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荀修来说,他现在之所以没丢下这部戏去找苏辰,不过是因为除他本人外,苏辰是这部戏的最重要角色,他不希望这部剧出现任何差错,并且希望尽快播出。
发动了一切力量和关系寻找,却毫无结果,好像苏辰这个人从世界消失了一样。如果不是从酒店监控中看到苏辰是自己离开,荀修或许,就不会还能坚持着将戏拍完。
苏辰的失踪并没有惊动苏妈妈,在发现苏辰不见后,荀修第一时间给苏妈妈打去电话。从她那里获知苏辰离开酒店前给她去了一个电话,说最近这段时间会有点忙,让苏妈妈不要担心他,实在有事可以打荀修电话。
听到后面那句话时,荀修愣了一下后就笑了,那个小坏蛋,笃定自己不会拆穿他的谎言吗?
他还真是赌对了,荀修不仅没有告知苏妈妈苏辰失踪的事,还帮他圆了谎,说自己会好好照顾苏辰,让苏妈妈不要担心。
挂了电话后荀修发动所有人手去找,然而苏辰本来就因为性格原因没有朋友,拍戏前也是除了家里哪都不去,那么现在没有回家的他又会去哪里呢?
只是,几乎不曾单独出过门的苏辰,又是怎么做到让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呢?
一定有人帮他!
荀修眼色暗下来,心中笃定道。
有其他人帮苏辰吗?如果上个世界,上上个世界,上上上个世界的自己也算其他人的话,那确实有人帮苏辰。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苏辰在一座山头,一座处在城市,却又远离喧嚣的山头——是“我们不病态”群里“都离我远点”住的地方。
凭那么多世累积的技能,查到电脑那头某个人的住址,实在是太简单了。可惜,他抱着见网友的心态来到山头唯一的房子外,却发现屋里没有人,连蛇也没有。
难道自己这一趟来真的只能上香?
苏辰没经过什么心理挣扎进了屋子,到处检查一遍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从屋子积下的灰尘而来,屋子里至少有一个月没有住人了,但一切东西都摆放整齐,厨房等地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示主人家应当不是匆忙或被迫离开。
苏辰在这里住下,一边静心,一边等屋子的主人。
苏辰离开,是为了让自己静静,同时也想让荀修静静。他觉得两人的关系有点太顺理成章了,从那个人出现的一刻起,他们总能走到一起——除非一方先死亡。
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次数多了,苏辰从有人陪伴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后,开始思考,才发觉这样的关系有点不正常。
哪有那么多生生世世的爱情。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轮回,苏辰也相信着,任何地方,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
他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如果说是因为一开始的陪伴,到后来几世的累积,才达到如今这样已经无法割舍的地步,才会在每一个世界遇到时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那个人。
那么,他呢,这一世叫作荀修的那个人呢?他不像自己保留着每一世的记忆,却为什么总能跟随而来,并找到他,继而爱上他?
就像是一个写好的剧本,按剧本演出上面的爱情。如果他们是演员,那么,导演是谁?而又如果,当演员不再按剧本演出时,情况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苏辰才故意躲开了荀修。如果那个人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存在,那么,当他消失了,找不到时,那个人,又会怎么样呢?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苏辰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而《晟世光景》已经全部拍摄完成,并将于几天后在各大平台播出。
荀修一反常态,带着剧组的人到各地做宣传,上综艺节目。只是大家很快发现,宣传的人员里,一直有个角色缺席——男二号,晟昭帝的扮演者,苏辰。
一次综艺节目上,荀修被问到为什么那么重要的一个角色没有参加宣传。依然笑得优雅迷人的荀影视没有看主持人,而是忽然望向镜头,用一种专注的眼神凝视前方,语气认真地说道:
“因为有的人,不需要做任何动作,他的光彩都无人可挡,他,也无人可替。”
这句话,荀修说得既认真又深情,底下的观众顿时就被他的眼神和语气苏到了,现场响起很大的声浪。纷纷喊着“荀帝荀帝我爱你!”“修皇修皇我要给你生猴子!”这样的话。
《晟世光景》开播,一如开始所料地,收视与口碑双收,不仅收视率在节节高升,连评分也在一点一点拉高,几乎清一色五分好评。而点开随意一条评论,都充满了激动与惊叹。
有纯感性地情绪宣发,一大串感叹号足以表达评论者的心情;也有理性地摆事实讲道理的影评,有些水平还非常专业。
而在这一次,苏辰是彻底地红了,无数人被他圈粉。当然,也有一大批观众被这对君众cp圈粉,他们纷纷留言表示,大将军与晟昭帝的互动好有爱啊,要他们永远在一起。
底下有熟知历史的人科普了一下那段历史,然后在末尾表示,虽然这是改编的电视剧,但导演说过尊重历史,基本史实没有改动,这部剧拍得确实比较符合历史。
这也就是说,剧中的晟昭帝应该会像历史上一样,是夭折的皇帝,没活过二十一岁。
这条留言说得很中肯,也没有歪曲什么,然后留言后面盖起高楼,刷屏最多的是“剧透者花式滚”“我不提前知道昭昭的死期”等话。
《晟世光景》的热度不曾降下,还有愈演愈烈之势,然而,苏辰却始终没有出现。
等到这部剧播到晟昭帝死的那一集,官方微博顿时水漫金山,下面一片哭声,还有各种血淋淋的刀具。苏辰的微博——他没有自己开微博,于是最开始出现的那个“苏苏后援团”便成了公认的苏辰粉丝聚集地——也被各种哭声心疼声给淹没。
这种时候,如果有谁站出来让大家理智点,说历史上的晟昭帝就是如何如何,他一定会被臭鸡蛋砸死。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不要昭昭死!”
“昭昭死了,起起怎么办?!”
“没有了昭帝,晟世还能晟世吗?”
“大虐啊,死前还要喂一包带玻璃的糖,是嫌观众哭得不够吗?!”
在一片叫好声中,主演之一的苏辰始终不露面,也成了话题之一,热度仅在《晟世光景》的主题和荀修演的大将军姜起之下。
甚至有人说,苏辰是演晟昭帝时太入戏,结果晟昭帝死了他从角色里出不来,所以一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
苏辰在剧中表现,只要眼睛不瞎或昧着良心要乱喷的,都能看出他演得有多好——不,或者那都不叫演。
有一位粉丝说得非常好,他说苏辰不是演出了晟昭帝,而是变成了晟昭帝,所以在经历过这个独孤帝王短暂的一生后,他需要时间做回自己。
苏辰之后,再无晟昭帝。
这句话并不是脑残粉丝的喊话,而是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甚至包括一些奖项的评委。
在新一轮金鹰奖提名时,苏辰出人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地,获得最佳新人奖。
出人意料,是因为这仅为苏辰第二部戏,但第一部戏他只是像精美的摆件一样被摆出来三次,所以严格说起来,《晟世光景》才是他出演的第一部剧。第一部剧就能拿到最佳新人奖,这绝对是极少有人做到的;
情理之中,当然是因为苏辰在剧中的精彩表现。很多学者甚至在看过这后,表示苏辰扮演的晟昭帝,非常符合他们心中想像。
这可不像那些流量小生小花拍个剧,只要有颜卖个萌就好了。专家学者的认可,比起粉丝的盲目赞扬,含金量与可信度都要高得多,至少很多路人看到这些专家的评论后,有了看剧的*。
然而,颁奖典礼上,最佳新人奖得主,缺席。
“你还不回去,要在我这里赖多久?”
屋子里,向清远抱着自己的蛇坐在沙发上,对同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辰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苏辰皱眉看着屏幕上外表依旧光鲜亮丽的某人,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从他消失,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屋子的主人向清远一个礼拜前突然回来,看到苏辰倒也没有赶他走。两人虽然在现实中是第一次见面,却像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似的,很自然地相处起来。
因为都不是话多的人,有时两人坐在屋子里可以整天不说一句话,或许正是这种状态,才让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的向清远没觉得不舒服。
苏辰似乎没听到向清远的话,只是望着电视发呆。
自己离开这么长时间,那人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这是说,无论自己做什么,那人原有的轨迹都不会改变吗?也即是说,他的存在,根本影响不到那个人?
抱着这样的疑问,苏辰当天晚上在床上辗转许久才睡着,第二天很晚了才起来。
当他来到客厅时,向清远正抱着电脑在看什么,见他过来,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默默将电脑屏幕转向他。
苏辰微感疑惑,等他将目光定在电脑屏幕上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影帝荀修突发疾病,深陷昏迷。
第8章 .13精神病新人&神经病影帝
苏辰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又在装!
之前是表里不一假装正经,现在是要玩儿一出苦肉戏了么?
苏辰抿唇不语,脸上表情很严肃,他凑近屏幕,仔细接着往下看。越看,神情越是严肃,眉头蹙起,几近凝重。
荀修突然昏倒,送入医院后经多方抢救,目前依然没有醒来。但让医院不解的是,他们根本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荀修一切身体数据正常,最多也就是劳累了些,睡眠少了些,神情紧绷了些——除此外,没有什么大问题。
医院的诊断出来后,引来疯狂粉丝的怒骂。
疲劳、失眠加紧张,这样还不算问题那要怎么才算?!重度忧郁症自杀吗?!影帝大大他明明是太敬业太拼了,所以才把自己给累倒下。
医院没办法跟担心紧张的粉丝解释,荀修那些问题属于普通人都有的常见毛病,连亚健康都算不上,何况荀修本人身体素质非常好,那点小毛病绝不会让他陷入昏迷。
装,还是没装?
回,还是不回?
苏辰陷入两难中。
其实坚持到现在,他已经有些想念那个人了,不想再继续探究下去。不知道怎么来的又怎么样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又怎么样呢?没遇到那个人之前,每一世不也都那么过了吗?而清楚之后,万一真相让他更失望呢?
苏辰拧眉苦思,犹豫不决时,旁边的向清远帮他做了决定。
“哦,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向清远忽然想起什么来的样子,漫不经心看向苏辰,语气很是随意,“我明天要搬家了,这座房子要被推平,没办法住人了。”
本来沉浸在自己思考当中的苏辰,闻言默默转头看向一脸“我就跟你说一声你知道下”表情随意的向清远——这真不是赶人么?
正要说点什么,苏辰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他转首四顾,在客厅里探寻了一番,发现果然少了一条金黄色的身影。
“大黄呢?”苏辰疑惑地问,平时那条大蟒蛇基本都是守在向清远身周三尺之地,现在却不知去了哪里。
提到自己的宠物,向清远的脸垮下来一点,缩着肩膀抱膝坐进沙发里,脸上带出点不高兴神色,声音恹恹的,“那人说大黄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不能私人饲养,给送动物园了。”
苏辰一挑眉,暂时将荀修的事放一边,“是你说的那个变态?”
向清远露出不想多说的样子,半天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那这里的房子拆了,你住哪儿?”作为网友,又一起住过一段时间,苏辰觉得还是要关心关心这位比自己还宅的朋友。
“他说这座山头要开发,所以赔我一套房子,可以先试住,不满意再换。”
苏辰想到他那一段时间的失踪,忽然明白过来,“所以前段时间你消失,是去试住了?”现在回来准备搬家,是表示试住的还满意
向清远点点头,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眉宇间有淡淡烦闷之色。
苏辰试着按他的性子揣测,“是不习惯搬到新地方,还是,舍不得大黄?”
向清远神情恹恹地摇了摇头,露出嫌烦表情,“都不是,那人说害我没了宠物,另外赔一个——”他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嗯,他说要代替大黄给我看家。”
苏辰:“……”
为了住进去,把自己拉到跟看家宠物一样的类别,该说是脸皮厚舍得下面子,还是,又一个变态?
苏辰看了看向清远,发现他脸上只有真实的嫌弃之色,还带着点烦躁,似乎只是单纯地觉得人形宠物比不上蛇形的而已。
嗯,各人自有缘法,他还是默默围观好了。
住的地方没了,苏辰当然只能回家。
苏妈妈见到苏辰很高兴,本来在荀修出事后一直不见苏辰,苏妈妈就有点担心起来。现在见苏辰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了地,拉着儿子上看下看,一会儿说他累瘦了没吃好饭,一会儿又夸他演的角色好。拉拉杂杂说了好半天,最后才叹口气,有点担心地道:
“哎呀,小荀就是太拼了,才累得倒下,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小辰呀,荀修他平常那么照顾你,你也多去看看他吧。”
苏辰听得心里一紧,连苏妈妈都这样说,难道真是一直昏迷到现还没醒?
在看到荀修的最后一刻,苏辰都还不确定这是不是这人在演苦肉记,然而当他真的看到那个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人时,心里再无任何猜疑。
——竟然,真的昏睡不醒?
那一刻,苏辰的心都停跳了片刻,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就好像他和那个人隔着两个世界,自己看到的只是一具空壳。
苏辰呆怔而茫然地在门边站了许久,直到胸口的疼痛传来,才意识到自己屏住呼吸太久身体抗议了。他迈着千钧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到床前,因为害怕,手举在空中半天,颤抖地探向床上之人的鼻间。
有呼吸。
手摸到脸上。
有温度。
活的,是一具活的身体。但身体的主人一直闭着眼睛,没有醒来。
苏辰心里升起无比的恐慌感,虽然这具身体是有呼吸的,有温度的,但那种让他熟悉的感觉却不见了,而让他产起另一种近乎荒诞的感觉——那个人,消失了,不在了。
明明这人还好好地躺在这里,像是睡着一样,苏辰却觉得,躺在这里的不过一具能呼吸的空壳,里面那个人,那个灵魂,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虽然恐慌而又绝望,却又不觉得意外,甚至还有种“要来的终会到来”的宿命感。
苏辰颤抖的手抚上荀修的脸,眼泪不知不觉已湿了整张面庞,像水龙头的开关坏掉了一样,一直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可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苏辰哽咽着,泪眼模糊地看着这张脸。虽然每一次面孔不一样,但对苏辰来说,那些不同是不存在的,在看到那些不同的面孔时,他从来是把他们当一个人——只是戴上了不同的面具罢了。
但是现在看着这张脸,苏辰找不到那种感觉了,这就是一张面具,曾经被戴上而后又脱下的,单纯的面具。
——如果不是面具,他已经回来了,哭成这样,为什么那双眼睛还不睁开呢?
苏辰的脸埋进床上那人的脖子里,悲伤地不能自已,眼泪流进那人脖子,浸湿了下面的床单。
苏辰哭得很悲伤,很委曲,同时,也很害怕。将他那么多个世界以来堆积的悲伤和恐惧都发泄了出来。
他不是感情淡漠,不是一直坚强,心硬如铁。最初的几个世界,哭过,怒过,骂过,疯过,可是,统统都没用。
每一个世界,不管他如何认真,如何用尽心思去维持与别人的感情,他们依然老的老,死的死。到最后自己也死了时,内心的情感还那么浓烈,对他来说最亲密的人,在这个世界却已经不存在。而他,又要开始经营另一个人生,和另外的人建立、维系感情。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能再投入到一段感情中去,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对别人来说,是唯一的,一生便是永恒。但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游戏,只是游戏里的一段剧情。这段游戏通过了,就换下一个游戏。同一个游戏时间一般不会太长,但那么多个游戏加起来时,又何止漫长两字可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