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深自己有志向,也是好事,若是他们兄弟几个都是胸无大志,只知道吃喝享乐的纨绔子弟,我才要更忧心呢。既然如此,他有心一试,我会让皇儿召见父亲,和父亲说说的。予深想去,就让他去吧。”
想了一会儿,陈蓉抚了抚陈芸的头发,做出了决定。对于这个侄子,陈蓉也不免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出息,若这是予深的选择,她只有为予深骄傲的。
陈芸点了点头,她相信姐姐的能力,一定能给予深摆平剩下的问题。
“姑爷好些了吗?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进宫,皇儿还念叨呢。”
正事说完,陈蓉又拉着陈芸问起了谢奕。
当时陈芸知道要害自己的是谢老爷,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姐姐,但是陈蓉和陈芸的心思一样,谢老爷的问题是谢老爷,子不及父罪,谢奕不仅没做错什么,反而还救了陈芸,他们也不能太小心眼了。
而对于谢老爷,他们也是存着想利用的心思,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恭王这个大威胁还杵着,刘瑞尚未长大,现在还不是谢老爷倒下来的时候,所以既不能主动针对,就只能当做不知道,小心防范了。
先保住命来,再图日后吧。
“你还好吗?”
陈芸不太好过,有个想杀人灭口的公公,而她也知道姐姐,同样也不好过。
不知道姐姐和恭王是不是还继续保持着那样的关系,但是与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虚与委蛇也是件痛苦事,她很关心姐姐,也很心疼她。
“就那样吧。”
陈蓉不欲多言,恭王对自己有几分感情,她能感觉的出来,但是儿子以及自己娘家这么多人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却不得不让她小心再小心,谨慎的处理与他的关系。
与其撕破脸的让对方转为暗中行动,不如把自己当做诱饵,深入敌人阵营,可能到时候还能提前知晓些什么蛛丝马迹。
所以陈蓉自从怀疑恭王给刘瑞下毒后,不仅没有疏远恭王,反而表现的更加的亲密依恋,只希望能够麻痹对方的知觉,必要时一招致命。
刘瑞那里,也已经让心腹自己在厨房为他单独做放心的食物,但是为了麻痹隐在暗处的敌人,刘瑞吃饭依然很小心,保持着有些苍白看起来不太健康的脸色。
从宫里回来没过几天,宫里的惠贤太后卢氏病故,死前一直衣不解带照顾卢氏的平王,也被染上了咳血的病症,因为年幼体弱,在卢氏下葬时,也病死了。
这样一来,先帝的皇子就只有刘瑞一个了,是同辈中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位置无形中更稳了一点,原先想投资平王的世家们,因为平王的病故,也只能重新着眼,大部分世家都选择了支持正统,这样一来,倒是对刘瑞颇为有利。
惠贤太后下葬后,予深也来找陈芸告辞了,他已经在陈蓉的支持下,获得了家里的同意,准备奔赴北疆了。
“我娘总会想通的。”
现在家里唯有二太太姜氏整日哭哭啼啼,反对予深去战场,她就这一个嫡子,若是失去儿子,下半辈子怎么过,难道看庶子的脸色过日子吗?
“是啊,让娘亲和大嫂多劝劝她吧。”
“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啊。不要贪功冒进,刀剑无眼,一定要小心防范。”
陈芸按着予深的肩膀,在临行前给予他深深地祝福。
待予深走后,陈芸便难得的对谢夫人要求她与大嫂刘氏一起陪她去庙里上香,有了兴致。
谢夫人自从谢奕中了箭后,更加热心抱孙子了,想要陈芸尽快生下孙子,免得儿子再有意外,连个灵前摔盆子的都没有。
不过与谢夫人求子的目的不同,陈芸是想为予深捐一份功德,求个平安符,保佑他平安回来。
说起来,刘氏本来提前从清凉山回来,是要和谢大爷一起回旬州的,但是谢大爷突发痢疾,病来如山倒,刘氏只能留下来和他继续呆在谢家。
谢大爷的身体总是反反复复的好不利索,所以谢夫人便要刘氏来庙里求一求,为他祈福。
第50章 昏迷
“不去不行吗?你想求子,去庙里有什么用,应该来求我啊!”
谢奕一大早就醒了,纠结的看着容和,周嬷嬷等人帮陈芸收拾东西,准备要去寺庙的衣服等,嘟嘟囔囔的嚷着。
她们几个一去就是一整天,剩他一个人在家里多憋闷,由于伤还没养好,谢奕也不能出门,只能像个被扔在家里的宠物一样,目光灼灼的盯着陈芸。
“求你自己给你娘怀一个孙子?”
陈芸梳妆完毕后,从铜镜里恶意的打量了一下谢奕,冷冷的出言道。
她发现近期谢二这厮尤其的蹬鼻子上脸,竟然还会出言调戏自己了。
“我自己当然不行,但是我能保证让你三年抱俩!”
挺了挺胸脯,谢奕莫名自豪脸,笑的那双桃花眼都眯了起来,他想自荐枕席啊。
“不想试!”
陈芸毫不动容,起身后拍了下裙子,利落的丑拒了。
谢奕听后一脸委屈,却依然贼心不想死,“你就再试试嘛。”
伤口处最近有些发痒了,纵然身体还没有恢复,但是谢奕天天看着陈芸,心里也一直痒痒的,总想试着亲近一下,但是此次都被毫不犹豫的拍了回去,只能看得见却吃不着,他也很难过啊。
心安理得的把谢奕仍在家里,陈芸坐上了马车,与刘氏同一个车厢,谢夫人自?6 “大嫂气色不佳啊。”
陈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刘氏,她的眼底有青黑色的眼圈,形容消瘦,若不是自己知道刘氏和谢老爷有一腿,还真要以为她是日也照顾谢大爷,担心谢大爷病情呢。
刘氏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默默的坐在窗边,眼睛望着窗帘被风吹起时露出的风景。
车厢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陈芸受不了这么沉默的气氛,只能自己又找了个自以为安全的话题。
“近来大哥的病情可是好转了些吗?二爷才受了伤,大哥也病了一场,他们果然是兄弟连心啊。”
听着陈芸的话,刘氏不知道哪里被戳中,突然嗤笑一声。
“弟妹和二弟感情倒是好,听说二弟是为了你才受了伤?”
这阵子谢夫人私下里没有少对陈芸咬牙切齿,喊她“狐媚子”,迷了二郎的心智,这些刘氏看见也当做没看到,纵然谢二是救陈芸而受伤的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刘氏但是心里总还是好奇的。
她记得不多久之前,谢二说起这个陈氏来,还是满脸怒色,相当不满的样子,之前新婚时谢二就闹着要休妻,刘氏也是知道的,这才多长时间,谢二竟然就为了救陈氏豁出命去,多奇怪啊。
陈氏真的是好本事,这么快就把谢二拢在手里了,也让刘氏不佩服不行啊。
人心会变的这么快吗?刘氏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是啊,为了救我!我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黑心烂肝的,竟然躲在阴沟里使坏,想对着我射毒箭,也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我有个好夫君啊,宁愿自己不要命也要救我。”
嘴里刻薄的抱怨着,还要再秀一波恩爱,陈芸边说着边暗自观察刘氏的表情,她猜刘氏一定从谢老爷那里知道了什么,不然谢老爷也解释不通怎么会突然让她跟着谢大回老家。
至于谢老爷想暗害自己来封口这事儿,刘氏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说起来刘氏也是个人物了,正常人和公爹偷欢被小叔子和妯娌看到,若是知道这事儿的话,总会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要脸树要皮,这个时代的女人天然道德感比较重的。
但是刘氏愣是就没有表现的有一丝异常,坦坦然然的面对着陈芸不说,还面色带着点说不出的讥诮和冷漠来,活像和公爹偷情的是陈芸一样。
“弟妹总是命好的。”
刘氏长叹一口气,神色莫名,接下来又重归沉默了。
等到了青蓝寺,陈芸和刘氏下来,一起去谢夫人那边,一左一右的伺候,看上去三个人倒是还挺和谐的,像是最平常的婆媳那样,婆婆面善,儿媳恭敬,也惹得同样来上香的西平侯夫人艳羡不已。
“太太可真是好福气啊。”
西平侯夫人柳氏与谢夫人互相见过礼后,看着谢夫人眼热的说着。
柳氏说起来,也是个京都名门里知名的人物,她是庶女出身,嫡姐病逝后听从家里的安排嫁进西平侯府为继室。
西平侯素来花天酒地荤素不忌,和男戏子纠纠缠缠的传闻都不新鲜了,有这么个丈夫已经够糟心了,偏偏嫡姐留下来的儿子江云哲又是个性子古怪的。
江云哲放着世子之位不做,年纪轻轻就去了西南,在贺家军中一点一点打拼起来,如今已经是罗城将军了,前两年刚刚回京述职,今年二十五岁了依然不娶妻。
而因为江云哲放弃了世子之位,最后气的西平侯为柳氏生的嫡次子江云起请封了世子,为此柳家老妇人,江云哲的亲祖母还带着人上门闹了一场,满京里风言风语的传着柳氏居心不良,存心把江云哲挤兑走,让自己的儿子做世子。
所以柳氏的名声在京都里也变得差起来,加上西平侯自身名声也很差,并且只是领个虚职混日子,空有头衔的侯府罢了,众人也都不甚在意。
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夫人们提起哪家的恶毒继母,或者心机深沉的妇人,是一定要点柳氏的名字的。
好在柳氏也是个心宽的,自己问心无愧,西平侯和江云哲也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人,自家嫡母一向疼爱嫡姐,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想到能得什么好,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真心把江云哲当做自己的儿子看了,也是母慈子孝。
因此她更是盼着江云哲娶媳妇盼的眼睛都红了,因而看见别人家太太带着儿媳妇一起出来上香,都羡慕嫉妒恨。
谢夫人自然也听过柳氏的传闻,外面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在谢夫人眼里,柳氏也是个居心不良,心肠险恶之辈,便只是淡淡的应酬着柳氏,不欲与之深交。
她的这副做派太过明显,柳氏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别人看不上自己,她也不是厚着脸皮,舔着脸继续热脸碰人家冷屁股的人,所以也跟着笑一笑,便主动跟谢夫人道了别。
倒是陈芸看着柳氏不卑不亢,自有气度的样子,当真是心气宽和,比起谢夫人那种假菩萨,更像真正的名门贵妇了。
陈芸便觉得外界传言真是不可尽信,柳氏眼睛清澈正气,一看就不是那种有坏心肠的人,相反谢夫人这种见人下菜碟的行为,才更让人看不上眼。
进了庙里,陈芸就和刘氏一道陪着谢夫人转来转去,每个殿里都去磕了头,在送子娘娘那里,谢夫人还让陈芸主动求了一道送子符,据说妇人佩戴极为灵验。
“心诚则灵,老二家的,你可要每日都仔细佩戴,早日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啊。”
谢夫人面色慈爱,亲手把放着送子符的香包交给陈芸,盯着她系在身上,这才满意的笑了。
呵呵,想要大胖孙子自己生去吧,我还怕遗传了你的不良基因呢。
陈芸系上香包后,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不屑的腹诽了一万遍。
在主持那里为予深捐了五千两银子的香火,陈芸郑重的在佛前磕了三个头,在人力无法再做什么的前提下,就只有依靠念力了,她只能祈求神佛,保佑予深平安。
当初予深习武也是有她的原因,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予深陪着她去彭城外祖家的时候,才对从军感了兴趣。
因而陈芸是真的过意不去,原先还不觉得,但是予深真的去北疆后,她才开始有点寝食难安的忧虑感。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改变了予深的命运,她身上背负了这样的因果,本就沉重,若是予深此番在北疆出了什么事,她必定此生难安了。
等陈芸从大殿出去,就看到偏殿里,刘氏正在闭着眼摇着一盒竹签,盒子里沙沙的响着,刘氏的手有一丝颤抖,许久后一只竹签从盒子里掉落了。
刘氏一直没敢睁眼,僵直的站在蒲团前,而掉在地上的竹签则被一只素白的手捡了起来。
“下下签。”
陈芸遗憾的告诉刘氏,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是看着刘氏的眼皮猛地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后才睁开眼睛,胸脯剧烈的颤动着,刘氏那一瞬间看着陈芸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那只签还捏在陈芸的手里,因为太不吉利,刘氏也不愿意解签了,只是默默无言的看了一眼陈芸,就转身而去,留下陈芸莫名其妙的僵在原地。
刘氏的敌意陈芸大概能猜到,这一路上她也是故意激怒刘氏的,想要从刘氏身上验证一下自己的思路,只是这年头不要脸的人还真的理直气壮地吓人呢,陈芸不屑的嗤笑了一下,这才打开手上的这支签,签文中写着:“一重江水一重山,谁知此去路又难,任他改求终不过,是非到底未得安。”
可能是心中早就知道刘氏的不伦之恋,陈芸此时看着这四句话中,倒是真觉得对应得上刘氏此时的处境,可不就是千难万险的,又最终毫无所得。
可惜了刘氏没看到签文,不然可能还真的更加内心不安呢。
中午在寺里吃了素斋,一行人又在寺里专门开辟给香客暂住的院子里小憩了一下,一上午舟车劳顿加上在庙里打转,谢夫人准备等午休后再行回去。
客房的屋子收拾的都很干净,陈芸端着容和泡给自己的茶,一下下轻轻缀饮着,脑子里依然在想签里的那四句诗。
隔壁院子里,就是西平侯夫人柳氏的歇脚处,因为上午谢夫人不太友好的态度,柳氏也就没有再过来打扰。
“姑娘,大奶奶那边叫您过去说话。”
晌午时,外面一个面生的丫头过来敲门,容和去开门后短暂的和那个丫头说了两句,又进去给陈芸回话。
“终于来了。”
陈芸眉开眼笑起来,重新换过衣服,做好了准备后,就匆匆去了刘氏那里。
进门后,她只见到刘氏面色苍白的坐在榻上,厅堂的桌子下,有个鎏金银竹节的香炉,正缓缓燃着宜人的清香。
“大嫂换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陈芸坐在凳子上,拿着帕子在手中把玩着,低着头也不看刘氏,天真烂漫的问着。
“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
刘氏仿佛没有了顾忌一般,突然打破了沉默,自顾自的说着。
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陈芸,只见面前的可人儿五官清艳绝美,头面是整套贵重的红宝,穿着贡缎制成的八幅裙摆的华丽裙子,看起来就是个富贵乡里金玉堆砌而成的幸运儿。
事实上也是,陈氏有着疼爱她的父母兄姐,作为幺儿备受宠爱,姐姐是太后,外甥是皇上,嫁入谢家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笼住了丈夫的心,不久后大概有嫡子嫡女傍身,儿女绕膝,富贵一生。
世上为什么会有陈氏这种人呢,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给了她,那么不受老天青眼的那些人,像她一样的人,就活该心如油烹,日日夜夜的受折磨吗?
刘氏看着陈芸,眼睛都红了,本来没有陈氏时,她还能说服自己,人生本就是苦乐清欢,世上的女人都是命苦的,没有人能够顺心,她只是更加难过一点而已。
但是有了恣意妄为,随心所欲的陈芸作对比,她才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根本就是一场悲剧。有的人就是有资本,能够过想要的日子,谁都不用怕,也不用跟谁低头,对她再是不喜,也奈她不得。
本来若是谢二不喜欢陈芸,刘氏还能更平衡一点,像之前说服自己的那样,你看吧,纵然是出身高贵,娘家强势的陈氏,也不得丈夫的心,果然世上的女人没人能顺心如意,夫妇和鸣。
但是偏偏这么快,谢二就喜欢上陈氏,他的心变得很快,原先那个宠爱的通房丫头也都冷落在偏院里许久不问津,只专情于陈氏,陈氏遇险时,更是命都不要的保护她。
陈芸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更加的可怜,可悲,有了陈氏如烈阳般的对比,更衬托的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
“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和自己的公爹勾勾搭搭的女人。”
刘氏自己也嘲讽的笑出声,本来她还能撑住的,但是自从知道陈氏曾经亲眼得见自己和谢行的关系,刘氏就更加无法容忍了,她再也不能更可怜了,原先就已经卑微到土地里了,若是再被陈氏看不起,被她所鄙视,她就更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