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宋征咧开嘴,露出残忍的笑容,“我之所以要杀苏腾,就是因为鱼神之石只能用来控制变异,或是改变重瞳,二者之中,只能选择一个。”
他看向面无血色的杜乐丁:“怎么样,你是选择自己变成没有人性的怪物或者痛苦的死去,还是看着心爱之人双眼流血,精神失常,陷入恐惧的幻觉地狱中,除了一死了之别无他法?”
第99章 乌泽古国17
杜乐丁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 对宋征已经不仅仅是厌恶那么简单, 一股激流在他胸口震荡, 他很想将那张笑容满面的脸砸个稀巴烂。
“玩弄人心对你来说,感觉真的那么好吗?”杜乐丁揪起宋征的衣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否则……”
“否则怎么样呢?”宋征满不在乎的笑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玩过网游吧,不是有那种游戏吗, 里面的装备分为装备绑定和非绑定的。鱼神之石就是绑定的, 一旦你用了,就不能给别人用了。”
对别人来说是决定生死之事, 却被他看做游戏般轻描淡写。这样的语气令人愤怒,杜乐丁更是不能保持冷静。
“放你的狗屁!”杜乐丁骂道, “那鱼神之石现在绑定在君主身上,岂不是谁也用不了?”
“任何事都有解决办法, 我又没说绑定的东西不能拆下来。”宋征眨眨眼,一脸戏谑。
时千金忍不住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快说出来吧, 你不也想找到解决变异的办法吗?”
宋征看向时千金:“我当然想了。不过……”
时千金觉得宋征看过来的时候, 眼神似乎柔软了些许。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心里绞紧发疼:“不过什么?”
宋征沉沉的笑道:“解除绑定的方法,就是杀掉绑定者。”
等了这么久,迂回千百次,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杜乐丁再也克制不住,一拳砸了过去。
宋征的眼角豁了个大口,鲜血崩裂,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发出低沉的笑声。
苏腾将杜乐丁从宋征身边拉开:“丁丁,我不……”
“闭嘴。”杜乐丁一脸戾气,粗暴的打断了苏腾的话。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苏腾要说什么。
苏腾乖乖闭上嘴,却抬起手来比划:那我就用手语好了。
杜乐丁:“……”
苏腾:你相信宋征说的话吗?
杜乐丁抿了抿嘴唇,稍微冷静了一点。宋征说了那么多,其中真实和谎言的比例是多少?哪一部分可信,哪一部分掺水,哪一部分完全是杜撰的呢?
苏腾:现在能够确定的,除了鱼神之石是关键之物外,就是鱼神像需要一对眼睛。
杜乐丁微微偏过头,看到宋征正往他们这边看。宋征不懂手语,以前每次杜乐丁和沈玉交流的时候,他都很烦躁。
杜乐丁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特意把手语比划的很夸张,让宋征看个一清二楚却不明其意:对了,我之前就想说这件事,我觉的黑鸟想要的并不是人类的眼睛。
从关于黑鸟的壁画和它的行为来看,它的确是想要找到重瞳安置在鱼神像空洞的眼窝里。曾几何时,这座岛上的重瞳拥有者即便不多,也该不止一两个,也就意味着黑鸟的“资源”不少,它拥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不可能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但黑雾依然笼罩在岛屿上空,可见人类的重瞳对鱼神像毫无作用。
杜乐丁继续:从沙漠得到第二个石化重瞳之后,我一直以为那一对眼球是江鲤的。但仔细一想,宋灼那棵树上的人头,双眼完好,并没有被剜去。所以那对眼球,应该是乌扇公主从岛上带出去的。
黑鸟徒劳的想要用人类的重瞳关闭鱼神像里的机关,一千多年来不断尝试,不断失败。这黑鸟究竟是什么东西暂且不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目的倒是殊途同归。
苏腾挑起嘴角:我也这么认为。刚刚你跟宋征对话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鱼睽神木,它的构造可能类似烟囱,粗壮的根须就如同一条条管道,将深埋地底的黑雾向上输送,通过鱼神像的口部排出。只要能关闭“阀门”,黑雾就不会再产生了。而这“阀门”的开关,应该就是幻视之眼和死亡之瞳。
杜乐丁挑衅的冲神情阴沉的宋征笑笑,又转头看向苏腾:宋征早就知道幻视之眼和死亡之瞳的存在,他会不知道它们的作用吗?
苏腾:也许知道,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既然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鱼神之石的作用,和宋征那番话的真假,不如先解决鱼神之眼的问题吧。
杜乐丁的目光顺着鱼睽神木的树干往上看去,根本看不到头,看来那个地方只有苏腾一个人能去。他有点纠结,苏腾受了伤,一个人的话他不放心,可这件事关系着是否能离开岛屿,无论如何苏腾也必须得去。
杜乐丁心思浮躁,手指头动了动,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话语。苏腾垂眼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拽到身前,给了他一个强有力的拥抱。
“这样就足够了。”苏腾在他耳边说。这样就够了,一个简单的拥抱,将所爱之人嵌在胸口,让灵魂依靠在一起。
杜乐丁心口一酸,推开苏腾说:“这种煽情的事,等你回来再做也不迟。这样好像……插弗拉格一样。”
苏腾走到石桥边缘:“等我回来……无论事情是否朝我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你和我能重新开始吗?”
“都说了别插旗。”杜乐丁咬了咬嘴唇,“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苏腾深深看了他一眼,合上面罩,腾空升起,避开那些纠结的根须和蔓藤,沿着树干往上飞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浓密的绿色植物中。
虽然已经看不到苏腾的身影,杜乐丁还是凝神望着上空。当年那件事的真相,锁在宋征的记忆深处,即便他真的说了谎话,但只要他不开口,杜乐丁就永远别想知道真实的原因。
查理他们以为他在生气,在挣扎,实际上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恨意,只是有根刺扎在心里。可这根刺跟苏腾比,有那么重要吗?非拔掉不可,否则便活不下去吗?
他作为一个重生的人,能不能义无反顾的丢掉上辈子,轻松的开始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呢?
“宋征,”时千金在男人对面坐下来,抱着膝盖说,“我在你心里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们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你可曾过有片刻的真心?”
“你觉得呢?”宋征表情平淡,语气无波,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真心这种东西,你觉得有便有,你觉得没有,就算我真的对你有感情,那也没用不是吗?”
时千金咬牙道:“别拿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敷衍我。”
“有时候我会想起池泽,大部分记不真切,但记得一点点感动——他带给我的感动,”宋征淡淡的说,“在我人生的低谷时,他竟然选择留在我身边,他的确很善良。”
“这跟善良没有关系,”时千金如鲠在喉,艰难的说,“他爱你,这不是很明显吗?”
宋征叹了口气:“可这份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啊。”
时千金愣了愣:“什么叫没用,对一个人的爱一定要有用处吗?”
“当然了,”宋征很认真的说,“他的爱既不能让我家财万贯,也不能让我治愈疾病,对我来说不是毫无价值吗?”
“你……”时千金气得发抖,嘴唇颤抖着问道,“那我呢,从头到尾,你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感情?”
事到如今,时千金已经明白,宋征恐怕是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否则心脏怎么会那么疼?
宋征静静的看着时千金,眼眸中无波无澜,却令时千金感到恐惧。好一会儿之后,他将视线移到石桥边缘的杜乐丁身上,微微提高声音对杜乐丁说:“你和苏腾商量好了吗?”
杜乐丁转过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那我为什么要杀苏腾呢,”宋征挑挑眉,“闲着没事做找乐子吗?”
杜乐丁走到他身边,捡起一旁的鱼神权杖,刻意忽略他的问题:“那些武士后来停止了对你的追杀和攻击,是不是因为这支权杖?”
权杖象征着君主的身份,武士一定是在这支权杖的威慑下,才会服从宋征的指挥。
宋征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鱼神的形象,总是三个成组的出现吗?”
鱼神权杖的头部、黑匣子上的图形、壁画……只要有鱼神存在,必然是三个一组。杜乐丁看了看手中的权杖说:“因为三位鱼神拥有三种不同的力量。”
根据之前看过的壁画,鱼神分别出现在天空、陆地和海洋里,分别拥有呼风唤雨、崩山裂地和翻江倒海的力量。
“而君主则能够同时支配这三种力量。”杜乐丁补充说。
“君主的力量被神化了,谁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宋征想说的显然不是这个,他笑着看向鱼睽神木说,“你说你在岛上见到了鱼尾怪人?”
杜乐丁点点头:“还有长着尾巴,体型很像人类的。”
说到这里,杜乐丁心中一动,关于变异的真相逐渐清晰起来。三位鱼神可以看成分别生活在海陆空三个不同环境中,不管是因为被鬼蜥咬伤、还是在黑雾中变异的人,只要没死,就会往这三个不同的方向变化。
研究所的记录里,表明“人鱼”的愈合能力极强,这一点跟杜乐丁的情形很像。他顿感骇然,难不成若是变异无法终止,他就会变成一条怪鱼?
之前他还开玩笑的想象过自己被关在笼子里的情形,现在想来,他未来的栖息之所不是笼子,而是鱼缸啊。
杜乐丁抹了一把脸,倍感凄凉。无意中看到宋征眼底的狡黠,他突然脸色一变,冷汗如瀑,腿肚子都开始转筋。
鱼尾怪人生活在海里,四肢健全却长着尾巴的生活在陆地上……
记录里说,这座岛孕育出了三种怪人……乌扇古墓里长着翅膀的活死人……取下高耸入云的鱼神像眼瞳的鸦羽将军……
这些念头如闪电般在杜乐丁眼前炸裂,他脸色惨白的丢开权杖,站起身跑到石桥边,仰起头大喊道:“苏腾!”
啊————
鱼睽神木遥不可望的高处,再度传来撕裂的尖叫,一声接一声竟比之前密集了不少,在杜乐丁心上撕开一个个豁口。
他浑身发冷,唯恐下一秒就看到苏腾从空中坠落的身影。一股混着血腥味儿的愤怒自心底涌出,他想杀了宋征,让这个阴险奸诈的狗东西再也无法说谎,再也不能耍人取乐。
正在这时,查理的尖叫声从他背后传来,他心中一紧,猛转过头去,呼吸几乎停滞。
挂了一脸血的宋征,竟挣脱了结实的绳索,一手拿着鱼神权杖,一手抓在时千金胸口。杜乐丁眼眸颤了颤,在查理声嘶力竭的叫声中,看到宋征那只手并非是抓着时千金,而是深深插进了他的胸膛。
时千金双脚离地,两只手抓在宋征手腕上,粘稠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身体流淌到石桥上。杜乐丁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想见是怎样的惊愕、后悔、痛苦和不甘。
杜乐丁怒发冲冠,冲上去就是一拳。宋征躲都没躲,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下,随即抓住了杜乐丁的手腕。
他用力甩开时千金,抓着杜乐丁的肩膀一扭,伴随着骨头折断的声音,杜乐丁失控的发出惨叫。
查理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抓住宋征的腿又撕又咬,宋征垂眼看看微不足道的猹,一脚将他踢出老远。
杜乐丁眼底溢出殷红色的血纹,一脚踹在宋征的大腿上,紧接着左臂一记肘击,狠狠砸在那张叫人作呕的脸上。
宋征打了个趔趄,动作飞快的抓住杜乐丁左臂往他背后猛的一扭。剧烈的疼痛令杜乐丁冷汗如雨,他咬紧牙关骂道:“你他妈不用害怕失去人性,你从来就没有人性!”
“有啊,”宋征轻描淡写的说,“只是有人性那部分的我,死了。”
他一把搂过杜乐丁的肩膀,在他骨折的地方捏了捏:“走吧,咱们去看看鱼神之石到底长什么模样。”
杜乐丁疼的眼前发黑,被宋征拖着脚步踉跄,往对面的神殿走去。
查理躲在祭坛中央的井边,急的不知所措。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时千金身上,胆战心惊的走了过去。
“小金金……”查理推了推时千金,几乎不忍直视他胸口的血洞。
宋征的手上不知是特殊的武器还是什么,时千金胸前是五个手指粗细的血洞。他脸上没了血色,本就秀气的面庞显得更小了。
查理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究竟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啊?”查理哭着说。
弹幕也乱作一片,有反应快的,有反射弧能绕星球好几圈的,有心急火燎的,有一片空白的——
“那货是开挂了吗?”
“(╯‵□′)╯︵┻━┻”
“我日你操,丁丁胳膊是折了吗?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的胳膊也好疼啊!”
“这节目有毒!你们到底在哪?!!!”
“快追上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用力大声喊的话,苏腾能不能听见?”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太快了我反应不过来。”
“都别吵了,刚刚从丁丁的反应来看,苏腾可能也面临着危险。”
查理狠狠的抹掉眼泪,坚持着站了起来:“我要跟上去看看宋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如果他伤害丁丁的话,我一定要咬死他。”
他颤声说着,摇摇晃晃的往神殿跑去。
进入神殿之后,是盘旋向下的石阶,宋征染满时千金鲜血的手拖着杜乐丁,快步往下走去。
杜乐丁往他另一只手看去,手指前端似乎长出了尖长的指甲,看上去像是爪子,已经没了人类手指的样子。他冷笑一声说:“怎么,已经开始变形了?说真的,鬼蜥的形象特别适合你,比你现在这一身人皮适合多了,你不考虑一下彻底改变形象吗?”
“我还是喜欢原来哑巴的你。”宋征不去看他,拧着他挣动的身体,径直迈上一层层台阶,“只要不去看你,就可以当你不存在。”
剧烈的疼痛让杜乐丁视线模糊,脑袋却反而更加清醒。宋征的最终目标一定是神殿里的鱼神之石,如今苏腾一时无法返回,其他人也无法阻止他,他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轻轻松松的进入神殿,为什么非要拖着一个行动不便的累赘呢?
杜乐丁呼吸沉重,断断续续的说:“你要杀掉苏腾,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妨碍你把我拖到神殿去吧。”
“哦,你终于想明白了。”宋征笑了笑,“那你猜我要你有什么用呢?”
杜乐丁唯一特殊之处,就是重生了一次。他喉结滚了滚,艰难的说:“没有我,你就拿不到鱼神之石吗?”
“君主不能死,”宋征沉声说着,几条黑色的痕迹从他领口钻了出来,爬到他的脸上,像墨汁一样慢慢的晕染开来,“一旦他的灵魂被释放出来,鱼神之石的能量也会随之消失。唯一的办法,就是令君主复活,转移他的灵魂。”
“转移?”杜乐丁挤了挤眼睛,甩掉睫毛上的汗水,“你是在说,壁画里的那种方法?”
宋征眯起眼睛:“君主被乌扇公主刺伤,被准备好的继位者也被杀掉,他只能依靠鱼神之石陷入长眠,等待属下找回鱼神权杖,等着下一个继位者的身体。”
“你的脸……”杜乐丁被宋征的模样吓了一跳,他半张脸都黑了,一只眼睛也开始变得近似鬼蜥的眼睛。
宋征面无表情:“起初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令我感到十分亢奋。可是时间越久我就越恐慌,就好像这种力量正在抢夺占领我的身体,我每次使用这股力量,就仿佛向它屈服一分,次数多了,身体就变得越来越难以掌控,有那么几次,我几乎以为这股黑气要把我吞没了。”
杜乐丁知道那种力量涌上来的时候,是多么令人战栗、兴奋,难以抗拒。他哼笑一声说:“君主的灵魂如果被释放会怎么样?”
宋征道:“无法离开这座岛的原因,除了黑雾,还有君主的愤怒。”
类似的话,杜乐丁之前也看到过,只是很难理解。
宋征继续说:“君主的灵魂即便困在慢慢腐烂的躯壳里,依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若是破坏掉禁锢住他的身体,释放出来的灵魂会怎样?”
杜乐丁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神殿大门:“那要怎么复活,权杖,还有一个关键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