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成彦惊得险些把儿子仍出去,不知是哪个下人跑了出去,对着院子里就喊:“二夫人生了三个小少爷,‘哎呦’‘吧唧’和‘哗啦’!”
那下人兴高采烈第扯着脖子一通喊,喊得人尽皆知,没两天全城的人都知道关成彦关参将喜得贵子,取名‘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他再想改也改不得了。
他爹心爱孙子,辞了京里的差事带着他娘搬来了程川,成日里看着小孙子们蹦上蹦下把二老乐得合不拢嘴。爱屋及乌,二老对孙子们的生母也是疼爱有加,而圆月也没辜负二老的厚爱,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这肚子就没消停过,于是,便又有了‘关吭哧’‘关哈啦’‘关轰隆’‘关叮咚’……至于他那原配夫人,因过门多年无所出,自己请去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子吃斋念佛去了。
转眼,儿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传了蛮荒野人的骨血似的,生得老虎一般健壮勇猛。关家世代戎马,关哎呦和一群弟弟们自也穿上铠甲上了战场,强于常人的体魄和骨子里野蛮凶猛让他们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弃甲哀嚎:“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来啦……”
哥哥们风光无限的时候,妹妹们也没闲着。关成彦的女儿关哈哈,关嘻嘻,关嘿嘿都到了十四五的年岁,虽不似别家千金那般白玉雕出的娇柔,一个个也是如花似玉的模样,性子又活泼爽朗颇受人喜爱,前来求亲之人踏破了关家大门槛儿,而大女儿关哈哈更是得眷宠入了东宫成了太子妃,一时间关家风头无限。
几年之后,皇帝驾崩,太子即位,封后拟诏的时候犯了难,因不论怎样的溢美之词,用在“关哈哈”这个名字之上都显得荒唐滑稽,皇家威严荡然无存,怎么听怎么似个笑话。太史御史们追根寻源,最后把罪名归在了他关成彦头上,说是他给儿女取名不慎,失了国体,接二连三的奏本哗啦啦地堆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众口铄金,龙颜震怒,一道圣旨下来将他关家满门抄斩。
断头台,关成彦拉着又要临盆的圆月,身后跪着一群儿女。刽子手手起刀落!噗!他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地上,但见圆月眼睛一亮,摸着肚子笑嘻嘻地道:“有了!咱这孩子就叫‘关咕噜’!”
圆月望着关成彦的脑袋,咧着嘴笑:“你说好不好听啊!关成彦!关成彦……关成彦……”
“关成彦!关成彦!喂!关成彦!你醒醒啊!”
关成彦惊醒,瞪着眼望着眼前的圆月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心里扑腾腾地冒了一身的冷汗。
圆月蹲在他身旁,皱着眉头一脸关切地道:“你说梦话了,哼哼哈哈的不知在说什么,怎么?是做噩梦了吗?”
关成彦瞪着眼望着圆月,目光下意识地往下心有余悸地去她的看肚子,还好还好,平平的什么也没有。
圆月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随又抬起头冲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道:“你梦到什么了?梦到被剑齿虎咬断脖子了吗?还是梦到被大鸟啄瞎了眼睛?”
比那要可怕百倍!关成彦定了定神,抬眸看见圆月心里终觉得不踏实,梦中的情景就在眼前晃悠,好像再跟着女人靠近一会儿,便会从她肚子里跑出一大群的孩子缠着他叫爹,他忙起身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外头飞着大雪,紧忙出了洞。
圆月蹲在原地望着洞口,迷茫地嘟囔:“不是怕冷吗……”
洞外,关成彦深吸了几口寒气,寒风一吹,整个人从里到外地清醒过来。
他从前向来梦少,来了这蛮荒时代一年多梦才渐渐多了起来。他多少次梦到自己终于脱困地回到了自己的时代,醒来后发现不过是一场梦总是一阵惆怅郁结,而刚刚这一次梦醒后是长出了一口气,心念还好,还好。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那种荒唐离奇的梦,真是太荒唐了……他大概是跟这女人待太久了,尤其是这些日子大雪一直没停过,两人终日待着洞中大眼儿瞪小眼儿,她每日里叽里呱啦地跟他说话解闷儿,也难怪他会做这样离奇的梦了。
关成彦叹了口气,又怕长久待在洞中惰了筋骨,便站在飞雪中练了一套拳,最后对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大吼了几嗓子,心中才觉得畅快了些。
圆月趴在洞口好奇地望了他一会儿,实在受不住外面嗷嗷的寒风,缩着手脚溜回了洞中,窝在火堆边烤火。不久关成彦带了一身的雪回来了。圆月抬头望了他一眼,仍有些不放心地道:“你没事吧?”
“没事。”关成彦随口应了一声并没有走过来,一来是在外头舒活了半天筋骨身子并不十分寒冷,二来也是有意想远着圆月些,以防再生那样荒唐的怪梦。只正是大寒时节,这山洞又透风,他在远处坐了一会儿身上又凉了下来,又不想往火堆那边儿去,便掀了自己的铺盖披在身上。
火堆旁的圆月以为他要睡觉,好心地提醒道:“不能睡,你才醒了没多久,天这么冷,你可能睡着睡着就冻死了。”
“嗯。”关成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阿爸和我阿妹就是大寒的时候睡觉冻死的……”
关成彦望着圆月怔了怔,但见她拿了跟棍子架了架火堆,缩了缩身子喃喃道:“他是打猎时候受伤了,他想要给我们打更多的猎物,想让我们冬天过得好些……他伤还没好就入了冬,那年冬天冷得要命,部落里好多人都冻死了,我阿爸和我阿妹就是那时候死的……我也差点儿死了,是我阿妈一直吵我不让我睡,我要睡她就拧我胳膊拧我屁股还大声骂我,结果我就没冻死……”说着一顿,吸了吸鼻子道,“我阿妈很疼我,我肯定是她最喜欢的孩子。”
关成彦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儿,他能想象那样一位母亲,努力在严寒中保护女儿的性命。
圆月歪头望着他道:“关成彦,你阿妈有几个孩子啊?她疼你吗?”
光成彦垂着头没应,他想他失踪这一年多,他娘一定急疯了。
圆月见关成彦不言语,只当是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他娘因为他先天不足而不疼他。她想了想,便做随意地样子改变了话题,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道:“关成彦,你冷不冷?我有个取暖的法子,你想不想知道?”
关成彦心情正糟,没心思与她闲话。圆月自顾自地嘿嘿一笑,道:“是我阿姐告诉我的,她说男人和女人那个的时候就会很热。”说完冲关成彦眨了眨眼,笑道,“想不想试试看?”
关成彦脸上一黑,却是一下子忘了对家人的思念之情,见圆月咧着嘴冲着他乐,又让他想起自己那个荒唐的噩梦来,生怕这女人随时会心血来潮扑过来一样冷着脸躲出洞去了。
圆月尴尬地被晾在了洞里,她不懂自己说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她只是想逗逗他让他多点儿笑容而已,她原看她阿姐这么和男人玩笑的时候对方都很开心兴奋的样子啊。
圆月拧了拧眉,再度确认自己遇到了一个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晚了,单位最近出了点儿事儿,于是我这个小跑腿儿的就要不停地加班啊加班TAT……
☆、第十一章
关成彦深切地感受到了圆月说的那种害怕睡梦中被冻死而不敢入睡的感觉。最寒的那几日他和圆月根本不敢同时睡下,只怕睡着睡着就死过去了。两人只能是轮翻休息,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另一人便在一旁守着,看对方睡得沉了便过去将其摇醒,有的没的扯几句闲话提提精神吃点儿东西,然后再换对方去休息。
显然圆月不似戎马出身的关成彦那么忠于职守,有好几次关成彦睡醒的时候都发现圆月趴在他身上睡着了,不过睡得很轻,他佯作翻身,她便惊醒,喃喃自语几句,多半是自责后怕的话,然后便怕他睡死似的紧着把他“摇醒”。
因为这样的轮翻休息,圆月和关成彦便少有机会聊天儿了。听不到圆月的碎碎念关成彦又开始有些寂寞,倒不是如何喜欢或习惯圆月对他的喋喋不休,只是寒冷总能把孤独无限倍的放大,在这严寒中有人说话聊天总比一个人孤寂沉默好太多了。他不禁开始担心,待把圆月送走,他又变成了孤单一人。如果一直寻不到回去的途径,他不知道能坚持几个这样的寒冬,也许一个也过不了。他甚至想,在带着圆月找到獠牙的部落之后,他不知还有没有勇气再独自回到这里生活。这和是否胆小怯懦无关,而是他心中那个能够回去的希望与信念越来越渺茫了。
在关成彦的惆怅之中寒冬渐渐过去,虽然还没有入春,但是天气已经一点点暖和过来了。圆月很高兴,为自己又活过了一个寒冬,她又来了精神头儿似的,每日里喋喋不休地不绝的跟关成彦说话,并开始积极地收拾上路要带的东西,用得着的用不着的她都惦记着,哪怕是一些散碎的兽骨她都舍不得扔。圆月想这是他们的东西,哪怕是再小的兽皮兽骨都是关成彦辛苦打猎得到的,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准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但是圆月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件让她着慌的事,他们那个亮闪闪滑溜溜的宝贝饰物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她明明收得好好的!她把已经收好的东西全都散开,一件件翻看,没有没有,哪儿都没有。
圆月苦着脸问关成彦:“你看到咱们那个漂亮宝贝了吗?”
关成彦只做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随口道:“没有。”
圆月又在一大摊东西里翻了翻,最后急得都快哭了,只道:“我明明收好了的,真的,我没有弄丢,我就用兽皮包好收起来的……就跟这个放在一块儿的……我真的没有弄丢……”
关成彦一脸无所谓的回道:“丢不丢的也没什么,别找了,反正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圆月道:“怎么不是好东西啊,那么漂亮的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过,一看就不是轻易能有的。肯定是你得的对不对?是你们族里奖给勇士的对不对!”说完愈发着慌地抖搂手边的东西,一无所获之后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关成彦抬头望过去,但见她带着哭音嘟囔着:“怎么办啊,真的找不到了……那么好的东西被我给弄丢了……我明明收起来的,就用兽皮包好放在这儿的……被我弄丢了……”
圆月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嘟囔了几天之后,忽一日在自己那堆被翻烂了的一堆兽皮中找到了那个小包袱,她惊喜地把兽皮打开,那漂亮的饰物好端端一点儿没见损坏。
圆月兴奋地跳了起来,也不去想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一大堆被她翻了无数次的兽皮里,只举着那块金镶玉腰坠兴奋地对关成彦道:“关成彦!你看!我找着了找着了!就在那儿呢,我肯定是看漏了,肯定是一着急就看漏了!我没弄丢!你看!你看啊!”
关成彦冲她露了个随意的笑容,道:“找着就好。”
那是他故意藏起来的,这腰坠他最重要的东西,虽然在这儿一文不值,但若失了这个他回到自己的时代是要被问罪的。他怕自己送圆月到了獠牙的部落之后会生了退缩之心没有勇气再回来这儿,怕自己生了诸如“别处未必没有回去的途径”这样的念头,然后慢慢的连回去的意念也被现实打磨得消失殆尽。他想把这块皇帝御赐的腰坠留在这洞中,给自己一个牵制,只要他还存有一丝回去的信念,就必须再回到这儿来。
但是,看着圆月为了“弄丢”他的宝贝而自责的模样,他又心软了,忍了两天之后,终于还是偷偷地把这东西放了回去。他说不出这是出于对圆月的怜惜,还是在内心深处给自己寻的另一个退缩的借口。
关成彦蹙了蹙眉头,他好像越来越多愁善感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他忙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抛开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圆月自不知关成彦的心思,东西找到了,她再不能给弄丢了,她立时动手把这腰坠做成了一条项链,欢喜地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想了想又摘下来,凑到关成彦身边恋恋不舍地递过去,道:“我给你做了个项链,你挂在脖子上会很好看,这样也不会丢了。”
关成彦接过来随手扔在了一边。圆月道:“你不戴吗?很好看,等回头寻几根漂亮的羽毛做装饰会更好看。”
关成彦道:“不用麻烦了。”
圆月道:“收着的话可能又像之前那样放忘了地方,你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放,也可能就真丢了……”说着坐到他旁边拿起项链商量道,“要不……我帮你戴着吧……”见关成彦不应,又忙道,“你放心,你没说送给我我肯定不强拿的,我就是先帮你戴着,我肯定特别小心,绝对不弄丢弄坏了!”
看着圆月目光中的期待,关成彦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想让她戴戴也不妨碍,便应道:“那你就先帮我戴着吧。”
圆月咧嘴一乐,凑过去在关成彦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关成彦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圆月并不在意,捧着项链小兔子似的蹦走了,一边往洞外跑一边道:“我拿去河边洗一洗擦一擦肯定能更亮,也许看到什么好东西和这搭配的……也许会捡到漂亮的鸟毛也说不定……哎呦……”已经出了洞的她显然摔了一跤,不甚在意地爬起来,大喊,“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随后欢喜地跑远了。
关成彦摇头笑了笑,又反应到自己才被圆月亲了好像应该介意一下,他抹了抹被圆月亲过的地方,可又觉有些做作,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如何讨厌排斥她那一吻,大概是习惯了她这种以他女人自居而与他的相处方式吧。
只说圆月去洗项链的小河就在他们山洞不远,河水很浅,最深处也只没到人腰腹而已。两人日常吃水清洁都靠这小河,冬天的时候二人凿了冰存在洞里供他们饮用,如今河面开始解冻,两人在河边凿了一个洞,饮水比深冬方便多了,只洗澡擦身却仍是不能。
又过了半个多月,河水彻底解了封,虽然仍是冷得慎人,可忍了一冬的关成彦还是迫不及待地去河里洗澡。
关成彦知道圆月怕水冷,最近都不会来这儿洗澡擦身,可又怕她来洗衣取水什么的撞见,是以来之前还特意跟她说了一下他来这儿洗澡了。关成彦想,这蛮荒时代的人就算再开放,到底在私/处围了遮羞布,这便说明他们还是有男女意识,有羞耻心的,既然他说来洗澡,那作为一个尚未有过男人的少女,圆月总还是要避着些。
关成彦想得很对,却只忽略了一点,圆月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不假,但是这个少女已然把他认为自己的男人了,所以自己的男人洗澡她有什么可避忌的呢!于是,在关成彦光着身子在河里正洗得正欢的时候,少女圆月扭搭扭搭地来河边洗衣裳了。
时关成彦正背着身子,听见身后动静还当有野兽出没,什么也没想腾地站起、转身。
少女圆月站在河边直勾勾地望着他,目光很坦然地向下望了他私/处一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色,随即又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咧开嘴向他露了个灿烂的笑容。
关成彦大惊之下忙蹲回了河里,脱口吼道:“谁让你来的!”
圆月一愣,随即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理所当然道:“来洗啊,一冬没洗了……”说完又捡起关成彦脱到河边的衣裳,好心地道,“我帮你把这件也洗了吧,这两天太阳足,明天就能干。”
关成彦忙喊道:“用不着,你给我放下!”
圆月被吼得有点儿懵,小心翼翼地把关成彦的衣裳又放了回去,自己站也不是蹲也不是,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关成彦命令道:“你现在给我回洞去!我回去之前你不许出来!听到没有!”
圆月被关成彦吓住了,懵懵地点了点头,抱着一大堆准备要洗的东西,逃也似的跑走了。
关成彦确认圆月确实跑没影儿了才匆忙上岸,嘴里骂咧咧地穿上了衣裳,只骂这蛮荒时代的女人怎的这么没羞臊,他明明告诉她他来洗澡的,她还特意跑来参观了!
骂完之后,关成彦又像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介意起对方看向自己私/处的眼神,她那一瞬间的惊色,显然不是因为不经意撞见男人赤/裸而生的惊慌,却与当日獠牙和部落里男人们看见他那儿的眼神如出一辙。关成彦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妈的!大小什么的也得看看体型再比吧!
被女人惊于大小总比被男人惊于大小更让人羞愤,以至于这件事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关成彦心中一个小小的芥蒂,直到后来在床上彻底征服了自己的女人之后,他才在一晚缠绵过后回忆当年时说起这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