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若飞皱眉不语。
邢博恩道:“只有十五公里了。现在我们下了高速,再上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度若飞咬了下牙:“好吧。”
邢博恩对丘杉嘱咐:“最多走一个小时,没有看到人,你就回来。如果你看到人,我写一张纸你拿着,让他们想办法搭救我们,你就留在那边。”
丘杉点了下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头。
“怕不安全?对,万一他们误把你当作丧尸,你的头可能就保不住了。”
“隔几十米远,不把她当丧尸才奇怪吧。”度若飞吐槽一句,接着说道,“我包里有个击剑面罩,可以借她用。”
丘杉:“谢。”
邢博恩继续嘱咐:“带手电筒,一定要小心,觉得情况不对就停下来,千万不要被误伤。”
丘杉连连点头。
邢博恩想了又想,没有其他方面要交代的了,她对丘杉的脑子很有信心,只是她和丘杉很少分开行动,这次可能要分开一两个小时,她放心不下。
丘杉伸出手指,碰碰邢博恩的心脏位置,说:“好。”
“我知道。”邢博恩说,“准备东西吧。”
度若飞再次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眼。
等丘杉出发后,度若飞和邢博恩一人半边检查周围车辆,度若飞那边干净,邢博恩发现一具丧尸,用匕首解决了,两人在车头会合。
此时再看,就已看不到丘杉的身影了。
度珍宝睡得熟,两人没去打扰,一起坐在车前盖上往前看着。晚上有点暖烘烘的小风,吹得人微醺。
“你和度珍宝关系不太亲近?”邢博恩终于还是问了。
“嗯。”度若飞大方回答,“我不常回家,所以和她见面次数不太多。”
“哦,原来是这样。”
或许是夜晚静,度若飞这会儿挺想说话的。“队里平时训练紧,有时候还要去外地比赛,很忙。到放假的时候,我一般和队里的朋友到处去玩,要么自己去,我和我爸妈关系其实挺好的,就是不爱回家。”
“你喜欢旅行?”
“喜欢登山。国内大大小小的山,出名的不出名的,去过很多了,一放假就去。出去比赛,比完了可能还得停两三天,我就去爬当地的山。退役以后时间多了,一直在外面,参加了几个登山协会,有活动就走。”
“这次呢?”
“这次是度珍宝要求的。成绩下来,家里说满足她一个愿望,那会儿我刚好空着在家,她说想让我带她爬山。我爸妈都支持,我就答应了。其实当时也是想到这么多年,我都没和她一起做过什么,很少带她玩,正好我还没爬过白宿山,等她报好志愿,就准备东西过来了。”
“我看她挺想和你亲近起来的。”
“是吗?”度若飞笑了笑,“小女孩,可能想有个姐姐陪着玩吧。我和她互相都不太了解,要是很熟悉,她就不会黏我了。”
邢博恩道:“这次共同经历这么多,你们自然而然就会熟悉了。”
“可能吧。总之我不会把她丢下,真到了生死关头,就算豁出命去,我也得让她活下来。”
“我想她心里肯定知道这一点,才会对你这么黏。”
度若飞笑而不语,挠了挠头皮,转头问邢博恩:“你问了我这么多,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和丘杉认识多久了?”
“这怎么说……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
“哦?那你不怕她吗?”
“不怕。”邢博恩不自觉微笑,“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丧尸,发疯打她,她只会跑,不会还手,但是马上她就杀了朝我扑过来的丧尸。我对她没有害怕的理由。”
度若飞心里“啧”了一声,这描述,真是非常“友情”。
邢博恩问:“你今年有二十……?”
“二十九。”
“度珍宝小你很多啊。”
“十岁。”度若飞大概知道邢博恩想问什么,说道,“我被选进省击剑队那年,我家里从福利院收养了她。你们不会觉得我和她是亲生姐妹吧?见过我和她的人都说长得完全不像。”
“不会。”邢博恩一边说着,还点了点头。
度若飞仰头望着星空。
风声渐响,摧树折草,夜,不再谧静。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不知道是不是药吃多了写的时候一个劲犯困……第三更走着~
很多人都猜到啦,邢博恩要被打啦,但是我废话多下章才能写到啦~
第23章
丘杉数着自己走了半个小时, 距离大约六百米。
这是一个进步, 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 她的行走速度有了一点小小的提高,这都归功于邢博恩。她能说话,也归功于邢博恩。
丘杉回望身后, 早已看不到她们的人和车。她转回头, 绕过两辆撞成“丁”字的可怜的车,手电筒晃过车窗,丘杉透过击剑面罩的网格依稀看见里面坐着人——现在应该不是人了。
丘杉举起手电筒照着, 观察前方, 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是一辆快递公司的货车, 十分高大和突出。
继续向前。
她走了几分钟后,突然,这片处处散发着死亡味道的、只会发出窸窸窣窣的不明怪声的车群之中, 响起了清晰的歌声。
“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托佛保佑你, 愿你有一个好身体, 健康又美丽……”
手机铃声?丘杉诧异地抬头四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变大, 潜在各处的丧尸仿佛从久久的冬眠中苏醒过来, 缓慢地动弹着, 准备春季的第一场猎杀。
丘杉循着声音,用最快的速度移动,心中想道:不能让这些丧尸全都被声音吸引出来, 否则,等到声音消失,它们失去目标,四散而走,邢博恩她们就危险了。
找到了!丘杉看见了亮着的手机屏幕,欣喜地从破碎的车窗伸手进去,拿到了手机。
铃声还在唱:“愿你事事都如意,我们不分离……”
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老公”,丘杉稍作犹豫,摘下面罩用胳膊夹住,调小音量,接通了电话,同时用手电筒去照车里的人。
尽管她有先见之明,当她把电话放在耳边的时候,还是被男人狂喜的咆哮声吓了一跳。
“老婆!老婆啊啊啊——”电话那头的男人激动得不能自已,竟爆发哭声。
似乎男人被谁骂了一句,丘杉没听清,很快男人稳住情绪,声音回到正常音量,但丘杉还是听得出男人激动和急切的心情。
“老婆你终于接电话了,这两天没你消息我快要急死了!我就知道,你开着车肯定没事。你现在进市里了吧?我跟你说你记好了……”男人声音小下去,像是在说一个秘密,“昨天有个兵感染了没查出来,传染好多兵,你看见穿迷彩的别急着说话,先看一眼,知道不?你还是,往城墙这儿开,今天来了好多逃难的,都从城墙进来的。老婆,老婆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别吓我,老婆,你是不是出事了……”
男人不敢大声哭,憋着嗓子呜咽着。
丘杉说:“喂。”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声了,像被掐住了嗓子,两秒后男人慌了神:“你!你谁!我老婆呢?她怎么样了?”
死了。是以人的身体死的,连醒的机会都没有了。
丘杉没有出声。
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再也不掩饰,放声痛哭,顿时骂声嗡嗡响起,男人大吼:“我老婆没了!没了!”那些骂声便消退了。
丘杉听着男人悲恸的哭号,把音量又调小了两格。
男人嚎了半分多钟,不嚎了,对丘杉说:“我也不管你是谁,你捡了我老婆的手机,你跟她就有缘。我老婆这人最信缘分,我也帮你一把。你进来市区没?”
丘杉:“没。”
“还在高速上?”
“是。”
“外地的吧。你下了高速往城墙走,老城墙知道不?我们中辞市的景点。市区围了个大圈儿,里面都安全,好几个口能进,就城墙那边兵最多,你只要挨近了就有兵开车去接你……”
说到这儿,男人的手机好像被人抢走了,丘杉听到几句模糊的争吵,然后“啪”的一声,电话就断了。
丘杉看了眼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七。
耳边没有了声音,远处的细微声响才顺着风传入耳朵。
丘杉愕然回头,呆了一瞬。
邢博恩有危险!
丘杉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朝着她来的方向拔足狂奔。
对于丘杉的身体来说,这样的速度足以叫“奔”。然而她的“奔”不足以救邢博恩。
太慢了。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丘杉都会深感无力,太慢了。遭遇危险时,情势瞬息万变,她这样的速度,怎么赶得上?
丘杉戴着面罩,手电筒的光随着身体的颠簸而乱晃,丘杉眼前光怪陆离,她的头脑一时混乱一时清醒,惊慌与恐惧像是浪潮般一次次拍击她的脑海。怎么办?丘杉不敢想。
她什么都不敢想,也什么都不能想了。一块钟表就挂在她脑子里,嚓、嚓、嚓……时间在催她,每过一秒,锐利的秒针都在她脑子里刮下一点皮肉。丘杉感到心慌,无比的心慌。这一次,这一次……
丧尸从喉间发出的毫无生命气息的嘶哑叫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楚。那不是两具三具,是二十三十具丧尸才能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止息。丘杉怕了,她怕得心发慌,为什么这些声音始终不停?邢博恩现在怎么样?
丘杉扑上一辆车的车前盖,滚身落地立刻站起,这身体不会疼痛,不怕受伤,她可以用一切方式抄近道,她的头有面罩保护着,更无需担忧。
看见了,看见了,她们的车灯发出的光,丘杉霍然振奋,脚步竟然更快。看见了,看见她们的车被丧尸围着,看见度若飞的长剑反射出一道利光,可她还是看不见邢博恩。
“啊!!”丘杉大吼一声,跑近。
度若飞甩头看到是她,喊道:“邢博恩在车后面!”
丘杉挥起菜刀疯狂地砍,不管砍到了什么,她如一支利剑在丧尸群中破出一条路来,拼命向车后奔跑。
“丘杉!”
这是邢博恩的声音。
听到的一刹那,丘杉竟感到腿软,她的脑中陡然怦怦作响如剧烈的心跳。幸好,幸好!
然而欢畅只有一瞬,此时情况不容乐观,邢博恩身周数具丧尸,最近的两具几乎贴在身上。邢博恩的匕首从面前一具丧尸眼珠扎入,在拔出的同时侧转身体踹开一具丧尸,接着肘击身后丧尸的脖颈,又将匕首插-进另一具丧尸的太阳穴。
“去帮度珍宝!”争得一个喘息之机,邢博恩朝丘杉喊。
汽车被丧尸挤得摇晃不止,度珍宝抱着枕头无助地坐在里面,小脸紧绷,不喊不叫。
丘杉与邢博恩只有几米的距离,她想先救邢博恩,不需要理由。她一刀劈开丧尸的后脑,离邢博恩又近一步。
车窗的玻璃突然碎裂,许多只手挤进车窗想要抓度珍宝,度珍宝沉默地挪向另一边。车身被这些饥渴的丧尸挤得慢慢倾斜,邢博恩焦急地喊:“丘杉快去!”
丘杉望向车头,度若飞被丧尸缠住,尚且自顾不暇。她又多砍废一个面向邢博恩的头颅,才转头走向破裂的车窗。
这些丧尸聚成一堆头挨着头,砍起来快得很,丘杉的刀再起再落,没过一会儿丧尸就少了一半。丘杉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度珍宝,即使在这种狼狈时候,度珍宝也像个天使一样。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剩最后一具丧尸,丘杉抓着它的头往窗户底边竖起的残余玻璃上猛地一按,车身震得一晃,它不再动了。
就在这时,丘杉听到一声痛喊。
她恍惚了半秒,才奔向邢博恩。
她用自己的命祈祷邢博恩没事,邢博恩哪怕是骨折了也好,绝对不能被丧尸伤到。可是当她看到邢博恩的那一刻,丘杉感觉自己又死了一次。她死了变成这副样子,她不怕,也不怨;这一次,她怕,她怨。
面目丑陋的丧尸死死咬住邢博恩的肩膀,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迹,丘杉不知道邢博恩流了多少血。
不会有多少的,伤口会很快结痂。一旦被咬,就没得救了。
丘杉突然对整个世界都生出一股恨意。她冲过去发狂般将那具丧尸的头砍了下来,将它的头颅砸在地上踩烂。可是这有什么用!邢博恩会死。她保护了这么久的人快要死了!
邢博恩急促地呼吸着,用最后的力气杀了一具丧尸,而后贴着车尾滑坐在地上。
度若飞也赶了过来,看到邢博恩左肩鲜血淋淋的伤口,瞠目结舌,看向丘杉。
“杀!”丘杉喊。
度若飞又带着担心看了眼邢博恩,提剑对付剩余数量不多的丧尸。
丘杉跪下来,慢慢摘下邢博恩的手套,握着邢博恩的手,她的状态很异常,好像一把琴弦全部绷死的古琴,谁敢来弹一下,琴弦便齐齐断裂将那只手斩成碎块。
邢博恩看着丘杉的眼睛,好半晌只喘气不说话。
“丘杉,如果我变得和你一样,好不好?”
丘杉面无表情:“不。”
“可是不变成你,我就会死了。”
“不。”
“丘杉,我不想死。”邢博恩眼眶涌上泪水,含着没掉出来,微笑一下,“我还想做很多事,我不想死。”
丘杉抱住了她。
邢博恩靠在丘杉肩头,眼泪流了出来,轻轻地说:“丘杉,好疼啊。”
丘杉眼神放空。她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别怕,邢博恩不会直接死的~
嘿嘿嘿!明天就是中秋节啦,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放假了,我也要出去玩了,所以明后天没有时间写,后天就不见啦,大大后天18号再见哟!飞吻么么哒~
(就让邢博恩疼四天吧,我就是这么狠心……)
第24章
汽车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后退着, 远离了邢博恩受伤的地方。到稍空旷处, 度若飞掉头, 更快地驶离。
度珍宝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座,细听后排的声音。
邢博恩侧躺着,头枕在丘杉的大腿上, 双手抓着丘杉的一只手臂。她在不停地出汗。星光照进来时, 丘杉看到邢博恩的额头上布满汗珠。
除了靠在丘杉肩头上的那句“好疼”,这一路邢博恩没再说过话,也没有呻-吟, 只有紧皱的眉头和不均匀的呼吸声能证明她的痛苦。
丘杉另一只手捂上邢博恩的额头, 立刻邢博恩叹了一声。丘杉的手指尖逐个由发际线没入邢博恩的头发, 直到五指都埋在邢博恩黑色的发丝里,轻轻按摩她的头皮。
邢博恩睁开眼睛,仰头看着丘杉的下巴。
丘杉的唇缝是一条冷冷的直线。丘杉情绪非常糟糕, 邢博恩看在眼里,有些歉疚也有些心疼, 将双手抱着的丘杉的手臂贴向自己的脸颊。
丘杉见状, 眼神无奈,柔和了神色, 说:“我, 不, 需,要,安, 慰。”
“你说得……”邢博恩微笑着,换了口气,“越来越好了。”
“你。”丘杉说。是因为你,全感谢你。
“以后,可能要请你,教我了。”
“别,说,话。”
邢博恩听从地闭上眼睛。
车子从匝道下去,进入暮发市。
如果不是因为必须尽快离开高速,车上的四个人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来到这座不出名的城市。度若飞也是看过了地图,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由于陌生,度若飞一进暮发市就没了方向,丘杉没有来过指不了路,度若飞只能自己乱开一通,最后停在醒目的两层大卖场外面。
邢博恩持续烧了将近一个小时,烧得极厉害。度若飞不知道人被咬后大概还有多长时间可活,看邢博恩这情形,度若飞心里觉得最多也就是五六个小时了。
“我们进去吧,”度若飞说,“里面可能有些东西能帮上她。”
丘杉“嗯”了一声,借着路灯闪烁着的暗黄色的光,和卖场二层外墙上的巨大的“好实惠”三个字霓虹灯招牌,看到外面路上只有几具散开的丧尸,不成威胁。她们闯入卖场没有问题,但是卖场内有多少具丧尸丘杉不敢估计。
占地这么大的一间卖场,又是建在往高速的路上,必定有大量的人来过,也必定有不少丧尸留下。
度若飞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如果邢博恩处于正常状态,丘杉就会独自进入卖场察看情况,但邢博恩现在极度虚弱,几乎任人宰割,丘杉不敢留她一个人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