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的霞光映照在微风起浪的海绵荡起波光粼粼,带着咸腥味的的海风吹拂而来,透着熟悉而令人舒适的感觉。简洺赤着脚踩在平坦柔软的细沙上,长长的黑发乱舞飞扬,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轻笑着转过身,毫不畏惧的直视领头的迪恩斯。
海浪拍打礁石,继而冲上沙滩,离简洺不过几步远。
“简!”迪恩斯神色激动的喊了声,他翻身下马,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我的做法或许会让你产生误会,但爱德莉亚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邻国公主,她……”
迪恩斯说话的时候,简洺已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好几步,脚底遇上海水,传来麻麻的感觉。简洺又向后退了几步,她一边听着迪恩斯的废话,一边垂眼看着脚背、脚腕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的墨黑鳞片。简洺身上的变化,一直关注着她的迪恩斯自然看得真切,他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修长的双腿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墨黑幽沉的鱼尾,有原主记忆的简洺对这鱼尾适应的很快。
她纵身跃入大海,痛快的游了一圈后,在海面上露面:“迪恩斯,王子殿下,关于你所说的救命恩人,其实我要告诉你真相呢!你觉得,一个普通的人类能在暴风雨中让你生命无危吗?那是不可能,事实上,当初是我救的你。所以,王子殿下,请你记住,那场暴风雨中,是我简洺救的你,而不是那个虚伪、做作的公主!”
空灵悦耳又夹杂着丝丝哀怨的声音,因为美人鱼声音的特殊,直直传入迪恩斯的脑海中,令他不能忘却。
“尊贵的王子殿下,那么……再见,我想我是后悔遇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简洺不再逗留,她新奇的摇摇尾巴,往记忆中海底深处海巫殿所在的方向游去。
留在海岸上的迪恩斯心跳剧烈的跳动,已经陷入目瞪口呆,他清晰记得方才看到的所有画面,也能深刻回忆起简洺所说的每句话。双拳死死握紧,指甲掐入掌心,剧痛传来,迪恩斯却丝毫不在意,他需要以此来证明,自己是否在做梦!
美人鱼!古老传说中的美人鱼!
即使那是古老传说中美人鱼中的异类,有着残忍、邪恶的特质,但那也是美人鱼!
迪恩斯猛地回过神,眼中是令人心悸的贪婪和占有欲,他余光瞥过身后的骑士、侍卫,眼中闪过明显的杀意,这些人……都不能留了!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海面看了良久,心中无数心思快速转过,随后缓缓的恢复平静。
会有机会的,美人鱼确实存在,如她所说还救过他的命,那就代表了缘分。所以,他们会再次见面,而他会吸取教训,不会再放走她!
迪恩斯的眼底满是阴鸷,他扬起唇角微微笑了笑,透着诡异的弧度。
“走!”
翻身上马,迪恩斯厉喝一声,策马快速随着原路返回。身后的骑士、侍卫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不识相的议论什么,毕竟像他们这种身份,嘴碎往往代表着活不长久。
☆、第312章 海的女儿(6)
在阳光无法照射到的深海之地,海水的蓝浓郁到墨色,简洺循着记忆经过那古老的沉船,穿过漩涡,才看到了那座黑色宫殿、青铜大门。心跳微微加快,简洺有些紧张,那是原主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代表着黑暗与邪恶,却是她心灵深处的家。
想到这座宫殿的主人,简洺几乎能感受到心跳停止了一瞬间,她眼神暗了暗,良久后才开口,开始吟唱那段晦涩的音符。青铜大门如记忆中那般缓缓打开,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简洺摆了摆鱼尾,抬眼的瞬间却愣在了原地。
海巫溟荼!
永远不变的黑色大斗篷,修长的身形,露在斗篷外的双手透着不见天日的苍白。他持着魔杖的手指带着一枚黑色的宝石戒指,宝石上萦绕着浅淡的黑色流光,那是一枚魔法戒指。
溟荼站在青铜门内,幽暗的光线衬得他浑身的气息更加森冷,他掩在大斗篷下的双眸平视着不远处神色吃惊的女孩,唇抿成一条直线。
贪婪是人类的原罪,光明是**的另类,黑暗在世间无处不在,终将成为主旋律。
黑瞳黑发黑尾的人鱼本就是异类,拥有着与纯洁相对的邪恶灵魂,残忍是赖以生存的天性,罪恶存在于永恒。
“欢迎你的回来,你将遵循约定,永世不出。”溟荼默然的开口,声线毫无浮动,略微低沉黯哑的嗓音透着诡异的宣告。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看简洺一眼,缓缓转身飘移着往宫殿深处而去。简洺这才猛地回过神,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声慢到极点,像是被刻意压制,又像是本该如此。撇去心中怪异的念头,简洺摇了摇尾巴往里游去,青铜大门瞬间合上,长明灯昏暗的光让走廊变得悠长,似是没有尽头。
宫殿的最深处,溟荼维持着一贯的姿势,坐在高台上,浑身笼罩着阴冷的气息。
“海巫大人,我回来了。”
溟荼这回没有沉默太久,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挥手间一直黑色材质的小碗飞到简洺面前:“尚未觉醒邪恶灵魂的纯净血,定能制作出极佳的药剂!所以……简洺,奉献出你的血。”
声线平静无波澜,简洺眨了眨眼,眼帘微微低垂,她看着眼前的黑碗,莫名的心塞塞。但形势逼人,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长长泛着幽光的指甲划破手腕的脉络,黑色的鲜血顺着伤口一滴滴滑落至碗内。
黑色的血液!简洺一脸呆滞的看着这一幕,有点忧伤,有些叹息。她还以为所谓的美人鱼异类,所谓的邪恶灵魂,只是无稽之谈,毕竟真正的小美人鱼单纯而善良。但看到这黑色血液,她有了动摇,这样的血……她自己看了都觉得不详。
难道就如溟荼所言那般,那可怜的小美人鱼,是尚未觉醒吗?
胡思乱想的时候,血液已盛满小半碗,淡淡的腥味中夹杂着清香,黑色与黑色交融,浑然一体,却又明显有所不同。
一道黑光拂过手腕的伤,伤口当即愈合,黑碗稳稳的飞向上方,被溟荼托在手中。
“我将出外些许时日,好好守着宫殿。”溟荼托着黑碗,飘移着下了高台,施施然与简洺擦肩而过。
简洺大着胆子又下意识的抓住溟荼无风飘动的斗篷,反应过来心中忍不住后怕,眼神却渐渐坚定下来:“海巫大人,不能带上简洺吗?”
溟荼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这个平生头一回冒犯自己的少女,她微微扬起头,眼神惴惴不安,神情却极为坚定又夹杂着决然。
带上?怎么能带上?溟荼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没有发怒,到底是无数岁月来,唯一陪伴着自己有着相似灵魂的生物,纵然只有短短的十六年。
能量的波动在黑色斗篷上滑过,简洺抓着斗篷的手被能量弹开,溟荼转身就要走,余光却瞥见少女眼中难以遮掩的失望与黯然。常年无波动的心脏在此时微不可察的一颤,溟荼眼中闪过暗色,掩在斗篷中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纠结茫然的神情。
“心跳了……”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眼神空洞,记忆追溯到很久以前,久到那时候他的心也是正常跳动的时候。他生来是正常人,只是多了正常人所没有的世间独一无二的海巫血脉,他在悠久的岁月中中步步走来,在黑暗的海底中挣扎生存,或许是因为过了太久,或许是他早已厌恶这个世界,他的心脏渐渐开始失去了他的作用,不再跳动。
而今天,再次跳动,真是件非常令人新奇的事情啊!也是条非常有趣的人鱼!
“叮!目标反派好感度增加10点,当前好感度为30。”
溟荼唇角微微勾起弧度,他目光沉沉的看了简洺一眼,继续施施然往外走去。
看着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海巫大人,简洺纠结的抽抽嘴角,好感度竟然增加了,什么鬼!
不过也还好,那位仁兄今天没做什么蛇精病的事,想起原主曾看到的所谓实验,她深深感到今日的幸运。
溟荼不知道去了哪里,系统也不冒泡,简洺一个人在偌大而阴森森的宫殿中,既觉得恐怖,又非常无聊。恢复成美人鱼的模样,只需要偶然汲取水中的能量,不进食也不会饿肚子。她呆在最深处的宫殿中,仰头看着那座高台,心塞塞的感觉无与伦比。她突然想起溟荼所谓的永不外出,有点想发疯,要真让他在这里永远不能出去,她胆寒了。
人是群居生物,虽然她如今是人鱼,但心理没变,突然觉得原主好可怜,自言自语了十六年!
胡思乱想了不知有多少时间,简洺摆着尾巴往青铜门游去,她得试试,到底能不能出去。
“神秘而强大的海巫大人,你的光芒铺洒海底的深渊,请求你的慈悲,愿以所有的任何换取愿望,请求你的召见……”
离青铜门还有一大截路,空灵悦耳的声音丝丝缕缕的传入耳中,吟唱的音符复杂晦涩,但简洺却能清晰的听懂其中的意思。
是在……求见溟荼吗?
☆、第313章 海的女儿(7)
求见溟荼的事,在原主十六年的记忆中似乎也没几次,溟荼通常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有偶然心情不错,或许会召见。
而如今,溟荼根本不在,外头的那位运气可不够好。
心中默默的想着,简洺心中却起了些好奇心,毕竟太过无聊,总想找点事儿做。她慢悠悠的摇着尾巴继续往青铜门游去,宫殿的出入口只有那里,也不知道那门还能不能打开,要是打不开,什么都是白搭。
熟练的吟唱出音符,青铜门缓缓打开,简洺心头一喜,尾巴摇了摇,就趁着空隙游了出去。
求见溟荼的吟唱在青铜门开始打开的瞬间戛然而止,简洺游出青铜门,看着几十米外被阻挡的火红色美人鱼,双眼微微瞪大。火红的长发与鳞片上,点缀着零星的贝壳和珊瑚珠,眉心处的鳞片像是一团火焰在燃烧。因着吃惊,她小嘴微张,明媚而透着几分艳丽的面容生动活泼。
“有着邪恶灵魂的异类?!”简洺清晰的看到对方唇瓣微启,眼中闪过憎恨与嫌恶,随后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入耳。
异类?又听到了这个词,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么说的瞬间,她心底深处由衷的诞生厌恶与冷嘲。顺应自己的本心,简洺冲着她冷笑一声,转身便游回了青铜门内。果然还是不要好奇的好,异类是什么鬼,嫌恶的灵魂又是什么鬼,她觉得自己正常的很!
停止了片刻,外头的吟唱又再次响起,简洺撇了撇嘴,再没有心思去理会外头的声音。她似乎与生俱来的对外头那条红色美人鱼有着敌对的情绪,尤其是她出口就是“异类”的那一刹那,她几乎心中都诞生了杀意。
想起溟荼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结合剧情,她大概知道,对方就是那真正美人鱼族群中的一员,大陆古老传说中赞颂的存在。心中下意识的有点闷闷的感觉,简洺知道,这大概是这具身躯的残留意识,亦或是历代黑色美人鱼刻在骨子里传承下来的情愫。
那条美人鱼在宫殿外面吟唱了很长时间,以简洺的估算,大概有三日吧。而在那吟唱消失后没多久,青铜门被打开,溟荼回来了。
心中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简洺有种自己变坏的感觉,她的愉悦没有刻意收敛,自然也落到了溟荼眼中。溟荼的眼神微微一闪,一个人会等待他,并为他的到来而开心,这种事情他往常从来不会注意,而今却莫名的有种怪异感,让他有些向往,又有些抵制。
两个人的脑回路明显不在同一频道,简洺自然也想不到溟荼会误会,她将有人鱼求见之事说了说,便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去了趟岸上,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以往可不敢这么与我说话。”溟荼握着魔杖的手动了动,他目光投向简洺,脚步一点点的飘移向她,指甲轻轻划过脖颈:“既然如此,那想必就不会害怕了。”
“随我来。”
溟荼扔下这三个字,就自顾自的往里走去,简洺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这位仁兄看出了什么破绽。不过,她确实得注意点才是,原主似乎不怎么敢凑到他身边去。
简洺跟着溟荼步入一个位于中间位置的房间,房内黑暗一片,在两人步入的瞬间,边缘的灯盏都跳动起明亮的火焰。与此同时,房内让人记忆深刻的摆设,也让简洺明白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巨大的玻璃容器,铺着白布的操作台,纯黑色的炼药锅,墙边悬挂的铁链,满架子或透明或密封的瓶瓶罐罐……这是溟荼的实验室,也是他的炼药室,更是原主最为畏惧的所在。
“过来。”
溟荼手中的魔杖在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悬空而立,隐隐散着黑色的幽光,他人已走至操作台前,回头看了简洺一眼,声调是夹杂着兴奋的颤抖。简洺身子下意识的一僵,脚步已微微移动,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放心,世上唯一的黑色美人鱼,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拿你做试验的。”溟荼隐藏在斗篷帽兜中的面容是面无表情的平静,他的眼中却闪动着疯狂兴奋的光芒。看出简洺的紧张,他难能可贵的放柔声音安慰,不过这安慰,怎么听都觉得诡异。
简洺有些毛骨悚然,她紧紧的盯着溟荼的那一双手,手干净修长,看上去非常美好,美好到不真实。
是的,不真实,那满手血腥的手,怎么会干净呢?
“呜呜呜……”
就在简洺出神的瞬间,操作台上骤然一个褐发蓝眸的年轻男子,他手脚被能量链捆的死紧,双眼用黑布蒙着,嘴巴被一块布堵着,只能叫唤出轻弱呜咽声。从他精细的布料,与细嫩的皮肤来看,这或许是一位贵族。
“试验品很不好找,可这一位阁下却主动送上门来,我必须不能放弃,我的小美人鱼,你觉得呢?”溟荼悠哉的看着男子在操作台上扭动挣扎,他轻柔的为自己戴上白丝手套,又递给简洺一副,随后饶有兴趣的说道。
“海巫大人的决定非常正确。”简洺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顺当奉承了一句。原主的记忆中,平常的溟荼虽然高高在上,但大多时候他还讲些道理。可进了实验室的溟荼就完全不同了,他会平易近人,什么都会询问他人的看法,且话非常的多,但会变得神经质,一言不合就会化身蛇精病,来个血溅当场,抽取灵魂什么的。
简洺既不想被血溅当场,也不想被研究灵魂,所以……她准备乖乖听话,对方说什么都是对的!
溟荼显然很满意她的回答,他伸手将那男子口中的布料拿开,又解开遮着眼睛的布,随后轻声说道:“阁下,希望你的上帝能给于你好运,那么,我们开始吧!为了你不发出那难听的噪音,我想你必须得是个哑巴。”
边自言自语着,溟荼隔空从架子上取过一个呈淡粉色的玻璃瓶,他将塞子拔开,又卸下男子的下巴,将淡粉色液体全部灌了进去。
☆、第314章 海的女儿(8)
接下来的时间,简洺非常荣幸的见识到了,溟荼非同一般的诡异试验,与奇葩的脑回路,还有蛇精病似的举止。
“……九尾黑猫毕竟太罕见,我只找到了六尾的,它是一些人忠实的伙伴,所有我只取了九滴血。蛇胆酒、青蛙腿也是必需的,还有往生花的根须、尸核……最重要的,邪恶灵魂的纯净黑血,一切准备就绪,想必应该不会继续上一次的失败。”
溟荼自言自语着,挥手间地上铺满了一堆简洺眼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后挑挑拣拣的将一部分东西扔入炼药锅,开始念咒语。简洺托着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黑色托盘,瞥了眼操作台上那个浑身血淋淋的男子,又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毛骨悚然。
“他的手臂上有着深海龙虾的灵魂,腿融合了食尸鬼的血肉,再加上狼的心狗的肺,暂且就这些,喝下药剂后,期待他神奇的变化。”不知何时,溟荼已练好药剂,他手托着一个水晶碗,碗内是深紫色泛着幽光的液体。
深紫色的液体被毫无遗留的全然倒进男子嘴中,溟荼厌恶的看了眼男子身上的邋遢的血迹,念了句咒语。血迹尽皆消退,男子除了衣裤破碎、面容毫无血色外,看上去非常的正常。
“我的小美人鱼,奇迹即将降临,让我们共同等待。”溟荼满意的看着这一幕,扬手在十米远处变幻出一套雅致华贵的沙发,伸手邀请简洺就坐。