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乐丁没看清那张脸具体长什么样,“它”好像带了个帽子还是头盔,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眼睛像是生锈了一样污浊发黄,眼神阴鸷恐怖。
观察窗应该是防弹玻璃,还有铁丝网固定,不论隔壁是什么东西,很难将其破坏。况且那东西似乎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窗子对面静悄悄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隔壁没有门,是完全封死的空间,那东西是怎么进去的?盖房子的时候特意为困住它设计的吗?做记录的人目的就是观察“它”?
查理碰碰杜乐丁的腿:“愣着干什么,咱们快离开这里啊。”
杜乐丁抓起查理走出房间,二楼也不想去了,迅速离开这栋楼房后,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进——
“是我眼花了吗,”时千金难以置信的说,“那是一架飞机?”
一架断裂的飞机横在瀑布当中,仿佛两块巨岩中间的独木桥。周围是散发着原始气息的简陋茅草屋,古代、现代元素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中,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苏腾走过去看向机舱内部:“飞机途经岛屿上空发生了空难,坠落在这里。没什么可惊讶的。”
这解释再简单合理不过。时千金揉了揉脑袋,他乘坐的胶囊逃生舱几乎等于是坠毁,等他醒来之后便感觉智商下线。
“我们发现了一个地方,”通讯器里传来另一队人的声音,“这里甚至有空中运输货物的缆车!”
苏腾抓起通讯器说:“你们沿途有留下标记吗?”
“放心吧,都按你说的做了。”对方不耐烦的回复。
到现在为止,杜乐丁都没有消息。苏腾始终坚信他一定不会有事,但他没有通讯器便无法得知汇合地点,留下记号说不定有机会被他瞧见。
时千金发了会呆,直到头痛将他唤醒:“你和丁丁把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苏腾沉声说。
时千金瞄了一眼路过的水井,里面黑洞洞的,简直像无底深渊:“沈玉对他的背叛,是他的心结。不解开这个结,恐怕他看着你会一直感到别扭吧。”
别扭——这词儿恐怕有些轻描淡写。苏腾沉默了一会儿:“你呢,有没有想过池泽是怎么失踪的?”
时千金在年少时听奶奶说起过,池泽声称要出门一段时间,便再也没有回来。这段时间又从杜乐丁跟宋征的对话里听出些端倪,貌似当年带走池泽的人就是宋征。
“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问题,我又不认识池泽。”时千金平淡的说。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苏腾看向他。
时千金默不作声,目光黯淡。他虽然没见过池泽,但这个人却对他的人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池泽跟他长得很像。池泽跟他爱着同一个人。池泽跟那个人走后便音信全无。
而那个人却在六十年间毫无变化。
“听上去很玄妙,很奇怪,”时千金说,“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每一个人,你,我,丁丁,宋征。我想让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也一直这么做。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已经脱轨了,不管我愿不愿意。”
“有些东西是不可捉摸的。”苏腾摘掉破损的个人终端丢到地上。他的情况比时千金还要糟糕,落在岛上的时候,胶囊逃生舱爆炸了。幸好那时他已经从里面出来,不过还是受了伤。
二人穿过破败的村落,翻过后面的山坡,在山顶看到一个简易得像凉亭般的小型祭祀殿。
“这些村民真能应付了事。”时千金评价道。
祭祀殿没有门,空间也很小,入口正对面的墙边竖着一尊戴面具的石像,两侧墙壁上有简单的壁画。
石像的服饰雕刻并不细致,但面具的轮廓就很清晰,跟乌扇古墓里公主戴的很像,更让苏腾想起冰川下那些壁画里的君主。
“乌泽国的居民可能把他们的君王当成神明。”苏腾站在石像前说。
“没错,”时千金看着左边墙上的壁画,“王权、神权集为一体,这个人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
壁画里的男人手中拿着的,正是他们从水下找到的鱼神权杖。他将权杖高高擎起,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气旋,雷电自气旋中被召唤而出。
“呼风唤雨,电闪雷鸣,厉害了。”时千金笑道。
苏腾正观察右边的壁画,内容叫人有些看不懂:背景是鱼睽神木,盘绕在顶端的鱼神正极目远方。一只长得像金刚鹦鹉般的黑鸟,口中衔着一枚石子,正奋力往鱼神头部飞去。
“你有想过怎么办吗,”时千金走到苏腾身后,“如果丁丁过不去这个坎儿……”
“事在人为,”苏腾声音低沉的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
时千金:“他这人戒心挺重的,你是他最信任的人,结果……”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腾转身冷冷看着他。
“没什么,”时千金耸耸肩,“我们继续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时千金率先离开祭祀殿,站在门口摆弄强光手电。着陆时手电有些受损,电光隔一会儿忽闪忽闪的,好像在发求救信号一样。他倒是很希望其他人就在附近,能看到他的破手电闪动的光亮。
老天爷似乎听到他的祈祷,对面半山腰处突然亮起蓝色的火光,也不稳定的跳动着,像是在回应他的“信号”似的。
“苏腾,快看那边!”时千金激动不已,“有人在山上!”
苏腾的情绪要冷淡的多,很理智的说:“手电光线的轮廓不会变来变去,那似乎是火光。”
“肯定有人没拿着手电,或者摔坏了,”时千金举着手电冲对面拼命挥舞手臂,“这里到处都是木材,做火把当照明工具不是轻而易举吗。”
苏腾按住时千金的手臂:“蓝色的火?”
时千金身体一僵,快速收回手臂把手电关了。他智商还没上线,又激动过度,压根就没有留意到那光亮的异常。
夜间山林黑色的轮廓令人感到压抑恐惧,四面八方的盘结虬枝更为之增添了几分阴森。山间火光一动不动,孤零零唱着独角戏,凄凉又诡异。
然而很快,那跃动的蓝色火光便不再孤单,顺着向下的山道,蓝火逐一亮起,看上去像是那边有一群人一字排开,一个接一个点亮蓝色火把。
“这么多人……”时千金有些迟疑,“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万一真是宋征他们呢?”
即便山间蓝火散发着诡谲的气息,可这孤岛上还会有其他人吗?
十几个蓝火亮起之后,山间的队伍便开始向下行进。由于只能看44 到蓝火在山道上移动,那感觉就更诡异了,好像是鬼火组团下山似的。
苏腾不想找麻烦,但他们前进的方向必须经过山脚,他不想绕路浪费时间。
“走吧,”苏腾说,“别开手电,跟在我后面。”
幽幽鬼火是什么现象他暂时说不好,如果他们抵达山脚的时候正好撞上这支队伍,还是不要被发现的好,躲在暗处、见机行事,真是其他一起降落在岛上的人最好,如果不是,那这不祥的火光恐怕只会招惹麻烦——
杜乐丁和查理逃出那栋二层楼,在茫茫夜色中往鸟颈方向急行,一路上二人都十分谨慎,担心野人出没,又怕奇怪的黑鸟会再次出现。
沿途有不少残垣断壁,彰显着拥有现代文明的人类曾在此活动的痕迹。查理惴惴不安的说:“会不会这岛上有什么怪物,让曾生活在这里的人都逃走了,或者都被杀掉了?”
“别什么事儿都往怪物上想,”杜乐丁折断一根树枝拿在手里,像探路杖一样东敲敲西戳戳,“也许他们是想搞开发的,经过探查之后发现这地方不适合旅游度假,所以撤了。又或者是做秘密实验,做完就回家了。”
这么多可能性还是无法让查理释怀。他仰头往上看去,天幕仿佛近在咫尺,只要踮起脚尖就能捅破天。:“我总觉得,天空黑的不正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呢?”
天空像一块黑色绒布,上面没有任何点缀,即使不去看它,也能感到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息盘旋在头顶。杜乐丁停下脚步,审慎的看着天幕说:“嗯……你知道我们落地的时间吗?”
自从飞船遭到攻击开始,所有人都陷入混乱,早已没有了时间概念。查理摇摇头说:“不是说黎明前的一刻是最黑暗的时候吗,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日出了。”
杜乐丁:“我们在树林里遇袭,晕过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无法估算,单说从打晕野人到现在,至少走了有两个小时了吧。可天还是一样黑。”
“这能说明什么,看不到月亮和星星说明始终阴天。那一直没变化也很正常。”查理不知道杜乐丁到底想说什么。
杜乐丁有些纠结,正在沉思之际,一枚妖异的蓝光闯入他的视线。查理显然也发现了,吃惊的说:“喔喔,那是什么!”
几个蓝色的光点在远处跳动,连成一条斜线,并稳稳的匀速下降。看了好一会儿,杜乐丁才意识到那边可能有座山,排成一条线的蓝色光点似乎是在下山。
二人爬到地势较高的地方眺望,越看越感觉那蓝光仿佛幽冥鬼火。查理浓密的皮毛里生出细细密密的汗液,他缩了缩身体道:“那不会是……巡山小鬼点的火吧?”
“你听。”杜乐丁突然神情严肃起来。
查理吓了一跳,紧张的竖起耳朵,然而没有捕捉到任何响动:“你让我听什么?”
杜乐丁皱起眉,把戒指的光源举到下巴颏,照的脸阴测测的:“那些小鬼——在唱歌。”
“(*@ο@*) 啥~”查理一惊,“唱、唱什么,吃,吃人歌吗?”
杜乐丁煞有介事:“大王叫我来巡山哪,小心提防那孙悟空~~~”
查理这才反应过来,气愤不已:“……我要跟你绝交!”
杜乐丁忍不住哈哈大笑,实际上心里也感到奇怪。一般说的鬼火,就是磷火,墓地很常见。不过这岛上湿度这么大,也能产生磷火现象吗?而且这些蓝火看上去还特别有秩序,整齐划一不疾不徐的前进着。
“听说过妖仙出嫁吗?”杜乐丁问。
查理怒目相视:“我不听。”
杜乐丁兀自说:“就是那些通过自学修炼成仙,但不能飞升的妖精,比如狐妖,出嫁的时候往往就是这种场面。夜里山间突然亮起的,其实是狐火。寻常人若是撞见这送亲的队伍,除非自挖双眼,否则小命不保。”
友谊的小船早就沉了,查理掉头就走。杜乐丁笑嘻嘻的转身去追他,手臂落下的时候,从所站位置的下方划过几道微弱的闪光。
“查理,这下面好像有东西。”杜乐丁停住脚步回身往后看,他们刚才站的地方,下面是个大坑,戒指的光照不到那么深,他便掏出强光手电往下照去。
“发现什么了?”查理看到杜乐丁蹲在坑边,便没好气的在他屁股上拍了一爪,“要是再吓唬我,我就……”
杜乐丁愕然的表情让查理把剩下的半句话吞了回去,二人的视线顺着光束一落到底,惊讶困惑的目光在坑里梭巡。谁也不曾料到,在这座岛上竟然能看到防毒面具,成百上千的防毒面具。
第89章 乌泽古国07
弹幕:前方高能, 坑里有鬼!
弹幕:求弹幕护眼。
弹幕:这是恐怖片里的道具吧?
眼前的大坑像是垃圾场一样, 除了防毒面具, 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废物。这些防毒面具的样式很老旧,可能是二战时期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恐怖, 令人联想起惊悚电影里变态的面具。
“我们下去看看。”杜乐丁说着,便拽着查理找了一个缓和的坡度小跑下去。
查理感到毛骨悚然,本能的想要拒绝, 无奈尾巴被杜乐丁抓在手里动弹不得。
杜乐丁捡起一个防毒面具端详, 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若是数量较少,他或许会认为有人在岛上做毒气实验之类, 可这数量蔚为壮观,难不成岛上有很大一片充斥着有毒气体的区域?
“这个面具形状很奇怪, ”查理指了指脚边的一个防毒面具,形状的确古怪, “这……难道有人长了个畸形的脑袋吗?”
这种怪模怪样的防毒面具不止一个,可见的大约有十几个。杜乐丁研究了一下,确认说:“这是狗专用的防毒面具。”
弹幕:二狗子专用~
弹幕:有给猹专用的防毒面具吗?
弹幕:这些防毒面具现在已经不能用了吧。
“呃, 还有专门给狗设计的?”查理很感兴趣, 一番苍蝇搓手,想带一个回去当做纪念品送给杜宾。
杜乐丁更加不安,这似乎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连狗都需要防毒面具,可见这些人要探索的区域的确很危险。
岛上的人显然已经全部撤离,留下了基地和房舍, 但防毒面具大部分还完好无损,为什么要全部丢弃呢,是来不及带走吗?
“我知道了!”查理突然眼睛一亮,仿佛已经看穿一切,“这里一定有座专门制作防毒面具的工厂,肯定就在附近。”
“特意跑到一座孤岛上做防毒面具?”杜乐丁笑话他异想天开,“不过这么大量的面具要全部丢到这里很耗费时间精力,或许这附近真的有什么建筑物。”
他们下来的位置对面,是一条狭窄的隘口。二人走入其中,很快就穿了过去,外面是一片密林,生长过盛的树冠交织堆叠,令这一带形同密闭的空间,空气流通缓慢,仿佛凝固了似的,一走入其中便立刻被湿热窒闷的气息包围住了。
查理很介意那些防毒面具,惴惴不安的说:“空气里不会有毒吧?”他不想七窍流血而死。
“应该不会,”杜乐丁皱眉道,“如果这片区域真的有毒气,那些人就不会把防毒面具都丢掉了。”
他举着手电在林中穿梭,四周是黑色的轮廓,树影幢幢犹如魔魅,除了细弱的虫鸣,没有其他动静。
“呜呜~”
头顶又传来了熟悉而令人厌烦的声音,杜乐丁嫌弃的抬起手臂,将手电往上照去,看看能不能晃瞎那只鸟的眼睛。然而当光束射到树干时,查理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
粗壮的树干上,接近树冠的地方,绑着一只大铁笼子,里面一具黑漆漆的骸骨蜷缩其中,黑洞洞的眼窝正注视着他们。
黑鸟就落在笼子上,神态自若的审视着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仿佛以此为乐。杜乐丁后背发凉,将手电光往身后照去,他们来时的路上亦是如此,好几棵树上都有同样的铁笼子,里面锁着人类的骸骨,还有一些小的,可能是猴子。
查理语无伦次的说:“快、快跑,这些惨死的亡魂肯定困在林子里到处游荡呢!”
杜乐丁倒是不介意亡魂,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被关在笼子里。他收回手,不去看那只恼人的鸟,把查理丢到肩膀上继续往前走:“这情形看起来,很像是海盗处决俘虏,他们占据一座岛当成老巢,把抓来的人关在笼子里活活饿死,利用这些尸骸恐吓登陆岛屿的人。”
“你是说,这里有海盗?”查理抓着杜乐丁的衣服说。
他话刚说完,身后传来“轰隆”一声,一只铁笼子摔在地上,破碎的骸骨从断开的铁条中滚落出来。
杜乐丁感到查理的爪子扎进肩膀,他拍了拍那毛茸茸的脑袋说:“肯定是很久以前了,这些笼子锈得不成样子,轻轻一碰就粉身碎骨了。”
黑鸟不远不近的跟着,仿佛忠诚的护卫,直到某棵树上传来“嘶——”的一声。这声音比鸟叫还要耳熟,杜乐丁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装备了臂甲。
查理闻到了某种气息,不得不捂住嘴巴免得叫出声来。杜乐丁加快脚步,最后开始跑了起来。树冠里传来哗啦作响,头顶密叶攒动仿佛黑浪,某种东西正毫不费力的在其中穿行,速度极快的朝他们逼近。
“刷”的一声,一阵狠厉阴风直扑杜乐丁后背。他往侧面扑去,就地一滚立刻起身,只见他刚刚的位置匍匐着某种生物。
杜乐丁喘息急促,冷汗涔涔,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是野兽,它身形有点像人;说是人,它身后又拖着一条尾巴。
那东西转过头,用毫无情绪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速度极快的蹿上了一棵树,消失在浓密的树冠里。
“你、你看清了吗?”查理牙齿打颤。
直播间里的群众被吓到了,激动异常——
“四脚蛇,是四脚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