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神人?你明知道我吓得要死,还拿头发吓我?有意思?”
被他这么一说,夏叶瑾也“噌”的冒火。
连续被吓了两次,她都快要精神错乱了。
付清竺兀自笑了,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无奈,他说你仔细看看,那到底是谁的头发?
夏叶瑾满心怒火,刚想开口辩驳,却在看清那缕头发的来源后安静的将话咽了回去。
那是她自己的头发。
估计是刚才摔下来扯乱的。
付清竺在她的身边蹲下来,“以后夜探之前,要先把自己周身的环境清理干净,不然引来了脏东西,吓到都还是好的,万一缠身就麻烦了。”
显然意识到大半夜在司马府上互呛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所以他直接略过了夏叶瑾的怒火,换了个话题。
夏叶瑾自知理亏,又想到两次遭遇美人脸都是付清竺出手相助,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便含含糊糊的应了句“嗯”。
忽而又想到一件事,“你说,红玉难道不会怀疑吗?毕竟我喊的那么大声……”
虽说她音色也不算细腻,但与男声总是有差别吧?
“她已经习惯了吧。”
付清竺嘟囔了一句。
“什么?”
夏叶瑾没有听清。
“我是说,她也许已经习惯了院子里一到晚上就各种声音怪叫。”
“……”
夜凉如水,就算是在春日,坐久了凉意也总是侵袭而至。两人坐了一会儿,付清竺便起身,说趁天还未亮赶紧离开吧,狐狸今天不在这里。
“它难道离开了?”
夏叶瑾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付清竺摇头。
两人这回终于十分默契的没有问对方为何如此执着的要抓那只狐狸,反正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又是一路沉默走到偏院,正要翻墙出去,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静谧。
“又是后院。”
付清竺丢下一句话就要往后院跑,走出两步见夏叶瑾还在原地又折了回来,说你先翻墙回去,我去看看。
夏叶瑾不说话就站着看他,估计是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付清竺扔下一句,“算了,随便你。”,然后一溜烟消失在了视线中。
其实夏叶瑾也郁闷。
她胆子不大,也并不是好热闹之人。只是现在三更半夜的,与其一个人翻墙出去走夜路,还不如跟着付清竺,至少对方是个活人,勉强还能作伴。
到了后院,果然又看到了一抹白色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付清竺二话不说就朝着那个背影甩出去三张黄符。速度快,定位准,可还没等白影转过身,他们两人就被周围突如其来的火光闪得睁不开眼。
“大少爷……”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毕恭毕敬的上前,朝着白影俯首作揖。
大……少爷?
当当当!
夏叶瑾耳边再次响起了丧钟的声音。
*
灯火摇曳,隔着火光去看旁边付清竺的脸,夏叶瑾觉得他脸上的郁闷羞愧都要溢出来了。当然,她自己的表情也肯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司马子瑜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除了大半夜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两个大活人感到无比惊讶之外。
“你们这是……?”
他甚至惊讶到连问话?7 疾恢栏迷趺次屎鲜省?br /> 随即他立刻认出了夏叶瑾和付清竺,笑了一下,说你们这是大半夜来送吃食的么?
就在夏叶瑾绞尽脑汁拼命去想借口说辞的时候,身边的付清竺却不遮不掩,直接开门见山。“司马公子,贵府有些奇怪,难道你没有感觉到么?”
“奇怪?”听了这话,司马子瑜俊眉微挑,看向付清竺的目光里带上了丝好奇,“我倒是没有感觉到。不如你说说看哪里奇怪?”
“哥哥——”
红玉的声音从角门外传来,不一会儿就到了近前。她面色泛红,鼻尖上还冒着细密的汗,怕是一路赶过来的。
她的及时出现打断了付清竺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红玉快步走到司马子瑜的面前,看了眼杵在原地表情怪异的两个人,笑着说这两人是我的朋友,特意请来家中做客的。打扰到哥哥了么?
☆、第八十章 离奇死亡
“打扰倒是没有。”司马子瑜笑着摇头,“只是这大半夜的,突然在后院这里冒出来,还往我身上贴这个……”
说着,他有些无奈的将才从身上撕下来的黄符拿到红玉面前,晃了晃。
夏叶瑾下意识的回头,发现付清竺原本还挺白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
*
“我知道你们想要带走那只狐狸,但不可能。”
一回到漓湘苑,夏叶瑾都来不及感谢她出手解围,红玉的脸就直接沉了下来。与那日在柏溪村判若两人。
“可是它不只是一只狐狸……”它是修炼到一半的狐妖,把妖怪留在身边,真不要命了么?后面一句话夏叶瑾没有说出来,但话里的含义她想红玉应该能够听懂。
“你不会懂的。”
红玉淡淡的说着,烛光摇曳,让她的面部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越听夏叶瑾的心就越往下沉,她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手足无措,如果狐狸与红玉之间现在真的有了什么,她就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也很难再成功,除非直接把狐狸带走永远的不让两人见面,但这可能么?
“其实你觉得孤单的话,养只鹦鹉啊八哥之类的都不错,狐狸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适合家养。”
这话一出,夏叶瑾觉得自己像个宠物店的苦逼推销员。顿时挫败感丛生。她的任务真的是越做越回去了,一次比一次差劲。
“如果只是孤单就好了……”
就在夏叶瑾在心中无限谴责自己的时候,对方突然淡淡开口。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夏叶瑾的身上,她转头看向黑洞洞的窗外,又像是透过黑暗,延伸到无限遥远的地方。
*
自从上回来陈家养伤之后,付清竺便与陈家兄妹混熟了,平常没事基本每天都会来陈家帮把手,比如和陈靖一起去山上设置陷阱套猎物,或者去后山的溪涧抓些鱼回来。
但夏叶瑾发现这几天他有些反常,每次来都十分匆忙,常常还没坐热就急着离开,有时候又晚上的的时候突然出现,神出鬼没,形迹十分可疑。
就在她怀疑付清竺是不是又接到一笔新的赏金生意时,小小的柏溪村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村尾刘好婆家的孙女小婉去了一趟城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都已经七天过去了,而就在刘家人几乎是找疯了的时候,小婉的尸体出现在了后山的溪涧里。
尸体捞出来的时候夏叶瑾就在溪边,除了扑面而来的恶臭之外,她看到已经开始腐烂的躯体竟苍白的近乎透明。最后小婉没能进村,因为像这样意外惨死的未嫁女被视为不吉,甚至连简单的葬礼也不能有,只能草草的在荒山立个木碑埋了。
本以为是个意外,可谁也没有想到,小婉的死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连续几天,基本上每天都能在后山的溪涧里发现一具村中未嫁少女的尸体,这些人或者家境殷实,或者贫苦不堪,但唯一共通之处在于,全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在出事前全都消失过一段时间。
如此诡异的怪事频发,可吓坏了陈靖,他连夜赶工加固了陈家的三间茅檐土坯房,又将围着屋子的树篱改成了荆棘,然后三申五令严厉禁止夏叶瑾和陈彩衣两人出门。
“叶瑾姐姐你看哥哥多担心你……”
陈彩衣合衣趴在竹床上,双手撑着下巴,仰着小脸,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夏叶瑾。
夏叶瑾正咬着条子糕,听她又要开始老调重弹,十分懒得理会,可若不闲聊时光又实在难以消磨,便随口扯了一句,你怎么不说他担心红玉姑娘?
据她所知,这些天陈靖跑司马府可是勤的很。但她巴不得他这样做,陈靖跑的越勤,就说明小狐狸越没有机会下手,至少能稍微的阻碍一下吧?而且这两人真能成的话,那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陈彩衣原本兴致高昂,可一听这话,却立马撅了嘴,“哥哥与红玉姐姐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他紧张啊!哥哥每次一到司马府就紧张,连话都说不清楚,你说怎么能让红玉姐姐看上他?”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歪着脑袋将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夏叶瑾,说叶瑾姐姐你就不一样了,虽然你与哥哥相识较晚,但哥哥在面对你的时候可正常多了,一点都不紧张。你们俩我真是越看越配!
夏叶瑾直接给她这神逻辑给跪了,正想开口说紧张才说明在意,你一个小孩子家懂个什么的时候,前院传来了敲打木门的声音。
“彩衣你在吗?——”
是月绣的声音。
两人自打那日后山竹林闹了嫌隙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话,此番听到月绣的声音,陈彩衣噘着嘴直接将脸别到一旁,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外面的人见屋里没动静,又加了一句,“司马公子托我给你带了个东西……”
话音才落下,柴门便“吱呀”一声打开,陈彩衣站在门内。
夏叶瑾扶额,这也,变化太快了点吧?
“说吧?什么东西?”
陈彩衣黑着张脸,就站在门口,也不请对方进屋。
月绣见状也不气恼,就只是笑,眉眼细腻,身段婀娜,像是建康城内刚抽芽的细柳。直到她动了一下,夏叶瑾才看清原来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喏,司马公子特意让我给你的。”
她拿着食盒,递到陈彩衣面前,盈盈笑着。
“这里面是什么?”
陈彩衣接过来。
夏叶瑾在旁边看的直叹气,刚才大杀四方的硬气呢?
“我也不知道,司马公子神秘兮兮的,说一定要给你。”月绣摇头,顿了一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便又笑着补了一句,“今年的花神节晚了些,定在三月十五,司马公子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赏花扑蝶……”
*
花神节说是三月十五,也不过是一日后而已。
陈靖本是不同意陈彩衣和夏叶瑾二人出门,但碍于对方是司马子瑜,他自己也在受邀之列,便也不好说什么,在陈家窝了三四日之后,托花神的福,夏叶瑾终于又再一次来到了建康城。
☆、第八十一章 花神节
花神节当日的建康城,又与平日不同。
街市两边繁花锦簇,娇艳欲滴,来往行人雕鞍绣辔,锦衣宽袍。熙攘之间,环佩叮当,处处带着逼人香气。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期一半春。红紫万千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说的便是如此之景。
正当夏叶瑾各人看得愣神,几声轻笑悄然而至。一回头,就看到司马兄妹一行人已经到了近前。
对方皆是城内名门清贵,相衬之下,更显得他们几人身上衣着的粗鄙。
陈靖还是一如既往的同司马子瑜寒暄,红玉也在近旁,看到夏叶瑾,天高云淡的笑了一下。她今天没带丫鬟,手中拿着圆扇,又提着食盒,夏叶瑾正想空出一只手来问要不要帮忙,就见到与司马子瑜寒暄完的陈靖十分自然的接了过去。
“这些东西怎么自己提着,多重啊……”
听完这句话,夏叶瑾瞥了眼站在旁边两手都提着食盒,只能把扇子夹在胳膊下的陈彩衣,不由感叹,果然是亲哥!
“哥你也太偏心了吧?我这儿都空不出手来了!”陈彩衣也注意到了不同之处,瞪着眼睛不满的嘟囔。其实都不是娇贵之人,若放在平常,这也不算什么,但今日有司马子瑜在场,又变得不一样。凡是少女都想给心仪之人留下个美好的印象,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衬着繁花,也无半点美好可言。
她声音不算大,可还是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陈靖倒是没有什么,红玉却一下子羞红了脸,着急忙慌地就要去夺被陈靖接过去的食盒,陈靖自然是不肯,看着两人兵荒马乱的模样,夏叶瑾暗自叹了口气,将自己的两个食盒叠在一处,伸手接过陈彩衣手中的东西。
“我帮你拿着……”她笑道。
陈彩衣有些不好意思,“叶瑾姐姐你不去前面的庙会逛逛么?”,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一个劲的往前瞄,顺着她的目光,夏叶瑾看到司马子瑜正和月绣在说着什么,两人十分亲近,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几乎是脖颈交缠。
这月绣倒是有些阴魂不散的意味。
夏叶瑾本想说不去的,但瞥见不远处这幅画面,又见陈彩衣泫然欲泣的模样,话临到嘴边改了意思,“去呀,晚一点才好,这会儿去,人又杂,戏又不好。咱们可以先去前面游园扑蝶。”
说着她便拉着陈彩衣朝前走,可两人才刚在园子门前站定,就发现司马子瑜和红玉一行人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还真是想避都避不开。
晋人好一切风流雅致之物。但夏叶瑾没有想到扑蝶也算是其中一种。每每花神节,建康城内的几处园子便莺歌燕语,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园内四处皆是艳丽彩衫的贵妇少女们,乍一看,这色彩倒是比飞舞的彩蝶还要引人注意。
毕竟年少,陈彩衣先前的悲伤之气早已被纷飞的粉蝶驱散无踪,夏叶瑾神情疏懒,心中记挂着事,便婉拒了她一同扑蝶的约请,找了个树下百无聊赖地坐着。
“怎么不去扑蝶?”
红玉走了过来,脸色微红,额间香汗细密,看样子已经扑过一阵。
“懒散得很,不想动。”
夏叶瑾笑着答道,顺势挪了个位子让给红玉。
她其实有点想问小狐狸怎么没有跟来,可想了想,却还是没有问出口。今天红玉心情不错,她还是不要触人霉头好了。反正当面问的话也问不出什么来。
不过既然今日司马府主子们都外出,她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去探一探。只是她从到这里之后已经探了无数次,狐狸功力实在太高深,方法都试了无数遍,竟然没有一种能够将它制服。
“你是在找小陌吗?”
“……小陌?”
听到这话,夏叶瑾停住了下意识四处溜达的眼珠子,愣了一下侧头看她。
“狐狸,它叫小陌。”红玉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我给它取的名字。”
心中无数警铃在响。
“所以你知道它是——”
“是妖怪吗?”红玉突然笑了。她说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它变成妖怪的样子,它在我眼里,就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
“可它真的不仅仅是狐狸那么简单。”
夏叶瑾觉得自己特别无力。她是来破坏他们之间的孽缘的,她是来将原本错乱的姻缘红线纠正过来,可红玉看上去是那样的孤独和眷恋,她到底该怎么说,才能有信服力?
正想着,身边的人朝着不远处笑了一下。
顺着她的方向,夏叶瑾看到陈靖正提着食盒朝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他将食盒打开,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吃食尽数在小小的石桌上摆了出来,糯米藕,桂花糖芋苗,条子糕,回卤干……不是山珍海味,却贵在精致用心。
“你看”,夏叶瑾与红玉一起,将目光落在近处的一棵老槐树下,在那里,陈靖正蹲在石桌边,专心致志的低头摆着五花八门种类繁多的小食,神情专注如同在进行着神圣的朝贡,“其实除了小狐狸,你身边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人,他们也都很关心你。”
红玉动了动,侧过头沉默,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红玉姑娘,我看了一下,你带的那些东西不够糯软,早春气寒,干吃对身子不好。这些是我今早做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陈靖走到面前,眼里带着期待地看着红玉,在春日光影映衬下,竟像盛满了星辰。
对方盛情难却,红玉便抬手夹了一块糯米藕,细细的品着,都还未开口说好吃,就有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哥哥你不是说没有糯米藕了吗?”
陈彩衣一边飞快地抓了块糯米藕放进嘴里,一边不满的瞪眼看向陈靖。
咳。
红玉毫不意外的呛了一下。
夏叶瑾扶额。
或许横亘在陈靖与红玉之间的那道鸿沟,不是小狐狸,而是眼前这个说话做事完全不分场合的陈彩衣?
“糯米藕嘛,多得是,谁说没有了?”夏叶瑾说着就把自己这边的食盒打开,将一碟还未开封的糯米藕推到了陈彩衣的面前。“全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