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介绍下来,四人都感熟悉了不少,正好他们这边刚互相介绍完,那边有个站岗的侍卫走了过来,报道:“回大人,外头一个人说是卫国公府三少爷的随从,想着让我们放他进来,他手上有早上出去的令牌。”
第八十章 昔日女孩
李睿琛一听这话,笑着看向一旁等着的石涛,见他点头,知道是了,便对侍卫道:“好了,放他进来吧,他主子在这呢。”
侍卫听得大人发话,忙行了个礼退下办事去了。他们四人本身就在门口,没一会儿就瞧着青林就进来了。
青林瞧着门口的阵势,知道这是少爷托人放他进来的,他本来回来的有点迟,想着好歹来试试,若是让进就进,不让进他就随便寻个地头蹲一宿也就行了,没成想少爷怕他进了来,还亲自来接他,知道少爷这会子八成是心里急着想知道小姐的消息,想到这,他不觉心头一凛,也不知自己等会告诉少爷消息,少爷会是个什么神情呢?可千万别气坏了。
李睿琛瞧着石涛家的仆人进来了,也不多耽搁,直接吩咐道:“你们赶紧的回吧,这会子可是不宜再留在外头晃了。”规矩上他作为护卫头头这么晚了是不可以放人进来的,所以还是催着他们赶紧离开为好。
石涛三人听了这话,知道是实情,也不耽搁人家的差事,忙谢了谢,也就告辞离开了。
瞧着三人走远的身影,刚才一直呆板着脸不怎么说话的耿丛突然笑睨了眼一旁避开自己查看各处岗哨的李睿琛,瞧着他故意不看自己的样子,不觉更是有点奇怪了,遂很是不客气地问道:“快说,你这看着可是有点奇怪了,平时瞧着你看谁都不怎么待见的样子,尤其你可是最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公子,总说人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如今这两位可是真真实实的国公府第出来的少爷了。”因为是锦衣卫的镇抚使,对各府第的人员还是很熟悉的,故而刚才一听两人说是冯石,耿丛也就明白是谁了。
李睿琛可是不好说自己为何独独对这两人有所不同,其实严格说起来,他只算是认识冯诚勇冯世子,对这个跟着来的石涛可是不甚了解,不过看着他今儿的表现,还算是不错,没有什么不必要的傲气,也没有因为不怎么在各家公子间走动的畏缩生疏,看着精气内敛呼吸绵长估计是日常练武的,且功夫学的还蛮好,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还有点神似。
想到这,李睿琛不觉有点恍惚,如今一晃也过去差不多两年了,那小女孩也该长大了,不知还有没有当初的那份灵动?中午这冯世子带了人来他就知道估计是石家的那个小女孩的亲兄长了,出于对那小女孩的好感,这才有心放了他的家人出去。
说起来,李睿琛觉得他能见到那女孩也是有点缘分的,自己当日正好去兼霞寺给娘亲上香,心里一时憋闷就走到了后山的梅林处,不想那里倒是先有了个生的极为精致漂亮的小女孩,不过那日她看上去人有点恹恹的,神情也是严肃,瞧着一点不像小女孩该有的神情,不过她人虽显得迷茫,可眼睛却是清澈纯净,让人沉迷。
李睿琛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瞥见那眼神时的震撼,一下子自己就被那眼神吸引了,恨不能上去好好儿与她说说话,可惜没过一会她的家人就寻来了,那日来寻她的就是这个石涛,她哥哥唤她‘慧慧’,她却是奇怪地唤了她哥哥‘石涛’不过很快意识到不多,就改了口,唤了声‘大哥’,且在她哥哥面前,她一下子就扫去了刚才身上不应该存在的忧郁,很是调皮地同她哥哥说笑了起来,至今那能晃瞎人眼睛的笑脸他还能回想起来。
耿丛瞧着自家兄弟不仅没回自己的话,还发起了呆,发呆就算了,他还跟着傻笑,不正常绝对不正常,遂忙推了他一下,问道:“怎么地,有什么好事,竟然发起了傻笑,难道是这两人家里有姐妹被你看中了?这就对了,我说你这家伙也不是啥子好人,今儿竟然这么好说话儿,必定有古怪,到底是被我给猜着了,快说,是哪家的,冯家?石家?嗯,估计是冯家了,他家有年纪相当的女孩子,这石家可是没有,不过即使有,你也别想,那家可是乱的很,麻烦着呢。”
本来没听他瞎咧咧的李睿琛,突然听到说石家乱的很,不觉就想起了那天刚开始看到的眼神,对!如今想起来,他竟然有了点不同当日的心疼,这么一想,他不觉很是皱了皱眉,这不熟悉的感觉很是令他别扭,遂虚咳了声,强压下了这股不自然,问道:“说说,这石家如何乱了?”
耿丛此时也没注意他听到石家事情时的变化,只自顾自地道:“你是知道的,我管的是些什么事,这各家府第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内情,我可告诉你,这石家可真是我见过最怪的了……”说着突然觉的自己长舌了,倒是住了口。
正等着他说话的李睿琛突然听不到声音了,很是怪异地凑了他一眼,见他面上讪讪的,知道他这是觉得不该再自己面前说的过多,遂故意激他道:“有什么不同的,哼!高门大户不都一样,内里据都烂了的,哪里又有什么不同了,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耿丛瞧着他并没有如往常般听了自己不感兴趣的话就皱眉,这家伙到底是曹国长公主的孙子,心有不遂时还是有点令人打怵的,即使自己同他多年好友还是觉得有点渗人,遂瞧瞧儿松了口气,解释道:“你是不知道,这石家确实是不同,其他不论,就刚才的石涛可就是个在家没地位的嫡长子,你瞧过哪家嫡长子不被重视的?对了,他家可是还没给他请封世子呢。”
说完瞧了瞧李睿琛的脸色,见他好似也颇有意外,耿丛忙得意地接着道:“你也觉得怪吧,一个快成年的男子且是正中的嫡长子居然还没被顺理成章地请封为世子,这可不多见的,这倒是罢了他家妹妹才更是惨呢,堂堂一嫡长女被家里的老太太以养病为由禁足在一个偏院里,日常只许下人出来走动,且家里的长辈姐妹们是一个也没去过那院子。”
听了这话,让一直好奇等着他说话的李睿琛很是皱了眉头,想起那日看见的身影,突然明悟怪不得那女孩身上有股子淡淡的忧伤,原来根由在这,当日她看上去只十岁多点,可见这女孩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难怪她浑身的气质看着充满了矛盾,好在没被腐蚀了一颗心,本以为眼神那么明亮清澈的一个人,该有个阳光般的生活,谁知是这么个境遇,不觉为她深深的担忧了。
耿丛见他听了不觉得怪异,倒是起了谈兴,问道:“咦!你小子怪到人都说你冷心冷情呢,这话你听了咋地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连我这硬心肠的人还有点为这孩子叹息呢,你倒好,连个眉头都没挑一下,啧,啧。”
李睿琛哪里是没感觉,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别扭这才故意绷着的,听的好友问话,再瞧着啧啧有声的,不觉心虚地笑了笑,“什么话,人家后宅如何我干什么感兴趣?再说了你怎的就知道的这么全乎了,要知道你可只是个镇抚司的北镇抚,并不是南边的那位,你如何将人家家里的事知晓的这般明白?”
被他这么一说,耿丛倒是神秘地笑了道:“这个你可真是说的不对了,我不仅知道还知道的很是明白呢,要知道既然大家都是一个司的,人情多少还是有的,各家各府里的缇骑可不乏女子,后宅的事多少也是能知晓一二,我自有我的消息来处,你可别小看人,就卫国公府里的哪里点子事,京里别说我们镇抚司了,就是一般的老牌世家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的,我又如何夸张了?”
李睿琛听了这话知道耿丛这是认真了,他这人李睿琛自然还是了解的,两人因为曾今在一处共过事,彼此觉得性情相投这才交好起来,别看耿丛面上生的狠,可最是个讲义气的,也有本事,从一个小小的力士一步步爬上了从四品的锦衣卫镇抚使的位置,这期间没有家世撑着全靠的他自己的能力,这份能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在一个他这人到底是市井出身,天生有点八卦,自然他说有消息来处,这话肯定就是实的了。
其实李睿琛刚才就信了,不过是想多听点那小女孩的消息,这才不着痕迹地激耿丛,这会子瞧着老耿急了,李睿琛怕他真不往下说了,忙点头道:“嗯,你这么说倒也是,还别说你小子人缘可是比我还好,会混事,接茬说吧,后头肯定更有意思,你小子,这都被你给吊起了兴趣了。”
耿丛也不知他使计,见他肯信自己,不觉乐了,笑了道:“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刚才那石涛和他的妹妹算起来运气不好,就成了两倒霉蛋了。”
李睿琛听得倒霉蛋三字不自觉地就觉得有点刺耳,不过他自来知道耿丛可是打底下升上来的,打他嘴里出来的话,必定不好听,就这倒霉蛋三字估计还是最好的评价了,遂也不多计较,只道:“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只管说他们怎么倒霉了,正好无事,我们一边走一边说。”他们今儿可是有护卫任务的,可不能一直站着说话儿。
第八十一章 石涛忧心
耿丛也觉得长夜漫漫说些好玩的事解闷也不错,其实他一般不道人长短的,可谁让他今儿遇上了这石涛,又加上无聊呢,遂也老实不客气地,边走边侃道:“这话其实也不难懂,你想这石涛和他妹妹是卫国公第一任夫人的孩子,如何能容于第二任妻子眼前,且最坏的是,这国公府的老太君还是个偏心眼的,一直打着让二房孙子接掌府第的心思,你说家里能不乱吗?几方角力,最先受害的必定是没有爹娘护佑的石涛和他妹妹了。”
这话李睿琛倒是不知道,他一般不同京里的王孙公子过多接触,只同太原长公主的孙子王业辉和四皇子的大儿子金成旭交好,这两人刚好同他都有渊源,一个是他祖母的姐姐家的孙子,一个是他亲外祖母的妹妹家的孙子,如此一算,真是两家都是姨表亲,所以相处的很好,除开他们其他人李睿琛是不多交往的,也因为他一直不怎么在家所以也没机会与京里子弟交往。
如此,李睿琛这时听的石涛兄妹没有母亲,联想到自己他不觉感同身受,其实他还好些,自己的母亲虽然不在了,父亲也不怎么问内宅之事,可到底他是男孩子父亲能多护着点,再加上宫里的宁妃姨外祖母虽然不能明面上护着自己,可对她也是多有看顾的,四皇子因着他母妃宁妃的关系,直接不用说,更是对他多有照顾。四皇子让他打小儿就同成旭一处学文学武。
因为这些人的看顾,李睿琛知道嫡母常氏才不敢对自己多有加害,不过就这样日子也不是特别好过就是了,毕竟自己身份尴尬,不算是庶子也不能就算是正经的嫡子,生母一是因为身份特殊,是宫里宁妃亲姐姐前夫的女,二是因为她的养父,自己的外祖父越侯一生战功彪炳,最后还死在了战场上,又因他娘是他外祖父临终托给她爹的,所以经了皇上的特许算是他爹的平妻了,如此他的身份才有点尴尬。
想到这,李睿琛情绪突然就有点低落了,叹了口气道:“还是你小子好呀!不像我们被这些个事累死,这石涛看着也是个有能耐的,且看他日后吧,只苦了内宅的小女子了,那里没个人25 护着真是寸步维艰,这卫国公也不在府里,真真可怜,比寻常的失恃失怙的人处境还艰难,继母那里能有几个好心的?”
说到这,李睿琛突然想起卫国公第一任妻子不正是韩国公的嫡长女吗?当年那桩公案可是牵扯颇深呢,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是没谁敢轻易提起,这就难怪一府的嫡出子女被打压成这样了,外祖家无人,这简直就是内外交困了,难得地刚才的石涛还是一副磊落阳光的样子,哪日的那个小身影也给人一种温暖清澈的感觉。
听的李睿琛如此说,耿丛无所谓地一笑,很是不给面子地道:“这叫什么话,我且跟你换换,有什么呀!男儿当志在四方,你大规矩上不错,有什么是不可为的,且别做这小女儿状了,让我同你换换?我小时吃的苦,你还不定能受的了呢,虽说你们府里乱些,可与男子来说也没什么,只想着凭自己挣家业就是了,谁还耐烦同你斗?倒是你说的,那样的环境与女儿家不是太好。”这最后一句倒也中肯。
李睿琛听了这话只得苦笑了笑,宅门的争斗哪里是旁人能理解的,即使是男子也是步履维艰,小时候没有双亲护着,你得努力避开各种打压虐待,长大了你得想着好好儿地争番事业,就这你还得顾着名声孝道,不然等着你的就是万怯不复,即使你挣得了再大的家业也能让你一夕之间落空,平凡人家的孩子固然过了苦日子,想出头也难,可到底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像石涛这种身边没有父亲母亲在的,说不得就常常饿肚子更有甚者那就是被后宅悄无声息地谋杀了,到时连个水花儿都不需要冒一下,直接水过无痕。
富家子弟好过还是平民百姓家好过?这个问题是两个不同阶级之间的事,没有感同身受的人是说不通的,李睿琛扯了扯嘴角,点头道:“也是,亦从说的很对,男儿是得当自强,好了,不说了,这毕竟是别家的事,我们还是做事吧。”
耿丛不过是同李睿琛说着玩罢了,见他不愿再说,又温和地唤自己的表子,就知道这家伙又不耐烦了,遂也就罢了,两人便又边走边说起了其他。
这边石涛并不知道自己走后,竟然累的两位大人起了兴致说嘴,只心急地带着青林和冯世子一起往回走,待到了院里,冯世子道:“好了,今儿也逛了一气了,我先回去歇着了,白日这马还是骑的多了,累人的很。”他们两人是分到一个院子里的,所以进了院子他就提出分开回房间了,正好他的小厮也寻了过来,说是热水得了,请爷回去洗洗。
石涛明白他这是知道自己有事要问青林,所以才寻借口离开,毕竟是要好的朋友,石涛遂也没客套地拦着,点头道:“嗯,也好,你赶紧地去吧,今儿你确实骑狠了,明儿可千万别疼起来,最好用药处理下。”说完话,听到冯世子点头应下,两人也就分开了。
石涛急着知道妹妹的情况,一送走了冯诚勇,他就带着青林往自己的屋子走来,青泉刚才听到他们回来,就迎了出来,这一照面给爷问了好,又同青林互相见了礼,知道爷心急小姐的事,就赶紧有眼色地替他们守在外头,好让少爷好好儿问话。
屋里的两人也没多啰嗦,青林没用少爷问,待一站定,直接就回道:“爷别担心,小姐很好,我回来的迟是因为小姐让我出去办事,这才晚了时辰。”
石涛一听他说没事,心也就随之放下了点,不过听说妹妹让青林去做事,不觉就又提了点起来,奇怪地问道:“小姐寻你什么事?”
青林看了看少爷,瞧着他急切的样子,不觉有点迟疑了,真是不知该如何说才能让少爷不发飙,大少爷平时看着冷静,可一旦发起火来,也是很吓人的,不过这转圜的念头只在他脑子里转了一下,也就过了,他可是不敢迟延回话,不然一会子少爷的火就该对着他发了,遂忙老实回道:“今儿回去,小姐让苗儿给我送了样东西出来,说是让我寻个相熟可靠的大夫给看看……”到底还是有顾忌,青林这话说的极其艰难。
“什么东西?居然要给大夫看?可是妹妹受了伤?”一听去寻大夫,石涛立时吓的就站了起来,连连发问。
瞧着少爷虽然站了起来,可还记着压低了声音,看来情绪还算是稳,青林这才放了心,接着回道:“是,是一包药粉,打哪来的小姐没交代,少爷别担心,小姐也没受伤,不过是这药粉有问题,是……是……毒粉。”说完忙底了脑袋,虽然他们爷看上去还显稚嫩,可骨子里实实在在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发起狠来,连一斧师傅都咂舌,连夸他颇有国公爷的风范。
青林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石大少爷的眼睛,不过倒也真给他提了个醒,再急再怒这会子他也得忍着,这里可不是他们放肆的地方,遂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缓了缓暴怒的神经,这才沉声问道:“说,是什么毒粉?”这句话谁都听的出来是咬着牙硬吐出来的。
青林见少爷总算是忍住了脾气,这才抹了抹汗,暗夸自己刚才亏得说的和缓不然真是要糟糕,听少爷发话,他再也不敢拖延,忙将从大夫那里问来的说词一句不落地全部讲了出来,末了,看了少爷一眼,瞧不出少爷是个什么神色,这才紧张地道:“还有个事,小姐升了苗儿的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