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他们的通讯便由军中斥候接手。除了负责接送信件,还要对底下之人的私信进行严格的审查,凡是涉及军情的,未经加密的,一律打回。
而她上官静便是首当其冲的被pass之人,因为她不会加密信件,而她的信中又句句都泄露着军机。
高层通用密信的书写与解读,只有皇室的正统与她那无师自通的神人哥哥会。
想当然的,忙得脚不沾地的九哥,自是无暇顾及她的忧虑,为她传递密信。
池浅收敛笑意,起身后退数步,淡淡的俯视上官静。
刹那间,上官静竟感觉,真的是兄长现身于眼前,有着通身温雅之气,却眸光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池浅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楚匈之战已近在眼前,静,不得再停留于弩池。
今,为兄特命阿浅前来护你,静当务必跟随阿浅折返咸阳城!”
池浅不顾上官静喷火的样子,转身面对玄夜,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若家妹任性胡闹而不从,还望阿夜替羽训之一二,羽,不甚感激。”
玄夜拧着俊眉,无奈地端起桌上盛满牛奶的杯子,在楚月的虎视眈眈下,一饮而尽。
长痛不如短痛……
嘶~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啊!
玄夜抿了抿嘴,接连吃了两块点心,方才舒展开紧皱的眉头。
他朝池浅望去,似是看着自己的挚友,收起满身的防备,轻声应道:“好!”
池浅展颜一笑,表示感激。
随后便回到原来的座位上,面色不改,继续吃着早餐。仿若方才传话的人当真不是自己。
面对上官静愤怒得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声指责,他似是更为委屈。
那双眼,就如同幽深的冰泉一般纯净。让人当真仔细反省,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他了?
上官静有气没处撒,只得拿桌上的点心出气。
一口便是一个,就像是把它当作自家哥哥与玄九一样。狠狠的咬着,势必要把那两个她所挚爱的男人粉身碎骨。
她深知九哥与自家兄长的脾气,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如若她反抗,到头来,只会是白白受一场罪,但其结果还是不会更改。
他们不愿她留在危险之地。
好!
她走!
但她也有条件。
“我不回咸阳城!”
“我要去青城!与哥哥在一起。”
如若青城危险,她回咸阳做什么?
长兄如父,她已失去了父亲,要是再没了哥哥,想必她与母亲都不愿再苟活于世吧!
如若青城安全,她既能远离母亲的催婚大法,又能自在无忧的待在哥哥身边。那她,又回咸阳做什么?
“好!”
池浅狡黠一笑,如之狸狐。似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与公子,终是不同的。他多少带有江湖儿女的洒脱之气。
而公子,却只是公子!
上官静好生气闷,却原来,哥哥早已料到自己有此一招。自己竟傻了吧唧的跳进自己挖好的坑!还为此沾沾自喜!
“咳咳,其实,我……”
“后日辰时动身,小姐好生准备!”
池浅沉声打断上官静,不让其有反悔的余地。
咸阳城近来甚不太平,他们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将阿静送回咸阳城。青城虽有战乱,但依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易守难攻,东夷人的进攻并无匈奴疯狂,他们更多的是骚扰,和等收战果。
上官静顿时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焉了。
她耸拉着肩,闷声说道:“那我先告退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待,女兵们皆有任务在身,自是不能再跟随于她。
九哥的衣服需要跟进,士兵们的冬装、棉被也不能松懈分毫,还有,地里的蔬菜,棉花的纺织······
最重要的是——她的存货该怎么办?全都带去青城?能拿的下吗?
上官静好生烦闷!
池浅抬眼看向眼前柔情满怀的玄夜,思绪万千。
三大世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无一活口。
全国上下,举世震惊!可谁又能想到,那背后运筹帷幄之人,竟是一向不喑朝事的楚亲王!
好大的手笔!
好生气魄的手段!
三大世家,历经百年荣宠,长盛不衰。家族人丁是何等之兴旺,门生亲兵是何等之繁多。
没有上万,也有八千之多。可却几乎没有反抗之能力,在睡梦之中被人一一割脖抹杀!
外方皆传,是三大世家得罪了武林世族,才惹来了灭门之灾。
谁又曾想,这些都是玄夜之前设好的局?
三大世家的余孽忠党,则在朝蠢蠢欲动,极力上书太上皇,要求太上皇重掌大权,严查此事,还他等“忠良”一个公道。
忠良?呵呵!
一方暗室!昏昏暗暗!
四周夜明珠高高挂起,室内的景象虽是朦胧,却也一览无遗:
房间不大,桌椅床凳却是样样不缺。房中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墙上挂着一把大刀,格外引人注目。
桌岸前,两黑衣男子盘腿相对而坐。
桌面上摆着一副由墨玉、汉白玉雕刻成的棋盘棋子,上方摆有两种棋,一方为白底红字,一方为白底黑字。
却正是霸王之最爱——象棋!
戴冠的中年男子手执小卒,将其缓缓推于前:“朕昏庸了半辈子,错杀忠良,现每每想起,仍宛如挖心刺骨,痛彻心扉,惶惶不可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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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宫中事
太上皇虽不再掌政,但他的女人们却不肯给他片刻安宁。日日粘风吃醋,让他不甚其烦。
现在的他宁愿整日藏于密室,对着故人忏悔自己的过失,也不愿流连于他的后宫,省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后宫的嫔妃皆无子傍身,仅仅只有三个位分低,但十分贤良、听话的女子,为他生了几个女儿。
他为了避免嫡庶之间的皇子争夺皇位大权,而引得手足相残。他便在皇后因生下明月而亏损了身子、不会再有生孕的能力之后,便吃了宫中秘药——此生都不会再有第三个儿子,只有不断出生的女儿。
而现在,他的皇后,当今的国母皇太后,成日的待在佛堂,为自己的两位儿子诵经念佛保平安,无暇顾他,更无暇管理后宫琐事。
以至于其他妃子越发的变本加厉。使劲浑身解数只求将其长留于自己宫中,好为自己谋得一儿半女。
其中便以乔贵妃为最。
可偏偏,玄幻天始终不肯再踏入后宫半步。
这让她颇为愤怒。
樊乔,三大世家之首——樊家的嫡女。
她天生媚骨,倾国倾城。如琬似花,宛若天仙。
闺阁女儿时,曾有多少男子为之疯狂!千金买一笑!万里送冰心。上至皇孙贵族,下至走夫贩卒,皆以见她一面为荣。
如今虽已年近三十,却仍保有二八少女之姿,又有着本身年龄的迷人风韵,独令太上皇专宠至今。
可是,她并不甘!
她也曾有过孩子,那是她九死一生、垂死挣扎诞下的翎儿,他那般小,那般可爱。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多看上几眼,就被那个贱人给活生生的掐死。
那日,她盛装出席皇儿的满月宴,途中,因万分思念自己的宝贝,便避开宫人,偷偷的返回了宫中。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那个贱人的心腹,正将那罪恶的手放在皇儿的鼻息之上。
小小的孩子连声音都未完全发出,瞬间便没了声响。
那般小的孩子啊!都还未仔仔细细的看过他的母亲,都还从未享受过他该有的荣宠。就这样,在睡梦中痛苦的结束了他那短暂的一生。
而她,却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无能为力。
宫中四处皆弥漫着淡淡的迷药香,出生世家的她,对于这些害人的玩意儿是了如扺掌。她进门的瞬息便已感觉到,但还是晚了。迷药的药性太过强烈。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却也只到达耳房的床底。她知,今日皇儿是凶多吉少了。
她的心,疼得在滴血,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昏过去。
她就这般死死的看着,她要将这弑子之仇、挖心之痛牢记于脑海,将来十倍奉还于那个贱人。
事后,她也哭过,闹过,可众人都认定了是她的嬷嬷疏忽大意才导致的悲剧,而她还妄想将此些,怪罪到皇后娘娘的头上。当真是蛇蝎心肠。
连他也说:“紫兰(皇后的心腹)从未离开过宴会半步。”
呵呵~
是她眼瞎吗?杀子仇人,也能看错?
可她不能怪皇上,她,怪不起!
三大世家的灭门惨案,她深知绝对与上位者脱不了干系!
呵呵!
樊乔冲着主殿惨然一笑,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会让你舒坦,有些债,是时候还了。
樊家虽已覆灭,但它隐藏的暗棋还在!
“喵~”
“唉~乔贵妃饲养的小猫又偷溜出城了!这下可好,我们又有顿骂要挨了。”
另一位士兵同样哭丧着脸:“也不知道这猫什么品种,鬼精鬼精的,一不留神就让它钻了空子,追都追不到!”
密室中!
道袍男子一双冷眸紧盯棋盘,并不接话。只见他执起骏马,悠然跳过半边山。
玄幻天苦笑,随之将炮挪至中间:“朕知你恨朕!可朕也悔过了。”
“朕自知能力有限,将江山交予了皇儿,再不问国事。”
道袍男子剑眉一挑,对其嗤笑不已:“悔过?你那是悔过?你那是逃避,是懦弱!”
说完发觉便发觉自己似是有点过了,便气闷的将棋盘推至一旁,嘴里直嚷嚷:“不下了,不下了,你赶紧走吧!看着碍眼!”一边说,一边把人往门外推。
纵观天下,也许也只有他敢如此放肆了,但两人都不以为然,似是早已习惯如此相处。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毫无君臣之别的狂妄之人,曾经却是严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忠臣良将。
是他侍奉的君,将他藏于密室整整三年,终年不见阳光,把他从一个臭棋篓子,练就成了一代大师。成日里能见到的活人就只有他一个。他还有脸来此诉说自己的委屈?
“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臭脾气!”
玄幻天力气大不过他,只能隔着门无奈的咒骂。
“我脾气臭?我没疯,那是我福运大!”
“我四肢健全,却被你囚困于此。”
“有家不能回,亲人无法相认,你还有理嫌我脾气臭?”
玄幻天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道袍男子此时在里边发泄般的咆哮,控诉着外面男子的冷酷、残忍。
玄幻天无力的扶额,他心里也装满了憋屈好吗?里面之人不满了,还能朝自己发泄。可自己除了他,又能和谁去推心置腹?
“朕如此,到底是为了谁?当年若不是朕偷天换日,你还有命留在这跟朕嚷嚷?还有命想你的妻儿?”
玄幻天也很坳火,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气。
道袍男子却对此嗤之以鼻,心里不甚赞同地嘟囔着:“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昏庸才导致的!”
可他也不敢真说出口,君终究是君,容不得别人肆意践踏其尊严与底线。
这回,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连准备好要问其“重见天日”之期的,道袍男子都已将之忘于脑后了。
……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隐衣卫此番行动虽然大获全胜,且无人员牺牲。但世家中机关遍布,玄门暗器众多,即使影衣卫武艺精湛,随便挑出一个都能独挡一面,却仍损伤惨重。
重伤者此时正藏匿于宫中修养,暂时由明月公主全权接管、安置。
而其余的人则在重新清理了一回三大世家所残存的余孽后,赶往了西北复命。
第五十七章 中毒
兵器库中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散发着幽幽寒光!稍不留神,只要触碰到了它们,便立即有鲜血流出,哪怕只是轻微的从上面拂过。
用过早膳,池浅便由玄夜亲自带领,参观着何处。
“师兄,这铁器可好生锋利!”池浅握着手里的唐刀,由衷地感叹!
轻便!锋利!且坚固!
“我相信,此一战我大楚必将大获全胜,匈奴归顺之日,亦指日可待!”
公子有回曾失言,说青铜之器日后必定会被钢刀铁骨所取代,当时他不明白何为钢铁。而当他的再问公子时,公子却始终不肯再言语。
现在他明白了何为铁,那钢……
“师兄,这铁的发现与炼制方法,当真是楚姑娘所为?”
池浅的心再次漏了半拍,关于楚月的一切,他都想要避开。
越了解,越确定。
越确定,心,越不安!
可却总是避无可避。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士兵们从莫山运回来的各类粮食与新鲜瓜果。
他们说:“这些啊!都是楚姑娘发现,并亲自教我们找的各种吃食。她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让我们摆脱了饥饿与低迷,否则现在的我们哪还有力气打仗?早就都饿死了!”
他看到了成堆的棉花,与漫天飞舞的染色棉布。
她们说:“那个棉花?哦!怎么样?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饱满的棉絮吧!如果不是楚姑娘,我们到现在都不一定发现这些棉花!”
“这些棉布之所以织的这么快,也是因为楚姑娘发明了多线一体脚踏纺织机。”
他看到了士兵们练习的擒敌拳,竟与公子教与他们亲兵的近身搏斗如出一辙。
他们说,这是学习楚姑娘的功夫。
他远远的看了菜地,放眼一片绿,却是已成熟了。
摘菜的伤兵自豪地说:“这是楚姑娘带我们种的!”因为楚姑娘,我们不再是战友的累赘。
他也看到了阿静搬出来的,成山的坚果与蜜饯;看到了粮食的快速脱粒;看到了满院晒好的葡萄干;看到了……
他们皆说:“是楚姑娘……”
“楚姑娘……”
“楚姑娘……”
而现在……
“是她!”玄夜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脸色越来越差的池浅,似要把他钉出一个洞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库房。
“你有事瞒我!”玄夜回头,冷冷的说道。
这是句肯定句!
聪明如玄夜,他又怎会看不出来他接二连三的失态?
“说!”
玄夜怒喝!满身的王者之气尽相散出,连池浅这种高手也无法硬撑,直被压得移动不了分毫,冷汗直流。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非他,是他的师弟,他岂能容他这许久。
池浅惨然一笑,这件事,他真的无法两全。两不相帮,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一旦他合盘托出公子寻人之事,以师兄的脾性,定不会给公子分毫靠近的机会。
即使他们是挚交好友!
他能感觉得到师兄对楚姑娘浓烈的宠爱,那是容不得别人有半分染指的。
“师兄,我只能说,我绝无害你之意!绝无对大楚有叛逆之心!”
短短一个上午,他便因楚月而挨了师兄数次不满。
池浅合上双眸,慢慢的凝聚起自身的真气,用来抵御玄夜所施加威严。如若不如此,他敢保证自己绝对撑不过半刻钟便会晕厥。
他与师兄虽同出一门,但师兄从小便开始修行真气、武学,且天赋之高不是他等所能比及的。尽管自己已是人中龙凤!
玄夜见他如此,心中怒气更甚。
阿浅一向敬重自己,从不违抗自己的指令,为何这次······
难道?是因为阿羽?
可阿羽寻月儿又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需要阿浅这般遮掩?甚至不惧与自己为之抗衡!
玄夜紧锁眉头,渐渐收回了周身的气势。对于池浅,他不可能真的对其下重手。
玄夜虽冷情霸道,但是对待自己认可之人,却能为之奉献一切。譬之玄诀,又譬之阿羽!
“咻~”
背后传来一声箭鸣,玄夜沉浸在自己的百思不解当中,心不在此,只是凭自身对危险的敏感度,条件反射的霍然转身往左微侧,才堪堪避过一箭。
然而~
“嗤~”的一声。
却是箭穿过血肉之音。
原来这是一射连环箭,两箭之间仅隔半秒,即使躲过了第一箭,却无法躲过第二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