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姐姐钻牛角尖,其实不是信不过你。她只是怕了,她怕争不过命,争不过运。她怕这会满怀希望,最终却又不得不面临退婚的事实。
她如今只想给自己穿上一身铠甲,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沐绍表哥,你若真心求娶安乐姐姐,就对她多一点耐心。
只要这次家父能够顺利度过难关,只要你能坚持你们的婚约,那么安乐姐姐肯定会对你敞开心扉。”
听了这番话,蒋沐绍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说道:“多谢安然妹妹提醒我。我一定会坚持婚约,绝对不会让安乐妹妹失望。”
“那我们拭目以待。”
送走了蒋沐绍,宋安乐才从花厅里面走出来。
宋安乐眼睛红红的,很显然已经哭过了一场。她望着宋安然:“安然妹妹,他已经走了吗?”
“是,沐绍表哥已经走了。他希望你对他能多一点信心,还说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情意,他一定会坚持婚约,娶你回家。”
宋安乐笑了笑,转眼又沮丧着一张脸,“侯府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他说的那些话的确很动听,可是却没有用处。”
宋安然轻声说道:“有用没有暂且不论。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安乐姐姐就该开心起来。”
宋安乐缓缓摇头,“安芸说我是扫把星,连着两次订婚,都遇上父亲被下诏狱,说不定还会遭遇第三次退婚。安然妹妹,我是不是真的克父克母,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不祥之人?”
原来是宋安芸大嘴巴,宋安乐才这么反常。
宋安然握住宋安乐的手,盯着她的双目,“安乐姐姐,你信我吗?”
宋安乐缓缓点头,她当然相信宋安然。
“既然信我,那就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被宋安芸的话影响。你只要坚定的相信我,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一定会救出父亲,一定会让你嫁给蒋沐绍。”
宋安乐眼中含泪,眼巴巴地望着宋安然,“安然妹妹,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上一次父亲被下诏狱,我是不是靠着一己之力,将父亲救了出来。我能救父亲一次,就能救第二次。
所以你不必担心你是不祥之人。至于宋安芸那个死丫头,等我有空后,我会收拾她,让她不敢再乱说。”
宋安乐连连点头,“多谢安然妹妹。除了你,谁都不配得到宋家。你若是男子,我有你这样一个弟弟,我真的什么都不用愁了。”
“即便我不是男子,安乐姐姐也不必发愁。因为我会比天下九成九的男儿都做得更好,比他们更优秀。”
宋安乐频频点头,“我相信安然妹妹一定行。”
宋安然送走了宋安乐,看着空荡荡的荔香院,心下感慨一声。等宋子期被救出来,宋家也不可能再次回到荔香院。这将是她最后一次打量荔香院。
白一来到宋安然身边,“姑娘,马车准备好了。”
宋安然点点头,“走吧,随我去见闻先生。”
宋安然出了侯府,直接前往通天观,结果却吃了闭门羹。
不是因为闻先生不肯见她,而是因为闻先生进宫去了,这些天闻先生一直伺候在永和帝身边。什么时候出宫回通天观,谁都说不清楚。
宋安然微蹙眉头,出师不利,宋安然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既然闻先生不在,宋安然没理由在通天观浪费时间。她给闻先生留了口讯,如果闻先生回来,至少知道她来找过他。
接着宋安然又去见李镇抚使。
和李镇抚使见面比较隐蔽,地点选择在西市的一间茶楼后院。
李镇抚使一脸惊慌失措,一见到宋安然就大倒苦水。
“二姑娘啊,本官最近日子不好过啊。江忠似乎开始怀疑我对他有二心,处处为难我,想办法架空我。
如今我连诏狱都去不了,一靠近诏狱就被那些兔崽子撵走,更别说照顾宋大人。现在的诏狱,可不是去年的诏狱。
现在的诏狱,江忠一手遮天,那里面全是他的人。他要是对宋大人做点什么,本官也是爱莫能助,连消息都送不出来。
二姑娘这次就不要再指望本官能够照顾宋大人。二姑娘想要救出宋大人,还是另想办法吧。反正宋大人在诏狱里面住久了,肯定不是好事。”
宋安然大皱眉头,今天何止是出师不利,简直是连连失利。
宋安然蹙眉问道:“李大人,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李镇抚使摇头,“江忠防我防得厉害,如今诏狱的事情我是一点手都插不上。这次我来见二姑娘,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要是让江忠知道我和二姑娘私下里见面,江忠肯定不会轻饶你了我。”
宋安然了解了。这次宋子期突然被下诏狱,肯定和江忠脱不了关系。江忠这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对付宋子期,对付宋家。
宋安然冷笑一声,对李镇抚使说道:“辛苦镇抚使大人。这是一点心意,请镇抚使大人收下。”
一个荷包送上,荷包里面装着五千两银票。
李镇抚使连连推辞,“本官这次一点忙都帮不上,又如何能收二姑娘的好处。不行,不行。”
“还请李大人务必收下。虽然李大人这次没能帮上忙,但是李大人在关键时刻没有放弃宋家,依然肯冒着风险来见我,单是此举,足以让我感激不尽。”
宋安然很真诚,让李镇抚使无法拒绝。
李镇抚使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忙都没帮上,还要拿银子,这事……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二姑娘,要不这样吧,我虽然进不了诏狱,但是打听一点有用的消息还是可以的。我会密切关注宋大人的案子,一有进展我就派人给你送消息。对了,宋姑娘如今住在哪里?”
宋安然轻声一笑,“多谢李镇抚使的好意。目前我没有固定的住处,不过每天午后,我会派人到锦衣卫衙门对面的茶楼坐半个时辰。如果李镇抚使有了消息,就直接送到茶楼。”
“茶楼方便,我每天都要去茶楼喝茶。送到茶楼肯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李镇抚使收下了银子,悄悄的离去。
喜秋问宋安然,“姑娘,李大人可信吗?”
宋安然笑了笑,“无论可不可信,暂且我们都要信他。”
宋安然走出西市茶楼,坐上马车,想接下来的计划。
一个小乞丐突然撞上马车,化身车夫的洗墨大声呵斥。
宋安然敲了敲马车车门,说道:“洗墨,不要为难对方,继续往前走。”
“小的遵命。”
过了片刻马车没有动静,宋安然蹙眉。正在此时,洗墨突然钻进马车,换做洗笔驾驶马车继续前行。
洗墨神情有些凝重,“姑娘,刚才撞上我们马车的小乞丐,交给小的一封信。小的没敢拆开来看,请姑娘过目。”
宋安然心头一惊,谁会用乞丐给她传递消息?用乞丐传递消息,消息肯定很重要也很隐秘。
宋安然伸手接过信封,白一却阻拦道:“奴婢先检查一下。”
白一担心有人在信件上下毒。
宋安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白一的话,让白一先检查一遍。
白一确定信件安全,宋安然才接过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空白一片。
撕开信封封口,里面有一张信纸。
信纸只有寥寥几行字,却足以让宋安然脸色剧变。
虽然只有寥寥几行字,可是却写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颜飞飞独闯行宫,和鲁郡王搂搂抱抱,永和帝大怒,周家大怒,晋国公同样大怒。颜飞飞为求保命,诬陷宋子期宋大人。
永和帝嘴上说不信,暗地里却派人调查。查到崔四头上,宋子期包庇朝廷钦犯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颜飞飞则顺利脱罪,还被赐婚给鲁郡王做侧妃。如今颜飞飞已经回到晋国公府,颜家已经和周家低调退婚。只等京城事态平息,颜飞飞就会嫁给鲁郡王做侧妃。
宋安然万万没有想到,宋子期的劫难,宋家的劫难,只因为颜飞飞的自私自利。颜飞飞自己作死,竟然还拉着宋家做踏脚石。颜飞飞的事情,宋安然绝不会原谅,也绝不会罢休。
而且继续深想下去,不难看出其中的蹊跷之处。崔四的事情,凭颜飞飞怎么可能知道。颜飞飞身后分明有人在出谋划策。
不难想象,晋国公为了救出自己的宝贝女儿,不惜拉一个他讨厌的文官下水。
“姑娘,信上面写了什么?”喜秋好奇地问道。
宋安然抿着唇,脸色阴沉可怕,“你们都看看吧。看完了就将信件处理了。”
几个下人拿起信件,一一看过。大家都被震惊到了,宋子期被下诏狱,竟然是因为颜飞飞。
喜秋率先问道:“姑娘,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去找颜公子?”
宋安然脸色阴沉地说道,“找他做什么,自取其辱吗?颜飞飞是他的妹妹,他会帮谁,还需要问吗?”
“可是……”
喜秋可是一个开头,就没办法继续说下去。是啊,颜飞飞和颜宓都姓颜,这种事关家族荣誉的事情,颜宓肯定会站在颜飞飞那一边吧。
洗墨则问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上面写的属实吗?”
宋安然呵呵冷笑两声,“这封信是宫里面某位老朋友,冒着性命危险送出来的,自然可信。”
宋安然嘴中的老朋友,指的就是刘小七,宫中人称呼他十六。
刘小七在刘福身边伺候,刘福又是永和帝身边的贴身总管。刘小七要得到这些消息,并不太难。难的是将消息送出来。
最终,刘小七将消息送到了她的手中。可是这个时候,宋子期已经被下了诏狱。
宋安然口中的宫里的老朋友,引起了白一洗墨的好奇,可是很显然,宋安然不会透露一句。洗墨他们也识趣,没敢追问下去。
信件看完,宋安然命洗墨当着她面,将信件烧毁。
刘小七帮她,是处于情义。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害刘小七被人发现。
信件烧毁,宋安然冷着脸吩咐道:“去城外青云观,我要去见玉漱仙姑。”
“小的遵命!”
洗墨出了马车,和洗笔一起驾车出城。
半路上马车突然停下来,洗墨对马车里的宋安然说道:“姑娘,颜公子来了。”
白一和喜秋都望着宋安然。宋安然攥紧了拳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曾经她想嫁给颜宓,嫁到颜家,如今她就恨不得杀光颜家人。
宋安然缓缓的放开拳头,打开车门,下了马车。
颜宓翻身下马,急匆匆地来到宋安然身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宋大人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安然,你放心,我会帮你救出宋大人。”
宋安然呵呵冷笑起来,“颜宓,你好样的。事到如今,你还想哄骗我。我到现在才想明白,你果然是这世上最奸猾,最无耻,最会演戏的人。
我们宋家和你们颜家有何仇怨,以至于你们颜家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害我父亲。事发之后,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帮我救出父亲。
颜宓,我恨你。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挖你的心,唯有如此,我就不会被你哄骗,不会对你托付真心。
颜宓,我告诉你,从今以后宋家和颜家势不两立。你最好祈祷我父亲不会有事。否则我将发动所有的力量对付颜家,尤其是你的宝贝妹妹颜飞飞,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颜宓大皱眉头,盯着宋安然,“宋安然,你是糊涂了吗?宋大人的事情怎么可能会颜家有关?”
宋安然冷笑一声,“颜宓,不要装出无辜的样子,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你很恶心。你们颜家害我父亲,这笔账我会牢牢地记在心里面,一辈子都不敢忘。
颜宓,你等着瞧,我宋安然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不会放过你们颜家,我一定会报仇雪恨。”
宋安然撂下这番话,转身离开。
颜宓伸手拉住宋安然的手,“安然,你信不信我?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
宋安然回头看着颜宓,呵呵冷笑两声。“颜宓,你现在说你不知情有意义吗?颜飞飞是不是姓颜,是不是颜家的一份子?
颜飞飞当着陛下的面,状告我父亲,说我父亲勾结乱党,包庇朝廷钦犯,是乱臣贼子,此事可不是我在胡编乱造。
就因为颜飞飞的一席话,我父亲被下诏狱,生死不知。宋家前途堪忧,宋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都有可能因为颜飞飞的一番话,葬送在侩子手的屠刀之下。
事到如今,颜家就是宋家的生死仇敌。颜宓,你事先知不知情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姓颜,你也是颜家的一份子,你会毫不犹豫的维护颜家的利益。
而我姓宋,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维护宋家的利益。凡是谋害宋家的人,无论是一个家族还是一个人,全都是我宋安然的仇敌。”
颜宓没有替自己辩解,没有说自己无辜。他望着宋安然,郑重说道:“我会查清楚真相,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也会帮你救出宋大人。安然,请信我最后一次。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请你信我。”
宋安然闭上眼睛,脸上一副悲凉之色。
再次睁眼,宋安然已然坚定下来,她平静地对颜宓说道:“颜宓,你我之间到此为止。你若是还有一点点心,就请你不要阻拦我营救家父。”
宋安然的目光冰冷无情又坚定,颜宓痛苦地放开宋安然的手,他咬着牙对宋安然说道:“我一定会查明真相,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需要。”
宋安然转身离去,上了马车。马车启动,和颜宓擦身而过。
颜宓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第一次尝到了伤心绝望的味道。
为何命运总喜欢开玩笑,为什么在一切顺利的时候,突然砸下一个晴天霹雳。
宋安然坐着马车出城,直接前往青云观。
可是今天注定事事不顺。
刚上山,就被设在路边的暗卡拦了下来,说玉漱仙姑不见任何外人,让宋安然一行人返身下山。若是执意不肯,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宋安然面色平静,递上名帖,“请这位侍卫大哥代为通传,就说左都御史宋大人家嫡女宋氏安然拜见玉漱仙姑。”
接着又送上银票。
结果银票和名帖都被侍卫退了回来。
“宋姑娘请回吧。玉漱仙姑最近都不会见外人。宋姑娘想救宋大人,不如想别的办法。”
宋安然微蹙眉头,“原来侍卫大哥已经听说宋家的事情。不知玉漱仙姑在不在山上,还是去了别地方清修?”
侍卫双手抱臂,冷漠地说道:“玉漱仙姑的行踪,岂是宋姑娘能打听的。宋姑娘不要惹祸,就赶紧离开这里。”
宋安然望着侍卫,轻声一笑,“侍卫大哥说的对,我这就离开。”
马车掉头下山。
喜秋和白一都一脸失望。
喜秋问宋安然,“姑娘,我们就这样子离开,那老爷怎么办?”
宋安然冷笑一声,“玉漱根本不在青云观。”
“姑娘怎么知道。”
宋安然神秘一笑,“侍卫告诉我的。”
“奴婢怎么没听见。”
宋安然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明着说出来。宋安然问玉漱仙姑在不在青云观,只是单纯的问一问。结果那位侍卫说,玉漱仙姑的行踪,不是宋安然能打听的。
就凭’行踪‘二字,宋安然就可以确定玉漱不在青云观。
玉漱会在哪里?宋安然猜测,多半是进宫去了。
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永和帝身边需要有人安抚,需要有人平复永和帝的怒火和杀心。
宋安然不确定玉漱有多大的能力。但是单凭永和帝对玉漱的在意程度,宋安然就可以判断,玉漱在永和帝心目中有着极重的分量。
别人劝解永和帝,有可能被永和帝杀头。
玉漱劝解永和帝,最多就是遭受一顿斥骂。说不定永和帝连骂都舍不得骂。
下了山,宋安然决定直接回城。
闻先生进宫,玉漱不在,长安还在千里之外。如今宋安然竟然无计可施,想来想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宋安然决定去定国公府拜见。
宋安然坐着马车来到定国公府,递上拜帖,请求面见定国公。
拜帖送了进去,可是国公府迟迟没有动静。
宋安然坐在马车里耐心等待,一直等到天黑。
喜秋对宋安然说道:“姑娘,街上快要戒严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