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经理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之后又恢复精明果断的样子,似乎是在世界设定调整之后,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白羽阳长周六这样的事实。
“好吧,Joy,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这样的胡话,我们总裁虽然是单身,但他身边从来不缺优秀的人。”田经理面上挂着疏离的笑容,“同样是单身,单身贵族和单身狗区别还是挺大的,毕竟物种都不一样,你说呢?”
田经理这是被周六的话给刺激到了,立刻就要捍卫她老板的尊严,开玩笑,一个写小黄文的,竟然敢嘲笑她老板不行??
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只有他才能治好他老板,让他老板享受人生的乐趣?难道一个身家过百亿的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还需要你一个穷吊丝来拯救吗??
周六的笑容不变,因为田经理的嘲笑根本于他无碍,他已经有对象了。
现在,他要把他这个迷糊的对象给找回来。
“其实,并不是我非要来,而是你们总裁他找过我。”周六神态自若地开始编故事。
田经理一愣。
“你之所以收我的简历,也是因为梁辰熙他找过你吧?他让你找到我的真实身份,然后把我招进来,做他的助理,对不对?”周六侃侃而谈。
“……”田经理谨慎地保持沉默,但她透出好奇的眼神出卖了她。
“你应该知道,我的笔名叫白晚成,是CP文学网的作者,说来惭愧,但我写小黄文确实很有天赋。”周六一本正经地吹着牛比,“大概也就是上周的事吧,有个坛友给我发消息,说很欣赏我写的东西,但我不是专职的,所以写的不多,他说他可以给我出工资,包吃住,让我去他那里上班,专门给他写小说。”
田经理听得一愣一愣,很少有人能在面试的时候让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了,从她当上人事经理以来,这白羽阳还是头一号。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骗人的,直到他告诉我,他是羲和娱乐的总裁梁辰熙。”周六编道。
听到这里,田经理感觉有些不对:“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骗你的呢?网上的身份还不是随口编造?”
周六笑了:“可是我并没有给羲和娱乐投简历,您不仅收下了我的简历,还叫我来面试,这不就证明,梁辰熙没有骗人吗?”
“这——”田经理仔细一想,梁总可能真的联系过白羽阳,让他来这边面试,但白羽阳没有相信,结果田经理收了他的简历,无形中证实了梁辰熙的身份。
可能眼前这个白羽阳真的有两把刷子,如果他真能让那方面比较冷淡的梁辰熙重新燃起对亲密关系的热情,那么,把白羽阳招聘进来真的不亏,而且还应该砸重金留住这个人才。
但——
“实话告诉你,我们梁总应该只是一时兴起才会联系你,他现在已经有稳定的对象正在约会中了。”田经理说道,一边说,一边观察周六的脸色,“他此刻应该已经接到了那位的班机。”
田经理低头看了一眼平板上显示的班机状态。
“什么??”周六惊讶,陈柯竟然去接别人了?不对,也许陈柯根本没有穿成梁辰熙,就像他没有穿成周姓的新人物一样。
那可就麻烦了,他们两个该怎么联系上?
“那我先告辞了。”周六扭头就往外走,走了一步,忽然想到什么,站住脚,回头对田经理说,“如果梁辰熙问起我,就跟他说我叫周六,我的电话,你们简历上应该有。”
田经理一脸莫名:“你不是白羽阳吗?”
“是另一个名字,”周六说,“我的读者给我起的名字。”
“等等!”
周六已经走到门边了,田经理叫住他。
“怎么了?”周六再次站住,这个田经理从一开始就想赶他走,现在他走了,田经理应该高兴才是啊。
“你可以留下。”田经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试用期,三个月。”
“啊?”周六茫然,这什么情况,欲擒故纵吗?
“正式工资可以先给你开到10k,如果试用期表现好,到时候还有增长空间,试用期工资6k5,同意的话,我们可以签合同了。”
周六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田经理,娱乐公司招人果然任性:“……那就,同意吧。”
“不过,在签合同之前,你要先和梁总见一面。”田经理说,她这完全是步步为营,把白羽阳引进她的圈子里来,假如梁总真的需要白羽阳,那她就立功了,假如梁总否了白羽阳,于她也无碍,而且,更深层次地,她想知道梁总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要白羽阳了。
“当然好。”周六喜上眉梢,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终于要见到正主,只是不知道,这个梁辰熙到底是不是陈柯——到时候见分晓吧。
罗伊斯大酒店位于B市市中心江滨,外形如同一把瑞士军刀,屹立于高楼大厦群之中,毗邻B市标志性建筑卫星发射塔。
此时,正是中午十二点,一天之中光线最好的时候。
罗伊斯大酒店第268层的至尊全景套房中,三面落地玻璃窗可以丝毫无碍地看到B市宏大的建筑群,高楼大厦从天边堆叠而来,直至脚下闪闪发亮的江流之滨,景色十分壮观。
套房中KINGSIZE的柔软大床足以并排躺下四个成年人,正对着巨幅落地窗,躺在床上也可以欣赏现代化大都市的景观。转过六十度角的另外一边,大理石制的茶几上摆放着金灿灿的餐具,在这里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风景。再转过六十度角的第三边,被鎏金隔断挡住的浴室里,超大三角形懒人浴缸放在距离大玻璃一步之遥的地方,在这里,也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欣赏风景。
总之,所谓全景套房,就是不管你在干啥,都可以欣赏风景,白天欣赏高楼大厦,晚上欣赏璀璨灯光。
陈柯与周清源并排站在落地窗前。
周清源被眼前的风景深深吸引了,他情不自禁,双手抵在玻璃上,向下眺望,脸上露出欣喜、惊讶的表情。
在建置防盗章的过程中,陈柯就想象了很多次,当他带着周六来到B市最豪华的套房里时,酷爱建筑的周六该多么开心。
能够看到周六开心的表情,对陈柯来说就是最大的奖励。
可是此刻,陈柯并未感受到分毫喜悦,他转身离开了。
周清源不是周六。
而是他按照对周六的幻想,一点一点塑造出来的一个——假人。
周六并没有自动获得周清源的身份,那么,周六去哪儿了呢?
就在这时,田经理的电话打了过来。
周六跟着田经理从罗伊斯酒店268层的电梯门出来,踏上一溜红毯,两边是纹路漂亮的大理石墙面,头顶是辉煌流丽的金色瀑布吊顶灯,即便见过许多世界知名建筑,进入罗伊斯酒店最豪华的这一层,对周六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一边抬头欣赏漂亮的拱顶,一边跟随田经理来到一扇白色大理石打造的大门前。
这一次,陈柯真的实现了他的梦想,他建造出了一个繁华世界,并把周六带进来了。
周六想起陈柯当初还想为他建置一次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之旅,不禁微微地翘起嘴角,那次虽然失败了,但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相信多试几次,他们俩就可以足不出户,走遍世界知名建筑景观了。
未来固然美好,但要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才行。
梁辰熙,到底是不是陈柯?
当大理石门从里面转开时,周六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后的人,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镜子。
镜子?
不,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天啊,你们是双胞胎兄弟吗?”田经理看看周清源,又看看周六,“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不是夸张,是非常准确的形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田经理又重复了一遍。
“你好,我是周清源。”周清源伸出手,向周六友好地笑笑。
“你好……我是白羽阳。”周六惊讶地打量着周清源,等等,姓周,新人物……这个周清源,不会就是陈柯给他建置的那个身份吧?
“看到你之后,我感到莫名的熟悉。”周清源微笑着说。
“啊……”周六不知道该说什么。
“田经理,我不是说了——”门内传来陈柯的声音。
就是陈柯,这个找错人的笨蛋,周六心中暗暗生气,连周清源不是他都看不出来吗?不过一个面试的时间,人家俩人豪华套间都开好了,他还在那边苦哈哈地受田经理刁难。
“——不要带白羽阳过来吗?”陈柯出现在周清源身后,他的目光一下子就系在了周六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甚至忘记自己在说什么。
“抱歉,辰熙,是我接了这位田经理的电话,”周清源微笑着解释道,“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耽误你的工作。”
田经理发现老板神情有些不对,也赶紧解释:“梁总,抱歉,打扰您的私生活,我们现在就走。”说着,抓住周六的手臂,往外走去。
“等等。”陈柯立刻说道,“阿衍。”
阿衍?田经理茫然,这里有叫阿衍的人吗?
周六则心里气还没消,看着陈柯和别人从酒店房间里出来,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很伤人的。
他回过头,冲陈柯一笑:“梁总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白羽阳。——就是被你拒绝见面的那个。”
田经理暗中扯了扯周六的衣角,示意他说话不要那么冲。
陈柯怔住,一瞬间的眼神失焦之后,他再次定定地望着周六:“我可以解释。”
梁总这反应把田经理惊到了,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梁总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白羽阳,应该是——有一腿啊。
糟糕,田经理立刻回想起自己在面试白羽阳的时候,连嘲讽带揶揄的态度,这要是被白羽阳记恨上了,吹吹枕边风,她的HR部门老大的地位岂不是不保?
不不不,梁总可是从不徇私枉法的人呀!
“非要在走廊上说么?”周六微笑望着陈柯。
陈柯却被他的笑容弄得心里直发慌,现在形势非常不好,周六显然在生气,他最好还是一切顺着他来。
“田经理,麻烦再给我开一套全景套房。”陈柯说。
田经理立刻说:“好的,梁总,我这就安排。”说着,她拿出手机,给前台打了个电话,不过一分钟时间,前台通知她指纹锁已经设置好了,还是梁辰熙的。
“1001房间。”田经理擦了把汗,还好还有一间,“在楼上。”
位于269层同一位置的1001房间,和楼下的1000房间规格一致,落地窗能看到的景致也差不多,如果不是预定这间房的人临时取消了,田经理可能根本订不到同样规格的。
摒除闲杂人等,这房间里此刻只有陈柯与周六两人。
本来还在生气的周六,此时被落地窗外壮观的景色吸引了,他走到玻璃窗前,双手抵住玻璃往外看,那惊喜的样子,比周清源少了几分矜持,多了几分活泼。
陈柯终于想明白,两个人差在哪里了。
他来到周六身后,陪着他看。周六隔着玻璃一个一个指出远方的楼宇,叫出那些楼宇的名字,随口说出它们的建筑设计师和设计理念,仿佛是他相熟的朋友一般。
“嗯,嗯……”陈柯不断答应着,周六每次兴冲冲地说一句,他就答应一下,直到周六的语速缓下来,从兴奋中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
“其实,说句煞风景的话……”周六的神色稍微有些落寞,“这样的景观,虽然很壮观,很美好,却非常不近人情,没有树木,只有一个个方块形的楼宇,这样看,真是了无生机。”
这话触到了陈柯心中柔软处,他从后面拥住周六,双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感受到周六沾染着清香的柔软发梢飘过鼻端,陈柯心里的甜味快要溢出来。
不是表面上的迎合,而是深层次的默契。
这是活生生的——他爱的人,总是会说出他意想不到的话,却又能引起他心灵的共鸣,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周衍了,就算他按着自己幻想创造出来的周清源,也无法及上周衍的十之一二。
“是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景观。”陈柯低下头。
“是很壮观,很好看,我愿意为了设计这样壮观的丰碑而奋斗,但却并不愿意生活在里面。”周六低声说,“不过,作为30天的假期旅游项目倒是很不错,谢谢你。”
陈柯此时才感到心满意足,他亲吻着眼前白白的耳朵,直到弄得那片贝壳似的耳背都红起来,陈柯才作罢。
周六气息有些紊乱,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原谅了陈柯找错人——不行,这事没完。
周六握住陈柯搂着他的手,慢慢掰开,一边笑意盈盈地说:“梁总,你不是叫我来面试的吗?快面试吧。”
陈柯一僵,想到刚才带周六看风景,未能成功蒙混过关,周六可还惦记着这事呢。
“阿衍,我……”
陈柯正待道歉,却被周六打断。
周六转过身来,神采奕奕地望着陈柯:“快面试我。”
陈柯不由得一怔,周六这是什么意思,好像不仅仅是对他认错人的事耿耿于怀。
“白羽阳?”陈柯想起来,周六获得的身份是《霸道总裁的特别助理》中的小助理白羽阳,这么说来,他俩分别获得了梁辰熙和白羽阳的身份,现在走剧情的话,就该是,面试了?
陈柯早就把走剧情这事忘到了脑后。
“你……会点什么?”陈柯试着问。
周六往前走了两步,拉开窗户旁边的两把椅子,作了个“请”的手势,面试,就该有面试的样子。
陈柯困惑,但还是乖乖坐下了。
“我会写小说,”周六笑着说,“小黄文技能十级,CP文学网资深老司机。”
陈柯捂住额头。
“祖传老中医秘方,专治不孕不育。”周六继续胡编道,“梁总,你用我吧,月薪1万绝对值。”
陈柯闷声笑了起来,他放下捂着额头的那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配上他这身烟灰色的衬衣,竟真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气质。周六不由得暗想,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口说无凭,你先写两段我看看。”陈柯笑着说。
周六愣住,等等,陈柯真的让他写?他连小说都没看过几本,黄色的就更少了,虽然之前有段时间胡乱看了两眼,但那两眼能记住什么啊。
“不许抄别人的,来吧,就用手机写,给你……十分钟。”陈柯笑着说。
周六怎么看陈柯的笑容,怎么觉得不怀好意:“梁总,十分钟太短了,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太长了,我们还要干别的事。”陈柯说。
“那就四十五分钟。”
“半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好吧,一言为定!”
半个小时后,周六看着自己按出来的一百多个字……
“怎么样?”陈柯绕过桌子来,要看周六写的。
周六立刻把手机藏在肚子上,弯下腰去,用全身的力气护住自己的玩具车。
“来,给我看看。”陈柯伸开手掌,“让梁总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开价月薪一万?”
“不行,再给我半个小时。”周六咬牙,陈柯不激他还好,一激他,他这好胜心上来了,必须写出一个能过眼的!
陈柯笑着摇了摇头,想着反正时间也多,周六既然对这种角色扮演这么感兴趣,就让他玩个够吧。
“好,半个小时后,我来验收。”
又过了半个小时。
周六删掉了之前那一百字,这一次,他如有神助地啪啪啪按着手机,全神贯注盯着屏幕。
陈柯见周六写的兴起,便坐在床边等着他写完。
又过了半个小时。
周六陷入苦思冥想,一边轻轻咬食指关节,一边盯着屏幕。
“这人物是不是有点崩啊……算了不管了。”
还在自言自语。
陈柯观察着周六,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又过了半个小时。
周六的肚子发出“咕咕”叫声,陈柯走了过来,这回,他可不能放任周六继续写下去:“走吧,起来活动活动,该吃饭了。”
“我写好了。”周六抬起头,一脸坏笑。
“哦?”
旋转餐厅,面前一溜铮亮的银制餐具一字排开,先上来的是头盘,牛油果沙拉配蔬菜汤,盛在纯白无瑕的小盘子里的牛油果小方块像绿色的小奶酪一般,一块一块点缀在色彩缤纷的沙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