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总不能在这儿呆一晚上吧,陈遇决定等,先摸清哪两间是二人的卧室,待无人之时再一探究竟。
房顶上坐了一会儿,有点饿了,伸手一摸怀里,摸到一根碧玉簪子。月下的光泽格外好看。
倏然之间,房门打开了,陈遇赶紧收起簪子,像一只黑猫一样谨慎起来。
顾子虚出来合上门,往反方向走去。
他踏着极轻的步伐,速度跟了上去。
他并未回到卧室,而穿过回廊,来到了后山的温泉。
空气中氤氲着迷雾般的水汽,温度刚刚好,暖黄的烛火包裹在层层雾气之中格外旖旎。
接着顾子虚便开始解衣沐浴。
不小心撞见他洗澡,画面香艳,陈遇撇过头去,脸颊有些桃红。
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顾子虚抬了抬眉梢,向他勾了勾唇角。
少年立即解了衣裳走进水中,白皙的身体柔软灵活地钻到他的怀里。
顾子虚左手搂紧他的腰身,右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低沉地嗓音徐徐开口道:“乖。”
少年又往上钻了钻,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舔舐着他的耳垂:“你今天有心事。”
他反身将他按在温泉池边,不着言语,两人的身体开始纠缠起来。
少年紧紧箍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被阵阵冲击下滑落到池底。双颊浮上绯红,言语断断续续:“那个……女……唔……女人……是……嗯……是白庄的……?”
顾子虚不答,只加快了身下的动作:“还有力气说话?”
“啊……别……”他咬紧下唇,口中只能发出呜咽的□□。
……
两人缠绵了一个多时辰,陈遇在暗处尴尬地看了一个多时辰,脸都温度恐怕和温泉水已然接近了。
总算是消停下来,少年趴在顾子虚的胸口,右手指尖把玩着他的一绺长发。
“你那个小情人叫什么,白庄的那个?”少年慵懒地问到。
顾子虚捏了一把他的屁股道:“宋岐。不是什么情人,再乱说就要罚你了。”
少年嘟嘟嘴:“你这么多年老找那些穿丧服的麻烦,不就是想找到他吗,真想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让你挂念这么久。”
他轻笑道:“醋劲儿越来越大了。”
原来他喜欢的不是什么叶小姐,而是当时作为他对手的白檀。当真是个变态。
陈遇有点说不上来的气结,捏起轻功,离开了温泉。
夜色愈益浓郁,还亮着灯的房间已经不多了,陈遇寻了一间,便踏上了房顶。
揭开房瓦一瞧,竟是楚煜棋的屋子,陈遇心喜,从窗户溜了进去。
楚煜棋正伏在案上写字,见他进来,大喜:“纷纭兄!可有魔剑线索?”
他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摇头道:“没有,你这儿干嘛呢。”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墨道:“师父说我胆子太小,罚我抄书。”
陈遇嗤笑一声道:“抄书还能把胆子抄大了?”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师父的话不能不听。”
陈遇正色道:“你师父来做什么的。”
楚煜棋道:“师父两年都会来一次,他早年行走江湖落下些旧疾,来瞧病的。”
到底是来瞧病还是瞧些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忽然门外发出了一声尖叫。紧接着四下的灯火都亮了起来,脚步声变得繁杂起来。
两人相视,楚煜棋一脸雾水的样子。
陈遇第一反应是白檀,心尖儿似乎被揪了一下。
“我出去看看。”他叮嘱楚煜棋,自己从窗户又跃了出去。
白檀行事谨慎,怎么会轻易暴露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人物。若是让顾子虚知道他就在这儿…… 陈遇摇摇头,胸口莫名地揪着疼。
他朝着人声聚集的地方行去,半路忽然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骨刺出袖抵住来人的脖子,却正对上心中人茶色的眸子。
白檀冲他笑了笑。
陈遇收起骨刺,随着他离开了南怀医谷。
两人在傍晚的驿站歇了脚。
陈遇恼道:“还以为你被捉了。”
白檀道:“声东击西。把简知子引出去,我才好进他屋内瞧瞧。”
陈遇问道:“简知子?”
白檀道:“楚煜棋的师父。”
陈遇道:“哦。有发现什么吗?”
白檀蹙眉道:“简知子,似乎是南国人。”
陈遇奇道:“不是巴蜀人?”
白檀道:“他的外衣里衬上绘制了不少南国的图腾。若不是,也必定有些什么联系。”
陈遇道:“南国人……越微宫怎么会让南国人做掌门。”
白檀道:“越微宫在巴蜀地区也算个大派,历史悠久,的确不应该会让南国人做掌门。”
两人相视,这之中必有蹊跷。
陈遇道:“简知子竟然与南国人勾结……”
白檀道:“以及顾子虚……看来秦玉楼的目的不仅仅是苏合了。”
坐在桌边,摇曳的烛火将白檀的皮肤衬得格外温柔。
陈遇的思绪有些飘飘然,以至于没听清他后半句说的什么,却忽然想起温泉里的顾子虚来。
支支吾吾开口道:“我方才听到顾子虚……”
白檀抬了抬眼。
“他似乎是喜欢你的。”说完便把脸撇到一边,不看他。
白檀握着茶盏的手似乎也顿了顿,开口道:“什么。”
陈遇恼道:“字面意思啊。就是他不喜欢叶小姐,喜欢的是你,找白庄麻烦就是为了找你。”
白檀轻笑:“这样啊。”
陈遇蹙着眉盯着他,这是个什么反应,忘了他还有个……还有个白景菽了吗。
陈遇讥讽道:“你看上去很开心哦。”
白檀忽然坐近了些,无比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开口道:“不开心。”
陈遇的脸又浮了些绯红,把脸别过去,不看他的眼睛:“我看你挺开心的。”
白檀忽然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侧脸贴着他的脖颈,颈动脉突突的跳动,忽然间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个声音。
陈遇脑中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是跳的太快,还是已经不跳了。
他动了动喉结,声线有些颤抖:“我没有不开心。”
白檀温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有。”
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陈遇垂下眼睫,他不开心,从在湖边看到他和白景菽时就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他不想思考,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
初冬的寒气游弋在空气之中。
陈遇往他怀里钻了钻。
石蜡沿着蜡烛缓缓流淌到烛台之中,暖黄的火光给空气中星星点点的暧昧加温。
白檀的眉眼间含着浅笑。
怀中人的心跳从急促渐渐归于平稳,白檀将他抱起放到床上,掖好被角。
一轮朗月被乌云掩盖了一半的光华,一只金翅苍宇雕在月下疾速盘旋,偶尔发出尖厉的鸣叫撕裂沉寂的夜空。
白檀从袖口拿出羊角短匕,两颗羊脂白玉在月下泛着清冷的光辉。
驿站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收起匕首,推门走了出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衣少年坐在大厅中央,身边围坐着一群南怀医谷的弟子。
白檀挑了挑眉。
少年回过身,一双丹凤眼半眯着看向他,眼角和唇角一般高挑,眼波流转,万千风情。
朱唇轻启:“宋岐?”
第22章 新土
22白檀负手而立,并未挪动步伐。
少年笑意更浓:“何必独自在这小驿馆中待着,你们二庄主等着你呢。”
见他的神色有些颤动,少年笑的更加放肆。白庄以为自己是来讨伐魔剑,实则狼入虎口。宋岐,顾子虚的口中人心上人,他可是等了好久了。
白檀抿抿唇,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房间,挪动步子,随少年去了。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方才盘绕的金翅苍宇雕已不见了影子,只有一弯冷月静默地映照着这一群人往谷中去的路。
白檀与少年并肩而行,不着一言。
少年抬头看向他的侧脸,倏然伸手向他的鼻子探去。
白檀蹙眉,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笑道:“你鼻梁侧面有一颗痣。”
他松开他的手,点点头。
少年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你还有梨涡。”
白檀道:“皮囊天生。”
少年撅起嘴,不满道:“我怎么生不出你这样的皮囊。”
白檀瞥了他一眼,思考了一下道:“你很好看。”
少年的阴翳一扫而光,露出笑容来:“真的?”
白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眨眨眼:“云鸦。”
白檀笑了笑,没有说话。
云鸦凑近了些,一双凤眼狡黠地发亮:“你不问问我会把你怎么样吗?”
白檀忽然停下了脚步。
云鸦不解地看着他。
刹那之间,一名弟子的佩剑迅猛出鞘,不偏不倚落在白檀手里,云鸦蹙眉,下意识拔剑向他刺去。
白檀微微侧首,一掌击中他的胸口。手中长剑锋刃直指咽喉。
他勾了勾唇角:“你能把我怎么样?”
众弟子纷纷拔剑,指向白檀。
云鸦跌坐在地上,咬着牙怒视道:“你敢伤我!白庄都得陪葬!”
他面无表情道:“秦玉楼在哪里。”
他叫道:“你们二庄主还在我手上!”
白檀叹了口气道:“二庄主可不是个普通的妇人女子。”
话音未落,云鸦忽然从袖中掷出一柄暗器,朝着他的眉心而去。他只收了收下颌,周身的空气便如同水流,使疾速的暗器停止了下来,最后无力地落到他的脚边,发出撞击石子的叮咚声。
云鸦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口中的话语断断续续:“还有……还有一个楚煜棋,我、我要杀了他!”
四周的众弟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檀不耐烦地动了动眉尾:“此人生死,与我何干。”
云鸦一双明亮的眼睛已经渗出眼泪来,死死咬着下唇,身体不停地颤抖。楚楚可怜,叫人不忍。
白檀神色动了动,蹲下身子,毕竟还是个孩子,伸手摸揉了揉他的头:“告诉我秦玉楼在哪儿,就让你走。”
他呜咽着:“我要是不说呢。”
白檀勾勾唇角道:“你的眼睛很好看,挖下来送给我吧。”
月色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清澈的双眼却看不透眼底,远远地在晦月前沉淀出黑色剪影。
明显感觉到了张扬的杀气,自己太低估了眼前人的危险。
云鸦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拥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哥哥你放过我吧,云鸦怎样服侍你都行。”
肩膀要被他的眼泪濡湿,白檀不耐烦地想要拉开他,却被他箍得更紧。
电光火石间,身后一名弟子向他掷出数柄暗器,白檀蹙眉,回身运气,一道气墙将暗器挡了回去。
云鸦捉住机会,从袖子里猛地拔出一把匕首,朝他胸口刺过去!
小把戏倒是多,白檀伸手抓住刀刃,凛冽的目光看到他的眼底。
忽然四面八方都开始飞来暗器,他将云鸦拦腰抓起,另一只手提起长剑抵挡四面来袭。
众弟子提起剑便冲了上来。
白檀冷笑一声,便要运气,忽然一阵凛冽迅疾的剑气从脸颊侧畔掠过。
树叶化作利剑,稳稳地刺进来敌的肩膀。只在瞬间,众人纷纷倒了下去。
陈遇捏了捏手腕,稳稳地落在他的面前。
白檀一松手,云鸦便跌坐在地上,被陈遇吓得语无伦次:“玄衣袖剑……你、你是陈宜修……”
陈遇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点点头道:“秦玉楼呢。”
云鸦放弃了挣扎:“他在禁地的洞窟里养病,禁地要从子虚的屋里进去。”
白檀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我、我都说了!你们该放我走了!”云鸦叫到。
陈遇看了一眼白檀。
白檀点点头:“你走吧。”
云鸦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南怀医谷跑去,一会儿便没了影子,众弟子也随着他迅速离开了。
白檀转身看向陈遇,一副刚起的样子,头发好几绺翘在头顶。
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把它压下来。
陈遇却抓住了他伸向他脑袋的手。
白檀向他眨眨眼,不解的样子。
他仔细地确认了一番,他到底是不是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凶狠的人。
一个人真的可以有很多面,不仅是身份上的。
白檀向他扬起唇角,梨涡浅浅的还是那么温柔:“宜修怎么醒了。”
“啊。”他的声线将他拉回到现实之中,“有点儿冷,就醒了,醒来你就不在了。”
他点点头:“嗯,我被发现了。”
他松开他的手,抿了抿唇角:“……现在我也被发现了。”
白檀道:“走吧,去找秦玉楼。”
陈遇动了动嘴唇,没有挪动步伐。
他回头看他。
陈遇开口道:“为什么你觉得楚煜棋的生死与你无关。”
他看不见他的神情。他也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两人并未有什么交情,陌生人的生死,当然是与自己无关。可是陈遇觉得,既然是陌生人,就更没有理由要因为一个陌生人丢了性命。
白檀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他也不再追问,便踏着轻功先行道:“走吧。”
白檀看了眼天边的晦月,也跟了上去。
再访南怀医谷,果然已经拉起十二万分的戒备。
陈遇道:“禁地……也不知是真是假。”
白檀道:“一探便知。”
顾子虚卧室门口只有两名弟子,陈遇信手折下两片树叶便要硬闯,却被白檀拉了回去。回头一看,他指着窗户。
陈遇转身便要跳进去,又被白檀拉住了:“来的太轻易,可能有诈。”
陈遇道:“说不定是空城计,先进屋瞧瞧,有诈也应当是在禁地之中。”
两人蹑手蹑脚跃了进去,陈遇顺手关好了窗。
窗户刚合上,白檀抬了抬眼皮,一道黑影似乎从窗口掠过。
他推了推窗户,无奈道:“锁了。”
陈遇道:“看来是在等着咱们来呢。”
屋内缭绕着淡淡的香气,白玉茶盏,金银烛台,好不华丽。
两人环视一圈,白檀便往墙上的字画走去。两幅身着大量银饰的南国仕女图,还题有诗句。
陈遇道:“南国侍女。”
白檀点点头,伸手往画上探寻了一番,画卷之后有一块极小的凹陷,他提起内力,用力击向此处。
轰然之间,地砖突然塌陷!
陈遇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坠了下去!
地面是泥土,倒也不疼,白檀紧跟着跳了下来,见他没事也不多问。
地下的通道不止通往何处,两人相视,明知此行有诈,仍沿着地道往前走去。
陈遇道:“那个小子嘴倒是快的很。”
白檀道:“这地道年代已久,里面定有些什么东西。”
陈遇眨眨眼,两颗虎牙闪闪发光,不以为然道:“什么东西能比我的骨刺厉害。”
白檀点点头笑道:“没有。”
他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顺着墙壁往前走,少顷,竟遇到了岔路口。
白檀道:“一起走。”
陈遇点点头。两人便任选了一条路继续前行。
然而越往前走,岔路口也越来越多,两人恍然意识到,这是个地下迷宫,顾子虚想把他们困在迷宫之中。
也不知行了多久,两人仍在迷宫之中兜兜转转,在陈遇看来,每一条路都似乎走过,又没有走过。
他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气恼道:“什么鬼地方。”
白檀停下脚步,柔声道:“再坚持一下。”
陈遇鼓鼓嘴,又爬了起来跟上他的步子。
约摸又行了半个多时辰,白檀忽然停下了脚步。
陈遇瘫坐在地上叫到:“又饿又累。”
白檀在怀里搜了搜,掏出一块饴糖递给他:“还有这个。”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剥开了糖纸,才发现饴糖上有个“遇”字。
惊喜道:“有字。”
他浅笑道:“路过瞧见,顺手便买了,倒也缘分。”
说着从袖中拿出羊角短匕,在土地面上涂涂画画起来。
陈遇想了一会,又把饴糖包了回去,揣到怀里。再一看他,正在横平竖直地勾勒着线条。
他惊道:“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