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退自己在狄萌手里讨不到便宜,现在看见度珍宝披挂上阵,心里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狄萌进来赶走了张知退,给那盆外观粗野壮实一看就很好养活的花浇了水,侧眼瞥度珍宝:“你的眼睛还想不想复明了?”
度珍宝道:“就算我听话,讨好你,你也不见得会早点给我做手术。”
狄萌鼻子出气,轻哼了一声。
“她说我要通过测试才能出任务,什么测试?”
“很多,各方各面的测试,评估你适合出哪类任务。和浪歌一起出你是没什么希望了,搜集情报还可以。”
“怎么没有希望?我耐力很好,运动会还参加长跑项目呢,练个武术难不倒我。”
狄萌拎了拎她的小细胳膊:“就这样?别痴人说梦了,凭你自己,练到死也练不成浪歌的一半。”
度珍宝听这话外有话,试探道:“她是人,我也是人,除了二十厘米身高差,她又没比我多出什么。”
狄萌诡秘一笑,明知度珍宝看不见也做足了样子,伏在度珍宝耳边说:“她呀,还真比你多个东西——多一条腿。”
要不是张知退话语间曾表明自己没有第三条腿,没准度珍宝还真信了。
度珍宝掩嘴倒吸气,接着惊喜叫唤道:“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的性生活可不是花样百变?”
狄萌惊疑不定,待见度珍宝缓缓露出诡秘的笑容,那笑与自己如出一辙,心里不由发毛。很快,一把怒火将那撮毛燎得干干净净,狄萌瞪着眼前这小瞎子,真想亲手把她掐死在这病床上。
反击成功的度珍宝心情也不怎么美丽。想从狄萌嘴里套出几句话,比上姐姐还难。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番外还有
第84章
在一个突然的日子里,度珍宝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的日子是狄萌早就选定的还是临时决定的, 度珍宝一点不知道, 她还真没有察觉出这次手术的到来。
只能说, 狄萌是个藏得非常深的人。
就在前两天,张知退出任务去了,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度珍宝内心怀着对人性之恶的揣测,听狄萌对助理说出一些她听不懂的手术器械名称, 到了手术后半程,竟然觉得狄萌的声音其实很不错。
异常耗时八小时的手术结束,度珍宝眼上蒙着纱布被推回病房,狄萌关了灯光,让病房变成完全黑暗的环境,叮嘱度珍宝不要动, 然后出去了。
这样的环境让度珍宝感到舒适和安全。
她对手术从来没有过担心,即便不能复明又怎么样?她在黑暗中着过了十九年, 最坏不过继续这样生活, 她已经活得很滋润了。
左手挂着营养液,规律的“滴答”声好像计时的沙漏一样。
两个小时过后,度珍宝陷入了睡眠。再醒来,她眼上的纱布没有了。
“营养液里有安眠成分,你睡了一夜一天。”
度珍宝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一直有光感,知道房间现在仍然是暗的。
坐在病床旁边的狄萌说:“你准备好了就可以睁眼,现在房间几乎没有光,等你适应之后……”
话还没说完,度珍宝就睁开了眼睛。
正是黄昏时分,窗帘全部被拉上,遮住了窗户。门缝下面透出一丝光,还没舔上病床就散掉了。度珍宝转脸看着狄萌的方向,连轮廓也看不到。就好像她还是瞎的一样。
但是不多会儿,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忽然感觉到了。那是一种很微妙,难以捉摸的感觉,她感觉到她在“看”。
她的眼睛仿佛突然活过来了,变成了有生命的有意识的东西,小心地转动着,她感觉有两个小精灵住在她的一对眼眶里,打探这个世界。
又过一会儿,她发觉那窗帘并不是完全遮光的。起先她不敢直视,窗帘布料的纤维缝隙间扎缀着无数光点,好像度若飞描述给她的干净夜空,窗帘是夜幕,那些光点便是闪闪繁星。繁星太耀眼,刺得她眼睛又痛又痒。
狄萌继续说:“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几天的时间,我逐步增强亮度,让你的眼睛有循序渐进的适应过程。”
借着窗帘透出的微光,这次度珍宝看到了狄萌开合的嘴唇。
她想对狄萌说一句“谢谢”,可是马上她又在心里想,狄萌做这个手术是因为她选择跟着张知退带来到这里,她为此付出了代价,这是她应得的。
直到狄萌离开病房,度珍宝也没有说出那句“谢谢”。
她拉下盖在脸上的遮光布。狄萌打开门会让光线照进来,她的眼睛现在还承受不了房外明亮的灯光。
她开始打量这个地方。
原来床是这样的,原来墙是那样的,原本脑海中的想象忽然都有了实体。尽管在昏暗的房间里一切都是模糊的,但任何纳入视线的东西都让她好奇。
她能看见了。
虽然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看不见度若飞了。
落日余晖自天边褪尽,黑夜来临。
遥远的中辞市古城墙之外,度若飞一腿曲起,躺在营地的硬板床上,手里拿着一条鹅黄色缎带。
这是从福利院接度珍宝回家那天,度珍宝送给她的。
距今已经十五年。
这一年,度珍宝离开了。
事情平息已经一个月有余,度若飞所受的良心的谴责日渐加深。
亏欠感是最深刻也最折磨人的情感,比爱恨都更长久,每回想起,都像自己朝自己胸口捅刀子,以疼痛抵挡亏欠感,还要用尽余力向对方说对不起。可惜世间多数情况,这句对不起都永远沉默在心里,燃一场阴火,烧得心肺都熔化成血才能灭。
回回都如此。
度若飞以手抚胸,摸不到自己的心在哪。
什么导致了这结果,她对待所有感情如出一辙的自私懦弱吗?好像又不是。
到底是什么,让度珍宝死了,还让她觉得这是解脱?
她怎么能在度珍宝中枪那一刻感到解脱?
她的胸腔又燃起了火。
都是她活该的。
疼得狠了,度若飞不由自主攥紧了那条缎带,将它攥得变了形。
喉头泛起几丝甜腥的味道,仿佛是那天舔进去的几滴血还没有化,嫌这副皮囊太肮脏,想要离开了。
度若飞翻个身脸埋在枕头里,不断重复着吞咽的动作,似要把那几滴血咽回肚子里。那几滴血是度珍宝唯一留下的东西,是她们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之间唯一的联系,是这十五年亲情和度珍宝这个人存在过的证据。
实际上那几滴血根本不存在,即便那时真的被她咽了进去,到今日早没了。全是她的臆想。
只有那时那刻的解脱感是真实。为了从畸恋中得到解脱,她没有冲上去抢回度珍宝尸体,舔回度珍宝的血,便如同替度珍宝收尸。
谁知这竟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从此以后,日日夜夜,她都注定煎熬着度过。
为她因为害怕面对而没去抢回度珍宝的尸体。
为她看见度珍宝胸口开出血花时心头的解脱。
为她在那个可怕如梦魇的深夜里,抛下哭泣的度珍宝从床上飞奔逃走。
为她从不曾变过的自私和懦弱。
如果从一开始,领养的孩子不是度珍宝就好了。
手里捏着黄色缎带,度若飞怀着这样的想法疲惫睡着。
梦里,她回到了第一次遇到度珍宝那年。
她十四岁,度珍宝四岁。
那个时候她刚刚被选入国家击剑队,将要长期离家在外生活,父母打算领养一个孩子,于是母亲联络了福利院,带上她去看看环境,先捐一笔钱。
其实那一天的事情在她印象里早已模糊了,只记得度珍宝乖得让人心软。
第二次去,母亲便选了度珍宝。
第三次去,就是接度珍宝回家。
很久不曾记起的事情在梦里重新变得清晰。
是她说,那个小孩挺乖的。
是她选了度珍宝。
从一开始就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好久不见!偷了个大懒!
第85章
十一月中旬,邢博恩为丘杉举办了一个小型庆祝会。
地点在六号实验室, 参加人员有邢博恩及丘杉两名, 庆祝方式为邢博恩吃肉喝酒,丘杉坐好拍手。
两人坐在实验台边上, 有点散漫地聊着天。
邢博恩喝一口小酒, 说道:“我观察中的几个恢复期半感染者都还没有排气,等他们能进食, 不知道要多久。”
丘杉拿起红酒瓶, 往邢博恩的小杯子里倒了半杯。
今天,丘杉进行了感染后的第一次排气, 这场庆祝会就是为这个重大突破而举办的。
“我很想尝一尝小食堂的套餐, 看到底有多不好吃。”
邢博恩摇头:“你不会失望的,我现在最想吃的就是超市货架底层五毛钱一颗的卤蛋,比套餐有滋味多了。”
话一出口, 邢博恩忽然想起了她们前往中辞市的路上她吃过的鹌鹑蛋。那也很好吃。
思绪一下子拉远了。
中辞市安全稳定, 负四层里更是应有尽有, 政府无条件满足科研人员的一切要求。她如今过的日子, 是外面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面对现实,她承受的极大的工作压力显得微不足道。这样的生活可称得上安逸了,按理说她不应该不满,应该感恩戴德,毫无怨言,蜡炬成灰泪始干。
但是她逃不出人类贪婪的本性。
她想和丘杉自由行走在这世界上,哪怕周围遍布丧尸,生存没有保障,每天精神紧张东躲西藏。有时候她甚至会幻想自己和丘杉幕天席地肢体交缠在一起,反正丧尸们看不懂她们在做什么。
她总是担心类似于禁锢的生活会让丘杉过分渴望自由,可是没想到还不等丘杉表现出诉求,她自己却开始对自由热狂盼望。
也许是失序的社会景况激发了她内心的反叛,邢博恩觉得自己成了一只野生动物,一心想要嚣张。
丘杉看她出神,握了下她的手。
这个动作在满脑子“浪、荡、放、棒”的邢博恩的意识里,相当于“来吧!上吧!我要你!”。
邢博恩连忙低头喝酒,借此清理大脑,让自己回归文明社会,却忘了酒精正是“浪、荡、放、棒”的最好借口。人们被情-欲催动偏说成被酒精支配,酒精是无辜的。
邢博恩脸颊微微上了红色,眼神好似熏醉,剥衣服的动作可麻利得很。
丘杉对这种庆祝方式非常满意,配合地躺下来。
喘息声重重叠叠,高高低低,如攀山峰。
邢博恩闭着眼,想象她们正在七月炎热的逃亡路上,太阳高悬,风吹树叶哗哗作响,公路烫得要把她烧化成水一般,丘杉的衣服被空气绞碎,苍白的身体蕴藏力量,坚毅的眼神只注视着她一个人。没有屏障,没有羞耻心,用最回归自然的方式去探索,去满足。
邢博恩简直像决堤一样全情投入在亲密接触里,浑身湿透,快感一浪高过一浪,喊得嗓子嘶哑也无所觉。
丘杉不断地给,不断地给,直到邢博恩再无一点力气享受欢愉。
“呼……”
邢博恩意识仍然混沌,张嘴呼吸,如同快被淹死的鱼。
渐渐,她半糊涂半清醒的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我恐怕有了奇怪的癖好。
十一月下旬,邢博恩又为丘杉举办了一个小型庆祝会。
地点同上,参加人员同上,庆祝方式为邢博恩吃肉,丘杉吃青菜。
有了上次失控的前车之鉴,这一次邢博恩没有带酒。
既然丘杉可以进食,邢博恩也信守诺言,马上带了小食堂的套餐与丘杉分享。
一偿夙愿后,丘杉评价道:“虽然煮在一起,但很神奇,各种食材的味道完全没有融合,都是原滋原味,厉害。”丘杉比了个拇指。
由于丘杉肠胃功能还在恢复中,邢博恩每次只给她少量食物。这导致要过几天丘杉才有上大号的感觉。
丘杉可以在实验室里排气,但不能在实验室里排便,邢博恩想到办法——将丘杉带到自己在负四层的宿舍去解决问题。
全负四层都知道邢博恩与丘杉的关系,不过邢博恩在外行为比较克制,且潘慎之都没有发表意见,其他人更不会没眼色地说闲话。
于是每隔几天,邢博恩就带着丘杉到宿舍去,关上门过半小时的两人世界。
她们在里面做什么呢?这在众人眼里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每当遇上这对情侣手拉手往宿舍去,这些人的脸上便会出现意味深长的笑容……
谁都以为自己知道宿舍里正在进行着什么活动,其实,谁都不知道。
邢博恩如实对丘杉的排泄物做了记录,按下冲水按钮,马桶瞬间干干净净。
经历过几次,丘杉也就坦然了,能够以理性科学的角度面对恋人认真端详自己排泄物的场面。
今日排泄工作完成,邢博恩放下记录本,见丘杉正在到处打量这间宿舍。
邢博恩笑道:“看什么,我又不住这里。”
只在丘杉来到中辞市之前,邢博恩在这间宿舍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大多数时候邢博恩都和丘杉一起住在实验室里。
不过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过,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今天丘杉突然对邢博恩的房间很感兴趣。她应该没有机会去看邢博恩曾经在西笺市住的地方了,路途太远,即使安全,研究所也不会放人。她只能从一丝一点的痕迹中推测在丧尸爆发前,邢博恩如何生活。
听完丘杉的话,邢博恩说:“我刚到的时候,在地上的宿舍也住了一阵子。我申请一下,明天带你去看一看。”
“好啊。”丘杉环顾房间,准备和邢博恩回实验室。
“你说……”邢博恩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如果新世界从来不存在,尸化病毒也不存在,这个世界还像以前那样,我们的生活普通又平淡——如果我们在那样的情况下遇见了,我会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
丘杉想了想说:“会。”
邢博恩笑笑,伸手与丘杉的手相握,拉开门,一起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恩恩有点恋尸了。
“浪、荡、放、棒”出自《奇葩大会》主题曲《第一万零一朵奇葩》。
接下去写如果她们在普通世界里遇见的故事,大家有想看的场景可以提出哦,比如第一次见面在咖啡馆/黄焖鸡米饭/公园……、约会的时候丘杉淋雨湿身了/丘杉掉河里去了/丘杉当街摔跤磕掉门牙……随便什么,我看情况写。
不更新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啊……后天见么哒~
第86章
水?两瓶够吗?
丘杉站在货架前犹豫了一下,从货架上单手抓出两瓶水, 放进手推车里。手推车的金属网承受小小的撞击, 发出“嗡嗡”的清越声音。
这声音有点好听,像一只小人鱼弹奏竖琴, 丘杉心情愉悦。
结了账, 拎着一袋子东西走出超市,丘杉被烈日推出的热浪迷了下眼睛, 她微微眯眼, 传入耳朵的蝉鸣声忽然大了起来,大脑好似被弱小的电流电了一下, 变成了废旧电视的雪花屏幕。
过了一瞬, 她睁开眼睛,恢复清晰的视野中一位穿了白色衬衫的姑娘从面前走过,吸住了她的眼球。
丘杉分不清是刚才的电流还没消, 还是她被眼前这个人又电了一下。
正是盛夏, 傍晚太阳半落不落的, 仍然很热。白衬衫姑娘好像不在意空气里未散尽的热量, 眉毛不皱, 眉心舒舒展展的,从丘杉面前走过, 连晃动的黑色长发都仿佛有好闻的淡淡水墨味, 让人心中清凉。
丘杉跟了上去。
她原本就要走这条路。
这次出差的采访任务提前完成了,赶上周末,同行的前辈顺便去访友, 丘杉对这座城市有些好感,找了间环境清静的酒店打算多住两天。打酒店大门出来,步行两分钟就到一座面积颇大的公园,公园内绿树荫荫,风景美好。穿过公园,就是这间超市。
这会儿还有些热,公园里人不太多。丘杉与那白衬衫姑娘之间有两米的距离,走了一会儿,白衬衫回头来看了丘杉一眼,眼神友善,带点好奇。
丘杉微笑以对,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也好奇起来。
她走上前对白衬衫说:“你好,我来这儿出差,住在公园那头的酒店。这座公园很漂亮,我从地图上看到它叫‘李顿公园’,请问有什么来历吗?”
对于突如其来的搭讪白衬衫有些惊讶,不过丘杉已经解释两人同路,理由比较充分,白衬衫回答道:“历史上我们这里出过一位清官名叫李顿,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后来建了公园,就以他的名字来命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