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你说的这些事情了。很抱歉。”
醉酒后,薛墰骂过司先生无数次,也骂老庄看错了人,理智回炉后他也想过无数次理由,却唯独没有过这个。
徐芯然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其实在某种角度,挺庆幸好友忘了那段回忆的,毕竟他们感情多深厚是所有朋友有目共睹的。
她记得刚出院的司先生对他们说,“好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们干嘛要替我难过?我自己都不难过。”
她也从未想过,原来这个人已经强大到连自己都能欺骗。
“不,我不认罪,我不认罪。”司明阮仿佛困兽一般。
司母也跟泼妇一样,咆哮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神经病!难道同性恋不是神经病吗?!”
心理学的医学泰斗再也坐不住了,严肃道:“国际世卫组织1993年就将同性恋划出了精神病范畴……”
梁木钦听着老专家的滔滔不绝,突然想到,这是不是也是司先生的目的呢?
“法官,我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
他拿出来的是一段视频,是司先生刚刚传给他的。
司先生俊逸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媒体沸腾了。法官也很诧异了,司先生可以说是法院的常客了。这件事情他没有为司家辩护已经很奇怪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梁木钦提供的证据里?
“我是司夜白,也是庄禹风的爱人。”一句话犹如惊雷,媒体的猜测终于变成了现实,庄禹风那个神秘的同性恋人的出现,补全了所有逻辑链的最后一环。
“恬不知耻,有辱家门!”司父想要站起来,却被法警按住了。
司先生太熟悉法庭的结构了,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被告席上,“大概我的好父亲好母亲,又要骂我败坏司家门风了,可是司家有什么门风可言吗?”
“不用觉得自己很冤枉,今天站在被告席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庄媚儿,你是禹风的同父异母的姐姐,你不喜欢他我可以理解,禹风也能理解。可是禹风已经离开了你们那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家族企业了。还不行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自己挪用公司的钱财,你父亲想换人,又想起了禹风。你知道我和禹风常年都会去张岷那里保养车辆,为了斩草除根,收买了张岷。”
“张岷,你应该就是打心眼里觉得我们恶心,不正常吧?其实当初我们对你坦诚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其实就说明了一切,是我那个时候以为所有人都能慢慢接受的。再加上钱帛动人心,你对他的刹车动了手脚。”
“汪如玥,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在拒绝你,而你,只不过得不到罢了。”
“不是的…不是的……”汪如玥眼神已经失了焦,鼻涕泪水糊住了嘴,“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电话是你打的,你告诉他,我跟你约着见面,说我要跟他分手。你说我已经觉得这种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日子厌倦了。我了解他,禹风没有相信你的话,但是他却因为一些原因选择去赴约。”
“而你约他的地方却是最陡峭的山路,尽头的护栏呢?我知道不是你拆的,但是你一定是知道的甚至参与谋划的。”
“章鑫,你说你看见了禹风胡言乱语,你来告诉我,他说了什么呀?”
章鑫的腿都是抖的,颤巍巍地回答:“我说…我说……你原谅我吧!”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庄先生只是一段录像。
“嫉妒,贪婪,人类最丑恶的两种情绪。你觉得在学校里事事都不如禹风?可是禹风却时常跟我说,他说,我这个同学踏实能干,如果能踏踏实实下去,成就一定不小……其实你那天根本不是巧合才碰上禹风的吧?”司先生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章鑫抖着嘴唇,“对不起……对不起啊……是我,是我太贪心了。”
方睿和梁木钦对视一眼,突然意识到他们要更改对章鑫的行为定性了。
他并不是事后被收买的,而是事前就被安插在那个位置上的一个所谓“证人”。
“卢虔,你那天跪我的时候,难道没想到九年前我求你吗?”
“我求你告诉我真相,你说什么呢?你说车辆痕迹显示,禹风的车不仅没有踩刹车而且还踩了油门。我相信鉴定人已经对那份鉴定报告给出了定论。”
“为了你女儿的病吧?难道只有你女儿的人命是命,其他人的人命就不重要了吗?难道不相信善恶终有报吗?你都不怕报应吗?”
卢虔女儿卢静怡那个新起的坟茔似乎说明了一切。
“还有,卢静怡真的不知情你的钱是拿什么换来的吗?毕竟,卢静怡是我母亲当年的学生呢。你也是事后才被收买的吗?那天根本不轮到你值班,而你宝贝女儿刚被推进手术室做手术,是什么让你抛下女儿去看这个根本不属于你管的现场?”
卢虔瘫软在了椅子上,他根本没有想到司先生不仅记得一切,并且还原了所有的事实。
“王鸣,你喜欢禹风对吧?”
“你!!!”王鸣猛地抬头。
“因爱生恨,求而不得,汪家承诺把你送上主任的位置让你心动了?出具禹风有精神疾病的鉴定。你有没有检查过你自己啊?王鸣,你怎么就知道你的体内没有别的人格存在呢?是不是?”司先生冷笑。
“还有这个药,你记得吗?”司先生手上有一罐药。
“你……你没吃?”
同一时间,方睿向法庭提交了这罐药的鉴定报告。
“我吃了才会真的都不记得吧?”
司先生的镜头拉远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在一个墓地上,身后似乎有两块墓碑。
“大哥,父亲,母亲。对,不是精神分裂,不是妄想症,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任何一件事情,从禹风出事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我一点儿都不敢忘记。”
虽然司明阮和司父司母在被公安带去调查时就隐隐猜测司先生记起了一些东西,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司明阮,尽头的栅栏是你拆的吧。那些你劝爸妈的借口? 际掌鹄窗桑阕约涸谕饷姘∧猩媾∧泻⒌氖焙蛟趺床蝗ジ致杷担沂蔷癫∧兀俊?br /> 司父司母瞪着自己从小寄予厚望的大儿子,“你……”
旁听席上的曲芸拭了拭眼角,好在在司先生的暗中帮助下,她两个月就和司明阮离婚了。
“不过是禹风抢了你的头标,你便恼羞成怒,当然应该也不希望我影响你的形象吧?”
“司明阮,你那天雇佣拆卸围栏的帮手,证人证言全都在这里,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人是挺难找的,可是我有九年的时间啊。”
“父亲,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们了,你们给了我生命,我最后悔的就是投错了胎。你们待我如何,你们自己心里也如明镜一般,是不是八年前突然发现我听话了,乖巧了,发现我就像一个金字招牌能给你们争光,才在意起来我?”
“你那天说姥姥病重,叫我跟你一起回家,然后中途说你手机没电了,要借我手机打几个电话,我当真以为你接受了我和禹风,竟然毫无防备。当然就算有所防范,我也永远不可能猜到你们的心已经脏到连人命都不放在心上了。我已经找不到我手机发出去了什么内容,但是我能猜得到,是不是用我的名义约禹风,说来云顶山,我们一起解决汪如玥的事情?”
司母已经不再说话了,只是哭泣,所有人都能看出司先生说中了。
“一阴一阳,你们可真是好计谋啊,父亲,你也参与其中了吧?至少,你事后是知情的吧?包括算计着如何让我失忆?”司父抖着手指,一脸颓然。
“禹风当年对我说,我们在一起了九年,以后也一辈子不会分开。我们做个约定,九年后,如果我们被父母接受了,结婚摆酒。如果没有,我们去国外登记结婚。”
“九九,久久,长长久久。”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我小时候,一喝牛奶就吐,家人都说我娇气,当时我和禹风还只是校友,我觉得他是学习很好的大哥哥。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恶心牛奶的反应的时候,他就立刻拉我上医院检查了,我那时候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乳糖不耐受。”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包括我。”司先生伸手摸了摸庄禹风的墓碑,指尖眷恋的抚过雕刻而成的洁白的桔梗花。
梁木钦心里咯噔一下。墓碑不一样了,后面多了署名,他看的清清楚楚上面写着——
庄禹风之墓——未亡人司夜白立。
不对,他旁边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墓,竟然有了字。
梁木钦看不真切,但是他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如果没有遇见我,如果我没有缠上他,禹风不会死。”
“但是我却不后悔。”
“芯然,别哭了,好好做蛋糕,你禹风哥最爱吃你们家的蛋糕了。”
“薛哥,之前是我对不住了,禹风没有白交你这个好兄弟。”
“禹清,照顾好妈妈,该花钱的地方要花。”
“嫂子,谢谢您当初换了我的药,照顾好若枫,保重好你自己,离司家远一点。”
“方检察官,谢谢你,你是一个好检察官,查清楚了九年的冤案。”
“梁子,谢谢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司先生的视频就此断掉了,画面定格在他的有些陌生的微笑上。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来,他们见过司先生这样笑,那是,九年前,庄禹风还没有死亡之前。
九、婚礼
不对,不对,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梁木钦脑子几乎要爆炸了。
九年,九个人,婚礼……
九个人,汪如玥、司明阮、司父司母、庄媚儿、章鑫、卢虔、张岷、王鸣。刚好九个人。
可是…刚刚的视频,对了,司先生是把他的父母放在一起说的,而且按照证据显示,他觉得司父事后知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差一个人。
梁木钦的目光落在证物袋上。
当时司先生把药瓶拿给他的时候,叮嘱过这有这一瓶了。他手上药片是彩色的,那刚刚司先生手里拿的那瓶白色的药丸又是什么?
今天是第九年,今天是十月十号。司先生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胸口插了一朵桔梗花。
“你们谁知道,他们俩的恋爱纪念日是在什么时候。”梁木钦的声音打着颤。
徐芯然举手,“我…我知道,双十。”
薛墰一脸难看,“我也知道,十月十号,就是今天。”
徐芯然突然泪流满面,“我记得,他跟我说过,桔梗花代表的是无望的爱。”
梁木钦突然想起司先生对他说过的话
——“我的婚礼定在十月十号,喜帖我就不发给你了,婚礼也没什么好参加的,你送个祝福就可以。”
——“滚!你是不是怕我参加婚礼抢你风头?你要什么祝福?早生贵子?哈哈哈。”
——“就祝我们长长久久,再送我们一束盛开的桔梗花吧。”
***
墓地。
司先生看着庄禹风的名字,笑了。
九年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司先生的手垂了下来,空空的药瓶滚落在地。
恍惚间,他看见墓碑上桔梗花似乎开了。
恍惚间,身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托住了。
恍惚间,他看到男人大红衣裳的衣摆。
恍惚间,一个声音跨越了时光温柔地唤着他——“夜白。”
真好,你还在。
真好,你还没有忘记我。
真好,以后就能长长久久了呢。
禹风,我很想你。
——正文END——
*桔梗花的花语:无望的爱,无悔的爱,不变的爱。
*桔梗花盛开:幸福重新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喜欢司先生,也很喜欢这篇文。也希望你们能喜欢。求评论=3=
喜欢这样HE的可以止步了。
如果觉得这样的HE不够甜的,请不要给我寄刀片。=v=还有甜甜甜的新婚番外。
☆、新婚番外(1——6)
新婚番外·长长久久
1、西装与喜袍
不知过了多久,司夜白眨了眨眼,有点愣神,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眼前的人,温热的,活生生的,不是照片,不是模型。
“禹风。”
司夜白突然有些懊恼,“我不是真的得了精神病吧?不过也挺好,禹风,那样活着好累。”因为清醒的时候没有你。他抱紧了眼前的人。
泪水洇湿了眼前的大红喜袍,肩膀抖动着,泪水模糊了声音,“你看到了吗?我帮你报仇了。”
“夜白。”庄禹风把人拥入怀中,就被司夜白的泪水淹没了。
“夜白,我来迎亲了。”
“迎亲?”司夜白吸了吸鼻子,“两个人格可以结婚吗?”
庄禹风眼中满是心疼和思念,“我不是人格。”
“我是鬼。”
恩,似乎并没有好很多呀。
司夜白却笑了,笑眯眯道:“老专家给我做过测评,说我这种人不大可能得精神分裂。”
“真好啊。”司夜白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所以他还是死成了,突然咧嘴笑了出来,“所以,你是我的禹风?”不是我的幻觉,你就是我的禹风。
庄禹风把他的手塞进司夜白的手心里,“你的,谁也抢不走。”
司夜白攥紧了,那一瞬间笑容很甜。
旁边的两个人蹲累了自言自语道:“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死了之后这么开心的。”
“笨,你这不就见到了?”
司夜白充耳不闻,拉着庄禹风的手一直诉说了这些年的思念。
“三爷,我们还得按规矩办。”白衣人拱了拱手,手上的链子哗哗作响。
眼睁睁地就看着庄禹风把司夜白往身后一藏,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个。
黑衣人嘴角抽了抽,那么大的一个人你觉得能藏得住吗?忍不住按了按抽搐的额角,把说话说半句的小白挤开,“我们不跟您抢人,就是去殿前走个流程。”
“手镣。”庄禹风眉头挑了挑。
“手镣?”小白嘿嘿一下,“这不是看着吓人吗?”
小黑一把将这货拽走,吓人?你是打算吓庄三爷的人吗?
司夜白戳了戳庄禹风,“想不想我呀?”
庄禹风无奈地看他,把他不老实的手包了起来,“看路。”
“你不认路吗?你认路就行了。”司夜白继续捣乱。
小白拉着小黑嘀咕道:“三爷这是抽了哪门子风,摸不着的时候天天跟背后灵一样跟着人家,这会儿见着了反而矜持起来了。”
司夜白突然冒了出来,搭着小白的肩膀说,“是吗?”
“啊!”小白生怕庄禹风听到,神经崩的很紧,这会儿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顿时被吓着了,“你吓死我了。”
“可是你已经死了,一个人不能死两次,我充其量就是侮辱尸体,但是我现在也死了,所以不可罚。”逻辑清晰的大律师指出了他的不严谨。
小白:“……”小黑快救我,庄三爷的人好吓人,呸,好吓鬼啊QAQ
司夜白嘴角噙笑扭头看庄禹风虽说一直没怎么说话,可是手却是不肯撒开,一看就是老毛病犯了。
司夜白也不逗他了,边攥取着手心里的温暖,边跟小白搭话,一来二去,就把小白哄开心了,“来跟我介绍介绍,地府里都什么情况?”
“大帝判判庄三爷。”小白掰了掰手指头,“地府最不能得罪的三个人,见到就要躲得远远的。”
小黑正在摇引路铃,要不是因为不能说话不能分神,他此时恨不得把小白的嘴巴堵住,这孩子怎么这么记吃不记打呢?你也不瞅瞅你跟谁说话呢,别说这人是庄三爷的人,就算不是,那些功德条上的桩桩件件,你还敢凑到人家眼皮底下去?
“为什么呀?”司夜白接受力很强,原本是无神论者,看到庄禹风和黑白鬼差也都不再去纠结这个世界科不科学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大概摸清楚了,庄禹风可能是在地府挂了职。
“酆都大帝法力比我们都厉害得多,上通天界,下管地府,掌控人间阴阳平衡。判判执判官笔,掌生死簿,观阳寿,自然也是厉害的。庄三爷嘛……”小白偷偷看了一眼庄禹风。
司夜白不是很能理解,“庄三爷是禹风?禹风也很温柔的。”
小白打了个寒颤,“庄三爷管钱,也管我们鬼差的工资。”
司夜白忍笑,果然他的男人在哪里都能混得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