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周六头一次意识到,“小陈柯”可能真不在乎他的死活,否则怎么会现在才告诉他,“如果之前我就去试了,现在岂不是已经死了?”
“呵呵,学长不是还没死么。”“小陈柯”的笑里含着嘲讽,“为什么前面还说猜出来了,后面又这么没把握?果然是在套我的话吧?”
“小陈柯”说着,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捏住青年的下颌,令他转向自己。
然而,就在他想要再品尝一次美味时,却看到“美味”的脸上失望的神色。
“小陈柯”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表情不太对,是不是学长真的想起了什么?
不,不对,学长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从小就被称为天才,天生就会骗人,如果学长真的想起来,一定会直接说出那个名字,既然他不说,说明他又是想要套词。
“小陈柯”想到二十年前那条落叶路上,有人信誓旦旦跟他说,如果是真的朋友,不会害怕分离,距离遥远也不是阻碍。
骗子。
天生的骗子。
还说会照顾他很久很久,结果连他的名字都写错,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次回到周衍面前,周衍却完全不记得他了。
高三时那些黑暗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为了让那些侮辱学长的人闭嘴,他不自量力地去打架,受伤,再打,再受伤,终于练出一副外表看不出来的好身手。
但是周衍不记得他,认不出他。
一年时间为了追上去B大的周衍,他努力学习,废寝忘食,完全不顾自己的精神状态,然而课余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的日记本不翼而飞,最后落在父母手上,引起无数白昼黑夜没完没了的谩骂。
B大没考上,再复读一年。
再见到周衍时,他已经比周衍小了两届,周衍在学生会抛头露面,受到许多同学喜爱,而他阴暗卑微,同宿舍的人都不愿意与他来往,但那又怎样,至少他又有了接近周衍的机会。
而这唯一一点希望,也在周衍茫然地看着他时,破灭了。
“学弟,你有什么事吗?”
图书馆的长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
“小陈柯”自嘲地哼笑一声,从一开始就搞错他姓名的人,又怎么能被寄予希望。
再度注视着这张脸。
微微凹陷的眼窝,漂亮的眉尾,像中欧混血一般轮廓立体又精致秀美的脸,睁大眼睛时琥珀色的眼睛仿佛会溢出水光一般清澈动人,从小到大,周衍都正好长成了他梦中情人的模样。
但其实这副完美的壳子里,却装着一颗铁石心。
而为了这副壳子,“小陈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只希望那双眼眸转向他,在意他。
“陈柯,你到底想干什么!”青年皱着眉头,一副凛然不可近的模样。
“我想干你啊,”“小陈柯”用拇指摩挲那红肿的下唇,“周小姐。”
仿佛被烫到一样,青年骤然往后退,“小陈柯”却再次强吻住他,手心里扣着的充满活力不断扭动的躯体,在强制中逐渐失去力气,“小陈柯”听到青年喉咙里受伤小兽一般呜呜的声音,他感到阻拦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被冲破了,那就是他的不忍之心。
“小陈柯”充分地享受了“早餐”之后,餍足地离开,虽然,距离最后一步拆吃入腹还有一段距离,但好东西总是要慢慢品味,他也怕进展过快,小羊羔会受不了刺激,出什么意外。
走在洒满阳光的道路上,“小陈柯”依然出神回味着,当他恶意说出“周小姐”三个字时,学长在他手中颤抖脆弱的模样,内心深处仍然会触碰流血的伤口,突然被强硬地撕开,就算是学长那样好强的人,也不免会骤然失色,连眼泪都差点溢出来了呢。
“小陈柯”恶意地想,这不能怪他,只能怪学长无情,如果学长真的想起来孟娴的一切,那么,又怎会在他说出“周小姐”这个代表着学长高中时期黑暗历史的称谓时,那么毫无准备,惊惶痛苦呢。
说到底,学长还是没想起来。
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骗他罢了。
可惜他学聪明了,不会再因为学长的一次皱眉,而去拼了命的和一群身强体壮的高中男生打架。
走进曾经光顾过的成人用品商店,“小陈柯”坦然道:“上次的摄像头,再给我来一个。”
“好嘞,”老板满脸堆笑,“客人要不要再看看别的,我们这里有刚从美国进口的一批货,都是新鲜玩意儿。”
“不用了。”“小陈柯”面无表情地说,他不喜欢那些肮脏的道具触碰学长的身体。
与此同时,顶着一头金色鸡窝的法兰克正从出租车上下来,他“嘭”地关上车门,向着天虹小区正门狂奔过去。
☆、防盗章NO.1
“表、表弟??”
“小陈柯”抬起头, 看见眼前遮天蔽日的老外, 他在脑海中迅速搜索了一番, 结果是:不认识。
老外却突然抓住他肩膀,吼道:“你这个变态!”
“小陈柯”被他喷了一脸唾沫,完全懵住了, 路上许多人纷纷侧目,看向两人。
一般喊“变态”都是被骚扰的女孩子,谁知这回不按牌理出牌,喊“变态”的是个高大健壮的外国佬, 而被他抓住的是个青年,看样子还挺秀气的, 个头在亚洲男性里算高, 但比外国佬, 完全不够看。
这就好像一头熊抓着一只山羊嗷嗷叫, 说后者欺负他。
路人对此表示匪夷所思。
“周呢?你把周藏到哪儿去了?”法兰克此刻已经热血上头,完全忘记了摩天大楼告诉他的策略步骤。
因为第一步就错了,摩天大楼让他上4舍111去, 先把门敲开, 再跟“小陈柯”说“那个名字”, 说完趁“小陈柯”注意力恍惚,把“小陈柯”制服,最好用绳子捆起来,然后问他要储藏室的钥匙。
“如果他不给钥匙,你就打到他给, ”摩天大楼在企鹅上这样对法兰克说,“甩开膀子打,他该打。”
法兰克光记得“甩开膀子打”这个极富画面感和冲击力的中文短语了,所以,当他在外面街上而不是4舍111见到目标对象时,就忍不住冲了上去。
“快告诉我!”法兰克一拳挥向“小陈柯”,漂亮的青年被他打了个趔趄。
那一拳很重,法兰克本以为能一拳打服“小陈柯”,因为后者看起来没什么力气,暴力制服之后,就不用再兜圈子说“那个名字”了。
谁知“小陈柯”只是趔趄了一下,很快站稳脚跟,阴寒莫测的黑色眼眸直直盯向法兰克:“你是谁?”
“我是法兰克,你最好老实点——”
法兰克话音未落,就感到横膈膜一阵剧痛,那个地方很软,是介于胸腹之间的位置,经络和血管在此汇合,受重创之后,会半天喘不过气,稍微一呼吸,整个上半身都很痛。
简单来说,就是“要害”。
法兰克身强力壮,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被一个比他矮比他瘦的不起眼的小青年打翻在地。
那一拳又短,又快,又直截了当。
把法兰克的气势和自信击了个粉碎。
“Hold on!”
法兰克举起手,表示投降。
向他走来的“小陈柯”活动了一下手腕,黑幽幽的目光不含任何感情地直视着他:“周学长搬来的救兵?”
“他……他……有句话跟你说。”法兰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捂住肚子,干呕了一声。
“他有什么话,自然可以直接跟我说,用得着千里迢迢找个别人来当传话筒么?”“小陈柯”嘲讽一笑,显是不信。
“他想说……他知道你是谁了……”法兰克使劲回忆着摩天大楼告诉他的那个名字,然而话到嘴边,法兰克一个机灵,又收了回去,他现在可是在外面,不是在4舍111啊。
“但、但我要去你家……”法兰克说,“这里不方便讲……”
这理由实在太蹩脚,僻静的地方小区里到处都是,何必非要去陈柯家呢?
“小陈柯”笑了笑,他心里已经把法兰克划出了竞争对手的范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成为他的情敌的。
“你不用跟我讲,我也不想听,”“小陈柯”说,“如果你有办法联系上他,就告诉他,我要听他亲口说——”
轰——!
强烈的爆炸声从天虹小区里传来。
两人先是呆住,接着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街上的人也全都愣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本能地开始乱跑。
法兰克猛地一推“小陈柯”,怒吼道:“你等着!如果周出事,我、我就送你进监狱!”
“小陈柯”的耳朵仿佛听不见了,只有那一声爆炸,过后就是无边无际的白噪音。
爆炸了?
不可能,不可能爆炸的。
什么输错三次密码,就会爆炸,这都是吓唬周衍的鬼话。
是,那是货真价实的炸弹,但也不会轻易爆炸。
但是,他能打包票吗?
这个时间,早上□□点的样子,小区里除了他那一户,谁家不是静悄悄的?
“小陈柯”的身体晃了一下,他努力迈开腿,往前跑了两步,他看见法兰克的头发,就在前面的人堆里,很多人围在他家楼下,4舍,有一层的玻璃全都震碎了,玻璃渣掉了一地。
一个出门买菜的中年妇女头被划破了,周围围着她家里人,一个看起来刚上小学的小女孩正在大哭,中年妇女一手按着头,一手拍着小女孩的背,叫她别害怕。
场面十分混乱,不断有人穿着居家服跑出来,大拖鞋拍在地上发出扑扑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充塞楼梯口。
“上面怎么样了?”法兰克冲上去,拉住一个刚跑出来的年轻人问。
“烧起来了!快报火警!”年轻人脸色苍白,慌里慌张地说道。
“快,火警电话!”
“好好地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都别守在楼下了,太危险,等火警来救人吧!”
楼门口的一圈人又散开了些,一个个退到安全的地方,仰头看着高处,高处没有玻璃的黑洞洞窗口四周全是焦黑的痕迹,黑烟从洞口飘出,看样子十分可怕。
哭声、议论声、脚步声,蔓延开的恐慌,使人恨不得立刻逃离灾难现场。
站在楼门口的法兰克犹豫了。
突然有人拽住他的衣服,急促地说:“外套给我。”
法兰克回头,发现是“小陈柯”,“小陈柯”的脸色看起来沉着冷静,眼珠不正常的震颤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你要干什么?”
“小陈柯”没有解释,直接上手扒法兰克的外套。
“是你装的炸弹爆炸了对不对!”法兰克愤怒地扭住“小陈柯”的衣领,“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凶手!恶魔!”
“嗤”的一声,法兰克的衣服连着一条袖子被“小陈柯”撕了下来,他冷冷地抬头,幽黑的眸子凝向法兰克:“放手。”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法兰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拳砸在“小陈柯”脸上,“小陈柯”手里攥着那件破外套,直接被打飞出去。
“小陈柯”一个翻身迅速起来,擦掉嘴角的血。
他站起身来,背向灾难现场,大步离开。
“陈孟闲!!!”法兰克冲着“小陈柯”的背影大吼,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陈孟闲!!!你他妈不是人!!!”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脚下传来细草折断时吱喳的声音。
不管风怎么吹,都有吹不尽的焦糊味。
那个名字仿佛开启了一段记忆,一段美好却没有结果的暗恋。
情愫在挫败之后成倍滋生,宛如黑暗中见不得光的藤蔓,纠缠着,生长着,负面情绪吸干了名为喜欢的心情,把温柔眷恋掏空,用仇恨偏执填满,然后,用“欲|望”代替了“喜欢”,就像户口本上的名字,用“陈柯”代替了“陈孟闲”。
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内里却完全不一样了。
在他们小时候经常走的那条梧桐小道上。
“我叫陈孟闲,不叫孟娴啊。”
“从小就叫你孟娴啊,你什么时候改名了?我不管,反正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叫孟娴。”
瘦小的孩子沉默了,他大多数时候都沉默。
当那个比同龄孩子更高挑显眼的男生转过身去,大步走开,瘦小的孩子才喃喃自语:
“……那也没有女字旁啊,你把我当成什么。”
冰凉的流水从手掌中绽开,溢出指缝。
哗哗流动的声音,就像血液。
《罗密欧与朱丽叶》原剧本中有一句话:流淌在血液里的誓言,就像烈火中的一根稻草。
而年幼时尤其如此,一方不经意地说会照顾你很久很久,另一方便当真了。可那誓言在说出口的一刻,就燃烧殆尽,化为乌有。事隔十二年,从X市返回家乡,重新踏入S中高中部的陈柯,见到了他思念了十二年的人,那个人却不认得他了。
想在灰烬里拼凑原初形状,必定会遭到挫败,而不死心的陈柯,再一次追着他去了B大,这次的结果还是一样。
不管是陈孟闲,还是陈柯,都未曾在周衍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
身后传来跌跌撞撞追过来的脚步声,“小陈柯”脱掉自己的上衣,也用水管浇湿。
“陈柯,你他妈的不是人!!!”法兰克伸手去抓“小陈柯”的胳膊,骂了一串德文。
“你刚才叫我什么?”“小陈柯”回过头,一边问,一边把湿上衣裹在头上。
“陈柯??”法兰克恼怒,“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不是这个,你刚才叫我——”
“陈孟闲!你以前叫陈孟闲对吧?周发信息给我,求我救他,说他被你绑架了,这个名字,就是周告诉我的!!”
“小陈柯”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上衣流下的水从他额头上滴落,啪嗒,穿过睫毛,冰凉凉的掉在嘴角边。
那双喜怒莫测的眼睛,此刻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情绪,空洞洞地看着法兰克。
“你说什么?”“小陈柯”问,“你再说一遍?”
☆、防盗章NO.1
“喂, 周小姐。”
几个高中男生挤在走廊边上, 其中一个向路过的高挑男生吹口哨。
高挑男生皮肤白皙, 细细瘦瘦的,相貌又非常出色,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紧紧裹着他修长的双腿, 上身干净整洁的白衬衣,没有一丝不规矩的折痕,腰线处略有宽松,显出男生单薄的身材。
腰细腿长, 竟比女生还要惹眼。
而当他转过脸来,那副受到造物主眷宠的俊秀容颜, 沾染了些恼怒的薄红, 出现在男生们的视野中时, 就是一天之中, 打发无聊时光的最好彩头。
一个男生,被当做女孩子,一定是很羞辱很痛苦的事情吧。
本来已经忘记了, 可是, 又被恶意地提起。
正因为如此, 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才会被雾气所遮蔽吧。
眼尾的微红,是愤怒还是失望,还是难过?
“小陈柯”冲进浓烟滚滚的楼道时,眼前不断划过最后一次见到周衍时的画面, 就是他们早上分别时,那时候,周衍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乖乖地听从他的命令玩游戏。
可是,他却把他弄哭了。
明知道他最讨厌别人那样叫他。
却还是像那些幼稚而下|流的高中男生一样,以把他弄哭为乐,看到他眼角的红,就像得了胜利的彩头一般。
“小陈柯”一向以为自己所做是正确的,因为他曾经心软,一次次放过周衍,而周衍并没有因此记住他,那么,纠正策略,心硬如铁,下手狠绝,总该得到他所希望的结果了吧?
可是没有。
没有,没有,永远不会再有。
如果……如果……他打开扭曲烧焦的仓库门,却找不到那个完整的、活生生的周衍,他该怎么办?
比死掉还要痛苦,比被忘掉还要难过。
仿佛心被自己亲手一刀一刀剜开,那里本该是柔软的,藏着一个暗恋的人的,现在被他全部弄坏了,七零八落,拼凑不起,可笑他动手之前,还以为自己的心不会痛。
“周衍——”
在被烟熏出一大片一大片黑斑的墙壁边,“小陈柯”歇斯底里的大喊。
“周衍——”
“周衍——”
回声响彻门廊,大门洞开,里面的家具早已面目全非。
“小陈柯”用手推开门,手掌被烫出一个个水泡,他麻木无觉,就这么向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