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一见到顾九,她心中便升起浓浓的危机感,顾九长得实在是太好了,比她的脸还精致艳丽,她便开口想要先声夺人,可是没想到竟然从顾九口中得到了那样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话!”那女子死死地瞪了一眼顾九,捂着耳朵跑了。
那女子是离开了,可是留在原地的顾九心中却是憋着一股邪火,看着院子里的合欢树,一鞭子抽了上去,绿叶,针状的合欢花落了一地,看着地上那些花,顾九精致的脸上冷若冰霜。
听到外面的动静,屋内的祁珩拿着一个瓷瓶出来了,淡漠的眸子看向顾九的瞬间变得柔和。
“发生了何事?”
顾九哼了一声:“无事。”说完将目光移开,落在那棵合欢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珩还想继续问,但是却听见屋里传来祁母的声音。
“小九啊,娘好久都不见你了,快进来让娘瞧瞧。”祁母的声音有些不稳,似是正在忙碌。
听见祁母在屋内叫他,顾九看也不看祁珩,径直走过去,与祁珩擦肩而过,祁珩眸子微沉。
刚一踏进去,扑鼻而来的是满屋子的药香,似是有些不习惯,顾九揉了揉鼻子,看向屋内的那抹嫩黄色的身影,她正在忙碌的摆弄着一些药材,听见进屋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说道:“小九啊,娘可想死你了,你终于来了。”
听见她这话,顾九没着急着接话茬儿,先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目光在那个黑炭似的药炉上停顿了片刻,才笑嘻嘻道:“几日不见,祁伯母愈发年轻了。”
“就你这张小嘴甜。”祁母嗔了一声,随后手下一顿,抬头看着顾九,不满道:“不是说了让你改口,为何又叫上祁伯母了?”
顾九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这不是我与祁珩还未成婚么,到时候再喊不迟。”
祁母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而在门口的祁珩,脸色却是有些不好,他不知顾九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此刻虽然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只剩下祁母不停的捣药声,屋外的天更暗沉了。
顾九看了看那天,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此刻天又阴了,要知道他的胎毒可是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啊!
“珩儿,快来,把你手中的药给我。”祁母看着手中捣好的药,似乎颜色有些不对,她脸上满是苦恼,转头看向祁珩。
祁珩上前,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她,方才就是这瓶药差点毁了,多亏了祁珩来的及时,才成功的将药从药炉中弄了出来,这药便是为顾九解毒的药,不过它只是其中的一种,还需要将所有炼成的药丹融合在一起才能成功配出解毒的药来。
只是刚刚捣出来的药色有些奇怪,按理说那些药丸与药材捣在一起应该是暗红色,可是现在竟然是湖蓝色!
祁母认真而郑重的将瓷瓶中的药丸放进去,用药杵轻轻捣烂,暗红的药丸添进去,那湖蓝色丝毫没有改变,没有增多,也没有减少。
“这是为何?”祁母不解的喃喃自语。
祁珩看着那药色皱眉,这个药的颜色的确有些诡异,不过……,祁珩转头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奇怪的顾九,又瞥了一眼外面的天,心不由的沉了下去。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祁母再一次喃喃道。
“缺少什么?”祁珩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紧张,顾九的胎毒怕是又要发作了,解毒的药若是弄不出来……
祁母也注意到了外面天空的变化,看了一眼对面垂着眸子的顾九,心中也有些着急,看了眼那药,一咬牙,道:“先放入药炉。”
祁珩眸子中划过一丝忧色,可是依然接过了那被弄成药团的药,放入了药炉。
听着那药炉里‘哔啵哔啵’的声音,三人的面色凝重,外面已经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
顾九的身体已经渐渐有些异样的感觉,他看了眼紧张的盯着药炉的两人,抿紧了唇角,并未告诉他们,自己的胎毒已经开始发作了,由于之前他吃过续命丹,所以这次发作的比较缓慢,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身体的痛楚开始加剧。
“嗯——”顾九忍不住闷哼出声,抓着一旁的桌子倒在了地上,怀中装着蓝蝶的盒子也掉了出来,摔开了盒子,那蓝蝶的茧滚落了出来。
“顾九!”
“小九!!”
祁珩与祁母的目光从那药炉上离开,慌张的看向顾九,祁珩一个闪身到了顾九身边,抱住他。
一旁的祁母看得着急,但是药炉却需要时时刻刻的盯着,片刻都不能离开,她只能焦急的等待丹成。
祁珩看着顾九虚弱痛苦的模样,脸色十分难看,一向淡漠的眸子中满是慌张无措,他又一次看到顾九这样苍白的脸色了,上一次见顾九这副模样的时候,他便发誓再也不让顾九承受胎毒之苦,可是现在……
眸子中闪过一丝痛楚,祁珩暗哑着声音道:“疼么?”
“多亏了你给的续命丹,这次不疼。”顾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无其事的笑容,可是随即那笑容便僵了僵,丝毫不比以前发作时弱的剧痛袭来,让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啊!”凄厉的惨叫声随即响彻药门。
祁珩死死的抱住了顾九,将手喂到他嘴中,不让他咬自己的胳膊,顾九胳膊上那些牙印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不会再让那些牙印再添,可是还有理智的顾九却不肯咬他的手。
被祁珩抱住的顾九死命的挣扎,凄厉的叫声不停,祁母看着那药炉更是焦急,她没想到顾九的胎毒竟然这个时候发作了,以她的估算,顾九的胎毒至少可以再撑过两个阴天。
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是这药必须得给顾九吃了,否则,积累了那么多天的胎毒一次发作,顾九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额头上冒出些许汗珠,祁母咬了咬牙,给药炉扇风的扇子摇的更快了。
“真是丢人,啊——”
除了竹心与素心,他从未让别人见过自己胎毒发作的模样,此时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顾九眼中的骄傲一瞬间破碎,苍白的脸上布满汗水,那剧痛让他精致的面容便得狰狞扭曲,丝毫看不出往日俊美的影子。
有一便有二,既然已经丢人了,顾九也不再顾及,其实也无法再顾及屋里屋外的人,他感受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痛楚,比曾经任何一次胎毒发作都要痛,他想死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脑海中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是晟帝,还是祁珩,亦或者是安子睿,统统没有了,只剩下想死!想死!想死!
“让爷死——”
“我想死——”
一声声啼血般的嘶鸣让祁珩心中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看着顾九痛苦的模样,听着顾九存了必死决心的喊声,眼眶一热。
“我——”这一声还未喊出来,顾九突然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水滴落入他脖颈,奇异地身体的痛楚微减,他猛地看向祁珩。
祁珩,哭了?!
那个清冷矜贵的男子竟然为他哭了?顾九有些不敢置信,此刻,那些身体里的痛楚仿佛又减弱了些许,他看着祁珩,抬手在祁珩的眼上胡乱的抹了几把。
“哭什么哭?小爷都没哭!”瞪了他一眼,顾九嘶哑着声音凶狠道。
祁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平缓道:“我没哭。”
“你没哭?”顾九紧紧蹙眉,可是接下来又一次袭来的剧痛让他顾不得许多,惨叫声比方才更为凄厉,祁珩紧紧抿着薄唇,死死的抱住顾九,那双暗藏焦灼的眸子看向那药炉。
祁母也死死地盯着那药炉。
谁都没有注意到屋里的一个角落,正在发生着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一幕。
第82章 解毒
“碰”的一声, 屋内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祁母的惊呼, 将刚走进药门的乐清吓了一跳, 他急忙快步走进屋内。
入目的是一片狼藉, 药炉倒在了地上,火红的炭块七零八落,祁母的裙边都被烧糊了一点,另一边祁珩正死死抱住正在不断挣扎的顾九。
“乐清,快去按住顾九!”祁母一脸焦急, 也不顾自己的裙摆被烧了好几个洞, 转头对祁珩说道:“珩儿,你把他的嘴捏开。”
祁珩听见祁母的话, 二话不说,捏住顾九的下巴, 手指一顶将顾九的嘴捏开了。
“忍忍。”迟疑了一瞬,祁母面色凝重的对顾九说了一句,便将手中的药丸塞进顾九嘴里。
下巴被祁珩捏着,药丸直接顺着嗓子滑了下去,顾九想吐都吐不出来。
“啊!!!”
“呕——”
“顾九!!!”“主子!!!”“顾公子!!!”
屋内瞬时乱做一团。
原来, 顾九吃下那粒药丸之后,面色缓了缓, 却又突然瞪大了眼,惨叫一声之后就开始呕血。
大口大口的呕血,呕出的那血异常的鲜红。
“母亲!”祁珩眼神冰冷的看向祁母。
“哎呦,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就是没告诉你会呕血么。”祁母越说越小声,脸上满是心虚。
“可是这样呕血,不大好吧?”乐清看着顾九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血,先别说毒能不能解,再过个一时半刻的说不定都要因失血过多而亡了。
祁母瞪了乐清一眼,乐清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祁珩的眼神更冷了,那眼中寒冰似乎立刻就能将人冻僵,他将手搭在顾九的脉搏上,脸色愈发难看。
抽出身上所带的银针就想为顾九施针,可是却被祁母拦住了。
“别动他!”
祁珩没有继续,不过却并不是因为祁母那句话,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一只透明的蝴蝶落到了顾九的手背上,那只蝴蝶背上一根金线异常显眼,若是细看,隐隐约约还能看出这蓝蝶泛着淡蓝色。
蓝蝶后头上那根泛着诡异光芒的毒刺正抵在顾九的手背上,并且已经深深地刺入其中。
“主子!”乐清紧张的看着祁珩。
只见祁珩俊美的脸庞刹那间苍白若雪,眼中滔天的杀意向那蓝蝶后席卷而去,可是蓝蝶后仅仅是颤动了一下薄翅,继续将那根刺埋在顾九的血肉之中。
“该、死——呕!”顾九感觉到了手背上的痛楚,低头看着手背上的蓝蝶,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后,又开始呕血。
唇上殷红的血液也遮掩不住那紫黑的唇色,可是精神却比方才好了许多,口中出来的血也越来越少。
“你感觉如何?”祁珩低沉的声音在顾九耳边响起。
顾九看着手背上的蓝蝶后,虽十分嫌弃这蓝蝶,可是却并未将蓝蝶抚开,他也能感觉出来蓝蝶后将毒液送到他身体后,他身体的痛楚明显减轻,而且也不再呕血了。
蓝蝶后的薄翅轻颤,飞了起来,绕着顾九欢快的飞着,像是在邀功一般,却看得顾九牙痒痒的,那手背上那一块被刺出的小眼涌出了许多黑血。
祁珩将手搭在顾九的脉搏上,眉间的褶皱渐渐平缓,转头看着祁母,淡淡道:“多谢母亲!”
顾九的毒,解了!屋外的雨也渐渐停了。
祁母看着地上那一大片血,有些心虚的摆手道:“跟娘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她炼的那药是针对顾九身上的毒的,可是却是缺少一样重要的东西,药引子,只是这药却并不是普通的解药,而是剧毒之药,任何一个常人吃了都会立刻穿肠烂肚而死,而顾九身体内本就有两种毒素,这些年一直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虽然让顾九受尽折磨,可是没有毒发时,却是不比任何一人虚弱。
想要解了那毒,就要先将那诡异的平衡打破,十多年的余毒在顾九血液中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打破那平衡可不容易,她找遍了隐族,才将所有药材集齐,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研究出来到底如何将驱毒的药融合在这剧毒的药丸之中,寻常的药引子根本不行,可是这药按理说就算不用药引子也没有问题了,只是看着那融合在一起的药的颜色,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直到那蓝蝶后感受到主人的危险,破茧成蝶,将毒液刺入顾九的手背中后,她才恍悟,蓝蝶后就是那个最适合顾九的药引子,蓝蝶后的毒液对于顾九来说,不是毒药,而是解药。
祁母心中是有些后怕的,方才祁珩的模样吓到她了,她从未见过自己儿子变成那般模样,她不敢想象若是蓝蝶后未破茧将毒液送到顾九体内,顾九出事后,祁珩会怎样?!
看着顾九的脸色与唇色慢慢恢复正常,忍不住现了身的竹心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喜色,终于解了,缠了主子十多年的胎毒终于解了。
祁珩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从那瓶中倒出一粒丹药,不容拒绝的塞入了顾九的口中。
“唔……”顾九艰难的咽了下去,才开口疑惑道:“这是什么?”
祁珩认真道:“修养身体的药。”
顾九嫌弃的咧了咧嘴:“难吃。”
见顾九恢复了精神,祁珩眼底的紧张终于消散。
乐清拍了拍胸口,叹道:“真是万幸!”
晶亮的眸子看了乐清一眼,顾九一歪头,倒在了祁珩怀中。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祁珩甚至都不敢再去探他的脉搏,抱起顾九,僵着脸说道:“母亲,我先带顾九去休息了。”说完不等两人反应,便抱着顾九走了出去,蓝蝶后欢快的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的在两人的头顶盘旋。
祁珩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蓝蝶后,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他怎么忘了,蓝蝶与主人性命相关,主人若是有事,蓝蝶后不可能这般欢快。
低头看了眼怀中人那精致的脸庞,凑近,薄唇轻啄顾九的额头,眼底温柔之色一闪而逝。
抱着顾九走到他所住的院子,将顾九放到他的床榻上,轻柔的为顾九盖上被子,看了一眼那蓝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它,露出里面萎靡不振的蓝蝶王。
蓝蝶后一见蓝蝶王便亲昵的凑了过去。
可是那蓝蝶王却是有气无力的颤了颤薄翅,却是没飞起来,蓝蝶后看着蓝蝶王凄惨模样,颤了下薄翅飞了起来,绕着祁珩飞了几圈,似是想为蓝蝶王‘报仇’,但是在祁珩淡淡的看了它一眼之后,它又乖乖的落在了盒子中蓝蝶王的旁边,看起来十分委屈。
也是,两个小东西自小在一块,分开了这么许久,好不容易再见,却见对方被弄成了这般模样,能高兴才怪?
祁珩看了两个小东西一眼,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瓷瓶,将瓷瓶中的药露淋在了蓝蝶王的身上,没过一会儿,蓝蝶王便恢复了活力,与蓝蝶后一同飞了出去。
当时顾九的蓝蝶后迟迟不结茧,而他的蓝蝶王都已经破茧了,顾九每次见了都会发怒,说要捏死不中用的蓝蝶后,无奈,每次顾九来,他都将蓝蝶王打发到紫竹林,可是这次随着顾九去救镇国侯,不能不带上蓝蝶王,祁珩只能将蓝蝶王放入打了洞的盒子里,每日趁顾九睡着,将蓝蝶王放出来,上路时再放入盒子中,好在蓝蝶王是异虫,与那脆弱的蝴蝶不同,即使不打洞,蓝蝶王也不会被闷死。
可是,蓝蝶王虽不会被闷死,但是却被祁珩生生饿成了这般模样,从恶人窟出来之后,祁珩一心赶路,竟忘了给蓝蝶王喂食,才导致了方才那一幕。
说起来蓝蝶王与蓝蝶后还是一对大难不死的蓝蝶,两只蓝蝶都曾被祁珩饿得奄奄一息,可是却奇异的活了下来,不得不说两只蓝蝶不愧是蓝蝶中的王者,这样都未死,那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其实若蓝蝶王真的不行了,祁珩也会有所感应,毕竟,这是他的护身蝶。
“珩哥哥,珩哥哥……”一个甜糯的声音,怯怯地在门口喊道。
祁珩看过去,只见一位貌美的女子双眼红肿,脸上有些难过的看着他。
“有事,出去再说。”祁珩蹙眉,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顾九,起身走了出去。
“嗯!”那女子乖巧的点头,哭得发红的眼睛中升起了一丝希冀。
两人出去之后,床上的顾九突然睁开了双眼,转过头看向门口,雨过天晴,夕阳的红霞爬进了屋子,映红了一片,将他发亮的眸子映得明明灭灭,他听着屋外那声娇貌美的女子低声啜泣,祁珩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子的啜泣声没有了,随后便传来一阵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