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做饭,你帮我烧火。”因为韩应有咳嗽的毛病,所以易洛是不让他进厨房的,今天他烧了两桶热水,肯定又要犯咳嗽了。
魏初阳跟着进了厨房,易洛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家都饿了,易洛就迅速炒了几个简单的小菜。
“唔……太好吃了!好幸福!”魏初阳吃了一口红烧茄子,表情夸张地对易洛的厨艺表示了肯定,只不过他一脸陶醉的表情入了易洛的眼就是一脸□□。
易洛把鲠在喉咙里那口饭咽下去,警告道:“你最好闭上你的嘴,还有,把脸转过去。”
“喔……”又被嫌弃了的魏初阳很受伤。
“小洛,好好说话。”韩应看不下去,提醒道。本来他就觉得怠慢了魏初阳,现在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应阿么,没事儿,我习惯了。”说完他就后悔了,他这样说好像在变相地向韩应告状,易洛一定会生气。
韩应没说什么,易洛也不说话,魏初阳吓得更不敢说话了。
一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易洛收了碗筷进厨房,韩应招呼魏初阳上他屋里坐会儿,为了掩饰尴尬,他拿起桌上一个未完成的绣品,却意外地很喜欢。上面绣的是一直蓝色的小鸟,在四四方方的帕子一角不过拇指大小,但每一个细节都很生动,看起来很精致,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应阿么,这是你绣的吗?好漂亮!是怎么做到的?”他全然忘记了刚刚的尴尬。
“怎么?感兴趣?”韩应觉得有些好笑,他看得出来魏初阳的喜欢,作为一个小子,多少有些奇怪,他一直想让易洛学刺绣,但这孩子在这方面笨拙得很,别说刺绣了,要他缝个衣服都难。
“当然感兴趣啊,我一直觉得刺绣很神奇,就这么一针一线的,好像什么都能绣出来。”他不是拍马屁,高中学历史的时候他就经常感叹古代技艺的神奇。
“你一个小子喜欢这些东西,不怕人家笑你啊?”韩应只是跟他说笑。
“怕啊,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喜欢。”以前他拿针线的时候就被室友笑过,但他相信他们是没有恶意的,他觉得刺绣是一门艺术,难道艺术还要分性别吗?
“那你有空就上应阿么这儿来,我肯定不笑你。”有那么一瞬,韩应起了收魏初阳为徒的念头,不过他还是没提出来,魏初阳毕竟是个小子,若是干哥儿的活,少不得惹人非议,何必,私下接触一些倒是无妨。
于是,他们之间的对话逐渐转变成如何走针的技术性问题,易洛进来的时候,一个正讲得认真,一个正听得认真。
“你们在聊什么呢?”易洛一脸疑惑。
“没什么,我问他我绣的这个图案好不好看呢。雨停了吗?”韩应非常淡定地转移了话题。
“已经停了。”
“既然雨停了,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没法再上山了,我明天再来。”魏初阳顺着话道。
“小洛,你送初阳出去。”
门口,魏初阳坐在驴车上,跟易洛告别:“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你会在家吗?”
“不在,别找我。”易洛说完就将门关上了。
魏初阳只好赶着驴车走了。
第20章 异样
快到中秋节了,街上热闹得很,魏初阳的车赶到自家后门,把木板车从驴子身上卸下来,然后赶着驴进后院,跟马栓在一起。
“爹,阿么,我回来了!”魏初阳洗了手,边喊边走进前厅。
“今天上午下了雨,你没带伞,有没有淋着?”江泯掀开帘子从厨房出来。
“上午倒霉死了!先是看见一条蛇,吓死我了,后来我跟易洛掉陷阱里去了,又开始下雨,我们淋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雨。今天什么事都没干,明天得再去一趟。”
“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有没有受伤?”江泯拉着他就想检查一遍。
“没有,就是摔得有点疼,擦破点皮。”
“上楼我看看,给你抹点药。”江泯还是不放心。
“行了,一点小伤而已,那么紧张干嘛,又不是小哥儿,哪有那么娇气!”魏川浑厚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阿么,我先上去换件衣服,一会儿下来帮忙。”魏初阳吐了吐舌头,轻声跟江泯说了一声,就踮着脚上了楼,看得江泯忍不住发笑。
换好衣服,魏初阳去开了窗,房里瞬间亮堂起来,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街,发现几个熟人,姚可人和李济,陈遥和一个年轻的汉子。隔得有点儿远,他不知道下边儿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姚可人和李济状甚亲密,这就有点儿奇怪了,难道上回在颍州城他认错人了?
他只是纠结了一会儿就下楼了,不管事实怎么样,他都没有立场去掺和人家的家事,万一他真看错了呢。
李济近段时间和姚可人确实相处得不错,姚可人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对自己的脸上心了,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而且对李济温柔似水,百依百顺,还懂分寸,识大体,对李济在外面的事从不过问,是以,李济最近对他很好,有空还会陪他上街买个胭脂水粉什么的。他们就是在一家胭脂铺门口遇上陈遥跟陈延的,不过魏初阳看差了眼,陈延是个哥儿,不是汉子。
“哟,我不过半年没回白水镇,你这风流鬼都娶了夫郎了。”陈延开个玩笑,似乎跟李济挺熟。
“我也老大不小了,再不成家我阿么能念死我,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什么不好。这次就你一个人回来吗,你爹呢?”李济向来自诩风流,丝毫不介意陈延的调侃。
“云陵城那边还有点事,他会在中秋之前赶回来。”
“我们好久没一块儿喝过酒了,哪天有空再聚,我请客!”自从陈延跟他爹在外跑商后,他们就很少见面,别说喝酒了,他这个人想法比较简单,最开始跟陈延是怎么相处的,如今就还是怎样,不会因为陈延突然变成一个哥儿而有所改变。
“成,改天上你家找你去。”陈延应得也爽快。
“那我们先走了。”李济带着姚可人离开。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人一走远,陈遥就打抱不平似的说了一句。
“你倒是心胸宽广啊,还为情敌说话。”
“她姚可人如今已经不是魏初阳的心上人了,算不得情敌。我就是不喜欢李济,你以后不要跟他来往了。”陈遥劝道。
“放心,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了。”
“怎么?你又要出远门啊?你不是说会多陪陪我吗?”陈遥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现在别想那么多,我说了陪你就陪你。行了,在别人店门口站了这么久,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啊?”
“当然进啊!”陈遥挽着陈延的胳膊走进胭脂铺子,陈遥挑了一会儿,看中一盒颜色鲜亮,带着花露香味的胭脂,便招来伙计,问是什么价钱。
“这位客人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胭脂,一盒五两银子。”那伙计忙不迭地跑过来。
“五两?太贵了,我不要了。”一听价格,陈遥就果断地把胭脂盒子放下了。
“喜欢就买吧,伙计,麻烦帮我们包起来。”不等陈遥阻止,陈延已经将钱袋掏了出来。
伙计收了钱,乐呵呵地替他们包好胭脂。
出了铺子,陈遥就愁道:“我们家不是没钱了吗?你干嘛还买这么贵的东西?”
“放心好了,陈家是没钱,可是你哥哥我有的是钱。”最后一句他是贴着陈遥的耳朵说的。
“什么意思?”陈遥懵了,什么叫陈家没钱,可是他有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房最迟年前就会提出分家,到时我跟爹会说服爷爷,陈家的一切爹都会放弃,而我手里的生意是跟陈家没有半点关系的,以后可就由我掌家了,这次我们会带你一起离开,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在本家的。那个魏初阳你也别惦记了,他看不上你是他没福分。不要认为爹和阿么不在乎你,我们都最爱你了。”陈延拉着陈遥拐进一条无人的巷子,跟他额头贴着额头说了一番话。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他的,但是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弟为了一些琐事操心,本来他们就是亏欠他的,他只想以后都宠着他,让他知道有人为他撑腰,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
在陈遥十一岁的时候,陈斌就开始带着陈延外出经商,很少回家,一年后,他阿么跟去照顾了,就将他交给爷爷教养,他从小就很乖,从没抱怨过什么,加上他们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对他百依百顺的,他就将心里的怨都埋进心底,但看不见不意味着不怨了。
“哥……”陈遥把头埋进陈延的肩窝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陈延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等他发泄完了,才把他的头抬起来,替他揩去脸上的泪水,笑道:“哭够了?回家先洗把脸,不然别人还以为谁欺负我们遥哥儿了。走吧。”
陈遥黏在陈延身边,又笑了起来,这会儿他是真把魏初阳、姚可人、易洛之类的都抛到脑后了。
第二天一大早,魏初阳仍旧赶着车上青山村去了,不过这次他把驴子换成了自家的马,总觉得这样更靠谱些,那驴子看着不顶什么用。他爹知道的时候还心疼他的马,让他注意别把他的马累坏了。他家的那匹马是魏川早年从一个马贩子手里买来的,从小马驹养到大,所以感情比较深厚。
虽然昨天易洛说他不在家,魏初阳还是先去了易洛家,反正也顺路,进去之后果然只有韩应在家。他简单地打了招呼,还是把车停在门前,拿好工具上了山。陈家定做的家具多是木箱、衣柜什么,他就想砍些樟木,可以防虫鼠。他在山林中转了几圈,辨别着林中的树木,绝大部分他是叫不出名字,但是他刚好认识樟树。
“石头?”选好一棵树,魏初阳准备下斧子,却突然发现不远处蹲着个人。走过去一看,是昨天救了他和易洛的石头。
“昨天真是谢谢你了。你蹲这干嘛呢?”他拍了拍石头的肩膀。
“小鹿还没抓着,我来把陷阱再布置一遍。”石头憨厚一笑。
“小鹿?只是抓头鹿不用挖这么深吧?”魏初阳有些无语。
“它可聪明了,不会上第二次当,浅了怕他跑了,我以前抓猎物会在陷阱里插上尖竹竿的,可是心儿喜欢活的,我就只能挖得深一点。”
听他这么说,魏初阳只觉万幸,真要摔在竹尖上,他和易洛怕是得命丧当场。
“那你以前布的陷阱有误伤过人吗?”魏初阳问道。
“没有,陷阱都在人很少去的地方,而且有陷阱的地方我们都会插上这个。”石头拿起倒在半米开外的一根竹竿,竹竿上的红布已经沾满了泥水,看起来脏兮兮的。
魏初阳明白了,昨天的陷阱事件完全是个例。于是,他很机智地转移了话题:“你跟那个心儿是什么关系啊?”
“朋友。”
“你为了他挖这么大一坑抓一头鹿,就只是朋友?你不喜欢他吗?”魏初阳很惊讶。
“心儿是个好人。”石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认真又严肃。
魏初阳完全没搞懂石头为什么突然给杨心儿发了张好人卡,他跟石头才刚认识,也不好意思追问,只能拍拍手站了起来,说道:“我得去干活了。”
“嗯。”石头低低地应了一声,继续将一些树枝铺在陷阱上方。
魏初阳边走边回头看了他好几眼,他总觉得这个石头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奇怪。他走回他放工具的地方,拿着斧子对着一棵树比划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一斧子下去,震得他虎口发麻。缓了一会儿又是几斧子,等他好不容易砍倒一棵树,喘了口气,抽空往石头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石头不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那根竹竿已经重新竖起来了。他只看了一眼,又继续在第二棵树上奋斗。
“昨天你们掉进我挖的陷阱里,所以我来帮忙。”第二棵树还没倒下,石头又回来了,还带着斧子。
魏初阳也没跟人家客气,要是光靠他自己,那得砍到猴年马月去。石头的速度起码是魏初阳的两倍,魏初阳累了砍不动的时候就坐下喝口水,歇一下,而石头全程闷头干活,仿佛不知疲倦,甚至有些偏执。
偏执?魏初阳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现在他越看石头越不对劲,他招呼道:“石头,歇会儿吧,不着急,还有一下午呢。”
可是石头好像没听见似的,还是不停地砍树,这下魏初阳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这人什么毛病啊?
第21章 出丑
“应阿么,不好了!”察觉情况不对劲,魏初阳一口气跑回了易洛家,“石头突然变得很奇怪。”
“怕是又犯病了。你赶紧去找杨心儿,他能应付。”韩应在里屋就听见他大呼小叫的。
“啊?”魏初阳没反应过来。不是应该找大夫吗,为什么要找杨心儿?
“你来的时候肯定经过祠堂了,从祠堂后面那条小路一直往里走,他家院子周围种了很多药草,你一看就知道了,快去吧!”韩应以为他是不认识路,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道怎么走。
来不及问那么多了,魏初阳是跑着去的,赶那驴子还没他跑得快。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药草跟杂草有什么区别,那小路边上的几座房子周围都长着很多草,不过所幸那股浓郁的药香他还是闻得出来的。他顺着味道到了一处小院前,四周果然是种了很多药草,之所以肯定是药草,是因为它们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般的野草。药香正是从屋子里传来的。
“请问杨心儿在吗?”院门大敞,他就大剌剌地走了进去。
“找我什么事”一旁晒着草药的木架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杨心儿。
“石头他有点不对劲,应阿么让我来找你。”
“怎么又犯病了!他人在哪儿啊?”杨心儿踮起脚将一个簸箕放到架子上,听见魏初阳的话也没有表现得很着急,连担心都没有。
“走吧,去看看。”他带着魏初阳出来,将院门掩上,也没锁。
“他今天受什么刺激了?”杨心儿突然问了一句。两人走得并不快,主要是杨心儿不着急,魏初阳也不好意思催。
“没有啊,他就帮我砍树来着,我扔他一个人在那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好了,他犯病的时候一般只会不停地做同一件事,顶多就是累趴下了,睡一觉就好了。”杨心儿说得云淡风轻的。
魏初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说石头跟杨心儿是朋友,这杨心儿的表现也不像那么回事啊,一股子违和感。
两人上了山,石头果然还在砍树,两眼都冒血丝了。
“你累不累?累了就歇会儿,这会儿都晌午,你怎么也不回家吃饭?来,斧子给我,回家了。”杨心儿也没干什么,就往石头身边一站,用柔柔的嗓音跟他说话,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石头就把斧子交出去了。
魏初阳简直目瞪口呆:不是吧,就这么简单?难道是他的说话不够温柔,所以才被无视了?
“我先回家吃饭,下午再来帮你。”石头跟魏初阳说了句,跟在杨心儿后面走了,看起来是恢复正常了。
回到易洛家他就问起了这事儿:“杨心儿跟石头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他一来石头就变正常了?”
“他们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石头是个孤儿,自己一个人住,他从小就有这个病,不是很正常,杨心儿是村里杨郎中的儿子,他身上有宁神香的味道,能够安抚石头,所以石头喜欢跟他待在一块儿。”韩应解释道。
“那让石头自己随身带着宁神香不就结了。”
“可是那好像是杨心儿自己身上的味道,其他的宁神香好像没什么作用,杨郎中也说石头的病治不好,村里人都说是杨心儿从小在草药堆里长大的缘故。”
“阿么,我回来了!”这时候门外传来易洛的声音。
“咦?你身上好香啊!”易洛走近的时候魏初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闻着很舒服,好像也有宁神的效果,难道易洛也跟杨心儿一样?他的鼻子不自觉地就凑了过去。
易洛一把捏住他的鼻子,警告道:“离我远点!”魏初阳撅嘴,惹来一个白眼。
韩应在一边看着没说话,他们自己可能不知道,但在旁人眼里,就像小两口打情骂俏。
易洛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细绢布包着的小盒子放在桌上,香味便开始蔓延,就是魏初阳刚刚闻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