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屋里才反应过来42 她这一路絮叨却没有问到重点,咬咬牙索性决定趁热打铁,一打开门,却发现对方竟然站在小小的中厅里,揪着眉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
“咳,那个——”夏叶瑾轻咳了两声,讪笑,“还没睡?”
对方摇头,澄澈的眼睛里竟带着层水雾。
“该不会是在想苏姑娘吧?”夏叶瑾眨了眨眼睛,她决定开门见山速战速决把心里那个翻来覆去考量到几乎是每夜都辗转反侧睡不着的问题抛给崔晨,“还真羡慕你,有佳人相伴。打算什么时候促成好事呀?金榜题名后?”
当然,在抛问题之前,基本的铺垫还是必要的。
对方却下意识皱眉,“你还关心这个?”
夏叶瑾一怔,随后大大咧咧的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我当然关心啦咱们俩是是什么关系,你的事情我当然关心。
天实在是闷的很,她边说边走到旁边的楠木圆桌,拿着雕花银壶,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花茶。
“那咱们俩是什么关系?”
正在倒水的手一抖,温热的花茶全都溅在了桌面上。夏叶瑾暗骂了一声,心说你这还真是死咬着要跟我杠上是吧?
“什么关系?情同手足的兄弟啊!”说到这里,夏叶瑾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崔晨你该不会是被热傻了吧?连这种问题都问?
意料之中的答案。
“是有点热。你早点休息。”崔晨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随意交代了一句后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真的要被他给闷死。
夏叶瑾腹诽了一句,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没一秒又尽数喷了出来——天杀的这茶水竟然这么烫。
*
山下集镇里。
王久河摇摇晃晃红光满面的从醉阳楼里出来。
“王公子您慢走——”伙计毕恭毕敬地将他送到了门口,王久河十分阔气的朝对方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送,自己哼着小曲儿往马车的方向走。
心情不错,面部表情也变得丰富,可乐极生悲,一不小心牵动了嘴角处的一块伤口,霎时疼的龇牙咧嘴。
不由在心里暗骂,又瞬间想起方才在书院后山遭受的气,顿时火冒了上来。
陈子韶?
他阴阴的笑了起来,迟早要让她付出点代价。反正安陆陈家缺什么就是不缺钱。当然他王家也同样不缺钱,打击陈子韶自然不是单纯为了钱,他真是为了烟山书院百年的声誉,为了……
突然脚下被块石头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骂骂咧咧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心里想,陈子韶他不怕,崔晨他更加不害怕。区区一个小县官的儿子,自己几斤几两都没有掂量清楚,也敢在他面前逞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坦白
边想边咒骂,也不知道沿着运河走了多久,等王久河反应过来,发现他已经完全找不到自己的马车和仆从几个到底在哪里等他。
临近子夜,街市上已经基本没人。
王久河踉踉跄跄的走着,夜风阵阵倒是挺舒服,只是冷不丁一阵大风,吹得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冷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刚喝下去的酒也醒了大半。
他扯着嗓子嚎了几声下人的名字,实在是走不动了,反正这小集镇就这么大,那些人等不到自己自然会主动来找。这样想着,王久河便在运河边找了个石阶坐下来。
还真是没想到,陈子韶竟然是个女的。性子泼辣都是符合他的口味,等明日,他略施小计,若是能与她将生米煮成熟饭,嘿嘿,就算到时候陈家要追究起来他也不怕。最多给她个名分,反正陈家财大气粗,他也不算亏。
至于那崔晨,王久河眯了眯本来就没怎么睁开的眼睛,这个更加简单,直接让他考不成秋闱就行了。
越想越得意,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临近。估计是来接他的人,便面上挂着怒意抬头,“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死到哪里去了让我等这么久——”
尾音消散在徐徐的夜风中,一阵噼里啪啦作响,某个人被装进麻袋塞到了马车里,扬尘而去,留下一地清晖。
*
烟山书院东苑。
圆月高挂,树影横斜。
陈子韶趴在窗前,单手在桌面上无规则的点点画画,看上去十分的百无聊赖。自从上回受伤之后,家里便向书院申请让她单独住一间,听着隔壁隐隐约约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她突然觉得单独住一间的选择简直是英明神武。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夹带着白日暑气的余温。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陈子韶继续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声音带着慵懒,像是在梦呓般。
“已经办好了。”明清一身夜行衣,一边言简意赅的回答,一边快步走到内室去给陈子韶拿了件单衫顺手披在她身上,“少爷,夜里凉,多加件衣裳。”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陈子韶说着,将脑袋从胳臂间抬起来,她将单衫披在身上,转身看着明清,“看来是我放下屠刀太久,被人给当作病猫了。这人实在是可恨的紧,既然现在找到了把柄,那就好好的跟他玩一玩。”
一阵骤然加剧的夜风吹开了虚掩的门,桌上烛火摇曳,远处角楼上挂着一轮圆月,此刻就着火光望过去,竟仿似带血的利刃。
*
第二天,夏叶瑾再一次顶着俩黑眼圈出门,半路上碰见陈子韶,竟然罕见的发现对方眼底也隐隐有些青痕,顿觉惊讶,“你这眼睛是被人打了?”不能怪夏叶瑾问出这样的话来,实在陈子韶平日里有书童明清在一旁督促,每天都睡得精神头十足。
果然话刚说完就遭到对方飞来的一记犀利眼刀,陈子韶狠狠瞪了她一眼说这一大早的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叫我被人打了,我这是望月沉思的结果!
夏叶瑾凑近了点,顺势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失眠了?”
本来只是个稀松平常的动作,可陈子韶的反应却出乎夏叶瑾的预料,只见她先是脸上的表情一僵,再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然后才含含糊糊的应了句“天太热了睡不着。”
全程默默目睹着这一系列的连贯到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夏叶瑾心里暗道不好,她必须得继续把昨天下午那个未完成的解释给完成了,不然再这样下去陈子韶该把她当成心怀不轨的登徒子了。
所以她上前一步,再一次缩短了对方刚刚才拉开的距离,将目光定在陈子韶的脸上,说,待会儿去后山凉亭吧我有事要与你说。
“去、去什么凉亭,先生都已经到了,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吧……”磕磕绊绊,还夹带着丝担忧和害怕,都不用细看,夏叶瑾就已经知道对方又开始开那莫名其妙的脑洞了。
但她显然并不像给陈子韶这个逃避的机会,“行,那就在这里说。”
有些事情必须要现在当面说清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对方音量拔高了八度。
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早课时间,周围的人还不是很多。夏叶瑾简单环顾了下四周,便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挺胸收腹,满脸认真的看着陈子韶,说把手给我。
“哈?”对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缩手。
夏叶瑾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直接抓住了那只拼命往回缩的爪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那还在负隅顽抗的爪子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
陈子韶目瞪口呆。
“你、你——”显然是极度的震惊,她支支吾吾断断续续来来回回地说了好几个你字却还是没法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清楚。只好僵在原地瞪大眼睛,连被按在夏叶瑾胸前的那只手都忘了缩回去。
“这一下你明白了吧?”
夏叶瑾觉得好笑,但还是拼命地憋着,刚想接着再开解几句,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你们,这是——?”崔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瞪大眼睛望着她们两只还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手,眼里写满了迷茫。
气氛有那么点不对劲。
“咳,那个,其实,我们——”
夏叶瑾刚开个头就被旁边的陈子韶给抢了去,她说崔晨你别误会,其实她是个女——
“其实我是个女人的遗腹子。”夏叶瑾再次以最快的速度把话给重新截了下来,“当年我娘怀我的时候生活太难,后来又走得早……我这里一直都有毛病。”她攥着拳头轻轻的点了点左胸,“刚刚是心疾又犯了,险些站不稳还好有子韶在及时扶住了我……”
说完后,她下意识去看崔晨,他依旧保持着原先的表情,略微带了一点点变化,但并不明显,不细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他对这个像接力赛一样的解释到底信还是不信,但到底是没有再接着开口问什么了。
夏叶瑾微微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围攻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更大程度的郁闷。
她本来是想要撮合陈子韶和崔晨的,可现在情况发展到这副模样,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想快点完成任务离开这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要完成某件事,上天就偏偏与你对着干,越着急就错的越多,错的越多就越慌乱,等到了最后,往往的下场就是面对着一团乱麻一事无成。
这样的困局她经历过,所以就算是身处其中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清醒,可越是保持清醒,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就算是些早已经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人事,她也依旧无能为力。
她没搞懂崔晨的心思,也没搞懂崔晨和苏莺莺两人的关系,更加没明白陈子韶在这出剧本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什么都没明白,却浑浑噩噩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三个月。
想来,既可笑又可怕。
立夏已过,窗外早已不是刚来时的桃红柳绿,花期已过,粉蝶蛰伏,只剩下龙爪槐和香樟,还是一树的郁郁葱葱。
突然周围莫名其妙的喧闹起来,不知道是谁在廊下说了句什么,紧接着课室里的人便纷纷的往外涌。
桌椅移动拖曳碰撞的声音尖锐聒噪,显得尤为刺耳。
“怎么了这是——”夏叶瑾拉住同样也要往外走的崔晨,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陈子韶从刚才开始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出事了。”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往外冲,崔晨伸手拉了夏叶瑾一下,避开了与那些人的肢体碰撞。
“王久河被人打瘸了腿。”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心人,简直是替天行道啊这是。”夏叶瑾咧开嘴角感慨,才弯起微微的弧度就发现崔晨的表情不对,心下一沉,“该不会是牵涉到咱们吧?”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夏叶瑾身上,说我屋里的床头有些钱,你带着先往后山走,去外面避一避风头。
“没必要吧,这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么怕他做什么?”夏叶瑾站着不动,心说就算是去外面避风头,那也得你和陈子韶俩去,我一个外来的怕什么。
“他舅父原先是节度使,这一次刚被任命为淮南道的总督,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正好撞在火把上。”
“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欺负咱们仨还需要堂堂的淮南道总督出马?”夏叶瑾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
“或许这里面还有安陆陈家和我们崔家的缘故在。”崔晨顿了一下,“所以叶瑾你是最无辜的,没必要被这种事牵累。”
无辜么?
恍然中夏叶瑾有些想笑,这种词永远都不应该用在像她这样带着目的来完成任务的人身上。
所以她没有再给崔晨纠结的机会,丢下一句“有什么事情等出去探清楚情况后再说。”便快步随着人潮走了出去。
*
书院的山门前果然围着一大群穿着轻铠的兵丁,手握长枪,黑压压的一大片,像一大群蝗虫,让原本就不大的山门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李山长正满头大汗的同领头的那个军汉说着什么,那人面生横肉,似乎一点都不领情,讲了几句之后便扯着嗓子嚎,说跟我罗嗦这么多有什么意思,赶紧把我说的那三个人找出来。不过李山长您也别着急,找不到也没事最多就你们整个书院的人跟我们走就是了。
话音刚落,整个场面都乱了起来。众人义愤填膺,“我们又没犯法你凭什么带我们走!?”,“冤有头债有主,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总督就可以藐视法纪为所欲为了吗?!”——
闹哄哄的,堵在山门外的兵丁作势又往前靠近了一点,与山门内的儒生成对峙之势,怒火一触即发。
难得的阴天。
夏叶瑾和崔晨站在人群里,不满与争执的声音交杂在一处,眼前人头攒动,灰蒙蒙的一片,闷热、狂躁、潮湿、压抑……所有的情绪在此刻集中,她叹了口气,刚要站出去,手臂被人抓住。
回头,发现崔晨正看着她,“我已经让人把这个消息传到家里了,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先避一避风头。”说完后便往前走了几步,朝着那领头的军汉沉声道,“不知大人找在下有何要事?”
众人见目标人物出现,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有何要事?”军汉冷笑,“有人状告你们仨蓄意将人殴打致残,我这是奉总督大人之命带你回去查清楚案情。”
崔晨淡淡笑了一下,“将谁殴打致残?在下怎么都不知道?”
军汉见他如此态度怒气不由再一次往上涌,说你不要在这里装疯扮傻,王久河王少爷被你们三个蓄意殴打到双腿残废无法行走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要再给我狡辩——
说到这里他看向脸上依旧冒着瀑布汗的李山长,“其他两个,李山长如果执意不交出来的话那我们只好对不住自己进去搜了,若是因为如此耽误了时间让人跑了,总督大人追究下来我想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不狡辩。”崔晨面上依旧带着笑,眼睛里却写满了寒意,“在下只是想请教一个问题,王久河王少爷与总督大人的关系是——”
“哼,说出来不怕你们吓死,总督大人是王久河少爷的亲亲舅父。”
“所以这算是总督大人的私事?为自己的外甥寻仇?”
轰的一声,人群再一次开始骚乱起来。
那个领头的军汉见状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便决定速战速决,不与这群酸丁耍嘴皮子,反正怎么说也不可能说得过。所以他赶紧下令,让围堵在山门外的兵丁冲进来直接抓人。
“这可是书院,我们都是有功名在身,你怎么敢——”有人在奋力挣扎。人群又再一次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夏叶瑾终于看不下去,她站了出来,“不用费这番功夫了,我跟你们走就是。”
众人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用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看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抓进监牢
“走什么走?!就这几个喽啰也敢上书院来抓人?——”陈子韶快步朝夏叶瑾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随从。
“哟,陈——大公子,这一回人可都来齐了。”军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众人,说不走也行,不走的话就只能麻烦你们的这些同窗跟我们一起走一趟了。
自古以来,凡是被人抓住软肋,心中挂碍太多的人,总不能够活的洒脱。可人又是切切实实的群居动物,就算离群索居,只要心中尚还留存有一丝人性,总归还是不能看着其他人因为自己遭殃。
陈子韶他们可以抵抗到底,但却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整个书院受到牵连。被带走的那一瞬间,夏叶瑾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天阴沉沉,万物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甚至连高耸的角楼飞檐也变得模糊不清。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又将会是什么?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最终没有连累到书院,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
淮南道的监牢不算破败,三人一间待遇也算是不错。只是这样一来,与崔晨同居一室,睡觉自然是没有办法,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干坐着聊天了。其实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睡得着。
“就王久河那鬼样子,平日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现世报被人打残了怪到咱们的头上,公报私仇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
夏叶瑾抓了一大把稻草仔细整理后做成了个垫子,总算告别了坚硬的青石板。
“初来乍到他需要树威信,而打压崔陈两家进而让其臣服则是在扬州城立威最快最便捷的方式。所以叶瑾你被我们连累了。”崔晨边说边学着夏叶瑾的样子抓了把稻草铺在硬邦邦的青石板上,只可惜他抓的不够多,一坐下去还是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