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汐冷着脸,慢慢的道:“她和我们同是石家的女儿,若是因为此事被传出风言风语,我还好,有婚约,宁家即便不愿,也只能捏鼻子人了,那岚儿呢?要怎么办?好一点的人家哪个肯来说亲?难道要她枯守油灯,孤独终老吗?”
石荣心疼的看着石汐,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忍着伤痛,为家中幼妹设想。
石岚瘪了下嘴,没有说话。
事情得一件一件的办,先把石漪了结了,宁湛就留着过两天收拾吧。(未完待续。)
☆、第120章 灭门女的筹谋(二十九)
掌灯时分,石父一身疲惫的回到府中。
石荣来到书房,跟石父密谈了小半个时辰,出来时一脸沉重,片刻后,一个管事匆匆开了府门,出府。
翌日,石荣代表石家来到周府,周家廊上檐边挂满白绫,停灵的屋内停着一大一小两口棺材,周围披着袈裟的僧侣团团围坐,声声梵语萦绕不断,石荣复杂的看着哀哀痛哭的众人,低低一叹。
熬时间一般的吊唁完闭,回到府里,石荣沉默良久,石父派人叫他过去时,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石父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一点事都经不住,以后如何在官场打滚。”
石荣沉吟不语。
“罢了,你把那玉牌给我,这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找定远侯好好说道说道。”
石荣抬眼看着父亲,没有动。
“爹,宁湛不是良人,您何不趁此机会……”
石父睇他,“我心里有数,”摊开手道:“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温书,汐儿的事有我,我是她爹,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石荣看看父亲,闷闷的应了声,憋着气,转身走了。
石父微微摇头,却也知道儿子阅历到底还浅,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刻骨铭心。
七天很快过去,周元明的亲弟扶哥哥和新娶贵妾的棺木回乡,石荣站在街角暗处,借着高高的围墙,掩住大半身形。
府门前,周仁撑着拐杖,遥望着越走越远的马车,曾经挺直的背脊佝偻弯曲,精明透亮的目光已经浑浊,精神百倍的脸上爬满了沟壑。
看着短短几天就老了十几岁的周仁,石荣掩面,悄然离开。
九月中旬,清晨的阳光明媚灿烂,微起的凉意清爽沁凉,一顶青帷小轿来到定远侯府门前。
轿夫打开帷帘,石父探头看了看立着威严石狮子,悬着威武兽头的大门,淡淡道:“去个人叫门。”
一旁伺候的小厮上前拍门,门房把门打开,一个面相精明,身量矮小的男人朝外觑了一眼,瞧见慢慢探身走出轿子的石父,忙笑着迎出,连连行礼,道:“小的给石大人见礼,我家侯爷早早就命我候在这儿,只等着您过来呢”,说着,背稍弯,侧身往里面让。
石父含笑颔首,跟着来人往里面走。
游廊处,一个身形高大,脸宽膛黑的男人龙行虎步般的走了过来,待到跟前,满脸是笑的朝石父拱了拱手,道:“锦鸿兄。”
石父忙躬身还礼,“下官见过定远侯。”
定远侯宁桓之赶忙扶他,“锦鸿兄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何必这样客套。”
石父含笑起身,道了声‘礼不可废。’
宁桓之只能摇头,对石父的某种坚持报以无奈。
两人寒暄着步入一旁的书房。
宁桓之,字宜良,不及弱冠便随父亲定远伯戍边杀敌,待到二十有五,威名早已远扬,定远伯故去时,他因为守边痛击敌营,没有回来尽孝,皇帝感念他一片忠心,大胜之后,晋了他等,升伯为候,而今他已不惑,但他的名号依旧震慑着周边各国。
宁湛是他第一个儿子,宁桓之对他期望很深,自他懂事起便悉心教导,等他年纪大些,更是千挑万选,最后才选定端方大气,素有娴雅敏静之名的石汐作为宁家未来的长媳。
这些年也常命宁湛长往石府走动,石荣跟他年纪相仿,两人关系倒也融洽。
反观石父,除了之前因为婚约之事稍有往来,之后除了朝堂相见,便是送年礼时,偶能见上一面,对此宁桓之倒也听之任之。
文官武将自来各成派系,特别是文官尤为抱团,石父这般刻意的疏远,宁桓之倒也能够理解,因此也对今天石父特地下帖登门,感到好奇。
“锦鸿兄今天特地这般隆重,可是有何要事?”
宁桓之打量着石父那身刻丝织锦的长袍,含笑说道。
石父低头看了看自己,点了点头,表情却很踟蹰。
宁桓之见他这副表情,爽朗一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话但讲无妨。”
石父看看他,将莹白如脂的双鱼还珠绕的玉佩并一张大红婚书放在几上,朝宁桓之推去。
宁桓之定神看了两眼,脸色骤变,“锦鸿兄这是何意?”
石父垂着眼眸,看着婚书,沉默半晌,又拿出一块碧绿的玉牌压在最上面。
宁桓之拿起玉牌,左右翻看,方惊疑的看向石父,“你是如何得来的?”
石父淡淡的道:“就在小女出事的轿子旁。”
宁桓之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嘴唇抖了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你说什么?”
石父猛的抬眸,神情又冷又厉:“宁侯还没到眼花耳聋之时,何必要某再重复一遍。”
宁桓之定定看着玉牌,猛地提高嗓门,道:“去把世子给我找来。”
外面有人应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屋里陷入一片沉寂。
宁桓之定定看着玉牌,想起前两天皇帝得知京中发生惨案时的暴怒,他的心忍不住发抖。
这个逆子,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的物件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门外传来声响,门被吱呀的推开,面白脸净的宁湛衣冠楚楚的走至屋内,行礼。
屋里一片安静,宁湛抬眼看向父亲,却发现父亲的目光落在旁处。
宁湛仔细一看,后背立时沁出冷汗。
那不正是他遗失几日的玉牌吗?
宁桓之缓缓抬头,“你来看看这个。”
宁湛局促的眨了下眼,缓了片刻,才道:“这玉牌,前几天被孩儿不慎遗失了,正在懊悔着,没想到竟被父亲得了。”
宁桓之瞬也不瞬的盯着宁湛,看着儿子分外不安的神情,他微微闭了下眼,肌肉贲张的胸膛起伏两下,奈何胸口的怒火不断上涌,终究还是忍不住拍了下桌几,一道细细的裂纹斜斜的扩散开来。
“逆子,”宁桓之将身体微倾,一股久经高位的威势如巨浪澎湃着朝宁湛拍去,“此物是你祖父遗物,平日忘带都要差人去找,此次没了几日,如何不见你去寻?”
宁湛额角沁汗,眼睛转了几转,‘砰’的一下跪倒在地,“孩儿,孩儿是担心父亲责怪,所以才隐瞒不说。”
宁桓之定定的看着他,手掌紧紧的攥着玉牌,良久他低下头,呵呵笑了起来。
石父漠然看了宁湛一眼,心里一片宁静,曾有的遗憾、喟叹、可惜,在这一刻全化为嗤嘲。
没想到久负盛名的定远侯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一个人蠢不要紧,但要知道藏拙;鲁莽、凶残也不是不可救药,只要地点合适,理由充分,凭他的身份地位,杀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如果既蠢又没有人性,还自以为比别人聪明,做了蠢事还愚笨的掩饰不及,那就是取死之道了,他家汐儿可是千娇百宠着养大的,才不给这个傻子陪葬的。
宁恒之笑得有些哽咽,石父看着这位一代名将,心里有些不忍和慨叹。
“宜良兄,婚书和信物在此,烦请你将信物退还。”
宁桓之抬眼看着石父,眼角泛红,鼻翼连连煽动,似乎想要再说什么。
石父坚定的摇头,道“宁侯爷,我心意已定,你我缘分不够,姻亲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了。”
宁桓之长长叹了口气,转去内院,片刻回转时,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木匣。
石父接过,看也不看垂头跪地的宁湛,头也不回的出了侯府。(未完待续。)
☆、第121章 灭门女的筹谋(三十)
解决了威胁石家安危的石漪,再听到石父把婚约退掉的消息,石岚只觉得天分外的蓝,空气格外新鲜,得知石汐正在花园赏菊,便不顾渐起的秋风,跑去花园找她,结果乐极生悲,回到去后,当晚便发起了烧。
石母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伤神,先是石岚状况不断,接着庶女又出了事,大女儿退了婚,现在又听到石岚病倒,石母一个支撑不住竟也病倒了。
石荣听闻,连书也顾不得温,****跑来探望,石汐本来还有些小伤感,此时也顾不上了,每天不是照顾石母,就是料理府内琐事,抽空还要探望石岚,验看她是否按时服药,丫鬟们服侍的是否周到,一时竟忙得晕头转向,早已不知宁湛是何人物。
岚祥院,石岚窝在床上,鼻头红红,黑白分明的眼内满是血丝,总是粉嫩的脸蛋带着异样的潮红,浑身更是如火烧一般滚烫。
甜果细细的看她舌苔,又看她面相,良久,收回按在她腕上的手指,满脸狐疑,“奇怪了,这脉象似实是虚,若有若无,跳动缓慢,细软无力,乍一看像是邪气入体,患有寒症,但观面相却又不像,这到底是为何?”
甜果摩挲着下巴,蹙眉沉吟。
翠芝担忧的看着石岚,纤手将扯开的被子拉上。
石岚不耐的动了动脖子,蠕动着把被子往下拉,只觉得身上冒火一般。
翠芝瞧着她这样,眼睛都红了,眼巴巴看着甜果,“你倒是快想办法呀。”
甜果瞥她一眼,低头不语,秀气的眉毛又紧了几分。
她难道不想想办法吗?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甜叶每天都要把这小祖宗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主子禀报。
现在这位主病了,那位爷恐怕正拱着火呢,一个不好,恐怕就得一块陪葬。
石岚瞧她一副为难的样子,笑了笑,“罢了,生死有命,强求不来,尽人事就好,治不好也是我的命。”
翠芝听了这话,眼泪再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甜果也不好受,但她经历的事多,虽然难过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小姐放心,江湖上我可是有名的阎王愁,病得快要死了都能被我强拉回来,何况您这种小病了。”
石岚笑着点头,“好,我信你。”
甜果咧嘴一笑,“那我去开方子,熬药去了。”
石岚微微点头。
翠芝瞧她闭上眼睛,估摸着她又是要睡,便落下帷帐,掩住光亮。
一阵窸窣的脚步之后,屋里静了下来,石岚睁开眼睛看着幔上悬挂的荷包,低低一叹,看来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了,神魂的严重受损不光让她情绪性情受到影响,还降低了神魂适应身体的融合度。
这段时间她一直修炼混沌决,就是希望能尽可量的再停留一段时间。
石漪名义上的死亡从根本上解决了石家的危机,她如果现在离开,任务也算完成,但她还有些放心不下,石汐的姻缘是她拆散的,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帮着寻找良人,让这个一直关心她、爱护她、照顾她的姐姐得到幸福。
还有石荣,他还没有殿试,没有带着红花,骑马游街,石父石母也还没有看到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出嫁,儿子荣光。
而且她也还没有感谢容擎,要不是他,她的那些想法恐怕还没实施,就已经死在那个漆黑的夜里。
石岚慢慢的合上眼睛,太多太多的遗憾牵扯着她的脚步,让她不舍得,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金光快速的流转全身,点点金芒透过皮肤,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晕。
转眼九月过半,中秋之夜,石府上下分外冷清,石母病体未愈,石岚卧病在床,石汐主持馈中,因诸事繁杂加上家里气氛沉重,便不想操办,只命管事给府里的下人发半月月钱,让他们自行过节。
石岚修炼完混沌决,迷糊着睁开眼,窗外几个小丫鬟正压低了声音,笑嘻嘻的说着什么。
石岚撩开帷幔,喊来翠芝问怎么回事。
翠芝便将月钱的事说了,石岚咧着干裂的嘴唇笑道:“过得真快已经中秋了。”
翠芝把软枕塞在她后面,扶她起来。
石岚细细弱弱的喘了会气,道:“去年这时候,大哥还在外面书院,今年回来了,一家人是该坐在一起吃顿饭。去,让甜果做点好吃的,待会儿,咱们去娘那里。”
翠芝垂眸看她泛着红色的脸蛋,迟疑着没有动弹。
石岚拿眼看她,见她很不情愿的样子,笑了。
“这两天我已经好多了,你瞧,”她挺了下脊背,慢慢起身,“也没你想的那么弱。”
翠芝抿了抿唇瓣,想着她这两天的确好了许多,之前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应声,转去小厨房。
傍晚,秋风见凉,石岚穿着桃粉烫金袄裙,披着月芽银鼠披风,带着毛茸茸的貂皮护手,蹬着缝了软软紫貂绒的小皮靴来到主院。
石母早就知道石岚要来,听到丫鬟报唱,赶紧让人打帘子。
早早来了的石汐忙上前两步,来到门口迎她,见她裹得毛茸茸,好似一只毛球,眼底闪过一抹忧虑。
石岚亲热的拉起她的手,笑着嗔她不等自己先来。
石汐微扬唇角,露出笑容,温柔的摸摸她毛绒帽子下的碎发,拉着她进门。
屋内生着火盆,刚一进就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石岚后背胳膊立时起了一层热汗。
翠芝见她皱眉,知道她这是不舒服,忙把拢得严严的帽子摘下,脱下披风等物,石岚这才觉得身上一轻,潮热不舒服的汗气逐渐消散。
石母身体虚,歪在临窗的炕上,隔着半片珠帘朝她招手。
石岚转脸看了翠芝,见她点头,示意脸上妆容无碍,这才放心走了过去。
石母拉着她手细细打量,见她脸蛋红晕,眼睛发亮,嘴唇虽然干裂,但明显已较之前好了许多,一颗吊起来的心总算放下。
心情一好,就觉得身体轻省许多,没一会儿竟坐了起来,待到石家父子来时,她已经能够起身,盘腿坐在炕上,并且还叫起了饿。
石父听闻,大喜,当即派人吩咐厨下,多备些石母平时爱吃的吃食。
石岚眼底带笑,看着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的石母,心里暗暗闪过一丝忧虑。(未完待续。)
☆、第122章 灭门女的筹谋(三十一)
中秋一过,眨眼就是初冬,石岚将养将近一个月,才算勉强好了起来。
石母见她确实无碍,挂在心里的烦扰立时去了一大半,这才有心情张罗去祖地祭祀的事情。
石家祖地距离京师不远,行车不过大半天的时间,石岚跟着石母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昏昏欲睡。
石汐素手执卷,眼角瞧见她小脑袋东摇?7 骰危盟谱约憾啾Ω裆习谧诺奶沾赏尥蕖?br /> 石汐抿嘴含笑,伸手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肩膀。
石岚动了动脑袋,舒服的咂了下嘴,把脑袋往下埋了埋,睡得越发沉了。
傍晚时分,马车停靠在一座青墙灰瓦的府门前,石父等人先行下马,早有恭候在此的族人将两人迎进祖宅。
石汐推推石岚,低声道:“醒醒,要过二门了。”
石岚懒洋洋的睁开眼,撩开车帘,扫了一眼,动也不动。
石母觑她一眼,伸手拉她起来,“坐好了,你爹临来前可是嘱咐我了,要是你在这儿惹了祸,回去就给你请教养妈妈。”
石岚骨碌着眼,看看石母。
石母板着脸,也不看她,待到马车停下,便理了下鬓角,扶着素卿,仪态端方的走了下去。
石岚转而去看石汐,石汐挑了眉,幸灾乐祸的笑了下,拉着碧草,走了。
石岚耷拉的眼睛,瘪了下嘴。
这些族人都是势利小人,那会儿石家出事,他们都唯恐避之不及,原主被抓进妓馆的那段时间,这些族人一个都没去瞧过她,活似石家根本不存在石清泓这一脉一样。
石岚鼓着腮帮,低声嘀咕。
翠芝扶着她下车,压低声音道:“不过做做样子,您就忍一忍吧,都是些出了五服的,拢共也见不了几回。”
石岚哼了声,没再说话。
前面几个体面的妇人围着石母寒暄,石汐走过去行礼,有位鹅蛋脸的妇人拉着她说了什么,石汐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石岚皱了下眉,抬起重又养得胖乎乎的肉爪捂着脑袋,脚下瞬间虚浮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