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对手孤身一人有身负重伤,众人又似乎来了信心,却是谁都不敢迈出第一步。
“哦?凭你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玄司空冷冷一笑。
而后他在众人眼前从二楼跃下,落地时足尖轻点,悄无声息。相比起来,宣礼前些日子跳墙那个动静简直像地动山摇。
众人吓得又往后退了些,几个被堵在里面的人纷纷伸手去推客栈的木门。奈何无论他们怎么用力,木门都纹丝不动。
“你们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找他报仇,现在怎么能当缩头乌龟!”长者见状自知已无退路,强装出气势号召道聚集到此的各路群雄,“他不请自来,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对,跟他拼了!”
“跟他拼了!”
“那个人功夫一定很高,客栈里这么多人都怕他。”莫攸宁始终没想起来到底在何处听过玄司空名字,被眼前形势吸引索性懒怠多想,低声给旁边宣礼说着悄悄话,“要是他们教我功夫,那就好了。”
“听说他杀过很多人,你怎么想跟他学功夫?”说话间宣礼打量玄司空,只觉得这人剑眉凤眸气度非凡,“我看他生得好看,怎么会是罪恶多端的人?”
“你现在倒学会以貌取人了,难道面貌粗鄙就会杀人放火?”莫攸宁对他说法完全呲之以鼻,道,“当朝国师生得比他更好看,可到底算不得是个善人。”
……等等,国师?
“什么时候你们还有功夫在意他容貌,都不怕他高兴把我们全杀了。”面对杀人无数的大魔头,这两个人居然还能谈论不相干的,静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公子你还想跟他学功夫,我看他教宣礼也不肯教你。”
“为什么?”
“嘘…你声音太大,别让他注意到了。”静双留意着玄司空那边动静,确定他并没有关注这边才压低声音提醒。
玄司空被他们围着左一句右一句,自然听没听到他们议论。
众多武林正派看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这边气势把他震慑住了。玄司空只是定定站在当中,姿态悠然仿佛感受不到周围的危机。
“我们杀……我……”
适才还跟宣礼他们搭话的汉子拿着砍刀向玄司空冲去,才走了一步话也没说完整,就突然惊恐的望着玄司空,毫无征兆的倒下发出沉重的闷响。
双目瞪圆,真正的死不瞑目。
四下无声。
再无人敢往前半步。
“刚才你们说,要杀上封山,把移古派妇女幼童全部杀光,是有这么个事情吧?”玄司空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状似不经然般往前走了两步,吓得众人连连后退。他又接着说,“还说要把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没错吧?”
玄司空面上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吃不准他到底有没有气。
半个时辰前,他们还能满怀信心说聚集起来讨伐魔教,可现在看到了玄司空出手事儿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可能,他没还没来得及看到玄司空出手。
“那为了让移古派老幼妇孺保全性命,我把你们全杀了,应该也没有问题吧?”说完,玄司空也不指望他们回答。
或者说,他们也没机会回答。
几乎只是瞬间的事,有的人还忙着哀嚎逃跑,玄司空已经从袖中弹出几十根银针,分毫不差的刺入他们头上的穴道内。
看上去只耳边有个小红点,甚至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可但凡被刺中的人,都是一击毙命瞬间到底。
此时宣礼终于明白,这人果然像是传闻中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瞬间聚集到此的江湖侠客已经折损过半,连普通的食客也躲的躲藏的藏,客栈的店小二避无可避,只能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号召各路侠客来此的长者见状,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应该受伤了?”
“受伤?”玄司空嗤笑一声,怜悯的望向他反问,“你真以为就凭你们盟主那点功夫,能伤到我?就算他从暗处偷袭,还不是被我杀了。”
“盟主他光明磊落,怎么会做这种事!都是……”长者还打算继续斥责他,见玄司空走向自己高高举起手,顿时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陷入恐惧之中——
“这位施主,请住手。”眼看玄司空又要动手,宣礼终于挣脱静双站出来劝阻道,“他们已经伤亡惨重,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哦?又是你?”玄司空饶有兴趣打量宣礼一眼,说道,“适才你劝他们不要赶尽杀绝,现在又劝我不要赶尽杀绝,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他哪边都不站,我们只是路过此处罢了。”见识过玄司空功夫怕宣礼被他加害,莫攸宁赶忙跳出来解释。
淡淡扫了莫攸宁一眼,玄司空又继续看向宣礼接着问,“看你打扮,应该是个和尚。难道天下和尚都像你这般,不问是非,糊涂处世?”
“小僧并不糊涂,适才看他们以众欺寡出言相劝,现在见你恃强凌弱自然也要出言相劝。”宣礼知道他武功高强,却并不怕他。他仍是觉得看面相,这不该是个大恶之人。
“不管始末,只拉偏架,还说不糊涂。”说着玄司空到真的手了手,转向宣礼说,“要是我一时兴起,把你也杀了,你又怎么说?”
“你要做什么?”闻言,莫攸宁顿时警觉起来。
倒是宣礼依旧镇定,“我跟施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杀我?”
“我可是大魔头,杀你居然还要理由?”玄司空大概是初次听到这般言论,哑然失笑道,“你刚也听到,我八年前杀那些江湖中人和残花教主的时候,也跟他们无冤无仇。”
“善哉,施主适才还怪我不管始末,现在也开始断言一面之词了。”宣礼双手合十,朝玄司空行个礼继续说道,“施主有冤有仇,还是有其他理由,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倒是明事理了,那好,我可以放过他。”说话间玄司空轻挥衣袖,客栈门霎时洞开,剩下几个人慌忙逃窜。
玄司空既然说了放人,就没打算追过去,而是扣住宣礼的肩膀说,“作为交换,你要跟我回去。”
“不行,他不会跟你走!”天知道他会对宣礼怎么样,莫攸宁自然不能让他跟玄司空回去。
“哦?凭你?”玄司空轻笑,满是轻蔑。
“那……”莫攸宁罔顾静双拼命阻拦,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我跟你一起走!”
第15章 第十五章 软禁
蜀南,封山之脊。
“封山就算景色再好,日日看总有厌烦的时候。”莫攸宁有些焦躁的关上窗,走过来挨着宣礼坐下问,“你说他把我们抓过来,每天关在屋里,要做什么?”
“不是我们,是我。”宣礼给他递上一杯茶水,提醒道,“他原本怪我阻挠他杀人,只想抓我一个。是你非要跟过来,才被一起抓上山的。”
当日,客栈。
莫攸宁说完‘要跟你一起走’后,局面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玄司空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出声问道,“跟我一起走,难道你不怕我?”
“怕啊,当日怕!”适才看过他杀人的场景,哪怕是正直壮年的侠客豪杰都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更何况莫攸宁还是少年?“但就算这样,我也想跟他走。”
“你倒是有点意思,可我凭什么带你走?”玄司空上上下下打量着莫攸宁,颇为嫌弃,“看你像是个富家少年,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伺候人的本事都没有,我带你回去倒是多个累赘。”
“所以,你不打算带我走?”莫攸宁攥紧自己的衣角,生平初次痛恨自己的无力,“如果我说,我以前听过你,你能不能带我走?”
“公子!”静双从没见过他这么不要命的时候,急的差点都要哭出来。要是能早些知道会遇到这种大魔头,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莫攸宁出宫。
“哦?凭这个?”玄司空三两步走到莫攸宁跟前,稍微歪过头戏谑的看着少年分明害怕却强装坚定的表情,“江湖上听过我人多了,难道我要一一带回去?你若是真想跟那小和尚一起送命,不如自行了断来得快些。”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在其他地方见到过你名字——”说话间,莫攸宁从腰间抽出折扇展开,“就是这里!”
扇面上是念思卿的字画,寥寥几笔勾勒出苍山落日,草木葱郁,正该是春末时的景象。旁边还有行小字题着:玄司空。
先前莫攸宁总觉得这字是配山水成文,大概是出自什么乱七八糟的诗篇,故而从未在意。直到刚才听到玄司空名字觉得耳熟,才记起扇面题字。
见到扇子,玄司空稍稍眯起眼,一抬手折扇就落到他手中。
折扇背面题着两句诗:封山久空侯,春竭当迎客。
莫攸宁看他打量许久未言,也不知道国师给的扇子到底有没有用处,暗自忐忑起来。
也不知道念思卿是怎么会写上这教主的名字,可能是料到他们会有此劫难,所以特地给他个保命信物?
“好吧,我同意你跟我走。”玄司空合起折扇在指尖转了两圈收回袖中,总算是肯答应莫攸宁,“不过,到了封山,你必须事事听我的。”
“好。”事已至此,连性命都危在旦夕,莫攸宁也没什么不好答应的。见玄司空已经带着宣礼跨出去,他也抬脚准备跟上。
“公子!”转眼两个人都要被抓走,这都造了什么孽。静双实在不想跟魔教教主有什么牵扯,可这种时候她也无力回天,“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知道此去凶险,莫攸宁实在不想拖累一个,“你回去京城,给我兄长说…说我要在外留些时日,让他们不必担心。”
“公子,我……”静双还想跟上去,却被莫攸宁直接推开。
“你不答应,我现在就自行了断。”
“……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静双明白我的意思没有,万一他真的原话说了怎么办?”想到这个可能性,莫攸宁突然后悔当时没把话说明白。
“静双姐姐冰雪聪明,肯定能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宣礼犹豫片刻,才接着说道,“玄施主武功厉害,你们王府的人能赢他吗?”
“怕是……不能。看他的功夫,或许让几个大将军来都难赢。”想到这个事,莫攸宁总算发现他就算让静双去搬救兵,应该用处也不大,“凭借一己之力击退数十英雄,他倒真是厉害。你说我拜他为师,他会不会教我两招?”
“不好说,反正他的功夫就算教了,我也不想学。”想到玄司空杀人于无形的本事,宣礼顿时打了个寒颤,“你要学武功,应该有很多人可以教你吧?”
“是啊,可是我懒得学拳脚功夫,所以一直不成器。”想到沿途上屡次遭遇,莫攸宁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功夫,“要是能出去,我肯定踏踏实实练武。”
宣礼看着他,自认识来莫攸宁倒是成长许多,性子也磨得平和起来,完全不像最开始堵在青楼外喊他淫僧的少年。
正准备再聊些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响动,紧接着有个今日来一直负责给他们送水米食物的姑娘进来说道,“两位,我们主人有请。”
除开被抓上山的那天,宣礼和莫攸宁还是第一次踏出房门。先前只能从窗内欣赏的封山景象近看更是瑰丽,倒是跟念思卿给的扇子极其相像。
未及细想,他们已经跟着姑娘走到个石洞前停住。姑娘微微欠身,做出个请的姿势,“教主已经在洞内等二位了,你们进去直走就是。”
“他们教主,住在石洞里啊?”莫攸宁打量了眼这个山腰处毫不起眼的石洞,嘀咕着往里面走去。“难怪我听客栈里那些人说找不到教主住处,谁能想到他藏在这里。”
“兴许,这只是他练功的地方呢?”宣礼走在莫攸宁身后,四处打量着洞内。在石壁上发现许多武功招式和内功秘籍,“这地方刻了各个门派的武功招式,难怪玄施主神功盖世。”
“那些武功,我都没有学。”
“啊?”两人一愣,这才发现玄司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墙上刻着的武功,都是以前教主抓各大派掌门,囚禁在此逼他们写的。”玄司空凤眸微瞥看了眼石壁,兴趣缺缺,“都是些不入眼的招数,我才懒得学。”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说你们是魔教。”先前还好奇他们不杀人放火强抢民女,怎么就为祸武林了,听到这个解释莫攸宁顿悟。“既然你没有学这些功夫,怎么会如此厉害?”
“难道天下厉害之人,就必须学那些功夫了?”闻言,玄司空甚是不屑,“我师门的武功,比那些要厉害的多。”
“玄施主如此厉害,为何当初要做魔教的教主呢?”按照他的本事,要行侠仗义或是报效朝廷,应该都大有作为。而且宣礼始终不信,玄司空会是大恶之人。
“当面说我是魔教,你倒是胆大。”玄司空抬手扣上宣礼的咽喉处,压低声威胁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喂,你怎么动不动就杀人?”见此,莫攸宁忙过去试图掰开玄司空的手,奈何拼尽全力也纹丝未动。
即使性命落在他手上,宣礼却丝毫没畏惧,“你要杀我,定然不会事先知会与我。”
“确实,”见他是真的不怕,玄司空感觉无趣收回手道,“我要杀的人那么多,要是全都事先通知多麻烦。”
看他放开宣礼,莫攸宁总算松了一口气,以防万一还是拉着宣礼避开些才问,“那,你今天抓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哦?终于想起来问了。”玄司空略微弹指,霎时石洞中灯火通明,映出前方大片空地和周围放置的各种用途不明的奇怪物件——
“我让你们来,看我练功。”
第16章 第十六章 逼迫
“我让你们来,看我练功。”
“什么?”莫攸宁愣愣反问道,难以接受玄司空如此不合常理。
身为魔教教主,武林高手,练功应该的都在极隐秘的地方进行才对。而且像这种刻满武功秘籍的地方,在寻常门派都应该是禁地才对,他居然让两个外人随意进出?
“可是玄施主,你要练什么功夫?”宣礼想了想以前同门高僧练功的模样,试探着问道,“打坐吗?”
“呵,要是打坐我让你们来看什么?”玄司空冷笑一声,足尖轻点跃至空地当中。
原本空荡荡的石洞内忽然冒出来个铁笼子,笼中赫然关着只凶神恶煞的野老虎。老虎大概是在笼子里饿了几日,白涔涔的牙呲着朝玄司空低吼,压抑在喉中的咆哮回荡在山洞里。
“你们最好退后些,我要放它出来了。”说着只见玄司空伸手轻轻扣住笼子上粗壮的铁柱,定气凝神,硬是用内力震碎了整个铁笼子。
再看他平静的摊开手掌,先前让他窝在手中的那段铁柱已经碎成了沫。莫攸宁忙拉着宣退后五六米,躲开被震到空中的笼子碎屑。
甚至就连那个呲牙咧嘴的老虎被他这么一震,也蔫了下来。即使笼子碎了,还定定站在原处不敢动弹。
“野兽愚钝,本来找些许个练过武功的男人来合适。”玄司空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余光看见莫攸宁把宣礼护的更紧,明显瑟缩了下,“可惜那天出手太重,他们都死透了。”
“玄施主,你非要用活物来练功吗?”宣礼蹙眉望着野老虎,觉得它看上去也是可怜,“众生皆平等,你为何要对个老虎痛下杀手。”
“我杀人你要管,杀老虎你也要管。”玄司空看向宣礼,言语里尽是讽刺,“你这和尚,是不是看到杀鸡杀鸭都要去劝劝?”
“不会,他们杀生是为果腹。”宣礼似乎被问倒了,想了一会才接著说,“你无端杀个老虎,是为了什么?”
“为了果腹难道就不是杀生了,你果然是个糊涂和尚。”在他们谈话间,老虎似乎是来了精神,在地上磨磨爪子飞扑向玄司空。玄司空怎么被他制住,稍动步子就避开老虎攻击道,“若是如此,我也可以杀了它果腹。”
“你要吃了它?”莫攸宁自幼吃遍山珍海味,却没尝过老虎是什么味道。听他这么说再看向老虎,竟有些垂涎起来。
都怪数日来都跟宣礼吃斋,都快忘了荤腥是什么味道。
“怎么会,肯定不是我吃,当然也不是你吃。”玄司空又躲过老虎一记猛扑,抬起手肘狠狠击中野虎腹部,目光饶有兴致的望着宣礼说,“是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