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道拉长了语调道:“是啊,要死也得明明白白的死。”
陈涛虽不至于被他们二人劝了个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可心里也亮堂了,与其提心吊胆,乱吃飞醋,不如明明白白告诉对方我喜欢你。
陈涛给雾水打凉的血再度热了起来,以至于隔日时辰一到,他又在邱尚门口等着了。
邱尚并未做女子打扮,也未穿平日里的劲装,一身褒衣博带,秀骨清像,竟将那藏着的书卷气勾了出来。
陈涛看了一眼,放下心的同时也觉得身上的血一个劲的往脑门冲,然后在想什么该问什么也不知道了。
邱尚又在门口见到他,不由得想自家门口何时这般招惹县令大人了,频频惹来停驻。
“陈大人在这做什么?”能让他的门口恢复以往的安静别总让他开门就受惊吓吗?
陈涛薄唇轻启,一闭一合,只两个字:“等你。”
邱尚忍无可忍:“下次别在我门口站着。”
陈涛欣喜:“你肯让我进屋?”
“...”这什么走向的问话,能有点各不相干的自觉吗?
直到进了方有容的家,邱尚都没再跟陈涛说一句话。
方有容家中不比陈涛这般有名,也不及何远富贵,祖上有些田地,是个地地道道的地主,日子还算过得不错。
方有容高高兴兴的迎他进来,瞥见陈涛在他后面,也诧异了。
偷偷地拉住人,小声道:“你最近怎总和尚学在一块?”
邱尚不以为意:“路上遇见。”
方有容哦了声:“我还以为你们是前嫌尽释和好了。”
叮...邱尚好像终于找到难题的答案,所有人都在为他贺喜,脑子里顿时一团响。
他终于知道陈涛的怪是怪在哪里,太近了。
陈涛完全没有说了决绝的话就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自觉,反而从他回来后,邱尚眼中出现他的次数多了很多。
邱尚看不透这个人,好似对他的认识都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初次见面的那天,只知他性别男,叫陈涛。
再多也没有了。
陈涛还不知自己的行径已经被人一口点破,而他想要图谋不轨的的对象已经怀疑他,企图在他公事公办的所作所为下找出一丝破绽,他被一同来为方有容过生的同窗围住了,同窗东聊西扯,他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扭过头去那人却收回了视线,然后欣喜若狂,先前回归到胸口的热血又重新窜到头上。
邱尚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酒,他做了决定,跟陈涛保持在仅是认识的这条线上,他没有也不会去跨越,可陈涛向他抛出了绳子,好像两人隔着一条河,陈涛想要将他拉到他那边去。
可河里边是湍急的水流,邱尚没有溺水的准备,他不打算一头扎进去,不打算让自己浮在上面做无根之萍。
不管是陈涛要为那一夜负责还是他后悔将话说的那么重,邱尚已经放下了,比武是点到即止,邱尚已经和他搏斗到两败俱伤,多年的坚持见了血,就死了。
许是心事重,邱尚灌酒的速度也够快,感觉没过多久,他就已经头脑发晕。
等陈涛终于从那圈子出来找到他,邱尚已经凭栏独醉,不分朝夕了。
这一夜好像和很多个月前的那一天颠倒,可那句“我只骗了你一件事,说不喜欢你是假的”却清清楚楚。
陈涛说不上来此时是什么心情,他珍重再珍重的将人扶到了自己身上,搂着他,搂着一生所求。
“品贤...”
方有容也找了过来,看见邱尚伏在陈涛身上,被吓到了:“品贤怎么了?”
陈涛道:“喝醉了。”
“那快扶他进去休息。”方有容急道,说着就要帮忙。
陈涛略略一闪,避开了他的碰触:“我送他回去吧,对了,祝你生辰快乐。”
方有容道了谢:“我让下人帮你,你们是走过来的吧。”
陈涛道:“无事,你忙去吧,我先回了。”
方有容拗不过他,将人送到门口,看见陈涛扶着邱尚踩着烛光一步一步的走了。
夜难得的静,风也很轻,身边的是爱,好似等了这么久,就为了等这一时。
抱着他,给他个肩头,听他平稳的呼吸。
陈涛也醉了,他没将人送回院子而是带回了县衙,小峤见了他们二人,从一开始的惊讶翻书一样的成了我懂的,也不用陈涛吩咐,噔噔噔的让人准备热水去了。
陈涛将人擦洗了,褒衣博带下一副好身躯,线条分明,白皙健美。
他像个登徒浪子,借着清理的名义大饱眼福。
却慎重的连手指都不敢乱放,怕碰坏了这个珍贵的人。
陈涛将手巾搭在铜盆边上,专注的看着这个人,又觉得他的发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抬手撩开,这回清晰了,那边却将他的手抱住了。
无意识的动作,却带来强大的震撼。
陈涛压下身子低声喊他:“品贤...”
邱尚唔了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却还是把人抱着。
很想摸摸他的脸,柔软的指腹抚过脸颊,他在临摹想念的容颜。
陈涛靠的近,呼吸缠在一块,带着淡淡的酒香味。
陈涛也想尝尝酒的味道,便循着半张的唇吻了过去。
一发不可收拾...等陈涛冷静下来,人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两人衣衫尽褪,赤条条的躺在一块。
邱尚睁着毫无防备地眸子望着他。
陈涛对上这无辜的双眸,心头一颤:“你愿意吗?”
邱尚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四片唇又亲在了一块。
一夜红绡帐暖。
☆、11
酒后乱性其实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别扭男的借题发挥。
可邱尚完全忘了受方的享受,隔日一醒,他就给滔天的愤怒覆盖了。
陈涛差点被杀人灭口,原因是邱尚始终没下的去手。
陈涛很有事后献殷勤的自觉,亲自去厨房熬了肉粥,完了端到房里,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把邱尚叫了起来。
被窝里又暖又软,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时机却被陈涛硬生生打断,一醒来又全然是陌生的环境,身上还带着难以启齿的酸楚,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好梦被扰的原因,邱尚整个人都不好了。
特别肇事者还满是柔情的看着他:“我给你揉揉。”
邱尚握住就要偷袭得逞的手,冷笑道:“陈大人这是做什么?”
陈涛抽回手,柔声道:“先洗漱吃点粥,待会再睡。”
邱尚简直想一掌把这自说自话的人拍死了:“看来陈大人的记性不怎么好,要我提醒你吗?”
接下去的话定然是伤人的,他们两个就是在拉锯着最后一条战线的敌我两方,手上的兵没了,招数用尽,唯有拿肉身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涛也不想再跟他弯弯绕绕下去,与其遍体鳞伤,不如同归于尽:“我在做什么,你不是知道了。”
邱尚气笑了:“陈大人君心难测啊。”
陈涛轻声道:“别说气话。”
他的确跟以往不同了,可邱尚反而越加恐慌。
一个人忽然对你好,你本能的会怀疑他的目的,而这个人恰恰是邱尚最不想的。
邱尚不想在他面前落荒而逃,伤疤一旦露出,就得再痛一次:“怎么?陈大人这是要追求我?”
然后陈涛在强撑笑容的面孔里直接看入他的眼睛,邱尚在那注视下兵败如山倒,伪装即将撕裂。
陈涛开口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邱尚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大人…”
陈涛打断他:“我听见了,我也喜欢你。”
邱尚顿住了,愣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听见是哪一个听见。
可听见了又怎么样,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再说什么,只会让邱尚越发觉得自己可悲。
他苦笑一声,既然知道了也不必再藏了:“你说的没错,我们注定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装模作样的时候你说我不思上进,如今我心死成灰你却要我死灰复燃,我没这个精力了。”
他每说一个字,陈涛眼里的光就暗一些:“为什么?”
“它经不起浪费。”邱尚小心翼翼将它藏在心间,难过的时候拿来暖一暖,可是它在一夕之间熄灭了。
陈涛的笑容都是苦涩:“你说我不信你,可你又何曾信过我?我是爱慕过老师,而你就直接判我死刑,邱尚,这对我不公平。”
邱尚心头一震,陈涛的话钻进了他的心,让他将那藏住的情感拿出来捋,他从不告诉陈涛,并非怕两人因此诀别,而是他清楚,陈涛心里一旦住了人,就极难挪得开。
这个英俊的人其实很长情。
邱尚张了张唇,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
恐慌,不安,急躁都化成了无奈而苦涩的沉默。
陈涛先一步平复了情绪,他将从滚烫变温热的粥端了过来:“我还你六年,你不要喜欢别人。”陈涛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不然我会疯。”
邱尚全身的血气都活了过来,在身体里四处乱撞,最后停在脖子里,一口噎在喉咙。
陈涛探过身,亲上他的唇角:“我爱你。”
邱尚还是走了,陈涛没送他,一个坐在房里寂静如夜,一个挺直了背脊奔赴他的战场。
杨啸是黄粱山人,那个地方邱尚和陈涛恰巧去过,邱尚还在那杀了人,好像因果轮回,他如今也要被人寻仇了。
杨啸等了他一夜,他本可以直接杀了陈涛和邱尚,却为了还邱尚一个君子之交。
邱尚告诉他:“你是我最尊敬的对手,只可惜我们缘尽于此。”
杨啸道:“你何时能应我的战书?”
邱尚笑了笑:“明日吧,昨夜太过折腾了。”
杨啸收起了剑:“好。”
邱尚喊他:“杨大哥,我不后悔杀了你哥。”
杨啸的脚步顿住,他背对着邱尚,背影挺直。
邱尚道:“我也是山贼出身,可以偷可以抢,但是不能把手伸到老弱妇孺身上,你哥欠了太多。”
杨啸:“我知道,可他是我最后的亲人。”
邱尚由衷笑了:“多谢。”
“明日午时,老地方。”
邱尚要赴生死战场,陈涛也在摆平他追求邱尚路上会遇到的最后阻碍,他的爹娘。
陈父陈母觉得他从京城回来了也好,虽然官路不及京城广,但不用提心吊胆。
陈母还打算为他寻一门亲事,人选都定好了,几次差人让陈涛回家谈谈,陈涛都给推了,昨日回来,刚把饭吃到肚子里,冷不防的就说要和邱尚成亲。
气的陈父差点被饭憋死,盛怒之下见他态度坚决,丝毫不让,扬言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将他逐出家门,一时间,陈家硝烟弥漫。
陈涛要和邱尚在一起,也不能真的把爹娘气死,干脆撩袍下跪,在陈父门前跪了一天一夜。
秋风瑟瑟,饶是陈涛再好的身子骨,都经不住这一跪一吹,等他倒下时,陈家又一阵兵荒马乱。
陈涛在床上躺了两日,才勉强有了些精神,楼清和何远他们来过一趟,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都对他竖起了拇指。
可陈涛第一个见的不是邱尚,他也不问,仿佛这些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没有接那个人给出的机会一样。
十月下旬,天已经冷了,房门紧闭,风从半开掩的窗户吹进来,吹的烛火一跳一跳的,陈涛靠在床头看书,专注的好似魂已经进了书里。
“吱呀…”风随着门开闯进,陈涛瞥见来人,魂活了。
陈涛非但忘了来人如入无人之境的行为,反而被来人直接翻身上床的举动给取悦了。
“我累了。”连声音都带着疲惫。
陈涛连忙放下书,摸了摸他的额头:“睡吧。”
“嗯。”他轻易就睡了过去,速度快的好似从? 恢挝锛弊乓豢嫒荨?br /> 陈涛下床将床头的烛火灭了,再上床把人抱住,他闻到皂荚的清香,青年是洗过澡了。
一夜无梦。
隔日房外人声鼎沸,邱尚在陈涛怀里醒来。
陈涛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得可好?”
邱尚有些不适应,任谁都会不适应的:“我来晚了。”
笑声透着唇齿溢出:“来了就好。”
邱尚撑起身子看着他:“你不问我这么多日去哪了?”
陈涛摇了摇头。
他不会问邱尚,这是他和自己的一场豪赌,只要邱尚能来,他就赢了。
邱尚叹口气:“如若是我,我一定问个水落石出,我很自私,跟谁分享你都不行。”
“我很荣幸。”
邱尚是想他的,不然不会才回东南县就翻陈涛的墙。
好像心有灵犀的,邱尚才微微低头,陈涛已经按着他的后颈吻了过来。
邱尚的心如擂鼓,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时和陈涛接吻。
充满暧昧和小忐忑。
陈涛的吻很撩人,唇舌稍分又迫不及待的亲了回去。
温柔里全是意犹未尽。
“唔…”邱尚发出满足的鼻音。
陈涛眼带笑意的看着他。
“还要。”邱尚舔了舔唇。
陈涛再次以唇描绘他的唇线。
温度变高,渐渐成了燎原之火。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就要被翻红浪的两人。
邱尚不悦的蹙起了眉,陈涛只顾看着他,见他这模样心中当真是喜爱的紧。
邱尚正想吼一声谁,门外人就开口了:“涛儿,你怎还未起来?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陈夫人...邱尚浑身一震,抱着他的陈涛感觉到了:“怎么了?”
“你娘。”
陈涛哭笑不得:“现在才怕?”
两个人许久不见正打算小别胜新婚,却被陈母阴差阳错的搞成了偷情。
邱尚梗着脖子道:“谁怕了。”
陈涛的手指划过他的眼眉,柔声道:“我让娘走。”
邱尚拉住他:“我去,你躺着。”
陈涛哑然失笑,若是他看的没错,爱人是起了捉弄的心思吧。
邱尚轻手把陈涛按回被窝里,鞋子也不穿了,噔噔噔的跑过去开门。
陈母准备了一箩筐关心的话正等着说,门开的那一刹,那些话就成了一把把钻心的箭,万箭齐发的钉在她身上,她一张风韵犹存的脸顷刻花容失色。
“你...”
“陈夫人好。”邱尚用着讨好的语气道。
可陈夫人却从这讨好的话里听出了十分炫耀。
邱尚的确是故意的,他和陈涛在被窝里滚,衣衫早就乱了,他出来的时候也没整理,加之眼含春水,两颊带红,陈夫人好歹是两个娃的娘,里边是怎么回事她看不出来吗?
陈夫人不死心:“涛儿呢?”
“床上呢,他不舒服,嘿嘿。”邱尚嘿的很猥琐。
陈夫人被他嘿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邱尚真诚道:“陈夫人,你也看见了,我们都这样了,已经是分不开,您和陈老爷要还不同意,我就去大街上喊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有点卑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陈夫人见过多少卑鄙无耻的人,却被这个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无赖给气得两眼发晕。
“你害我儿...你...”
邱尚急着回去接着滚呢,哪还有心情再和她说,当即直言道:“不就断子绝孙吗?有我陪着呢。”说完正想关门,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已经石化了一半的陈夫人道:“您要真放心不下,可以再生一个,不用担心尚学会跟他抢家产,他有我养,您放心。”
说完,利落的锁门。
这小子反客为主的一招将她噎的有口难言,陈夫人不知此时是该喊人踹门还是安静的走开。
她心里难受的很。
她难受里边的人是舒坦了,邱尚三步并两步的回到床上,又去搂陈涛。
陈涛也不阻止他解衣带的手,假意问道:“我们分不开了?”
邱尚专心致志的解他的衣服:“生同衾死同穴。”
“一起断子绝孙?”
“你可以过继。”
“威胁爹娘,不同意你就喊人?”
“哪能啊,说说的而已。”
陈涛终于有了动作,他拉住要往衣衫里面探去的手,低头看他的眼睛:“只是说说?”
“总不能真不管你爹娘,大不了我带你私奔,长风山寨多得是房子。”
陈涛失笑:“这就是你说的养我?”
邱尚的男人尊严受到怀疑,老大不乐意了:“我拿分红拿到手软,你就是要找十八个姑娘服侍你都行,还做不做了,不做我走了。”
陈涛把人抱到怀里,轻声道:“你给我找十八个姑娘做什么?不想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