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泽微微皱眉,“你在心虚。”
石岚一梗。
就算是做惯了这种事的采花贼被人擒获也会心惊的好吗,何况她又不是惯犯,能做到面不改色,且心跳正常已经很不容易了,心虚什么的,她自认自己并没表现出来。
“神君说笑了。”
“昊泽挑眉,“你来我这儿,一共叫了我两次神君,第一次是我命你来这里,你心里不忿,这般称呼我,意在讥讽,”他睨了石岚一眼,“今天是第二次。”
他没有说下去,只用乌黑的眼瞳盯着石岚,大有她不给个答案就不罢休的意味。
石岚思忖片刻,用极为诚恳的表情道:“大约是因为你在饮酒,我担心激怒你,一会儿发酒疯。”
昊泽‘哈’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目光却还是盯着她。
“我倒不知我的酒品竟然这般的差。”
石岚在他鹰眼的瞪视下,尴尬的赔笑,“您的酒品自然是好的,我只是以防万一。”
昊泽目光依旧,长指将酒杯放在唇瓣,慢慢的啜着。
石岚狗腿的立在旁边,等他喝完,便立刻斟满。
干杯过后,昊泽眼神迷离,身体微微晃动。
很快,他合上眼眸,进入假寐。
石岚轻轻松了口气,任谁在昊泽的目光下都极有压力,好在她从前已经习惯,对他还是有些免疫能力,总算抵抗住,没有招供。
轻轻撩开落在他额际的碎发,将他微垂着的脸抬起,石岚嘟着嘴唇慢慢的贴近。
昊泽睫毛轻颤,眼睛在眼眶里连连打转,似乎想要睁开一般。
可惜石岚因为羞怯,亲吻之时从来都是闭着眼睛,再加上她对神王醉极有信心,因此并没留意昊泽的异样。
☆、第408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五)
依照从前一样,她撬开他的牙齿,用她仅有的那点经验,顺着他的牙床,绕着他温暖的舌头慢慢打转。
昊泽拳头虚攥,手背却青筋暴起,身体不时传来的反应让他忍不住想要把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小人扑倒。
内心里,他却对自己的这种反应极为诧异。
一瞬间,他像是分离成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身体,对她的亲近,是很应和,另一个则是他的神魂,感觉上他对她很陌生,可是潜意识里,他又十分欢喜,这让他十分不解。
石岚温柔的亲了一会儿,见他还没醒来,便亲昵的亲了下嘴角,低声嘀咕道:“傻瓜,出去喝酒能有这样的待遇吗?”
说完,她将他扶正,又将适才被她揽着的肩膀上的衣料理平,拍了拍变得粉红的小脸,端坐在一旁。
昊泽的神魂瞬间归位,他睁开眼看石岚。
石岚哪里知道他已经知道缘由,现在正低着头,做乖宝宝状,心里却在打定主意,打死也不说,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打她。
昊泽复杂的看她一眼,霍然起身。
石岚瞪大了眼睛,看他开启禁制。
昊泽背对着她,静等心情平复,才要开口,就见山门出一阵霞光闪烁。
昊泽浓眉顿时皱起,赶忙一个闪身移了过去。
石岚‘哎’了一声,赶忙收声,将禁制重新合拢后,她迈着两腿,一路小跑的赶了过去。
山门口,婉柔愤恨的挥舞着绿绫长剑,一副誓要将山门打碎的模样。
假岚扶着门口处的假山,满脸的伤心欲绝,不远处,云仆急得团团转,枯瘦的手指连连掐诀,片刻一只小鸟腾空飞起。
“婉柔,你这是在做什么?”
婉柔脸色铁青的操控着宝器,“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我当你是朋友,你却暗中害我。”
她眼中续满泪水,想起那天她不受控制的响屁连连以及恶臭袭身时,清越以袖掩鼻,遮住味道的同时,也顺便遮住他不可置信的表情时的作态。
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山门处的霞光不时与绿绫对碰,绿绫的光芒很快弱了下来。
昊泽抬起胳膊,将直扑过来的小鸟拿着,伸手朝着山门指去,远处一声柔和的唤声阻住了他的施法,“神君手下留情。”
眨眼间,明止由远及近,看到好似疯子一般的婉柔,他摇头摇头,抛出一条金索将她缚住,拱手给昊泽赔礼,“小徒前些时日受了些刺激,神志有些不清,究其原因也说不清对错,还请神君见谅。”
昊泽皱起眉头,道:“明止,不管谁对谁错,也没有直接打上门的道理。今天我给你面子,以后她若再犯,可莫要怪我把她弄成草灰,当做花肥。”
明止含笑道谢,拽着还在挣扎的婉柔离开。
待到祥云走远,昊泽冷着脸道:“怎么回事?”
假岚知道昊泽的性子最是霸道,若要知道外面谣传的话,怕是有得一番风波,再加上她贸然答应婉柔双修大典一事,她担心昊泽觉得她不尊重他,这样的大事也敢私自决定。
“没什么,只是前几天她过来,与我有些小小纷争,言语间的不合而已,过些时候便没事了。”
昊泽神情很淡,抬手加固了下禁制,带着满脸欢喜的云仆离开。
假岚自认自己说得得体,再加上昊泽并没流露异样,便以为过了关。
山门处转眼重归宁静,石岚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时,大戏早已鸣锣收场。
遗憾的叹息一声,石岚有气无力的转过身,耷拉的肩膀,重新回到园子。
日子一天天过得波澜不惊,石岚习惯了每天晚上静等着昊泽前来浅酌,之后偷偷的亲密。
看着昊泽每天好似浑然无觉的样子,石岚都会在心里暗自窃笑。
昊泽眉宇间的纹路逐渐变得浅了些,假岚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她开始每天跟着昊泽,试图让他陪着自己做这做那,昊泽却一改从前的态度,沉迷于修炼,假岚接连碰了几次壁,心怀不忿的来到百草园外,冷冷的盯着被禁制保护得百无聊赖的石岚。
石岚时有察觉,每每都会转头朝假岚呲牙一乐。
白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只气得拿她无可奈何的假岚扭身便走。
无所谓的瞟了眼她的背影,石岚揪起梗间的野草,一摇一晃的逗着小鸣。
她们两个其实都很明白,昊泽如今的形势已经与往日不同,从他时有犹豫的态度和刻意拉远的疏离,都可以看出他已经对假岚有了怀疑,假岚对此无能为力。
如果真要打破眼前的僵局,又不引起昊泽的反弹,就只有一个人死亡才行,而那个人却躲在禁制内,从不踏出外面半步。
沉寂了好一阵子的胖鱼终于活了过来,飘忽的飞到石岚跟前,举着它的宝贝水草,道:“漂亮姐姐,我的草又长出来了。”
石岚眯着眼瞧着才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嫩草,怀疑的道:“你确定把这个薅了,这草不会死?”
胖鱼水汪汪的大眼顿时蒙上泪花,“不确定,所以漂亮姐姐,你要多给我些补偿。”
石岚安抚的拍拍气罩,就好似拍皮球一样,“行了,这会儿莲子该熟了,我去帮你讨些回来。”
胖鱼破涕微笑,摇着胖胖的身子,回了棚子。
石岚捧着一小坛碧玉兰芝来到湖边。
不等投石,就见湖水荡漾。
老龟划着水面游了过来。
上了岸,老龟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石岚横他一眼,“我可是病号,想喝酒了干嘛不过去找我?”
老龟叹了口气,他怎么没去,不过每次都被挡在了山门口,从前是云仆这个老对头紧张石岚伤势,担心他勾得她酒瘾发作,不许他进门,后来则是昊泽神君发话,他一个仙君哪里敢违逆这位大人的命令,只好强忍着。
好在小石头为人不错,总会溜过来看他,好酒也不藏私,每次都会带过来,只可惜太少,只够他浅酌两次。
陶醉的吸了口封口处的酒香,老龟宝贝的把酒坛收好。
☆、第409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六)
石岚对酒并没有多大兴趣,见他这样,忍不住咧嘴直笑。
老龟活的年岁久远,见她笑话,非但不脸红,反而摇头晃脑的感叹,说她不懂享受。
石岚便应是,还道:“我那里还有好多,足够你享受到明年开花之时。”
老龟大喜,立马顺着杆子爬,请她过两天再送来一些。
石岚笑着点头,老龟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石岚便说请他采些新鲜莲蓬过来,当做谢礼。
此时的湖里荷花已凋谢大半,一朵朵碧绿的莲蓬?6 壳拥奶匠龊梢叮胙艄庠谄湔趴呐蠲嫔锨嵛琛?br /> 老龟转头看着摇曳的莲蓬,磕巴都没打就答应下来。
走到湖边,现出硕大的龟形,见身后没有动静,便转头喊她,“小石头,过来,今天老龟带你湖里采莲。”
石岚没想到他竟然愿意驼自己进去,当即喜得不行,脆生生的应声,一个欢蹦,跳到湖边,三两下爬了上去。
老龟叮嘱她站稳,便摆着爪子进了湖里。
湖水随着老龟的动作轻轻荡漾,宽大的荷叶散发的清冽的草香,石岚拨开叶片,抓着一个莲蓬,才要动手,老龟便道:“先等等,边上的这些还没长成,我带你去里面采些好的来。”
石岚放开绿得略带透明的细梗,盘坐在壳上,时不时拨开挡住视线的叶片。
好一会儿,老龟带她来到湖的伸出,张嘴咬下一个细梗,递给石岚:“尝尝。”
石岚接过,将莲蓬掰开,取出莲子,剥了外面莹碧色的外皮,将莹白色的莲子放入口中。
淡淡的清香里含着微微的甜,入口爽脆,芯子却有些苦,再咬两下,又泛起甘甜。
石岚剥了两粒,递到老龟嘴边。
老龟呵呵笑道:“你吃吧,我不像你,吃得那么精细,”说着它咬了一个细梗,直接连梗带蓬的吃了下去。
石岚一手撑着龟壳,一手晃着仅有半个莲蓬的细梗,“囫囵吞枣,你这样怎么能品出其中的滋味。”
老龟道:“这湖里的莲子我吃了几万年,就算再有味道,吃得长了也跟嚼蜡一般,”他瞟了眼石岚,“不像你,总能蹭到美味的时新仙果,那味道想必不错吧?”
石岚看他牙酸眼馋的模样,笑了起来。
“哎呦,我可闻到酸味了,老龟你是不是喝醋了?”
老龟扭过头,闷声划水。
石岚揪了朵莲蓬,道:“行了,等我再遇到什么好吃的仙果一定想着给你留下一份,你和我可是至交好友,这些个外物,又有什么。”
老龟咧咧嘴,心说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张嘴又咬下一个莲蓬,扭头放到龟壳上,足有水盆大的眼睛四下打量,试图在一只只仰头的莲蓬中寻找更加好的。
偌大的龟壳很快堆满,石岚意犹未尽的随着老龟上了岸。
老龟驾轻就熟的施法将莲蓬处理妥当,颗颗饱满的莲子将锦袋撑得鼓鼓的,“再过两天就是莲子的成熟期,你要喜欢就再过来,我给你多摘一些。”
石岚连连道谢,拿着袋子离开。
老龟将莲蓬等物收好,准备酿酒时候放入其中。
石岚脚步轻快的来到园子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小鸣生生呜咽,石岚一惊,赶忙打开禁制。
就听胖鱼带着哭腔道:“笨死了,我要你把它碾碎,谁要你吃下去了,快给我吐出来。”
小鸣委屈的呜咽两声,胖鱼呜呜哭了两声,“这可是我几千年的鱼鳞,你知道扯下一片有多疼吗?你能不能好好干活?”
小鸣呜呜两声,不等再叫就被两声沉闷的啪啪声打断。
“用牙细细的磨,快点,待会漂亮姐姐就回来了,”胖鱼声音里还有哭意,可这不耽误它中气十足指使小鸣。
小鸣含糊的呜了一声,棚子里变得极为安静。
鼻子止不住的酸胀,水汽爬上了她的眼底。
明明是在帮她,却又担心她看到拨鳞片时的情景,心里不好受,便偷偷进行。
这样的胖鱼,怎么不让人怜惜,怎么不让人疼爱。
用力眨掉将要漫过眼睑的水光,石岚默立了许久,估摸两个小家伙忙活得差不多了,才刻意加重了脚步。
小棚里听到了动静,忙乱了片刻,等到石岚推开门时,就见小鸣极不自然的坐在中央,胖鱼躲在它的身后,一阵窸窣之后,它冒出脑袋,朝石岚笑道:“漂亮姐姐,你回来了。”
石岚点头,胖鱼捧着仅有酒杯十分之一大的小碗过来,道:“破幻的药水做好了,快试试有没有用。”
药液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摇晃,淡粉色的液体滑到碗沿,又荡了回去。
胖鱼两眼晶亮,小鸣也蹦到跟前,全然一副好奇的模样。
石岚轻轻摸了摸它的气罩,托起小碗,随手幻化了个水镜。
纤指微点,小碗中的药液便好似从碗中流出,慢慢覆满她的脸庞。
微微的凉意夹杂着淡淡的腥气,几许酸麻从脸颊蔓延到了心里,一瞬间石岚耳边传来几声来自心底的碎裂声,心尖似乎有道枷锁随着药液的渗透而被强行打开,力量顺着全身的脉络迅速充盈到四肢百骸。
药液逐渐消失,小鸣瞪大眼睛看着跟那个坏女人一模一样的脸,呜呜呲牙。
胖鱼一个尾巴,把它打到一边,“不要吵。”
小鸣眨巴着眼睛,委屈不已。
胖鱼欣喜的来到石岚跟前,来回端详,确认吸收完全,才一脸得意的道:“就说没什么是我破解不了的。”
石岚缓缓睁开眼睛,水镜里样貌出尘的女人回望着她。
石岚轻轻扯起嘴角,镜中的女人便展开清浅的笑容。
手指微握再放开,这种有力的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感觉过了,到了这会儿石岚才恍然,原来那幻术的作用,不仅是遮住了她的容貌。
胖鱼欢快的拍着尾巴,道:“漂亮姐姐,我很厉害吧。”
“胖鱼最厉害,”石岚回过神,黝黑的水眸微微一转,便有水波荡漾。
胖鱼抖着鳍,捂着发热的脸,有些不好意思。
小鸣哪里能让胖鱼独宠,赶忙呜呜叫着,连连跳脚。
☆、第410章 最后的最后(二十七)
胖鱼欺负小鸣不会说话,直接拿胖胖的身体挡住,将小小的尾巴摆到石岚跟前,道:“姐姐,你看,我都受伤了。”
石岚垂眸,果然看到尾部又几处破损,旁边还有几块仅剩半天的碎鳞,看大小,应该是小鸣用牙咬住,直接蛮力扯下来的。
石岚心里一颤,温柔的拂过伤处,淡淡的金光顺着伤处蔓延,还在冒着丝丝血气的伤处顿时结了痂,胖鱼舒服的轻吁着摆了摆尾。
小鸣生气它埋没自己功劳,一个跳跃,直接跳到它的气罩上,未免它乱动,还用爪子抓住气罩,不允许它脱逃。
小明经过这段时间的进补,早已变成一尺来长,再加上它贪吃,一张嘴好似填不满一般,圆滚滚的身子在石岚的宠溺下,变得更加肥壮。
胖鱼被它压到下面,气得哇哇直叫,努力挣扎,也没法挣脱,一时气急,它忍不住往上直撞。
小鸣稳稳压住,四个爪子好似定住不时震颤的气罩,扬起它那短短的尾巴急摇,那张略带凶相的狗脸满是急于被肯定的讨好。
石岚忍俊不禁,费力的抱起小鸣,又将胖鱼的气罩托起,道:“你们两个都很乖,也都很厉害,我能恢复容貌,你们两个要记头功,”她掏出锦袋,“这个是给你们的奖励。”
看到锦袋,小鸣习惯性的抽抽鼻子,嗅觉敏锐的它立刻察觉里面是吃的,并且味道不错,一双眼睛顿时熠熠发光。
胖鱼自来对吃得兴趣浓厚,当下也顾不得跟小鸣较劲,赶忙贴到气罩跟前。
石岚打开袋子,当着两个小家伙的面,将莲子一分为二。
石岚的本意是一视同仁,哪知分到最后竟然余下一粒。
捻着这粒莲子,石岚有些为难。
胖鱼转头盯着小鸣,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它心里很不高兴,本来想要谦让的心思也淡了,两只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第一,试图用眼神逼退小鸣。
小鸣素来护食,看到吃的,从来当仁不让,看到胖鱼的眼神,它很不高兴的磨了磨牙,鼻翼间喷出一股粗气,大有不服来战的意味。
石岚皱眉,对它们相处方式的转变很不高兴。
手指灵巧一划,本已分好的莲子顺着力道滑进袋子,素手轻捻,那枚余出来的那枚莲子绿皮散开,嫣红的唇瓣轻启,白胖的莲子便落入口中。
看到到手的美味一下子没了,胖鱼傻眼的盯着石岚嫣红的唇瓣,一时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