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有人把苏梨打残废的话,他会同样待之,然后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让他每日吃自己的粪便过活,直到死去。
秦先生摸了摸苏梨的脑袋,后者吓得吞了一下口水,说:“吓人。”
周一别转过脸来皱着眉,莫名觉得秦叔叔有点反社会人格……傻白甜的苏梨,倒是个好侄子。
夜晚降临的时候,秦修出发了。
他们在一家旅馆里面准备了一整天,最终决定让秦修去当年撞车事件之中的卡车司机的嫌疑者家中打探情况。
一次性撞死了十三口人,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一件轻易被遗忘的事情,周一别的目的就是从这里下手,借助迷信的手段。
简而言之,装神弄鬼。
那个人叫李强,本来就是开大卡车的,但是在那次事情之后,他突然开始改行开出租车了,好几年都没碰过大卡车。
那次的案子很明显的是被人压了出去,按照周一别的分析,这件事至少跟市政府的相关人员是脱不了干系的,而从他一开始的调查资料之中,也发现了镇子上的一个会计跟市委书记的大秘是舅甥关系,周一别判断这大概就是参与到这件案子内的相关人员了。
他在纸面上画出了几个名单,看着被剩下的苏梨,道:“你懂吗?”
“懂得不多。”苏梨道:“不过你分析的应该没错。”
周经年是陪着秦修一起去的,苏梨其实也想去,但是又担心自己会拖后腿,只好作罢。
周一别突然道:“你叔叔……”
“他不是我叔叔。”苏梨郁闷的说:“我们没亲戚关系。”
周一别默了一下:“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租房子,就认识他了。”
“他从来不租房子给任何陌生人的。”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苏梨又狐疑了起来,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周一别想害秦先生的话,他肯定不容易跑掉。“你要是害秦先生的话,我也会害你的。”
周一别脸色严肃了起来:“不要乱说,我怎么会害自己的搭档。而且你这样告诉我的话,我要是害秦先生,一定会先把你害死的。”
“……”苏梨愈发的警惕了。
秦修和周经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进门之后周经年一阵大笑!
“全招了,跟我们猜的八九不离十,镇头子和村头子联合作案!市委大秘压下了这个案子。”周经年接过了哥哥递来的水,苏梨也急忙端着水给秦修送,但是因为看不到,一不小心撞在了秦修的怀里,手里杯子被人端走,头顶传来声音,秦修低声道:“谢谢。”
苏梨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一屋子人就看到悬空的杯子倾倒,细微的吞咽声传了出来。
虽然周经年今天已经见识过了,还是忍不住看呆了。
“太神奇了……”
几个人坐在了一起,为了方便辨认位置,秦修换上了睡衣。
周一别:“……有点玄幻,秦先生你能把假发还有墨镜口罩戴上吗?”
苏梨凶:“屋里这么热,你怎么不戴?”
周经年:“别了别了,一个脑袋飘在那里除了玄幻还吓人呢。”
苏梨不满:“你们怎么这样呢?过河拆桥啊……”
“开玩笑嘛,小苏梨别生气,我们不说你家秦先生了。”周经年笑眯眯的撞了一下周一别,道:“我都录下来了,给你们听听。”
因为不能暴露秦修,所以周经年选择了录音笔,录音被打开,苏梨立刻严阵以待。
很快,他听到了一声巴掌声。
周经年解释道:“秦先生抽的,他开始不肯说,你们认真听。”
里面传来男人惊吓的声音,开始果然全盘否认,周经年假扮死者站在他面前,很快就被这见多识广的卡车司机识破,最后秦先生一巴掌抽过去,他才总算开始害怕。
啪啪啪的巴掌声夹杂着男人的哭声,最后变成了忏悔。
他撞人之后的确是市委给包庇下来的,那四家人去了这十三口青年力壮余下的全部都是老弱妇孺,男的去告状的都死了,女的就算有胆子去,也不舍得再抛下孩子们了,这件事很快就被成功的压了下去。
一压就是五年。
苏梨听的目瞪口呆,秦修以为他是吓到了,便伸手暂停了录音,道:“今晚就这样吧,该休息了。”
将周家兄弟送走之后,秦修坐在了苏梨面前,突然说:
“你家秦先生。”
噫?!
秦先生兀自笑出声,也不知道是忍笑多久了。
苏梨:“……”
第33章
周经年与周一别整理了一晚上的资料,第二日,这份资料便放在了市委书记的办公桌上。
与此同时,有人将剪辑之后的录音放在了网上,并且方方面面的讲述了整件事情的起因与结果,呼吁大家相互扩散并引起注意。
虽然证据足够充分,也小部分的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周一别很快就发现这样还不够,任何事情公布到网络上之后,只能引起一小部分的动荡,而这些人多半都是键盘侠,简而言之就是围观党,说的好像义愤填膺,但其实什么忙都帮不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真心以为很快就会被压下去,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了无踪迹。
连续两三日过去,这个消息被顶上来又沉下去,反复几次之后,市委那边依旧没有见到任何的行动。
秦修在这边已经呆的不耐烦了。
这日晚上,他闯入了市委书记的家中,苏梨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啊,只知道第二日,x市头子勃然大怒,指示很快下达,一辆面包车从村口开入,一直到了村头子的家里,将人带上了车。
苏梨起来的比较晚,等他醒了,从小旅馆里面踱步出来,就发现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镇子,听说镇政府的人也有被叫去了市里的,所有人都翘首以盼,保持观望状态。
周一别和周经年一口气微微舒了出来,秦先生当即决定:“该回家了。”
周家兄弟二人还想在此等待结果,秦修不愿多呆,问苏梨道:“你走吗?”
苏梨自然是要与秦先生共同进退的,他让周一别记得及时给他反馈消息,便与秦先生一起登上了火车。
火车内开了暖气,空气十分闷热,秦先生一如既往地包裹得严严实实,自己睡在了上铺。
一路无话。
从火车上下来之后,苏梨追上了秦修的脚步,后者略略停顿,在他追上来之后,这才迈开步子重新走开。
苏梨叽叽喳喳:“坐火车比坐飞机舒服多了!我一上天我就害怕,还是火车有安全感。”
秦先生拦了一辆出租车,扯着苏梨一起坐上去。
苏梨掏出手机,发现周一别给他发来了消息,他的眼睛当即一亮,激动地转过脸来,抓住了秦先生的手臂,“成了成了!法院已经开始审理这个案子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秦修淡定的拉了一下被苏梨不小心撸上去的袖子。
在秦先生的对比下,苏梨简直激动的不像话,司机好奇的回过头:“什么案子呀?”
“就是x市的那个卖树惨案,已经上热搜啦!”
“哦哦,这事儿我知道,这几家人惨呢!”
苏梨连连点头:“不过,害人的人总算是要受到惩罚了,我们的法律是公正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者!”
司机一下子笑了起来:“看你还是大学生吧,不知道人心险恶,这案子刚刚开始审理,最后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呢。”
“证据确凿,他们赖不掉的!”
“不到最后法官拍板谁也说不定结果,就拿我们小区一户人家的女儿来说,那姑娘漂亮啊,在银行上班,多体面的工作啊,后来给一纨绔公子哥儿看上了,这家伙有钱?0 。嫉氖焙颍诠媚锖笸罚扒奥砗蟮南滓笄冢炙突ㄓ炙凸模钦夤媚镉心信笥蜒剑比徊换峤邮芩!彼净档秸舛愣畹牡溃骸昂罄茨悴略趺醋牛克讶伺懒耍诺暮埽褪窃谒约杭业奈允依铩<胰烁嫔戏ㄍィ菜瞪罄恚恢蓖狭怂哪瓴鸥隽烁鼋峁伲∷倒媚锸蔷凭卸荆降滓裁桓置D遣灰彩侵ぞ萑吩渎穑康思揖褪怯星桓校隳茉趺醋牛俊?br /> 司机呵呵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这件事滑稽,还是在嘲笑别的什么。
手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手指被人轻轻的握了一下,他才小声说:“这种事,毕竟还是少数的……”
司机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小区前下了车,苏梨跟着秦先生一起进了房门,然后瘫在了沙发上。
秦修打开冰箱,开始准备倒腾点儿吃的,随口对苏梨道:“坐车累了吧,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出来就能吃饭了。”
苏梨乖乖去了浴室,再次出来的时候果然发现秦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吃的,一碗白生生的清汤面条,里头点缀着几个葱花,香菜飘在上面,油花儿闪亮。
“又香又鲜。”苏梨抽了一下鼻子,坐下来开心的大声道:“谢谢暖暖!”
秦修还在厨房里面忙碌,苏梨闻到了煎蛋的味道,好奇的看过去,就见秦先生端了一个盘子走了出来,朝桌上一放,上头放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吃完去睡一会儿,下午去买年货了。”
苏梨一愣,这才发现原来竟是已经到了年末了。
苏梨看了看这个房子,忽然有些不安的道:“我,我过年也能住在这儿吗?”
秦修在他对面坐下来,听罢疑惑:“不然你要去哪?”
苏梨傻笑了一下,又道:“那你亲人会不会回来?”
“我没有亲人。”
“真的啊?”苏梨莫名开心:“我也没亲人!!”
说罢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反应貌似有点儿异类,他急忙掩饰,换上了同情的表情:“那你家人咧?”
“没有家人。”秦先生说:“就我自己。”
“你也是孤儿吗?”
秦修略想了一下,道:“算吧。”
苏梨心疼的给秦先生加了一个荷包蛋。
他笑了一下,默不作声的吃掉了,觉得自家小朋友可真贴心。
饭后两人互相拜拜,各自回房间休息,然而事实上两人却是双双的坐在了电脑前。
隐身专家又发了微博:“存稿用尽,更新改为每日晚八点。”
苏梨的点赞被秦修看到了,他心中略略一暖,打开文档进入了工作状态。
苏梨毫无自制力的刷了一会儿微博,越刷越精神,直到秦先生敲门叫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微博上面。
扁扁嘴,他突然困了。
“去买年货了。”
这句话让苏梨从困倦之中挣脱,他跳下来拉开门,高兴的道:“走!”
路上苏梨一直有话说:“我们两个一起过年吗?就我们两个吗?”
“我们是不是自己剁馅儿包饺子?自己贴春联儿?”
“你有亲戚吗?要不要走亲戚啦?”
……
今天的苏梨活泼的让秦先生忍俊不禁,他扯住左右绕着自己转圈儿的小朋友,低声道:“以后每年都一起买年货。”
苏梨呆了一下,眼圈儿顿时红了,他有些不确定的问:“能吗?”
秦先生很笃定:“能。”
苏梨突然拉了他一下,然后用力的抱住了他。
超市入口处人来人往,推着车子的行人纷纷侧目。
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略略一愣,然后缓缓抬起手,抱住了红围巾的小年轻。
秦修想,这是不是小朋友第一次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呢?
……也不是。
记忆中的孤儿院内,他将怀里的小豆丁儿放下来,还没站起身就立刻被抱住了脖子,那会儿的小朋友也是戴着红围巾,糯米团子似的小脸儿埋在他的怀里,被他轻轻拉出来的时候眼里头盛着一泡热泪,跟现在一模一样。
苏梨不好意思的放开了秦修,糯糯的说:“那你是要跟我做家人吗?”
“不止。”
苏梨懵,追上秦先生的脚步:“什么不止?”
“吃火锅吗?”秦修拿了一袋火锅料回头。
苏梨突然停住了脚步。
恍惚间,这一幕似曾相识。
好像很多很多年前,小小的他跟在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身后,对方的跨步很大,动的却很缓慢,仿佛在特意等他。
等他好不容易走过去仰起脑袋,对方便弯下了腰将他抱了起来,视线一下子被拉高,一排文具盒和学习用品出现在面前,他低声问他:“文具盒要吗?田字格的本子?哎,这个上面有小鹿,跟我们宝宝一样可爱,要这个好不好?”
记忆中的画面与如今陆续交错。
“拿点红薯粉吧,年糕可以用来炖肉。”
“再拿个橡皮擦,小恐龙哟~”
“鱼要不要?现在买了要腌上,不过咸鱼有些味道……你好像不爱吃吧?”
“买顶小红帽吧?不喜欢?亮亮的是阿姨织的啊……额,我?当然了,暖暖先生当然会织帽子了,暖暖先生什么都会。好,回家就织,下回来给宝宝带过来。”
“买点儿猪蹄吧,你以前可爱啃。”
“猪蹄儿!红烧的!咱们要俩,我不吃……好吧,你要我吃我就吃。”
……
苏梨突然停住了脚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啃?”
秦修脚步一顿,转过脸来,道:“你不是有段时间,经常买烤猪蹄吗?”
“……暖暖先生。”苏梨的面容严肃了起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苏梨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他曾经无数次的疑惑自己的童年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斑驳的空白,就像是黑板上的作文被人刻意擦掉了一个“的”一样,致使记忆断层,前后不接。
但就在刚刚,他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断层中的记忆,并敏感的抓住了关键的一点。
“我们一定见过,对不对?”
秦修没说话,苏梨又问:“你是几几年的人?”
看不清他的脸,却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势陡然沉了下来。
苏梨:貌似捋到虎须……了?
第34章
秦先生多大了呢?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疑惑。
如果从“来到这个世界”作为基准来计算的话,他大概比苏梨大一岁。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是成人的模样而已。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比你大一岁。”
苏梨畏怯忐忑的表情顿时细微的起了变化,他那双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秦修:“……”
他忍不住老脸微热,转过身去,然后又转回来,说:“再加个两三岁吧。”
“……”苏梨跟上了秦修的脚步,眼珠子一直盯着他看,他想到了秦先生显形时候一派沉稳的样子——他以为他至少三十岁了。
秦修的眼睛在墨镜后面偷偷查看小朋友的表情,心里有些犯嘀咕,总感觉苏梨要嫌弃自己。
突然,对方一直频频看着自己的眼睛忽然定住了,秦修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巧克力。
“拿两盒吧。”
“嗯!”苏梨高兴的跑过去抱了两盒巧克力一起扔在了购物车内。
年龄的问题瞬间被抛在了脑后。
小朋友还是很好哄的。
秦修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苏梨扭脸道:“我们买点猪肉吧,自己剁馅儿。”
他从来的路上就在说这个,秦修点了点头,买了一大块猪肉,苏梨又高高兴兴的跑去拿了两颗白菜:“猪肉白菜馅儿。”
选好东西到了收银台前,秦修才发现这里已经排了长长的队,苏梨又忍不住叽叽喳喳:“我以前逢年过节从来不来超市买东西的,买的又不多,还要排好长好长的队,一点儿都不划算。”
“嗯。”
其实不是的。
苏梨每年都会来超市买东西,即使他只有一个人。因为他心里面其实是渴望热闹的,看着别人拖家带口的一起选货购物,孤零零的小朋友总是会目露羡慕。
秦修常常会忍不住偷偷走到他面前,再忍不住偷偷的在他耳边说,你不是一个人。
可惜苏梨永远看不到他。
其实在苏梨小的时候,孤儿院过年还是很热闹的。
曾经在孤儿院的“前辈们”已经长大,他们有的会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来陪着他们过年,将近百人一起聚在一个房子里面,没见过那种场面的人不会知道那种融合起来的大家庭的热闹中,每一张脸上所带着的渴望有多么让人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