个疯子,估计早就被幼儿园家长们认出来了。
卸了所有掩护,就算是贺溪打扮邋遢,熟悉俊逸的样貌还是让四周刚涌上来的人倒抽声一片。
“你……”女人指着他哑口无言,惊讶了好久才平静下来,指着车里的孩子问:“你说他是你儿子?”
“请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他的爸爸,如果这孩子之后有什么不妥你都可以联系我,或是公司里找我。”贺溪递给她一张明信片,恳切道:“请让他下车,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况,我不能多待。”
周围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在拍摄,贺溪也顾不得了,他得尽快离开。
“啊,好的好的。”女人也反应过来,赶紧朝车上喊:“怀怀,你爸爸来接你了,快下车。”
话音落地,安静片刻,车门缓缓打开,孩子迈出的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沉稳的踏在地上,合拍的节奏敲在他跳动的心上,那孩子走出来,沉默着抬头直视他,陌生疏离。
贺溪看着他,叹气,走过去,弯腰勉强曲腿,平视他看不透的目光,认真说:“怀怀?我是你爸爸。”
孩子看着他不说话,就在他以为要一直盯着他沉默或者说不认识他时,他转身对车里另一个孩子亲切地说:“源源,我先回去了,你回家好好吃饭睡觉,明天见。”然后,他又转头对源源的母亲说:“赵阿姨,谢谢你,我先回家了。”
“嗯,怀怀真听话,跟爸爸回家吧。”赵阿姨笑着摸摸他的头,又抱歉地对贺溪说:“真不好意思,孩子说今天没人来接他,就想着接他先去我家,抱歉还让你追来。”
“怎么会,是我的失职没能接到孩子,怀怀有你帮忙,我感激都来不及。”
怎么可能,如果这位女士是我家怀怀心上人源源的母亲,那就说不定是亲家,关系必须得从娃娃时期抓起。
寒暄几句后,周围人越来越多,贺溪赶紧告别亲家带着孩子回去。
上了车,那个孩子也不吭声,头靠着玻璃看着外面,就没往他身上瞥一眼。
贺溪惴惴不安地坐在他身边,想要和孩子说句话,但是对方拒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不是不担心,不失落,甚至有些伤心,但也知道他得先安慰安慰孩子。
“我是贺溪,是你爸爸的……朋友。”第一次见孩子,为了不更加打击他,他还是含蓄保险点好。
怀怀看着窗外,眼沉如水,依旧沉默。
贺溪也不气馁,接着说:“你爸爸今天有事才派叔叔来的,他也很抱歉没能亲自来接你,别气了。”
他觉得,孩子这么冷淡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俞放没来接他。
谁知道他刚说完,那孩子愤怒地回头瞪他,质问他:“你不是说,你是我爸爸吗?”
啊……情急之下撒的谎,第一次见面就给孩子留下说谎这种印象实在不好。
贺溪立马红了脸,愧疚得道歉:“对不起,叔叔也是想尽快接你回家。”
“抱歉说谎,叔叔情急之下谎称是你爸爸,实在是不应该,你放心,你爸爸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我绝不会打乱家里的和谐。”
“怀怀还不认识叔叔吧,你爸爸前一段时间在医院照顾的就是我,他经常和我夸奖你,说你很听话,聪明伶俐,每天晚上和他听电话,乖巧的不行。”
……
贺溪绞尽脑汁,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怀怀默然看着窗外,再没理过他。任他一路苦口婆心,费尽口舌,口干舌燥,演了一路的独角戏。
车子开到宅子,贺溪下车给出租车司机加了很多小费还有封口费,那司机笑吟吟的,很有江湖气概说:“我懂,我懂。”豪门秘事,娱乐圈惊天秘密,他都懂,绝对守口如瓶。
进了宅子,一位阿姨走出来,应该是俞放提起的李妈,亲切地走到孩子面前招呼:“小少爷回来啦,今天在学校过得开心吗”
可惜小少爷今天不开心,只是淡淡地说:“李妈,我想上楼歇息会。”一个小孩子,说话跟个大人。
贺溪走在他身后叹气,一脸挫败无奈,李妈疑惑看着他不敢确定:“你是……”
我是……
这真不好回答,我该说我是刚上楼那孩子的后爹还是说这家主人的老公呢。
结果,他也跟着淡淡道了句:“俞放的朋友。”
那种惊人的话,还是以后让李妈慢慢接受吧。
晚上七点多,俞放就回来了。
一走到贺溪身边,就感觉到了他周围气息的低迷,还有从他全身散发的颓废伤心。
俞放丢下公文包,走到沙发前蹲下,温柔地摸着他的头问:“怎么了?”
贺溪看他一眼,默默地搂住他的腰,颓丧地说:“我估计我连惊吓都不如。”
第29章 宝贝儿子
贺溪简单讲了事情经过,俞放就沉着脸上楼了。他担心想跟过去,被俞放拒绝了。
哎,他只是想说要不以后还是别让他去接那孩子了,本来人家孩子好好的心情被他败坏了,可是俞放非要他解释清楚,然后就阴沉着脸去找那孩子了。
贺溪痛苦地想挠脸,俞放是不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怀怀~
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恶毒后爹啊~
俞放打开门的时候,儿子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开心吗?”俞放背靠着桌子,弯腰看着儿子轻声问,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怀怀顿了一下笔,然后颓丧地低头默默摇头。
“不开心的事为什么还要做。”俞放摸着他的头说:“他的腿还没有好,拄着拐杖也要去接你,你那样子对他,应该吗?”
“父亲,你是在责怪我吗?”儿子抬头,委屈地说。
俞放耐心地说:“你觉得呢?如果你认为自己做的不是错事,我的话又怎会是责怪你。”
“我……”
怀怀沉默。
“那以后还让他去接你吗,我原本想给你个惊喜,他说你很失望,问问你的意愿,如果你不愿意,以后还让司机来接你。”
“那他呢,他想来接我吗?”怀怀抬头,脆生生地问,小眼神里眨的光像个小火苗让人怜惜不敢扑灭。
俞放想了想,对他说:“这个问题,你可以下楼问问他。李妈做好了饭,如果你今天躲着他不吃饭,他肯定立马就吓跑了。我还让他晚上就在家里睡呢,你想不想他今晚留在家里?嗯?”
怀怀拿着笔在纸上无意识的乱画,然后抬头噘着嘴说:“父亲,我好饿。”
“呵。”
俞放轻笑,宠溺地拍拍他的头,想说看你的小傻样,也这么可爱。
贺溪站在楼梯口,忐忑不安来回转悠,在他无法忍受准备冲上去时终于听到脚步声,立即巴巴抬头看。
俞放看到他的急切,安慰地笑了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过来亲昵地吻他额头:“走,去吃饭。”
贺溪推过他,看到低头跟在身后的怀怀,才松了口气。
客厅桌边,贺溪和俞放面对面坐着,怀怀坐在俞放身边,脸都快扣到碗沿上在那儿吃饭。
贺溪踢俞放一脚,朝怀怀那儿点头,你关心关心你儿子。
俞放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吃什么菜吗?”说完,就夹了个江鲶鱼肉给他。
“我交代李妈特意做的,你和怀怀都喜欢吃。”
贺溪:“……”
二货,你看不到你儿子头顶的乌云吗?!
贺溪瞪他一眼,然后咧着夸张的笑,慈眉善目跟个老妖婆对怀怀说:“怀怀,你爱吃江鲶?叔叔夹给你,或者让你父亲来,好吗?”
怀怀低头没吭声。
俞放说:“江鲶你够得到吗?要吃吗?”
“嗯。”怀怀弱弱地答,依然低着头。
俞放听见了,什么都不做,只看着贺溪。
贺溪赶紧夹了一筷子江鲶身上最鲜美味好的地方,还不敢直接往怀怀碗里放,问他:“叔叔夹给你好吗?”
怀怀偷偷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说:“要吃。”
贺溪如蒙圣宠,惊喜地忙不迭把肉放到了他的菜碟子里。
有了开始,贺溪夹菜就愈发顺畅了,一会功夫,怀怀的碗就堆满了菜,饭桌上的各样菜,应有尽有。
最后还是俞放出声,无奈地说:“好了,你夹这么多他也吃不完。”
“吃不完我帮他吃。”贺溪瞪他一眼,扭头就又温柔地对怀怀说:“你还要吃什么菜吗?叔叔帮你夹。”
“不用了,谢谢。”怀怀说完,继续埋头吃饭。
吃完饭,贺溪就很有自知之明的告辞,刚刚和孩子建立了一点融洽的关系,他要是厚着脸皮不回去,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但是他没想到,他刚对俞放说我先回去了。
俞放那孙子扭头就对刚要上楼的怀怀喊:“怀怀,贺叔叔要回家了,你搀一下他,他走路不方便。”
搀个屁,贺溪白俞放一眼,他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这么吩咐,不上赶着让孩子讨厌他吗。
“不用不用,”贺溪赶快摇头,体贴地说:“怀怀还要休息吧,快上楼去,叔叔自己能走。”
孩子站在楼梯口不动了,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就在贺溪顶着炽烈的目光想要投降时,他说:“父亲想让你留下来,你留下来吧。”
贺溪:“啊……”
贺溪受宠若惊地看着孩子说完话转身上楼,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这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最后,贺溪跑到俞放身边,笑得像个偷腥的小猫,“怀怀让我留下来,让我留下来!让我留下来!啊!怀怀是不是接受我了?”
贺溪高兴得简直要蹦三尺高,怀怀喜欢他吧,喜欢他吧。
天哪,他怎么能这么高兴啊!
俞放看他笑的样,想他要是屁股后面有个尾巴早不知道甩成什么样了。
俞放捏着他的鼻子,理所当然说:“他当然会喜欢你了。”
轻吻了他一下,俞放说:“既然留下了,就上楼吧。”
“你……”贺溪想到前几天两人在一起的场景,立马怒了:“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节制?”俞放无辜地说:“我是说让你上去洗漱,可以准备准备睡觉了。”
反是自己想污的贺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