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回答一句是还是不是,有那么难吗?”
缄默,死一样的缄默,这种安静非常可怕,就像是一只隐匿在黑暗里的怪兽,随时随地要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父子两,相顾无言。
半响,还是战绝伦先说话,“爹,如果薛富贵真的是你的儿子,你在这世上本来就我这一个儿子了,那么他就是我们在这世上的另外一个亲人,无论是谁杀了他,我都要让他血债血偿!”
“是我杀的。”战乾坤立刻应道。
“爹。”战绝伦吓坏了,其实他的心路是万分曲折的,明明心里觉得那个杀薛富贵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爹爹,但是回来被爹爹这么一镇住了,情感又在作祟,他又情愿相信不是爹杀的。
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没想到战乾坤居然承认了,他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咸涩的泪水顺着眼角一直流了下去。
“这个薛富贵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污点,我不得不除,他现在只是准备告诉你,若是以后他还拿着战家绝学四处去卖弄,那该如何是好?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我战乾坤的私生子了。”战乾坤面无表情的说道,眼里看不出丝毫的悔意。
战绝伦惊骇了,为什么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居然一点动容都没有?这还是那个让他敬重的爹爹吗?
仿佛看出了战绝伦眼里的失望,战乾坤立刻从容的说道,“他和你们不一样,他不过是我在许多年前一次喝醉酒,和丫鬟犯下的错,这些年,我对他的补偿已经够多了,若不是我给他钱,他的生意又怎么能做的这么大?他该知足了,只可惜,他根本不知悔改,做的事情一再令我失望,时间长了,居然成了市井无赖,我这样的正派人物怎么能和他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战绝伦觉得自己心中那巍峨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了,原来陪伴了他这么多年,让他无比感谢的严父真实的样子居然是如此。
如果薛富贵是爹爹的私生子,那也就是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他居然为了可笑的面子,将薛富贵给杀了。
战绝伦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战乾坤的房间的,他先去酒馆喝了很多酒,但是他始终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浑身冰凉,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挣扎了好几下,他最后去了上官雪落的房间,隔着被子,他拥住了她。
上官雪落察觉到压在身上的躯体,瞬间就醒了,又闻到他身上的浓烈酒味,“你怎么了?”
“没事,就想堕落一个晚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去考虑我完美的人生。”
上官雪落虽然不懂战绝伦到底在说些什么,然而她还是很为他心疼,战绝伦是不会轻易喝酒的,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苦衷。
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拍打他的背脊,“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战绝伦原本始终睡不着的,但是他的手脚都被上官雪落给温暖了,甚至感觉心都被她温暖了,所以他便渐渐沉沉睡去了。
战绝伦因为宿醉没有醒来,但上官雪落是先起来了,其实昨天就应该赶回去,算起来,今天已经晚了一天了,所以她现在得尽快回去。
她留了一封书信,就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结果正好看见门口坐在椅子上的战乾坤,被抓了个正着,上官雪落尴尬得要死。
战乾坤的面色却是异常平静,“绝伦在里面吧,没事,我不会把上官小姐想成随便的女子。”
这话听得虽然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但战乾坤似乎语气对她客套了不少,上官雪落都来不及细想到底是为什么,战乾坤就轻声说,“上官小姐,我们聊聊吧。”
一壶好茶氤氲着烟雾,上官雪落喝了一大杯,抬眼看向对面的战乾坤。
虽说是他找她来聊聊的,但是他这么久了,还一个字也没说,这实在让她有些忐忑难安,再说了,她也不知道战前辈到底是要找她聊些什么,毕竟她昨晚和战绝伦在一个房间里,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为此,上官雪落决定先下手为强,“战前辈不要想错了,我和绝伦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战乾坤双手交叠到了一起,“上官小姐,昨晚你和我们绝伦待在一起,就算我相信你们什么也没发生,但出现这种情况,想必也不会有任何其他男人愿意娶你了吧?”
上官雪落听到他这话,心里则是更加不舒服了,就跟有无数颗沙子似的,她微微抬起头,“前辈,你放心,无论有没有人愿意娶我,我这辈子都是非绝伦不嫁的。”
“年轻真好,这么天真。”
上官雪落有几分火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战前辈,请你不要亵渎我和绝伦的爱情,如果是这样,就算你是绝伦的爹爹,我也无法忍受!”
“呵呵,爱情,你是还年轻,才双十年华,你和绝伦十年不变,二十年不变,乃至一辈子不变,我才能相信爱情,像你们这种一开始爱得要死要活,到最后遇到另外更有姿色或者更有实力的人时,说变心就变心的,我也见得太多了……”
上官雪落知道战乾坤固执得可怕,所以她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了,只说了几个字,“既然如此,就请战前辈拭目以待好了。”
“我今天跟你聊这些,其实我们战家现在的这种情况,以你的家世来说,你对绝伦的帮助并不大。绝伦需要的是更能帮助他东山再起的人,而你显然没办法做好。”
“哦?那你是要阻挠我和绝伦在一起咯?”
“不,作为我个人,还是很喜欢你的性格的,但是你既然要决定嫁给绝伦,就必须要拿出点你的诚意来,你如果能帮他东山再起,我一点怨言都没有。”
“我和绝伦会齐心协力的。”上官雪落眼神坚韧的说。
但战乾坤显然不是要她的这句话,“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所谓诚意……就是你要一开始就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
“所以?”上官雪落纵使再愚钝,但也猜出几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帮我把简凌夏那边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宝物偷回来,让她偿还我们战家的债,这并不是要你去做为非作歹的事,不过是把她欠我们战家的拿回来,我甚至都没贪心的说要收任何利息。”
第232章 加成店怪人
上官雪落嗤嗤的笑了,而后斩钉截铁,“这绝不可能。”
“那你也知道绝伦有多孝顺吧,我是不会同意你们成亲的,从此以后,你们只能偷偷摸摸在一起,但是……”战乾坤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狠厉,“被我撞见一次,我就棒打鸳鸯一次,决不留情!”
上官雪落没想到战乾坤居然做的这么狠,立时呆愣住了,而战乾坤也很满意她的反应,“现在你应该清楚了吧,要么把我们战家的东西拿回来,要么从此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和绝伦在一起……”
“你要搞清楚,只是帮我拿回我原本就拥有的东西,这却可以换得你的一份爱情,一辈子的幸福,这一切有多么值得。”
“可是……战前辈!”上官雪落将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砸,“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简直有种在卖货物的感觉!”
战绝伦没想到上官雪落居然会这么说,稍微一愣,但心里却是愈发坚定,“他是我儿子,重新拿回了那样宝物,对我们战家来说,有利无害,我这是在为他的未来铺路,他现在可能不理解,但他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我不需要!”战绝伦的声音忽然从上官雪落的身后响起,他气喘吁吁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在拼命压制他的怒火,昨天他爹爹已经让他很难受了,没想到今天所做的事,则是让他更难受……
他没想到他的爹爹居然会对雪落说这么一番话来,他爹爹究竟还能变得多过分?
他知道他现在再多说什么,他爹也听不进去的,索性就牵起上官雪落的手,径直离开了这个令他心悸令他压抑的小屋子。
两人手牵着手,跑出去好远好远,此刻战绝伦真的好想,什么都不再想了,就紧紧牵着上官雪落的手离开这是非之地,两人一起去私奔,什么战家,还有爹爹,全都抛诸脑后吧……
然而,他知道,他做不到,他从小到大都是个暖男,习惯性的善解人意,习惯性的孝顺,如果爹爹现在是好手好脚,健康生活,能够一己之力存活下去,那么他或许十有八九会离开。
可现在爹爹的情况,他很明显是没办法放心离开的。
上官雪落看着他只穿着个单薄的中衣跑出来,便立时心疼不已的问道,“你穿的这么少,难道不会冷吗?”
战绝伦没理会她的话,而是瞬间将手抬了起来,手放在她耳朵的两侧,而后直视进她的眼里,“雪落,听好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关于我爹爹说的那些,一个字都不要听进去,一个字都不要想,也不要有任何负担,我和你的事单单只是我和你的事,我能够决定,能够做主,不要把任何人牵扯进去。”
上官雪落点了点头。
“好了。”战绝伦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我现在替你找一辆马车,送你回去。”
上官雪落看着他单薄的背影,他此刻的心情也一定如此的凉薄,她是不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但一定很不好受,要不然就不会喝这么多酒了。
她真的好不放心,生怕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万一绝伦又和他爹爹产生冲突该怎么办?
她好怕绝伦会撑不下去,会崩溃。
不过战绝伦还是不由分说的将恋恋不舍的她送上了马车,临别之际,他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一个吻,两个有情人,此时无声胜有声,哪怕不用过多的言语,都能明白此时此刻彼此的心意。
而这个吻不再像是上次的蜻蜓点水,而是更深一些的交流,绵延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唇齿间都弥漫着她的香气,她的甘甜,他这才松开她。
此去经年,又不知道要分别多久了,所以他只能依靠这些甜美的回忆支撑着,希望可以帮他撑过这最灰暗的一段岁月。
“好了,回去吧,你穿的太少了。”上官雪落虽然非常舍不得战绝伦,但还是在赶他离开,要他不要在这里继续观望下去了,可是战绝伦还是如同雕塑一般站着,直到她远离,他仍然还站着。
上官雪落一下了马车,就遇上了魏管家,魏管家毕恭毕敬的向她行礼,“上官小姐,回来啦。”
“是的。”
上官雪落步伐急匆匆的,生怕一进去之后,看到的是大家全都围着满屋子在等待她的情况,毕竟之前紫静姝就对自己有颇多怨言,认为是自己拖了后腿,如果这会儿又出现这种情况,紫静姝便有更多话说了。
然而她进去之后,果然看到满屋子的人,大家都愁容满面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上官雪落赶紧迎上简凌夏,“我回来了,对不起,凌夏,我回晚了,实在是有一点急事耽误了一下。”
“什么急事,你就是习惯性的拖后腿。”紫静姝在旁阴阳怪气的说。
但没人去理会她,附和她,以前方明轩在的时候,还会给她帮腔一两句,现在她简直是江上的一叶孤舟,如此孤立无援。
而她也禁不住怀念起?5 简凌夏对上上官雪落,慢半拍的说道,“没事,我们现在聚集在一块,并不是在等着你回来,赶着要离开,而是有一件很棘手的事要处理。”
上官雪落听简凌夏这么一说,顿时觉得确实是如此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凌夏这么苦恼的样子。
凌夏原来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是风雨不动的,那么现在到底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呢?
她禁不住好奇起来。
“是这样的。”简凌夏解释道,“之前凌前辈不是说明了吗?既然我们要闯灵山,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加成的东西,加成实力的,加成祝福的,可是你也知道这种加成的东西一般团攻才会用到,而且世面上很少很少,他陪我去集市上看了一圈,顶多五个点的加成,百分之五的加成,他说根本不够用的,与其五个点的加成,那么还不如不用。我询问他,到底要多少的加成,他直接给我说,要翻一番。”
“翻一番……”上官雪落险些把舌头给咬掉了,且不说这翻一番,就连五个点的加成,现在在这世面上都无比难求了,这可如何找得到啊?
“所以说嘛,我们就犯了难,但是他说他有个朋友那里会有,我想着是朋友吧,我就连着两天,每天赶早过去了,没想到连着两天。两天都吃了闭门羹。”
“闭门羹?”上官雪落又是在心中暗暗咂舌,敢给凌夏吃闭门羹的人,这个人的胆子也是真粗啊,他难道不知道凌夏是国师师父的女人吗?
“凌前辈,你不是说是朋友吗?我才想着去碰碰运气的,现在雪落也回来了,如果再去,你那个朋友再闭门不见,那我只能拿五个点的加成上路了,有五个点也好过没有啊。”简凌夏万分无奈的说。
凌天行干干的笑道,“你看我的脾气已经够古怪了吧,我那个朋友的脾气更加古怪。”
比凌天行的脾气还要古怪……好吧,简凌夏无言以对了,她心里其实觉得多半是没戏了。
这时候紫静姝站了出来,“简师妹,连着两天都是你过去的了,可人家连门都没开。”
说起这话,紫静姝明显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所以吧,我觉得应该我亲自去一下,说不准,他会卖我的面子。”
紫静姝喜滋滋的说,毕竟就算她的面子没有用,但多多少少还有她爹爹呢,所以怕什么?
简凌夏双手交叉在胸前,欣然同意了,“那好啊,我也愿意,我倒是要看看,紫师姐的面子有多大。”
“好好好,我也去。”上官雪落也没有被紫静姝丝毫打击道,相反兴奋得不得了,她怎么觉得她这一回来,就是去看热闹的呢。
*
紫静姝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最前面,而简凌夏和上官雪落则是慢悠悠的走在后面,简凌夏拿胳膊肘撞了上官雪落一下,揶揄道,“怎么样,见到你的情哥哥没?”
上官雪落被她说得简直有点无地自容,“什么情哥哥啊。”
“就是你的情哥哥。”简凌夏笑得见牙不见眼,“雪落啊,你和绝伦之间和我和白景逸之间不同,我年纪还小,我和白景逸要迈过的障碍还有很多很多,但你和绝伦是情投意合,完全就可以择个好日子将他锁牢的。”
上官雪落忍不住低着头咕哝了一句,“也有障碍啊。”
“什么?”简凌夏没听清。
“没事没事。”上官雪落赶紧转移话题,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她和凌夏也会无事不谈,然而这一次有关于战前辈说的话,她还是不愿意告诉凌夏。
凌夏这么讲义气,要是她说了,凌夏说不定会忍痛割爱,把小球给她的,然而她却会忍不住为凌夏鸣不平了。
小球是凌夏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而且凌夏也跟小球相处这么段时日,相处出感情来了,就连她都是于心不忍的。
上官雪落指着前方,“快看,地方到了。”
这家店开在集市最热闹最中心的地方,周围的店铺拼命的招揽着生意,而这家店铺却是门紧紧的关着的,好似在说着,店主有钱任性不差钱,所以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上官雪落这下子算是彻底见识了,比凌前辈还怪的脾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紫静姝还没发声,简凌夏却是拽住旁边一家店铺的老板打听起来,“老板,你隔壁这家店铺什么时候开过啊?它到底什么时候开啊。”
“我这家店在这儿开了三十年了,也就看隔壁开过几次。”老板边说边摇头,“真是个怪人,他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理由不开店,有时候是说天气太好,适合赏花,所以他不做生意,有时候又是天气不好,心情不好,所以不开店。还有的时候一些理由都让人啼笑皆非的,说他老婆要生孩子了,所以不开店,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压根就没老婆,哪来的生孩子。”
上官雪落:“……”
简凌夏:“……”
第233章 污蔑师娘
那这家店开在这里的意义在哪里,一年租金只怕要好几千两,但三十年了,却只开了几次,那还不如不开呢。
紫静姝听简凌夏和上官雪落调查完了,心中已然有数了。
这时候旁边的店家都发现了她,自动围拢过来,“这不是紫上仙的千金大小姐,紫静姝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