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往哪儿跑?他不断地问自己,但是这只异兽明显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它埋下头直接冲许壹跑过来。
许壹顾不上腿上疼,扔了枪撒腿就跑。跑了几步之后又后悔起来,前面就是悬崖,根本无路可走。而他在慌乱之中还把唯一的武器扔了。许壹终于意识到怕是今天要丢命了,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学艺不精叫你学艺不精”之类的话,然后从怀里摸了几个丹药瓶子往后面扔过去。这异兽一身的盔甲,这瓷瓶砸身上不仅不痛不痒,更是激发了凶性,眨眼就把许壹逼到了悬崖边上。
是葬身异兽腹中还是跳下悬崖?许壹在内心问自己。那异兽慢悠悠走了过来,许壹往后那么一退,脚那么一打滑,身子那么一歪,竟然就掉了下去。
第3章 死了又活了
是葬身异兽腹中还是跳下悬崖?许壹在内心问自己。那异兽慢悠悠走了过来,许壹往后那么一退,脚那么一打滑,身子那么一歪,竟然就掉了下去。
冰冷湿润的雾气围绕着他,许壹努力想看清楚自己离摔死还有多远,可惜只看得见白茫茫的一片,他已经在心底做好了被摔成一滩烂泥的准备。但是就是这么一眨眼之间仿佛就换了个天地,周围的白雾的温度升了上来,然后浓度淡了些许,他自己像是置身于温水之中一样舒适。
温、温水——?!
许壹迷茫地四下环顾,发现自己此时正坐在一个白玉池子里,既没死也没摔坏,甚至连之前打斗时弄出来的伤痕都消失了。这是什么奇遇?难道是吓晕了然后被什么人给救了?他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看见了水面上倒映出来的脸。
这不是他的脸,或者说,这不是他现在的脸,这是,这份明是——十来岁的许壹的脸!
他也算见过一些世面,立刻脑子里就浮现了“难道自己伤得太重要救治必须要回溯时光?”这样的想法。可是——可是一个能够回溯时光的大能,救自己这么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是做什么?自己即没有变异的灵根也没有特殊的体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双灵根修士,哪里值得耗费这样的法术救治呢?
此事实在是太不寻常,任凭许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没办法的他只好静观其变,争取以静制动,好在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两个人的交谈声。
一个女声先问道:“许公子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在里面睡着了吧。”
许壹眸色一暗,这些人怎么知道他的姓氏。
另一道男声则回道:“那我们要不要敲门问一下?若是让许公子受了凉少爷肯定要发脾气。”
这个少爷又是谁?他似乎很看重自己?
女声又道:“再等等吧。要我说这许公子长得真是俊俏,少爷是不是想为小姐找一个夫婿呀?”
男声道:“小姐一心想着王家的少爷,许公子怕是不能入她的眼。”
那女声笑了一会儿,继续和那男声讨论起这位王少爷的风流韵事来。许壹在内室越听越糊涂,什么少爷小姐王少爷的,莫非是什么考验?一想到考验许壹皱眉,摔下来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死定了,那时候想的是什么呢,想的是若有来生,一定要努力修行,再不想这辈子一样被一个异兽给逼得走投无路了。
现在这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他从池子里起来,拿了衣服穿好,把自己收拾整齐了,推开了门。
那两人见他出来迅速收了声,恭敬地说:“许公子,我们家少爷在书房等您。”
许壹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道:“带路。”
许壹跟在二人身后穿过花园,里面的树木栽种的位置颇为特殊,似乎是暗合了某种阵法。他目光闪烁,对这位公子越发感兴趣。
不过片刻他们已经到了书房,那名女性下人轻轻敲了敲门,等里面说“进来”之后推开门躬身示意许壹。许壹看了他们一眼,理了理袍子,走了进去。
书桌后站着一位衣着富贵的修士,看起来似乎十五六岁,神色有些倨傲,以许壹现在的眼力来看这人应该是刚引起入体完,进入炼气期不久,这倒是让他有些疑惑,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大人物想看看他的为人吧。
那位公子招呼许壹到他身边,“你看这幅字写得如何?”
“不错。”这倒不是许壹说胡话,这字笔画工整,结构匀称,有了些许笔风,只是力度稍有不足。他怕这位公子觉得他是个拍马屁的小人,遂不敢乱说话。
那人斜睨他一眼,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错法?”
许壹心中一紧,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半真半假地说:“这字结构匀称,笔画公正,还自带着一股风骨,只是力度稍欠。”
那人笑了笑,把字放在一边,坐下来道:“你还真懂的东西,你在我身边呆了半个月了,我如果想让你一直随侍在旁,你愿意吗?”
许壹不懂他话里“半个月”的意思,只能顺着问话答道:“愿意。”
“真的?当真舍得?”
舍得什么?许壹沉默了一小会,咬牙答道:“舍得。”
“好,”那人满意地颔首,“你跟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许壹点头。
之后十来天他都跟在这位公子身旁,许壹自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当他的随从:公子写字他研磨;公子外面会友他给钱;公子去看妹妹他跟着。只是那位公子对他却不完全像是对下人,搞得许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那位大能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天许壹正坐在里浮碧亭,那位公子让他在这里备下酒菜等着,于是他早早地就在这儿坐着了。浮碧亭坐落在水面上,通过一条长廊和岸边相连,许壹很喜欢这个地方,开阔的视野让他心里因为困在这里的烦躁了褪去了许多。
一位穿色鹅黄色云缎,腰上挂着紫金铃的女子从长廊走过来,这是公子的妹妹,她身边还跟着一位不认识的穿着黑色道袍外罩灰色纱衣的男子。两人神色不善,许壹站起来拱拱手,问:“小姐,这是公子的客人?”
小姐啐他一口,骂道:“什么客人!装什么傻!真是癞□□想吃天鹅肉!”
“你在说什么?”
“呸,你一个下人还敢肖想本姑娘!真是无耻至极!我告诉你,收起你的小算盘,就算你把我哥哥笼络住了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许壹目瞪口呆,什——什么?!娶小姐?!
那位小姐看他的呆傻样不爽,给他身边的男子递了一个眼神,那男神手微微一动,无比迅速地扇了许壹两个耳光,然后他手指一勾,许壹整个人如倒栽葱一般栽进了水里。那男子看见他在里面扑腾,冷笑了一声,说:“今日我给你一个小教训,今后再不收敛言行,休怪我不客气。”
等着那名男子拥着小姐走后,许壹折腾半天终于自己爬上了亭子。他魂不守舍,似乎非常迷茫。躲在远处看着的公子走过来叹口气,让人把他送去洗一洗,免得风寒入体受了凉。
于是许壹再一次坐在了白玉大池子里,脸上刚刚侍女给他用过了药。他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呆呆愣愣半晌,然后闭上了眼沉入池底,直到没气儿了才浮出水面。
他想起了一件事,自己小时候,不记得十几岁了,他爹把他送到了徐家去给徐公子做随侍。他们许家一直是徐家的附属家族,他爹在那个时候不知道使了多少力让他从众人里面脱颖而出,当了徐家少爷的随侍。这位徐公子自己是个有礼有节的,但他有一个飞扬跋扈的妹妹,他那时候正是因为徐公子想让他做上门女婿而惹了他妹妹不高兴,便带着姘头来把他收拾了一顿。那位姘头恰如这次一般做了这些相同的事。
呛水临近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许壹觉得自己从一团乱麻般的思绪里找到了线头,自己这并不是什么被人救了而受考验,而是——重生了?所以自己应该是掉下悬崖,然后灵魂就到了这个年幼的自己身上,却又被自己误认为是被救,所以才这么稀里糊涂过了这小半个月。
“重生”这件事对许壹的震撼不可谓不大,说实话修真界那么多人用尽了无数的办法想让自己活得久一点,或者说想让自己一直活下去。他们要么是分裂魂体要么是想办法夺舍,每一个办法都需要高深的修为作支撑。他就是做梦也没想过,他一个筑基期连元婴都没有的小修士,竟然还能平白得了这样一番机缘。
也许是老天待他不薄吧,想不透整件事的许壹深吸一口气。既然想不通便不想了,反正已经重生了,在这辈子更要活出不一样才行,千万可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把命运放进天道的手中。他是修士,岂可事事都顺应天道不加以反抗?
等着把自己都收拾整齐了,许壹再一次在书房见到了徐公子。徐公子坐在书桌后看书,见他进来把书往桌子上一扣,苦恼地说:“怪我没有和舍妹商量好这件事,倒让你白受委屈了。”
许壹摇摇头,“没什么。”
“舍妹实在顽皮,这样吧,你明天开始跟着我修真如何?”
“公子,”许壹想了想,为难地道:“修真——我没想过,只希望公子能答应我另外一件事。”
“你说。”徐公子看着他,只以为他要求些钱财之类的东西。
“我想回家,公子让我回去吧。”
这个请求倒是出乎了徐公子的意料,他有些意外的道:“你是认真的?你真的不想留在徐家?你要知道你爹费了九牛二虎只力才把你送了过来,可别因小失大!”
徐公子看许壹还在犹豫,没好气地道:“你现在走了能干什么?留在我家起码能够摸到修真的门道,以后你要是得用,徐家还可以给你更多!”
这次要不要听徐公子的留下来?许壹在内心琢磨,徐家在他们罗浮城说得上是修真第一家。他们家以阵法出名,据说在阵法上很有些本事,不过作为附属的弟子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学到精髓,加上他还得罪了徐家小姐,保不齐这位要给他使点绊子。
许壹盘算一阵,打定主意道:“多谢公子厚爱,许壹怕是消受不起。”
徐公子皱眉,“你还真记恨上天问了?”
“不敢记恨小姐,只是实在对修炼没什么兴致。”这其实是大实话,许壹就是这么一副懒散的性格才导致了上一世的身陨道消。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让徐公子很难接下去,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不识抬举”。
见他不说话,许壹继续道:“公子不必为我费心。”
梯子都给架好了,徐公子自然也就坡下驴地说:“那行,说不定你在其他宗门有大机缘,我就送你些灵石权且当作陪罪了。你收拾了东西,今天就走吧。”
好歹多活了三四十年,许壹如何听不出来他话语里的嘲讽之意,到底还是孩子。他没再多解释什么,自顾自离开书房。拿着徐公子给的一大堆灵石,他提着自己的行李出了徐府,路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这才让他对重生有了真实感。这不是他死前的梦,也不是什么高级的幻阵,他是真的回来了,这一次他一定可以?div align="center">
好歹多活了三四十年,许壹如何听不出来他话语里的嘲讽之意,到底还是孩子。他没再多解释什么,自顾自离开书房。拿了徐公子给的一大堆灵石他提着自己的行李出了徐府,路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这才让他对重生有了真实感。这不是他死前的梦,也不是什么高级的幻阵,他是真的回来了,这一次他一定可以好好活下去。
上辈子他离开徐家之后和家里闹翻了,当他爹说出“你要是不去给徐公子道歉就再不是我们许家的人”这话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孤身一人去了灵山宗,直到死都没有再回罗浮城。这辈子嘛……许壹叹口气,说实在的,他和父亲关系不怎么好,两人没有父子缘,无论说什么都能吵起来,再加上还有他母亲的死横亘在中间,他和父亲就更难以亲近了。
心中思绪纷乱,许壹还是踏上了回家的路。可是走到家门口了,他却再也迈不出步子。现在在这许府里面的人,除了父亲与他有血缘关系以外,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是外人。他父亲这个人,除了他这个原配生的大儿子和继室生的一儿一女外还有好几个义子义女。在他心里,恐怕只要是能让许家更进一步的,都称得上是他的儿子。
父亲的形象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化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慢慢淡出了他的心房。可是他母亲……对于这个生下他抚养他的女人,许壹到底不能全然忽略,他曾经恨她的不争不抢、恨她的平淡无谓,却也爱她的温言细语、更爱她的轻轻触碰。
哪怕不是自己的母亲,仅仅是占据了“许壹的母亲”这个位置,自己也该去拜一拜。可是当许壹晚上偷偷溜进许家祠堂,却没有看到母亲的牌位。这……与上辈子差得实在太多了,上辈子他母亲的牌位是一直在祠堂安安稳稳地放着的。带着疑惑,许壹悄悄绑了一名起夜的下人,经过一番恐吓威胁,下人终于说出了“夫人的墓室在后山,老爷生气夫人藏私所以不给立牌位”这样的话。
在后山……许壹越发迷惑了,后山是许家的祖坟所在,葬在那儿很正常,可是不立牌位就说不通了。到了后山,许壹有点明白刚刚下人那句“老爷生气藏私”的意思了。这一世的母亲并未葬在许家祖坟里,她似乎是有点儿什么特殊的想法,不仅她的墓室是单独建造的,而且在墓碑上有一个法阵。法阵刻画在墓碑上,而墓碑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缺口,许壹仔细观察了缺口的形状,取下自己手链上那个小小的方形铁块嵌了进去,就在他把铁块放进去的那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墓室外。
墓室里干干净净地,墙上挂了一张画,画下摆着一个桌案,案上放着一个木箱子。画上画的自然就是墓室的主人、许壹的生母,画上的她面容清丽,柳眉弯弯,穿着粉色的裙子正在练剑。许壹跪地拜了拜,这才打开了箱子。
一打开箱子最上面放着一封信,许壹拿起看了看,信上既没有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也没有当家主母对小辈子孙的期望,只是简简单单说明了箱子里的东西,其中最为温情的仅是一句“剑丸是我至交好友炼制的、后来给我用的武器,你以后就拿去用吧”。看起来,不管是父子之情还是母子之爱,同今生的他似乎都没什么缘分。不过既然许壹的母亲能为他留下这些东西,又何尝不是“谓之计深远”呢?
把东西都收进戒指里,许壹发动传送阵直接到了外面,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许府,明白这辈子和家里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想清楚这一点他放宽了心,开始思量起以后的事来。灵山宗是一个小宗门,里面修为最高的修士不过金丹而已,和那些动辄分神、合体大能坐镇的大宗门没法比。如果这辈子还是去那儿的话,还不如留在徐家,好歹徐家传说还有一个分神期的修士。
不想重复上辈子的老路,所以灵山宗去不得。许壹转念一想,眼前出现了临死前遇见的那三位的脸。那个女修士似乎是叫王琦瑶 ?许壹眼里寒光一闪而过,这位女修正是上辈子害死他的罪魁祸首,这辈子去找点麻烦也算公平……而且青山宗说得上是修真界的一等一的门派了,在修道上肯定对自己的帮助极大。
青山宗这样的大宗门是不会在罗浮城这样的小城招收弟子的,在西陆要想加入青山宗就必须要去灵山城里报名。灵山城是西陆最大的一座城,它背靠三越山,又因为整座城是建立在一条灵脉上,所以灵气充足,除了本土的灵山宗修士外还有许多散修。灵山宗对于中州大陆的各大门派来自己地盘上抢弟子是极为不满的,可惜修真界以武为尊,拳头没有别人硬,就只能吃下这个亏。
青山宗这一次开始在灵山城招弟子的日子和许壹到徐家的日子应该差不了两天,原本他以为从罗浮城过来这边各大门派已经离开了,都做好了准备再等着下一次的报名,哪知道他运气还挺不错的,青山宗的人都还没走。
许壹领了一份报名表填好,排了约莫半个时辰的队,这才把报名表交到了青山宗的人的手上。这人仔细审核了一番之后,再测了骨龄确定了他未满二十,这才挥手放行:“你去内堂等着测一下灵根吧。”
“多谢道兄。”
许壹越过这位初选的进了内堂,堂里还站了四五个人,一看见有新人进来都友好地笑了笑。他刚在最后那位矮个子的男修士身后站定,那人就转身问:“道友也来测灵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